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末世 - 我在纽约对冲基金业的这些年

作者: 糖卷果

  日期:2009-1-7 1:18:00
  (引子)
  “。。。我们今日的金融系统的弊端来自于,流通性极差的房贷金融产品随着房市的疲软拖累商业信贷,从而继续损害整体经济的发展。”--- 美国财政部长亨利·鲍尔森,2008年9月
  “家,不仅仅是一个居所,而且也应该是一种投资。我相信多年以后的历史学家会以金色时代来形容21世纪的头几年的房市。我奉劝诸位要抓住这个历史机遇。。。我在努力刻画一幅今天繁荣房市的景象来解释为何这样的繁荣会延续到下个十年。”--- 美国房屋中介协会首席经济学家大卫·黎瑞,2005年3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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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得当年初一学英语,刚开始的时候,老师特别强调时态的正确用法。那时候看着什么什么现在进行时,过去进行时,现在完成时,过去完成时,等等等等,一时间有些眼晕,心说怎么这么多讲究。还是中文好啊,英文里时态对应的功能,在中文里都被简简单单的几个助词代替了。小学二年级时候的班主任是语文老师,除了记得她当年让8,9岁的我们背诵木兰辞以外,就是强调这个“着了过”印象深了。还好,不管怎么说,初中那时候毕竟年轻,记忆力好使,虽说不能在短暂时间里融会贯通,咱们还可以使出背政治练就的那份儿童子功来死记硬背么。于是就这么解决了。后来上了初三,开始接触英文虚拟语态了,问题严重了。中文里好像没有可以信手拈来的对照字,于是就得努力去揣摩意思,然后再强记前后两个分句的时态套路,才不致闹错,让老师判卷的时候在完形填空那一项废掉的红墨水最多。

  虚拟语态啊虚拟语态,学起来花的功夫最多,可是却是现实中最最没用的一个时态。为什么呢?我的感觉,一般人在不得不用到这个语态的时候,想要说的话,一定是带着点儿不甘,无奈,抑或是有点儿伤心,郁闷,甚至于愤懑,忧伤的。大概这就是世事没法十全十美,人一辈子总得有点儿遗憾的意思吧。这层意思与其造成的结果可轻可重;往轻里说,好比秋香姐一个人自言自语,如果早知道需要赶紧造一幅春树秋霜图来救场,当初就多下功夫临摹唐伯虎的真迹了。往重里说,好比劳德诺对小林子悔恨当初不该没发觉岳不群对他卧底的身份门儿清,早知道的话就不会误中奸计,拿假的辟邪剑谱来坑陷了左冷禅的一对招子。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小时候有一阵儿时兴看名人名言录,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大概意思是一个人不能两次跨进同一条河流。可是说实话,萨特说存在的就是合理的,那么历史的存在之合理性,不就是因为人总是在不同的时间空间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着前人甚至是自己犯过的错误么。我们可不可以说,这是真正的放之四海而皆准的一条真理呢?
  贪婪和恐惧,是两个相辅相成而又似是而非的人的特性。至今为止历史上所有的泡沫,背后无不深深的刻上了这两种人性的烙印,在泡沫吹起的阶段,一切都看似美好之极,繁华似锦,烈火烹油,你好我好大家好,共同致富,天有多高,心就有多高;没有你做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万事皆有可能。而在泡沫爆裂的过程中,恐惧如同冬天里的北风,透骨生寒,又好比影院里冒烟儿,人们被恐惧攫住了心,只恨爹妈少生两条腿,争先恐后往门口儿挤,谁在这时候嚷嚷一嗓子“让领导同志先走”谁就是傻子。。。

  金融海啸,忽如一夜北风来,诚信只被雨打风吹去。在这个时候,如果还能回头看看的话,又有谁不会后悔。恐怕在这个时候,每一句出口的话,都是虚拟语态。人生苦短,生活在所谓千载难逢的这样一个年代,不知应该说是不幸呢,还是有幸。
  千载太长,笔下记忆,只争朝夕。
  日期:2009-1-7 1:21:10
  (1)
  有时候,你越不想来什么,越是害怕来什么;越是觉得是小概率事件,哎,偏偏就越会发生什么。

  2008年,相信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不寻常的一年,说不定还有着很多的第一次 。对于我们这个创业七年多的公司来说,今年里,也有两件事是头一回发生。一件是大老板罗德经过长时间的计划,拍板请来一个专职做企业文化拓展的公司,3月中在曼哈顿中城36街的摩根图书馆的地下小会议厅租了整整两天来给公司所有老板员工一起培训。另一件事,是9月初公司历史上第一次召开投资人大会,地点依然是摩根图书馆,只是扩大到了一层会议中心。这两件事本来都不是坏事,其实还应该算作是好事,对于一个正在健康有机蓬勃发展的公司,又是处在几年华尔街难得荣景之下的大环境来说,作为公司的至高无上的舵手的罗德,心里对于公司的将来规划,自是有其一番谋划。尤其是前者,在这个时刻请外面的专家,也就是说,非自己人,来给手下培训,或者说是提醒,企业文化的一部分必要内容,自有其中婉转训诫的深意,这也是我们后面慢慢体会才吃透的,后文还会有交代。

  这两件事和另外一件事,也就是公司每年一度的七月全体外出度假村开会,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都是发生在星期一,分别是3月17日,7月14日,和9月8日。此外还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在这每一天,美国股市都发生了大跌,盘中历经了剧烈动荡。而造成这些大跌的原因,是在这每个星期一的前一个周末,分期分批的,大公司出事。3月份是贝尔斯登被摩根大通贱买,7月中是两房危机和印地麦克银行破产,9月初是两房被收归国有。

  用一句俗的来说,9月的那个星期注定要在历史上划下浓重的一笔。其后几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一连串响当当的名字,背后的一个个巨人颓然倒下,你方唱罢我登场,令人目不暇给。纽约这个地方,集中了全球最最顶尖的新闻媒体,在经济形势不好,全球同此凉热的大环境之下,做新闻的倒是过足了瘾,尤其是财经新闻,追着这些大公司,从蛛丝马迹中分析它们的前景,或者说是倒闭的前景可能更恰当,风头直逼海湾战争时期的战地记者,活儿都让他们抢去了。没办法,形势比人强么,那谁谁不是说过,经济挂帅,经济挂帅么。

  说起来,这一切的一切,回想起来,贝尔斯登开了个好头,别看它在华尔街五大投行里面排在高盛,摩根,美林,雷曼之后个头最小,可是好比引爆炸药的雷管本身不一定爆破力最强一样,它只是做了多米诺骨牌的第一张而已。1998年夏,当全球还在为前一年的亚洲金融危机慢慢买单舔舐伤口的时候,俄罗斯国家债券信用违约,强力引爆新一轮的金融危机,致使以125倍杠杆做多的LTCM长期资本管理公司的40多亿规模的大对冲基金顷刻间灰飞烟灭,美联储紧急召集几大投行,银行,要求它们不要强行平仓头寸,徐徐图之,以避免金融体系土崩瓦解。和今日的保尔森,伯南克连袂提出的7000亿救市本质上差不多,其实就是牺牲一部分利益,以空间换时间,来争取长期目标的稳定。98年那次是这几大投行联合买入市场,短时间内肯定是要承受不同程度的市场损失,可是这样一来拯救了整个股市债市,长期看是值得的。好比赌场里你做为赌客连猜对18把大,这庄家一直在赔钱赔的面如土色,接下来还怎么玩儿?还接不接跟风的一拥而上一边倒的筹码?如果庄家破产了,发话“系统出故障,今天的输赢统统不算”,是要出人命的。大家各退一步,为了这个系统的长治久安,为了以后能更多的从里面榨钱,各自少赚一些,让游戏能继续玩下去,这才是解决办法吧。可是这时候偏偏有个一直跟风的跳出来,不顾别人的颜色,说“我不!”众人定睛一看,原来就是贝尔斯登。华尔街传言一直就是如此这般。它当年袖手做壁上观,落得了一个人品不够好的名声。

  美国这边的中文报纸很多,纽约街头动不动就有个报摊卖《世界日报》,《星岛日报》,《明报》,这些报纸的背景不一,有的是香港,有的是台湾新加坡,办报的初衷也各异,反正不是一致致力于祖国的安定团结的,这点当可以肯定。当然,还有祖国在帝国主义心脏里面楔下的一根钉子《侨报》,这些年来一直伴随我等,走过了蹉跎岁月,理所当然不可不表。就像台湾和香港电影界,对于美国影片片名的译法有很大出入一样,《世界日报》对于Bear Stearns一般译作贝尔斯登,这个倒是和大陆的音译习惯一致;可是《明报》就不,将其译作熊士坦,这和他们把贝克汉姆译作碧咸的粤式音译法倒是大相径庭。想想人家美林,60年代就把公司的标志改成了一头神采奕奕的金牛,拿这来象征华尔街做市大忽悠的本性多贴切, 可这名字里有个熊?

  得,这个名字给人印象太深,挥之不去,每每思及它家的境遇,脑海里就浮现出鹿鼎公韦小宝征战尼布楚,对着冻毙僵硬的俄方败军之将图尔布青说的一句话:这名字不好,要是叫图尔布财,就只会发财,不会发青了。
  日期:2009-1-7 1:22:47
  (2)
  过去这大半年里,我们经历了华尔街传统五大投行由盛至衰的全过程。从贝尔斯登3月中在联储的操纵下贱卖给摩根大通,到9月中雷曼破产,这中间的时间稍微长点儿,正好半年,可是由雷曼再往后就快得多了,美林被打包甩卖给美洲银行和雷曼是同时发生的事,确切的说,这两件事是相互照应的。
  自此以后,短短的一两个月里,高盛和摩根斯坦利的股价就像过山车一样上下乱颠,把股东们晃得晕头转向,又好比赵子龙踏曹营,被大大小小熊市庄家杀了个七出七入。最后高盛和摩根斯坦利高举小白旗,声称我们不玩了,我们集体申请成为商业银行,我们自此和普通传统意义上的商业银行同分财政部救市基金这一杯羹,大家都是道上出来混的,以后还望彼此有个照应,云云。到了这一步,一百多年的投资银行这个商业模型终于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走向了暂时转入幕后的漫漫长路。

  这些投行的业务,很大一块收入来源是做大大小小对冲基金的主要经纪,也就是为基金提供融资,托管资产,执行交易。这部分收取的费用和利息非常的可观,尤其是过去这几年。仅仅七年前,人们对对冲基金的神秘感比现在要多得多。传统的共同基金仍然是决定大市走向的根本力量,所有共同基金加在一起的市值规模大概是6万亿美元,对冲基金只有这个数字的十分之一。经过过去五年的高速发展,对冲基金的整体行业规模,就和基金经理的个人财富一样的急剧膨胀,尤其是经过了07年的盛景,全球对冲基金加在一起,已经俨然有两万亿美元的规模,已经再也不是共同基金眼里的小弟弟。

  对冲基金和共同基金的一个主要差别在于投资杠杆的使用。美国证交会规定,大部分证券类共同基金一般是不可以像普通投资者那样使用杠杆进行投资的,从这个意义上说,作为散户的我们普通老百姓,比他们幸福,还可以向券商借钱消费买股票。对冲基金就根本不一样,简直根本就是两码事。很多对冲基金的投资策略,是必须建立在大幅度的杠杆基础上才能获利的,如果套利的利差空间非常小,基金就必须通过加大融资规模来提高杠杆,希望能把小幅度的利差放大几倍,十几倍,几十倍,这样,去掉返还券商的利息以后,才有正回报。从投行这些券商的角度来说,对冲基金使用的杠杆和他们收得的手续费利息收入是成正比关系的,所以在经济大好,证券市场空前繁荣的时候,这是一个良性循环。

  用杠杆投资武装起来的对冲基金,实际投资的市值成倍的增长;再加上全球证券市场大好,对冲基金吸引了不少共同基金的老客户。此消彼长,终于压倒了共同基金,成为了左右大市走向的一只主要力量。
  说起传统共同基金的客户,很多是州政府县政府公用事业人员的养老金,社会保障金,大学院校科研机构的基金会,以及大公司退休账户。这些钱,多年以来一直是放在共同基金的比重多,放在对冲基金的比重少,而且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原因无它,只是风险控制作祟。传统意义上认为对冲基金缺乏证交会的监管,投资策略不透明,投资报告效率不高,资本流动性极差,对于风险控制要求很高的掌管广大美国人民退休账户的投资决策人来说,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顾虑。

  本来么,劳动人民辛辛苦苦干了一辈子,血汗钱积攒下来不容易,每个月两次的工资单,政府自动自觉的帮你扣掉了一定百分比的钱,放到你的退休账户里去,生怕你忽然豪气大发或者利比多作祟,一不留神把棺材底儿给花了,这样做美其名曰是替你强制省钱,好比当年小霸王学习机的广告词儿,为了将来打基础!作为管理这样一笔庞大资本的投资经理人来说,对于风险严格控制,自然也是可以理解的了。不怕少挣点儿,关键是别赔本儿。

  自我踏上美国这片土地以来,就影影绰绰的一直时不时听到一个说法,投资于股市的长期回报是8~10%甚至更多。这个说法是如此的深入人心,以至于我经常在脑海里反映出那句话:“一个幽灵,一个共产主义的幽灵,在欧洲徘徊。”
  倒不是说这个说法不正确或者是很正确,此时此地不是忙着下定论的最佳时刻。这个理论有很多的数据支持,在这次的金融海啸之前,没有人敢于像祢衡出班骂曹那样,来挑战这个说法的权威性。可是,当人民群众在享受了多年的百分之八到十之后,在经过了热热闹闹的几年股市房市双丰收之后,在看到了对冲基金高风险高回报(主要是后者)的现状以后,坐不住了,要求投资管理人向更高的标准看齐,与时俱进,争取更上一个台阶,把提高投资回报的活动推向一个新高潮。在这种大环境之下,很多机构投资者,把旗下管理资本于对冲基金的比重大幅调高,相应的降低了共同基金的比重。

  这一点,我从我们公司自己的组合基金(fund of funds)过去八年的发展来看,看得很清楚。在基金刚刚创立的头两三年里,和其它许许多多的小规模基金开始的岁月一样,投资者多数是来源于公司创办人,大老板的几十年华尔街的关系网,多多少少也能扯上点儿关系。有很多是大老板当年在大摩和所罗门兄弟公司将近二十年的时候结交的同事,朋友,职业伙伴,合伙人。这些人的一个共同特性就是,他们都是富人。动辄上千万的身家,应该说够这个级别了吧。他们很多人提供了自己退休金账户中的很大一部分,在基金早期的时候,这些资本,我们市场部公关赢来的每个一百万的管理资本,都来之不易,有时候甚至是降低最低投资金额的门槛,五十万也可以。

  随着时间向前推移,公司的业绩慢慢成长,大环境慢慢从01年的科技股泡沫中恢复过来,我们公司旗下管理的资本的组成,也随之逐渐出现了大学院校,画廊博物馆的信托基金,县政府的养老金,州钢铁工人联盟的退休金,等等。这些投资来源的多样化,是每个人都乐于看到的,它降低了资本成分过于单一的风险,同时也在向未来潜在的投资者作出无声的表示,公司慢慢成熟了,再非吴下阿蒙。

  日期:2009-1-7 1:24:16
  (3)
  公司同事里,凯瑟琳是负责公关,市场,和投资者打交道的主要角色。每个月初,当上月公司旗下基金净回报率由财会软件计算完毕之后,我负责计算相关市场基准指数的同期回报,然后生成图表,做成指定格式的PDF文本,最后由凯瑟琳以专用的邮箱发送给成百上千的投资者和潜在客户。
  这只是凯瑟琳工作中很小的一个方面,一天当中更多的时候,她是在办公室里和形形色色的客户打着电话,汇报组合基金的表现,或者讨论旗下基金的种种。如果是寻求某些量化数据的请求,她会回来反馈给我处理,如果是关于公司营运,后台,管理,审计等等的,她会报告给公司的CFO或者是审计官(controller)。这个活儿实际上很繁琐,事无巨细都不能疏忽,要对公司投资人的背景,投资历史,投资规模,关系网深度,个人品行爱好,个人财富度做到心中有数,尤其是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不能弄乱,乱了就要出问题。有时候从每月结算的资本报表上看,某个人可能只有25万的原始资本投在我们的基金里,可是他说不定就是一家大规模的资产管理咨询公司的董事,掌握着数以百亿美元计的几百个富裕家族的动产投资方向。这样的客户是绝对需要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热情洋溢的面对的。

  除了对这些客户背景的了解,另一方面,凯瑟琳的这个角色,也需要对我们公司旗下投资基金的性质,回报前景,投资历史,交易风格等等做到心中有数。资本管理说穿了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你能够向投资者源源不断的提供稳定可靠,波动性小的正回报的时候,投资者往往没有很多的问题问你,他们希望你能在相对干扰小的环境里做好你的份内本职工作,替他们挣到更多的钱;另外此时的投资人大约心情都比较好,不要说我们的报表做得都比较完善,就算有的细节部分稍有瑕疵,估计他们拿到手,首先眷顾的也会是上月回报百分率,和当前总资产两个对他们来说最重要的数据,如果一看是上个月挣了2%,那就心情舒畅;如果碰巧这+2%还是在标普500指数跌-2%的环境下做到的,那就心情大好。此时大概不会再去花更多的时间,仔细研究基金与基准指数对比的种种量化数据。反过来,如果公司的回报为负,碰巧负的还不少,比如说一个月跌了-5%,投资人拿到报告,惊怒交迸之际,说不定就会仔细研究各项量化数据,细细品味。这个时候,考研凯瑟琳的时候就到了,有时候投资者会打电话来,询问组合基金上月主要损失在什么方向,旗下基金损失的比例,是否除了大市的影响还有其他因素负面作用,比如汇率,流动性,月中交易策略的变迁,等等等等。

  投资者心情不好的日子里,凯瑟琳的心情只会更差。还好,她以前是心理学专业的高材生。
  在2008年3月和9月中,凯瑟琳接到许多投资人的电话,询问我们旗下基金里在破产的投资银行户头总共资产所占的比重。3月里的时候是贝尔斯登贱卖给摩根大通,当时市场的波动性还算是可以控制的范围之内,而且,贝尔斯登在五大投行里规模是最小的一家,所以按照比例来说,对冲基金在它家进行资金托管交易的比例远没有高盛,大摩多,它倒闭了,做对冲基金的主要经纪这一块业务顺理成章的被摩根大通接手了过去,因为不是破产,没有进行破产程序里必要的资产甩卖清偿,对于过去以它为主要经纪的基金来说,并没有受到本质的影响,只是以后的经纪改成摩根大通就是了。资金没有被锁。

  我们投资的旗下基金,以贝尔斯登作为主要经纪的倒真的是没有。有的基金使用了几家不同的投行,除了五大以外,经常使用的还有UBS瑞银,德意志银行,汇丰,瑞士信贷银行Credit Suisse等等,所以综合起来看,组合基金在贝尔斯登的比重并没有多少。
  到了9月,雷曼打破了很多人的幻想宣布破产,使得很多基金措手不及,资金被负责接管清偿拍卖雷曼剩余资产的普华永道锁住,从此踏上了和破产法庭,普华永道,雷曼前管理层打官司讨回本金的不归路。和3月那次一样,事发当天开始,凯瑟琳就又接到了惴惴不安的许多投资者打来的电话。
  我们知道这次不比3月,很多大基金使用了雷曼作为主要经纪(prime broker),包含所有交易头寸的资金总额远非贝尔斯登可比,而且追回清偿资产的时日漫长,折价惊人,这些基金成为了无担保的债权人,不可避免的需要进行资产减计,并把损失计入到当月表现中去。具体减计多少百分比,没有固定的标准,可是以前的例子表明,减计到25%,也就是二五折,都算是比较保守的估计,很可能最后荡然无存,或是仅仅拿回几个百分点。

  我们紧张的开始询问旗下基金。我把收集到的每家基金在雷曼的资本占基金净资产比重统计出来,然后按照权重得到我们组合基金对于雷曼的敞口风险(exposure)总量。单独看最后的这个百分比,不到2%, 并不高,可是现实中后来发生的一切,并没有收受到区区2%的限制。很多对于投资组合的附带损害,都是由雷曼开始。
  曾经很担心一家占我们投资额数一数二的大基金,因为他们通知我们,有10%的资产由雷曼经手。我们计算了一下最坏情形,因为这家基金在多头和空头各自使用了1.5倍的杠杆(leverage),也就是每100万元原始资本,利用券商提供的融资,买150万元的股票,同时卖空150万元的股票,这样总杠杆为3倍。如果假设雷曼托管的资产最终颗粒无收,再假设这家基金报给我们的10%是原始净值,这10%也使用了3倍的杠杆,那就是相当于30%基金净值,在一个月里必须减计掉。这账面上-30%的损失,不但对于这家90亿的大基金来说是致命一击,对于我们组合基金来说也是非常沉重的打击,因为它过去几年以来一直是我们旗下基金中表现名列前茅的,因此在我们公司整体权重将近10%。这意味着我们公司的账面上,这个月会马上出现-3%的损失。

  在雷曼破产宣布以后,股市进入了疯狂的动荡。雷曼破产同日,原本五大中的第三大,美林银行眼疾手快的把自己卖给了美洲银行,避免了在接下来的一周遭到和雷曼同等的境遇。这样五大就变成了两大。其实这剩下的两大也不怎么大了,高盛和大摩在股市空方的强大力量下风声鹤唳,摇摇欲坠。
  凯瑟琳在此时又收到了很多投资人电话,问询大摩做为主要经纪,在我们旗下基金中的权重。我和研究部主管布莱恩走到凯瑟琳的办公室,三个人面面相觑,苦笑道:如果大摩再倒了,他们到时候难道还再来问询高盛的数据么?到那时我们也就可以不用再玩儿下去了。游戏结束了。
  日期:2009-1-7 1:25:38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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