易读
|
杂谈
|
舞文
|
鬼话
|
情感
|
同行
|
奇幻
|
商道
|
军事
|
历史
|
全集
|
全部
|
排行榜
|
精品推荐
昨夜星辰昨夜风——最后的贵族李德裕
作者:
玉搔头
日期:2011-1-17 22:08:00
题记:是谁把一颗宁为玉碎的心,遗弃在这个甘于瓦全的世界上?
引子:记忆中的星辰——一个贵族的时代(1)
夜幕下的洛阳城静无人声,连夜鼓神钟的余音也听不到了。
绝大多数人早早入梦,只有太史令还伫立夜风中,出神地仰望着苍穹。他执掌天文历法和史书图籍,号称“史官之长”。夜观天象,是多年养成的习惯了。此刻,一个奇异的星象像磁石,把太史令的目光牢牢地吸引住:几颗很特别的星,在如此深邃的夜空中如此深沉地发出柔和的光——那是德星,又叫“景星”。《史记•天官书》中写道:“天精而见景星,其状无常,常出於有道之国”。眼前,东汉王朝风雨飘摇,哪谈得上什么“有道之国”?
我想,太史令一定是细细地掐算了一回又一回,才挥笔写下奏章,向天子禀报今夜不同寻常的天象。他的解读是:五百里内,有贤人聚会——此时,洛阳东去五百里,一辆简陋的小车正颠簸在乡间小路上。
车上端坐的老人名叫陈寔(音shí),一生中的多数时光都隐居颖川(今河南禹州市)的乡间。他当过最大的官也不过是太丘(今河南省永城市)县的小小县令。后人都尊他为“陈太丘”或“太丘公”。汉代的官位以太尉、司徒和司空为尊,号称“三公”。每当三公出现空缺,洛阳征召他的诏书就会送到颖川,可太丘公从来没有心动过。乡野生活是“门前坠叶浮秋水,篱外寒皋带夕阳”,一派恬静。安贫乐道的心态使他如一泓秋水,默默地映着王朝的西下夕阳。
家中清贫,没有什么仆从。这次出游。驾车的是太丘公的长子陈纪。四子陈谌(音chén)捧着拐杖,恭敬地跟随在父亲车后,都是名满天下的人物。当兄弟俩还小的时候,太丘公与客人谈论学问,要儿子去蒸点饭。两人一边洗米下锅,一边聆听父亲的谈话,听到入神,将蒸饭煮成了稀粥。太丘公也没怪他们,说:那你们说说,都听到什么了?
两兄弟将心得清清楚楚地说了一遍。太丘公点了点头,端起碗来,说:稀粥就稀粥吧,何必非得吃蒸饭呢。
后来,兄弟俩的儿子争夸自己的父亲学问了得,请祖父裁判。太丘公笑着说:论学识品行,陈纪难为兄,陈谌难为弟,各有所长。世间就有了“难兄难弟”这个成语。两位清高博学的兄弟与父亲一起,被天下人尊称为“三君”。和太丘公一道坐在车上的,还有他的小孙子陈群。一家人要去拜访同乡好友荀淑。
荀淑与太丘公齐名,早年曾做过当涂的县官。他也不太习惯官场的羁束,早早辞官返乡,闲居养志。闲暇时,荀淑传授年轻人一点学问。他的慷慨在乡间是非常出名的。家有闲财,荀淑会毫不犹豫地拿出来赡养贫穷的宗亲,接济落难的朋友。更让人赞叹的是,他的八个儿子都很出色,是众声颂扬的荀氏“八龙”。
听说太丘公登门造访,平日清静的庭院顿时热闹了起来。荀淑命儿子荀靖出门迎客,荀爽则提壶斟酒,其余六条龙来来往往,忙着上菜。只有孙子荀彧(音yù)年纪还小,静静地坐在祖父膝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两家人欢聚一堂,把手谈笑……
那一夜,浩瀚苍穹中德星会聚。
故事里的人物中,陈谌过世很早,陈纪倒是活到了古稀之年。他曾多次接到朝廷的征召,却只愿守着父亲的秋水与夕阳,走走乡间的泥路,访访乡间的老友,有空的时候写写《陈子》这部书。等到汉室大乱,董卓带着西凉铁骑杀入洛阳,把持了朝政。为了收揽人心,这个枭雄到处网罗人才,妆点门面。一道诏书送到了颖川乡下。在明晃晃的刀剑胁迫下,陈纪不得不踏入洛阳的扰攘红尘,到死都没能重返家乡。
荀爽曾隐居汉水,读一读书,再写点什么,也就度过了十多年寂寞岁月,中年才踏入仕途。世人都说:“荀氏八龙,慈明无双”(荀爽表字慈明)。凭借在民间享有的名气,他从一介布衣当到位极人臣的三公,前后不过九十五日。当年出门迎客的荀靖则把隐居进行到底。兄弟俩是浊世中的两块无瑕美玉,一个外朗,一个内润。如果你关注过三国风云,对坐在祖父膝上的荀彧也不会陌生。说起来,曹操的“挟天子以令诸侯”,雏形就是他那句“奉主上以从民望”。
德星闪耀、天人感应,就是我们要讲的第一个故事。为了纪念那个不同寻常的夜晚,颍川陈氏将祭祀先祖的祠堂题为“德星堂”。
天上星移斗转,天下一夜一兴亡。汉朝覆灭后,有多少王朝如流星经天,在人们的视野内里一闪而过——“其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可天幕之下,依然有一颗颗璀璨的星闪烁在黑暗时代,吸引无数仰望天穹的眼球。他们就是象颖川陈氏和荀氏这样的名门。直到今天,我们对那个时代的魏晋风度、六朝衣冠依然津津乐道。就连日本诗人也留下了一句:
一种风流吾最爱,六朝人物晚唐诗。
今天,我也要从“六朝人物”下笔,墨迹淋漓地一路写下去,书写晚唐因伤感而富于诗意的历史。
日期:2011-01-18 12:53:36
引子:记忆中的星辰——一个贵族的时代(2)
在这段长长的历史中,我们听过弘农(今河南省灵宝县)杨氏“天知、神知、我知、你知”的表白;也见识过汝南袁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天下”的气派;《晋书》用“卧冰求鲤”的故事,把另一个著名贵族琅琊(音láng yá, 今山东半岛东南部)王氏带进历史的大视野。那时,天下大概只有闻喜裴家可以和他家媲美。在古文中,“方”就是“相当”的意思。人们将裴家的八位佼佼者拿来和王氏的八位名士比较,号称“八裴方八王”,与当年颖川郡的“五荀方五陈”正好前后辉映。等到天子兴致勃勃地下诏,公开给北朝的各个显赫家族评定等级。陇西(今甘肃省,庆阳市除外)李氏听说这个消息后,派人乘着骆驼星夜东来,要争一争最高贵家族的名号。可惜,山隔水阻。等骆驼奔驰到洛阳城,这场评选早已尘埃落定:
清河崔氏、范阳(今北京市)卢氏、荥阳郑氏和太原王氏荣膺“四姓”。
只不过,在很多人眼中,太原王氏的光芒多少有些黯淡,就好比银质的器皿镶嵌了金色的装饰,这种手工技艺叫“釢(音nǎi)镂”。不要说迟来一步的陇西李氏,就连赵郡(今河北高邑县、赞皇县、赵县)李氏和博陵(今河北深州市、安平、饶阳、安国县)崔氏也是人才辈出,光芒不在“釢镂王家”之下
……
从那个德星当空的夜晚算起,整整四百年时间里,“天河漫漫北斗粲”。
有人在《世说新语》里找寻白眼向权贵、折齿为美人的狂放姿态;有人倾心研究让人长生的“五石散”、使人毙命的金屑酒;对诗歌爱好者来说,这四百年是建安七子、正始名士、竹林七贤、还有桃源陶令,是远去身影的叠加;对书法爱好者来说,它是《兰亭序》的飘逸笔画;最擅长消解美感的鲁迅把轻裘缓带、不鞋而屐(音jī)的洒脱感还原为药物过敏的症状;余秋雨则在《广陵散》铺天盖地的神秘琴音中开列一纸被杀者的名单……总之,四百年是自然、纯真的生命发散出幽幽的光。
中国人更多是感性地试探去贴近那些飘逸如神的古老灵魂——我们祖先的灵魂。在东海的另一端,日本学者也在研究这个时代。相比之下,他们要理性得多。无论具体观点是多么的不同,东瀛学者们用同一个词汇来指称那时的家族、那时的人:贵族
——这四百年也就是所谓的“贵族制社会”。
是的,贵族,一个很遥远的概念,如同一曲《广陵散》,早成云烟深处遥远的绝响;同时,它又是两个离我们很近的字眼,几乎俯拾仰取,遍地都是,甚至泛滥成灾。“贵族”,可以是一间收费昂贵、误人子弟的私立学校,是闹市中心、除了嘈杂什么都没有的天价楼盘,可以是呼啸而来、绝尘而去的一辆顶级跑车,一艘停泊在海面上的游艇……总之,只要价目单上有足够长的位数,都可以很贵族。满身铜臭的商人干脆将每年消费过亿金钱当成“贵族”的门槛。“贵族”还可以是周公子与易烨卿网络上的唇枪舌箭;可以是落魄文人自封的头衔,让他们不致于在不过分的寂寞中过分失落;有时,“贵族”还是影星、歌星、体育明星的绯闻男友,赫然登在水果周刊封面上,尽管他们的父亲、祖父在新闻联播镜头或各种排行榜上出现,也不过几年、十几年。这就是离我们似近还远的“贵族”。
还有谁知道,贵族也可以家无余粮、官止县令?千年前,他们曾经坐在牛车上,走过颖川乡间芳草萋萋的小路;在暗室里,有贵族双手推开别人送来的十斤黄金,因为不敢欺瞒天地,还有自己的良心;还有贵族曾为了几尾鲤鱼卧在冰上……我相信,有一种精神可以让人“死为星辰终不灭”。
喧嚣时代,已经很少有人能领会贵族真正的含义。
中国可能还有贵族,也可能没有。我孤陋寡闻,不敢武断地下定论。但是,贵族制社会肯定是没有了。也就是说,贵族不再如此大规模地存在,并深刻地影响这个社会。所以,不懂何为贵族,不算奇怪,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也无法给它下个简洁明快的定义。要把这个使用频率非常高的词讲透,我们只能回到一千年前“满天星尚在”的贵族制社会。
只有在那时的星空下举头仰望,我们的眼光才能穿透眼前迷雾,看到真正的光亮。
那时的大地上、天穹下,从颖川的陈氏和荀氏上应星辰;到名动天下的“四姓”……哪一部家族史不是恢弘壮丽的史诗?就连被讥为“驼李”的陇西李氏,家族神话也是虎啸龙吟,气象万千,最后孕育出了大唐帝子王孙的恢弘传奇。
相比之下,李氏的另一枝派赵郡李氏少了离合的神光,故事里却多了几分庄重、肃穆,多了坚实和可信的情节。他们的历史“是由一个个真实的历史人物组成的。他们出将入相、光彩夺目,手拉着手,肩并着肩,从战国一直连接到现在”。这使我们的叙述难度大大地降低,不必迂回迷失在那些无凭无据,却又有声有色的神话中。我们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地在书页中寻找实在的情节和实在的人物,把故事讲完。故事讲完了,何谓贵族大概也就能不言自明了。
所以,我倾向于把赵郡李氏当成一个标本,来考察贵族的含义。
清河崔䴙(音:pì)大概不会赞同我的选择。他曾语带不屑地对范阳卢家的人说:天下高贵的门第,就只有你我两家。赵郡李氏和博陵崔氏算什么!
这句话不胫而走,传遍了天下,一直传到博陵崔氏的一位权臣耳中。他咬牙切齿,把傲慢的崔䴙恨到骨子里去了。赵郡李氏听了这句话后有什么反应,史书上没有记载。我们只知道,他们家曾摆下红烛筵,大家诗酒唱和,欢声笑语不绝于耳。此时,崔䴙姗姗来迟。人才入座,刚才还喧嚣不已的筵席鸦雀无声,静得听得见针落地的声音。
如此气势,就连出身荥阳郑氏的贵宾也不得不由衷地赞叹道:崔䴙身长八尺,面目如画,谈笑声象洪钟一样响亮,胸中藏有千卷书,怎么能不让人畏服呢?
从这个故事看,当时的赵郡李氏确实比清河崔家稍逊风骚。在贵族中,他们可能不如清河崔家那么高贵倨傲,没有陇西李氏那么幸运,跟帝王家排家谱、叙亲缘,也少了琅琊王氏的风流蕴藉。可是,《魏书》套用《诗经》的句式,写下 “李虽旧族,其世唯新”,大声赞美这个家族。几百年来,赵郡李氏的人物每一代、每一年,都从旧的故事里不断演绎出不同凡响的新意来。
是的,我喜欢这个家族,喜欢他紧跟时代的脚步,从汉朝走来,走过四百年后,走在隋朝杨柳、唐朝的李花下,最后走到花残叶败、繁华散尽的晚唐。讲述这段家族史,是解读一个叫李德裕的人的前世今生,也是在讲述贵族制社会到底如何开始,几起几落,最后又是如何走向衰败和崩溃
——让我们从“城头月出星满天”一直讲到月落星微,讲到最后的星光从天际隐没,只在回忆里留下一点冷冷的光。
(引子完)
日期:2011-01-19 08:54:49
第一章:故事流成东流的水——唐朝之前的赵郡李氏(1)
我想象,故事是一泓东流的水。
你要在时间深处去寻找它的源头,在现实中却看不到它的河床。我们不讲黄河,不讲长江,不讲这个世界上最壮阔的流水。古老的故事是一条蜿蜒淌在文字和文字间的东流水,文字是它的波澜,文字是它的岸。不知道哪一年,它干涸、枯竭,消逝在人们的视野里。我怀疑,我想象里的故事我想象里的河,就是传说中的那条被称为“济水”的水流。它在很久以前就不见了,久得让人不能不怀疑它是否真的存在过。
可我还是要想象,想象清澈的流水从阳光下的太乙池哗哗地流下山去,流入深深的地底,潜行了七十余里,才涌出地面。它的水流先分后合,接着就第二次潜入地下。在更深、更幽静的地底下,汩汩清流穿过了泥沙俱下的黄河,是从河底的地层下穿过。这一回,它要到荥阳地界才又一次浮现在阳光下。正因潜得如此之深,以如此低调的姿态去同黄河会面,济水的清流才没有受浊浪的一点点污染,明澈如旧,就仿佛它才刚刚流出太乙池,清得可以濯我头上的缨,清得让我不忍我的足。你大约怎么也不会想到,东流的清波细浪还要第三次潜行地底,第三次涌出地表,最后才百折入海,融入天边那片无际无涯的蔚蓝……这是一条流淌在《禹贡》卷帙(音zhì,书画封套)中的河流。今天,我们也只有在故纸堆里,才能依稀看到它的水影波纹。
有一本古老的书,叫《礼记》。它要天子们去祭祀天地间最伟大的四条水流:江、河、淮、济。
有位皇帝曾很迷惑地问:天下是那么大,那么大的天下有那么多洪流巨川,它们咆哮而来,奔腾而去,卷起千堆雪、万重浪、让整个天地都回荡着不尽的涛声。小小一条济水,凭什么与长江、黄河、淮水并列,被尊为“四渎”,接受帝王的顶礼膜拜?
大臣的回答是:“渎”的意思就是“独”。
济水有独立的源头,独流入海。看起来水量微不足道,它却因独立的精神而在万千水流中显得卓尔不凡。更重要的是,济水的清澈是君子的高洁品格,济水的三隐三现是君子的低调作风:“自今称一字,高洁与谁求。惟独是清济,万古同悠悠” ——济水是“独立之人格,自由之思想”,是君子的图腾。
是的,我要讲的故事就是这样一泓东流的水。我在上下几千年的光阴深处,到处找寻它的源头。
我曾在想象中邂逅青面鸟喙的皋陶,一位同尧、舜、禹并称“上古四圣”的人物。他制过耕田用的耒耜(音lěi sì),敲过长长的皋鼓,还发明了一种叫古龠(音yuè)的乐器。更了不起的是,皋陶定下了五刑之法,还用一只叫獬豸(音xiè zhì)的独角神羊来分辨曲直——我在法学院听的第一堂课,就讲到这只上古的灵兽。传说中,这位上古的“人之圣”是李氏的祖先,可他距离我们实在是太遥远了,远得形象虚无缥缈,事迹如真似假,不能给我们的故事一个翔实的开端。
我也到过函谷关下,去寻找那个叫李耳的智者。两千多年前的某一天,他骑着青牛,悠然过了这道关口,向极西的流沙去了,再没回来。除了五千字真假难辨的《道德经》,李耳什么也没留下。陇西李氏钟情于龙腾虎跃的神话,还喜欢用杜撰出来的情节串起这些神话,自然会喜欢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祖先。可赵郡(今河北高邑县、赞皇县、赵县)李氏的家族史朴实无华,有这样的开头,等于没有。所以,我只能放弃将李耳当成故事源头的想法。
从函谷关来到雁门关,我在“寒城猎猎戍旗风”的边城苦苦寻找,终于在晓气朔烟中,看到一个束甲持戈的伟岸身影。他叫李牧,是赵国最后一位名将,几乎所有史书都说他是赵郡李氏的始祖。从李牧身上开始我们的故事,是再自然不过的安排了。他曾血战匈奴,斩首十余万;也曾八万兵力逆击强秦二十万虎狼之师,聚歼十二万,不过自己到头来却被猜忌心极重的赵王砍下了头颅——李牧的故事血迹斑斑、尸臭扑鼻。我可不希望我的故事从源头上就血流成河。
鲜血和杀戮,不是我的主题。
最后,我又把故事的开端往后推,一推就是几百年。那一日,芳草萋萋的长路上“吱吱丫丫”地驶来一辆小车,渡过伊水,又渡过洛水。洛阳的万岁亭就在前方不远处,车轮突然停了下来,再也不动了。风尘仆仆的客人名叫黄琼,是当时的一位名士。在朝廷的再三征召下,他离开了故乡,要进京去当官。走到距洛阳不过百里之遥的地方,黄琼却借口患病,不想再走下去了。
东汉的清明政治只延续了三代:官员贪腐、土地兼并、学风堕落……天下苍生在哭泣中等待死亡。在依赖阉人、还是依靠外戚的摇摆中,整个王朝慢慢地隳入无疆的黑暗。在漫长的旅途中,黄琼思虑再三,还是不想让污浊的政治泥沼玷污自己的白衣。这时候,他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信。在信中,写了这样一段话:有史以来,政治都是清明的时候少,黑暗的时候多。如果一定要等出现尧舜那样的圣人,才肯做点事,什么时候才有机会济世安民?
在纸面上,我们看到了政治的黑暗,也看到了一颗为天下苍生而跳动的心——还有什么比这更能从源头上阐释我们要讲述的故事。
所以,我决定了。故事从这一纸书信开始。
日期:2011-01-19 20:36:15
第一章:故事流成东流的水——唐朝之前的赵郡李氏(2)
写信的人是赵郡的李固。他家几代都是精通儒学的学者,父亲还官至三公。可是,李固少年时徒步千里,四处求学,从来不对别人提起自己的显赫家世。他的学问,让黄琼这些成名已久的名流都从心底里佩服。不过,更能打动人的,是李固沧海般宽阔的胸襟,几乎能映出整个蔚蓝的天空。在这封著名的信中,他写下了一句名言:“峣(音yáo)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
高挑的,容易折断;洁白的,常被沾污——政治,不正是如此么?
在我们的故事中,不知要用多少人生悲剧来诠释这句话。昏黄的灯光下,手捧书信的黄琼踌躇良久,终于决定听从这个年轻人的意见,到洛阳去,哪怕挽救不了什么。
几年后,洛阳天崩地裂、地动山摇。
按“天人感应”的古老说法,时局黑暗才导致上苍降下如此巨祸。这场大地震剥开了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盛世幻象,让人们看到死亡和贫穷堆砌起来的真相。能不能象李鸿章遗书中写的那样“多难兴邦”,就看执政者是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还是借天灾震撼灵魂的契机,对眼前的颓败景象进行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反思。望着洛阳的权贵们依旧浑浑噩噩、醉生梦死,心急如焚的李固大声地喊出了“权去外戚,政归国家”,并用更尖锐的言辞猛烈抨击那些贪污受贿、践踏律法的阉人。
可是,一个王朝最腐朽的势力盘根错节,死而不僵。大地震震不垮阉人盘踞的南宫和北宫,也没能震垮外戚梁氏的大将军府。
终于,从“阴晴变寒暑,昏晓错星辰”的岭南(今广东、广西、海南三省,越南北部),传来了骚乱的消息:当地土著不堪忍受压迫,烧城池、杀贪官,镇压骚乱的士卒也在前方哗变了——一个摇摇欲坠的王朝,终于从最薄弱的地方开始崩溃。
雕栱画梁的宫殿中,衮衮诸公丝毫没有意识到迫在眉睫的危机,指手划脚,叫囔着要征调荆(今河南省南部、湖北、湖南两省)、扬(今江苏、安徽两省中南部、浙江、福建、江西省)、兖(音yǎn,今河南省东部、山东省西部)、豫(今淮河以北伏牛山以东的河南东部、安徽北部、江苏西北角及山东西南角)四州的兵力,强行镇压这场叛乱。在一片喧嚣中,只有李固的声音因冷静而独特:兖、豫二州是中原腹地,出兵西南要远涉万里,鞭长莫及;荆、扬二州距离岭南相对要近些,可当地百姓和士卒饱受苛政之苦,不满的情绪如同地火岩浆,随时都会喷发。此时,如果逼他们出征,必将激起更恐怖的大动乱……
寥寥数语,就把一班大臣从最初的妄想中惊醒过来。望着他们束手无策的窘态,李固提出了自己的主张:选派有勇有谋的人恩威并施,利用当地的力量来解决当地的叛乱——遵循这个思路,岭南的动乱逐渐平息。数月之内,请降的人有数万之多。
这只是一个序幕。就象李固所判断的那样,新的暴乱在八百里洞庭湖的南岸和北岸此起彼伏,经年不息。焦头烂额的朝廷只能将李固推了出去。半年内,他力挽狂澜,暂时稳定住了荆州。但是,李固心里比谁都明白,平静的表面下早已暗流汹涌。荆楚大地被一群贪婪的胥吏赃官蛀得千疮百孔。如果不彻底铲除他们,更大的灾难还在后头。
在荆襄七郡中,南阳郡(今河南省南部、湖北省北部)最为要紧。这里有四万顷沃野良田,冶铁术也非常发达,人口更多达二百四十万,为天下诸郡之最。这也是东汉王朝的龙兴之地。跟随汉光武帝起兵打天下的家乡人纷纷成了功臣名将。他们解甲归田后,变成了很有势力的地方豪强。这些人与洛阳的权贵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富庶的土地,加上失控的权力,使南阳郡的贪腐情形触目惊心。李固决定要拿太守开刀,铁腕肃贪。
很快,一封封求救书信雪片般地飞进了外戚梁冀的大将军府。同时送到的,还有一车车金银珠玉,换来了梁冀的求情信。对洛阳的飞马传书,李固没有理睬,查得越来越严,追的越来越急。
无可奈何之下,梁冀只好将李固调到泰山郡(今山东省泰安一带)。
这同样是一片被搜刮到一穷二白的土地。可怜的百姓不堪忍受贪官的敲骨吸髓,依托泰山一带的重峦叠嶂,啸聚山林。李固到来后,官府与百姓紧张对峙的局面才开始一点点地改变。他用自己的言行赢得了草根阶层的信赖。不到一年时间,屯聚山寨、落草为寇的善良百姓纷纷返乡。各地上报太守、县令的政绩时,李固 “天下第一”——对未来还没有完全绝望的人,将希望全都寄托在了他身上。
在一双双眼睛殷切的注视下,李固回到了洛阳:将作大匠、大司农……最后是位列“三公”的太尉。
提意见或您需要哪些图书的全集整理?
目录
下一页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
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