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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娃
作者:
千江月wq
日期:2011-4-9 10:33:02
1
那一天,天就很怪。据八十三岁的德发老汉讲,那天一大早,太阳刚出来,天上就燃起了一片火烧云,那云就跟被火烧着了似的,通红通红,接天连地,地下也泛着红光,煞是好看,也煞是吓人。那年德发老汉还是个虎背熊腰的汉子,活了三十多年,火烧云见过多次了,但秋高气爽的秋天出现这种火烧云,实为罕见。按说火烧云都是出现在大夏天。“早烧不出门,晚烧行千里”,大伙都以为要下大雨了,就都窝在家里没出工。谁知过了晌午头,也没下一滴嗒。眼看着日头老高,天也瓦蓝瓦蓝的,大伙就都上了坡。刚翻了一会地,天突然暗了下来,也不知打哪儿又冒出些云,越聚越多,有的像拉长的烂棉絮,还有的像肋巴骨子,如丝如缕,密密麻麻把天空遮黑了。
娘哎,你看那云啊。村民们诧异万分,都手搭凉棚看天。
云层里传来了一阵沉闷的轰鸣声。
“哎呀,你看那是啥?”一位村民用手一指。云层钻出了一架闪着银光的“大蜻蜓”。“大蜻蜓”从头顶上轰隆隆压过去,拉了一屁股白烟。土坷垃里刨食的村民们大多连汽车都没见过,乍一见这活生生的天外来物,其惊诧度,不啻于现在人见了飞碟。后来听上了学的孩子讲,才知道那叫“飞机。”
飞机消失后,云也渐渐散了。到了下午,天上又放开了蓝光。极光一样的光蓝莹莹、灼闪闪,无声,持续不断。
飞机、火烧云,蓝光,成了村民当天最热的话题。村里的风水先生赵瘸子蹲在地头,一手托着烟袋锅子,一手掐算着。等人们静下来,赵瘸子才磕磕烟灰,吐出一句:“天象怪异,怕是要出异事了。”
天一黑,蓝光闪得更厉害了,光怪陆离,映得星月无辉,照的大地如同神域。充满了神秘,诡异。吓得村民们都紧闭大门,早早熄灯,大街上空无一人,只有狗一递声一递声地吠着。半夜,村西头传来了一阵阵凄厉的哭声。赵大娘惊醒,推推老伴,说,你听。德发老汉竖着耳朵听了一会,说,是根柱家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悲。德发老汉说,咋回事?我去看看。赵大娘一把拽住他,说,你不要命了,你看看这天。德发老汉说,天咋了,天也吃不了人。说着,披衣下地。到天亮,德发老汉才白煞煞着脸回来。赵大娘问,咋了?德发老汉说,豆娃死了。啊?赵大娘吃了一惊。豆娃是李根柱的儿子,今年才五岁。豆娃从小就有病,最近连日吐血,高烧不退。那个年代地偏僻,人穷,看不起病,只在村里看看郎中,抓点草药吃。
“真死了?”
“又活了。”
“啊?”
“我陪他两口子去埋娃,刚铲了几锨土,娃又动了。”
“啊?诈尸啦?”
“也不像,本来都凉了,一点气也没了,忽然自己坐起来了,眼直勾勾的,吓得我,差点尿了裤子。我也以为诈尸了,壮着胆子想把他按回坑里去。可根柱家的不让,说孩子活了。根柱家的哭喊着儿呀儿呀的,把孩子抱住了。”
“那后来呢?”
“后来?后来就抱回家了。”
“那到底是诈尸了还是真活了?”
“像是真活了。有气了,也热乎了。”
“哦,我去瞧瞧。”
赵大娘来到根柱家时,门里门外已经黑压压一伙人了,都来看稀奇了。
豆娃是真活过来了,但他不说话,也不认人,连爹娘也不认了。
豆娃也不吃饭。豆娃娘让豆娃爹按住他,往他嘴里灌玉米糊糊。豆娃吐了一地,还打破了碗。
豆娃娘扬手要打,手抬起,又放下。豆娃娘拍着大腿哭起来。
十多天,豆娃粒米不进,只喝水。豆娃脸色苍白,不见一丝血色,但一对黑瞳精光四射,眼神锋利冰冷,还带着警惕。豆娃面无表情,神情完全不像个孩童,更不像以前的豆娃了。有人说,这娃子,眼神咋跟刀子似地?这眼能杀人啊。但更多的时候,豆娃的眼神是迷茫的,沉沦的,懵懵懂懂,迷离飘渺,似乎魂在天外。
“你说这娃子,咋不吃饭尼?”
“就是,不吃饭,咋也饿不死尼?”村人们议论纷纷。
“不吃倒好,省粮食了。”豆娃娘悻悻地。
豆娃开口了,这是他活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把爹娘吓了一大跳。
豆娃说:“多省粮,明年,会饿死人,很多。”
“啥?你说啥?”豆娃爹脸色大变。
豆娃又哑了。
自此,豆娃话极少,极简短,每次说的话,不是吓人一跳,就是让人一头雾水。
日期:2011-4-9 10:35:00
一天黄昏,几个婆娘坐在树荫下纳鞋底。远远地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逆着夕阳从田间小道上走来,血红的夕光将他裹住,人融在夕光里,像幻影。是豆娃。
李嫂喊:“豆娃,来,来歇歇。”
豆娃背着一筐猪草,光着脚,站在她面前。
李嫂说:“豆娃,你真不认得我了?以前你见了我就婶啊婶啊的,我净给你好吃的,你都忘了?”
豆娃不说话。
李嫂问:“咋就不喊我了呢?”
豆娃不吭声,要走。
李嫂拿出块糖来,说:“豆娃,喊婶,婶给糖吃。”
豆娃后退一步,只是看她。
“喊啊,豆娃,咋再也不喊我了呢?”
“我喊你,你会死。”
李嫂脸色变了,“这娃子,咋说话呢?不喊就不喊吧,咋空口白牙的咒人呢。”
豆娃倒退了两步,转身跑开了。
李嫂子越想越气,越想越伤心。李嫂的男人李根壮和李根柱是没出五服的本家兄弟。李嫂嫁过来十多年了,一连气生了仨闺女,始终没生个儿,就一直把豆娃当儿一样疼。李嫂手哆嗦了,一锥子扎破了手,她索性把鞋底子往腋下一夹,追进了豆娃家。豆娃娘正在摊煎饼,烟气火燎的。见她气哼哼进来,忙招呼她:“他婶子来了?吃了没?快,趁热乎,尝尝我刚摊的煎饼。”
“吃个屁,吃煎饼。”李嫂气冲冲的。
“咋了?”
“咋了?你说说这娃。”李嫂把刚才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豆娃娘也生气了,骂着:“这死娃子。”把豆娃从屋里拽出来,喝令他给李嫂赔不是。
“你说你这个娃子,到底是咋了?咋就不喊人了呢?”以前的豆娃小嘴巴比蜜甜,说话嘎嘣脆,见了谁都喊,人见人喜欢。可现在,连爹娘都不喊一声了。豆娃娘为此也一直耿耿于怀怏怏不乐,不知变了多少法子逗他,可豆娃的小嘴巴闭得比铁桶还严。
豆娃娘叹着气问:“你就喊声婶,还能咋地?”
豆娃说:“她会死。”
“我×你个祖宗。”豆娃娘也急了,抄起把勺子,磕打的灶台梆梆响,逼问:“死娃子!你喊不喊?”
李嫂说:“嫂子,你可是听见了,不是我瞎编吧?我这是作了什么孽了,咋就咒我死呢?”
豆娃娘扬起勺子,喝道:“你喊不喊!不喊我打死你。”
豆娃不出声。“梆”地一声,豆娃娘一勺子敲下去,豆娃脑门上鼓起个包。
李嫂哭道:“娃啊娃,婶算白疼了你了。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豆娃娘又一勺子敲了下去。“你喊不喊!不喊我真打死你!打死你个臭娃子。死娃子。”
豆娃给打急了,喊了一声:“婶。”
李嫂临出门撂下了一句:“明儿我真死了,也不怪咱娃。”
李嫂第二天没死。李嫂是一个月后死的。李嫂死前一点征兆也没有。那天天瓦蓝瓦蓝的,日头高高的,秋高气爽,正是秋收的时节,人们都在地里忙着收玉米。李嫂正砍着玉米秸,突然眼前一黑,就歪倒了。据乡里的赤脚医生说,是突发心肌梗塞。但人们不接受这个说法,李嫂年轻体壮,手脚麻利,平时连个感冒也不得,咋会突然得什么心肌梗塞呢?这事可真有点邪了。
打李嫂死后,再也没人敢逗豆娃喊自己爷啊叔啊婶啊什么的了。连豆娃娘支使他去邻家借东西,也不再说,去你二大娘家,去你三爷爷家,而是说,豆娃,去赵蛋子家借把镐头来;豆娃,去李苗苗家把咱家的簸箕拿回来。
日期:2011-4-9 10:38:00
豆娃的预言开始应验了。他那句著名的:“多省点粮,明年,会饿死人。”曾被多少人当疯话,可真到了“明年”,大家伙再也笑不出来了。豆娃的“明年”,是1960年。这一年,北方大旱,南方大涝,全国大范围受灾,天灾人祸,饿死无数。当村子里饿死第十个人的时候,人们想起了豆娃的疯话,都说,这娃子,还是个神娃子咧。
不久,豆娃又神了一次。豆娃爹是村里的牛倌,伺候着队里宝贵的三只耕牛。那天豆娃爹把牛牵到坡上,让牛在路边吃草,他自顾在树下的青石板子上仰倒了,草帽盖了脸,不一会就鼾声如雷。醒来时,三只牛不见了。豆娃爹满山遍野的找,跑断了腿,喊哑了喉咙,只找回了两只。那只怀了孕的大母牛无影无踪。豆娃爹急了。这三只牛可是队里的命根子,何况还是怀了牛犊子的母牛。村民们全体出动,山上、山下地毯似大搜索,却连根牛毛也没找到。焦头烂额之际,豆娃开口了,说:“柳树林。”
村外柳树林里,那只大母牛正啃树皮。
“这娃子,还真神咧。”
“豆娃,你咋知道在柳树林里呢?”
豆娃又哑了。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方圆百里都知道牛头村出了个能掐会算的神娃子。豆娃家开始热闹起来,丢了鸡鸭鹅的、家里有病人的,想出门的,甚至红白喜事的,都来问豆娃。
一日,豆娃坐在地头上,听歇工的村民们拉呱,他忽然迸出四个字:“地下,有宝。”
“啥宝?”人们都伸长了脖子。
豆娃说:“很大、很大、很大。”
“在哪儿?”人们眼光放亮了。
豆娃不说话了。
村民们呼啦一下围过来,追着问:“啥宝啊?埋在哪儿?”
“到底啥呀?”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但不管人们怎么问,豆娃就是一声不吭了。
几百口子人开始行动了。家家户户都在挖,到处挖。挖得田里地里、林子里、河沿、村里村外到处都是坑。除了挖出几块大石头,几块朽烂的棺材板子,一无所获。村民们不甘心,没事就到豆娃家坐坐,有的干脆就跟着他。问得紧了,豆娃憋出一句:“很深、很深、很深。”
村民们又往深处挖,一米、三米、五米,挖的坑里冒了水,也只挖出些烂泥巴。
有的村民去找赵瘸子了。赵瘸子拿着罗盘,一瘸一拐地围村绕了一圈,口内念念有词:天有三奇,地有六仪,精灵古怪,故杰伏尸, 黄沙赤土,瓦砾坟基,方黄百步,随针见之。然后在一处停下,用他那条短了一截的残腿,在地下画了个圈,然后用脚尖点了点地,说,从这里挖。
挖到几米深的时候,不知谁的铁锨碰到了个硬东西,扒掉土一看,是个铁疙瘩。顺着铁疙瘩挖过去,有人喊了起来:“是把剑。”“这么长的剑啊。”这剑到底有多长?说出来都难以置信,有七米多长,重达3000多斤。三十多个壮劳力一起用力,才把它搬了上来。人们蹲在这个庞大巨长的铁剑前,兴奋地议论着。有人说:快去把赵瘸子请来。
赵瘸子来了,一见宝剑,先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俯身仔细查看,但见这剑,吞口为一怒目横眉的怪兽头,赵瘸子说,此兽为龙之二子‘睚眦’, 因性格凶猛好斗,故古人多善用它做兵器上的装饰。再看剑柄,似铸有图案以及铭文,但因锈蚀严重,已无法辨认了。赵瘸子说:“呀,此乃大禹治水所用的镇水剑也。”
人们一阵惊叹。有人问,大禹治水的宝剑,怎么到了咱这里?
赵瘸子说,尔等可别小瞧了咱这地儿,别小瞧了咱这小山头。几千年前,那可是黄帝所居,轩辕之丘。有道是,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史书《左传》中曾记载:“少皞氏有四叔,……世不失职,遂济穷桑。”这‘穷桑’地就在鲁北,就是指的咱这地儿。孔子、孟子、曾子等诸圣都曾在此讲学,大诗仙李白曾寓家在此。大书法家颜真卿,亦出在咱这地儿。风水宝地,钟灵毓秀,灵光生辉,天下万物,自然意欲所归。这宝剑,乃神物,飞天,可如青龙穿云,入地,可如黑蛇钻泥。此剑能降龙伏虎,辟邪镇妖。难能见上一见,大福啊。各位,请随我拜上三拜。
消息像长了腿,霎时传开了。下午,县文物办的同志开来一辆大卡车,将剑拉走了。赵瘸子捋着稀疏的山羊胡子,又叹息着说了一句:“神物重见天日,怕是要出妖孽了啊。”
人们惊恐了,问什么妖孽,如何是好?
赵瘸子神色凝重,摇摇头,叹息着,一瘸一拐地走了。
人们又去问豆娃。
豆娃说,地下,有宝。人们告诉他,宝已经挖出来了,是把剑。豆娃摇头,说不是。
“不是那把宝剑?你是说,地下还有宝贝?”
豆娃说:“很大、很大,很多、很多,很深、很深。”
“那到底是啥呀?”
豆娃不说话了。
人们已经不敢再挖了,也渐渐失去了耐心。但宝物的影子,像一个神奇的幻影,始终笼罩在人们的心头之上,给被备受苦难折磨的穷苦人带来无限的遐想和希望。村民们闲聊时,聊着聊着,话题就会从猪啊牛啊羊啊,东家长啊西家短啊,跑到神剑上,跑到妖孽上,最后跑到宝物上。
到底是个啥宝啊?
围绕着这个无形的宝物,村民们演绎出了几个生动的传说。有人说古时候村子里出过一个大官,家财万贯,后来犯了事,赶在朝廷抄家之前,把家里最值钱的宝物都埋到了地下。细数村子里的几百户人家,数来数去,就赵蛋子的娘娘家祖上出过一个县太爷,赵蛋子的娘娘家就在邻庄,那庄里有一大半人都是县太爷的后裔,那县太爷官场最得意的时候,在村子里建了一个偌大的庄园,传说有三百多间房屋,是按八卦图设计的,盗贼进入,如进迷宫,往往转不出而被捉。后来家道败落,到解放前已残败不堪。解放后,又拆除了一大部分,如今仅剩两座残破的阁楼了。赵蛋子的爹娘听了这个传说,理所当然地把这个虚传的宝物据为己有了。村民们不干了,又换了一种说法,说从前有一队镖局给人护商,途径村子时,被一伙土匪包围了,情急之下将宝贝埋到了地下,护镖的好汉被土匪杀光了,宝贝从此下落不明。这个说法得到了大多数村民的认可。之后,大家开始发挥想象,编排这个神秘的宝物到底是个啥东东。有人说是一坛金子,有人说是一箱子珍珠玛瑙,还有人说是颜真卿留下的墨宝。村民们想破了头,也没想出个所以然,大家伙就说,管他是个啥咧,反正就是个宝。
日期:2011-4-9 10:39:00
银色的“大蜻蜓”再次从村上空盘旋,是四十八年以后的事了。这48年里,村里不断地有人老去,不断地有人出生。和豆娃同龄的人都变成糟老头子了,可豆娃依然一副娃娃相,48年的光阴对他来说似乎只是一瞬。豆娃不吃饭,只喝水,却从不长病。豆娃没上过学,却什么都知道。他嘴里经常冒出一些让庄稼人听起来稀奇古怪的词儿,什么利莫利亚、哈勃、虫洞、穿越,豆娃还知道火星,知道冰岛,知道撒哈拉沙漠,知道诺查丹玛斯,知道戈尔巴乔夫。豆娃时常自言自语,他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的啥,谁也听不懂。有人说他说的是外语。可镇中学的英语老师小马一句也没听懂。小马老师说他说的不是英文不是法语不是日语也不是德语,更不是意大利语,八成是天书吧?人们就笑。大家早把豆娃当神仙了。最让人称奇的是,豆娃经常玩失踪。他的这个失踪,也与众不同,他是在众目睽睽之下突然消失。仿佛人间蒸发。几天几个月甚至一年以后,豆娃会在失踪的地点突然出现。豆娃失踪最长的一次是1973年,那时全国各地到处都在修批林批孔。镇中学一伙红卫兵,听说牛头村有个神娃子,便气势汹汹地来破除封建迷信了。红卫兵们踹开大门,高举着红本本,嘴里喊着:“毛主席教导我们,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把豆娃家掀了个底朝天。豆娃爹娘吓坏了。豆娃却面无表情。红卫兵什么也没翻到,就勒令豆娃:“把你搞迷信的家什都交出来,说!藏哪了?”豆娃说:“没有。”豆娃确实没有。豆娃替村民们看事,全凭一张嘴。红卫兵们没翻出东西,就准备把豆娃带回镇进行无产阶级教育。豆娃爹娘阻拦,被两脚踹翻,趴地下苦苦哀求,红卫兵看也不看。拿一根麻绳将豆娃绑了,往问外一推。从牛头村到镇上不过十几里路,步行最多一个时辰,可一伙人走了一下午,也没走回去。腿肚子走转了筋,还在荒坡上打转转。一个说:“咋还没到啊?”这个说:“不对啊,刚才咱就走到这个地方了,咋走了半天,还在这里?”“靠,迷路了。”
正说着,一个猛然叫到:“哎,人呢?”豆娃突然人间蒸发了。这个说:“不对啊,刚才还在的?咋突然就没了?”“靠,这小子跑了!”“快去追!”一伙人又往回跑,跑啊跑,一直跑的膝盖发软,“噗通”一声栽倒了,抬头看,还在荒坡上。天黑了下来。荒野里,到处是些荒坟,阴森森、冷飕飕的,鬼火蓝幽幽地飘荡,树林沙沙拉响,寒鸦立在枝头上怪叫着。
“娘哎。”一伙人慌了神。这几个红卫兵也不过是些十六七岁的蛋娃子。娃子们叫天不应叫地无声,有的就哭开了鼻子。一个大点的娃蛋子骂道:“哭啥哭,咱是毛主席的红卫兵,天不怕地不怕,还怕黑?跟着我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唱。”
娃子们边哭边唱边跑,跌倒了,再爬起来,跑累了又跌倒,折腾了一夜,直到鸡叫了,才总算出了荒坡。一伙娃子灰头土脸,俩眼黑,一身泥,有的跑掉了鞋,那没掉鞋的,鞋底子也磨透了。狼狈不堪地回到家,几个娃子都发了烧,满口胡话。大人们骂:“该,神娃子也是你们这些屎娃子能惹的?那是天上的神仙!”
三年后,文化大革命结束了,豆娃才又现身。那天,豆娃娘挑着一挑子水往家走,远远看见门口站着个瘦小的身影。酷热的夏季,七月流火,那娃身上穿的还是长衣长裤,麻绳反绑着胳臂。“这不是我娃吗?娃哎——”豆娃娘一扔挑子,水洒了一地。豆娃回转身,望着她,面无表情,说:“地要塌了。”
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惶恐中。人们坐立不安,连觉也不敢睡了,可一个礼拜过去,天空依然瓦蓝,大地依然葱茏,人欢马叫,鸡飞狗跳,什么事也没发生。有人开始怀疑了,神娃子,不灵了?
又过了三天,这天,是公历的1976年7月28日,唐山大地震,震惊了全国。人们回过神来,都叹服地说:神娃子,还就是神哩。
日期:2011-4-9 10:41:00
进入二十一世纪,村子里有文化的人多了,那见多识广的就说豆娃失踪是进入时光隧道了,说他50年如一日不见长大,就与时光隧道有关。村民们问豆娃:“豆娃,你那些天都哪去了?”
“豆娃,你是不是上天了?”
“你见过玉皇大帝没有?”
“豆娃,天上有没有仙女?仙女真跟电影里那么俊?”人们七嘴八舌。
豆娃不搭理他们。
天上星光璀璨。豆娃坐在一伙乘凉的婶娘大爷们中间,不,确切地说是被 一伙婶娘大爷们围在中间。豆娃不理会他们,任凭他们说笑。他兀自坐在一张小马扎子上,呆呆地昂着头,眯缝着眼,目光迷离,懵懵懂懂,进入冥思状态。
村民们问他:“神娃子,你说这飞机咋老往咱这儿飞?”
豆娃依然看着天,说:“找宝。”
“啥?”村民们再次诧异了。不得了了,村里有宝的事都传到中央去了?国家都派了飞机来侦察了?看来这个宝还真不一般咧。
村民们的寻宝热情再次被激发。过去挖宝,人们用的家什头子不外乎铁锨、锄头、耙子一类的,现在可了不得了,有人动用了挖土机、铲车。甚至还有人雇来了挖沙队、打井队。整得村里村外像工地一样,人们热火朝天地挖啊挖,折腾了一个多月,一无所获。就在人们又丧失信心的时候。这一天,赵蛋子的挖掘机,挖出了一口棺材。
棺材也不知是哪朝哪代的,沉重敦实,漆着金漆,有懂的看了说是楠木的,棺木正面绘着百鸟朝凤图,两侧绘着梅兰竹菊、桃榴寿果等。棺材盖一打开,一阵异香扑鼻而来。棺内躺着一位妙龄女子。身穿绸缎的褐色寿衣,盖粉红绸被,上面皆绣着牡丹等图案。尸身未腐,面容栩栩如生。赵蛋子等一伙人一哄而上,将棺内陪葬的金银珠宝以及女子身上、头上、腕上所配饰物尽情掠去。赵蛋子还将女子樱桃小口抠开,将口含着的一颗玉石珠子也掖进了自己的口袋。摘女尸项圈的时候,赵蛋子看着女尸高耸的胸部,还忍不住在女子胸脯上揉搓了几把。最后,女子脚上的绣花鞋也不知被谁扒了下来,女子身上盖的宝蓝色织金牡丹图案的缎面被子也被人抱走了。等文物办的人赶到时,就只剩一个空棺和一具见风变黑的尸体。
派出所来查,勒令人们上缴抢走的物品。查的紧了,赵蛋子交回了一副金耳环。其他人有的交回块绣花手帕,有的交回粒豆大的珠子。派出所查了几天,最后也没办法,大事化小了。罚了一伙人点钱,也就罢了。谁知过了几天,怪事就一桩接一桩地发生了。先是赵蛋子开着挖掘机去给邻庄一个工地干活时,因下大雨,路面打滑,庞大的挖掘机居然滑到了,赵蛋子恰巧从驾驶室里掉了出来,正好被车体砸成了肉泥。扒走女尸绣花鞋的李苗苗,那天正在家里翻修房屋,突然脚下一滑,从房顶上摔了下来,将双腿摔断。还有一个抱走女尸缎被的高老汉,他在监狱服刑的二儿子,在一天夜里,莫名其妙地在梦中瞌睡死了。剩下一个叫栓子的小伙子,害了怕,将珠子坠子用手绢一包,主动去市文物办上缴。从市文物办的考古人员嘴里,他得知了一件差点让他肝胆俱裂的事,封存在市博物馆里的那具女尸,前几天不翼而飞了。
日期:2011-4-9 10:47:00
尽管有关部门封锁了消息,消息还是像风一样,从缝隙里钻了出来,四处散开。一时人心惶惶。有人说,晨练的时候,在山上的亭子里见过这样一个古装女子,手拿一把绢扇,袅袅婷婷地在奎星楼上观山景。有人说,那女子远观时,眉清目秀,温婉可人,可一到近处,便会变得披头散发、青面獠牙、遇到哪个,便索哪个的性命。栓子说,他每晚都梦到那个女尸站在床前,向他伸出尖利的手爪子。折腾了几晚后,栓子疯癫了,只要见了年轻的女人就抱头喊鬼。
有老人想起了赵瘸子的那句话:“神物重见天日,怕是要出妖孽了。”可惜,赵瘸子已作古多年了。他的儿子赵晨新,在十里八乡,算是最懂风水的人了。栓子爹娘便请了他来给做法事。那赵新晨穿上父亲的古旧的道袍,手执拂尘,口中念念有词:人道渺渺, 仙道茫茫。 鬼道乐兮, 当人生门。 仙道贵生, 鬼道贵终。 仙道常自吉,鬼道常自凶。 高上清灵美,悲歌朗太空。 唯愿天道成,不欲人道穷。 北部泉苗府,终有万鬼群。 但欲遏人算,断绝人命门。 阿人歌洞章,以摄北罗酆。 束诵妖魔精,斩腭六鬼锋。 诸天气荡荡,我道日兴隆。念罢,大喝一声,桃木剑凌空一挥,喝令:妖魔快来受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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