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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时光中的世情传奇——浮世织香录
作者:
六欲浮屠
日期:2011-4-3 12:16:23
桂川县位在神州腹地,毗邻省城,遥望帝京,县城交通便利,道路八达,踞东西要道,扼南北咽喉。城周山川迤逦,水泽丰美,历来被看作一块依山傍水的福地。近年来,桂川县风调雨顺,又逢明君主政,县令清廉,虽不比京城荣华富贵,但城中居民活得安宁闲适,也颇为惬意。
历史上,桂川县是个书香满地、武荫繁盛的所在,颇有些将相鸿儒、才子佳人的故事流传,更有甚者,传闻五、六百年前,这块钟灵毓秀之地还有龙神栖息,不时现身福泽当地居民。神龙之说当然已渺不可考,但桂川人都知道,就在百余年前,曾蒙开国太祖亲口呼为圣人天师,威名赫赫的玄空道长,确实曾落脚桂川县,在城北山麓上修了座道观,盘桓五载方飘然而去,不知所踪。至今说到这段往事,桂川人仍颇为自得,自觉与别的穷山恶水不同。
最近,桂川县城里颇有些不平静,街头巷尾弥漫着唧唧私语,所议论的多半是赵家二少爷的婚事。赵家堪称桂川县豪门大户,赵老爷中过举,娶的杜翰林家的庶小姐,虽是读书人出身,却并非迂腐古板的酸儒,从未有贵农贱商的心态,家中一直经营着产业,因此银两地契样样不缺,省城上还置得有一处园子,颇为富贵。赵家现今两位公子均面貌俊朗,文采风流,大公子赵瑞为人诚恳勤勉,很会读书,不足三旬的年纪,已在秋闱中博得举人,正为次年会试做准备。这两年,赵老爷逐渐将一些产业交给儿子们打理,现今,赵瑞手头统管着赵家布庄上的生意,每日忙忙碌碌。二公子赵宣方满二十,尚未婚娶,也是个读书用功,办事得力之人。既有诗礼传家,又不缺钱财,按理说赵家该是人人称羡的一方望族,但他家也有块多年的心病,这便是子息问题。
自二公子赵宣出世后,赵家上下已数十年未有生育,赵老爷接连娶了三房姬妾皆无所获;赵瑞成婚七载,亦未诞下一男半女,阖家上下为此遍寻名医,求神拜佛,还请过数名风水师傅去家里看,至今依旧一无所获。也因此,赵家对尚未成亲的赵宣更是小心百倍,决心要找个康健得力的女子,好为家里开枝散叶。
前日适逢城外光如寺佛会,赵家杜夫人率女眷求完了签,同另几家大户夫人们一道在后堂坐着歇息。品茶闲聊间,自然谈到了次子的婚配问题,杜夫人叹了两声,说并不挑剔姑娘家世相貌,只要脾性好、八字合、身体康健,那就是合意之选。几位夫人表面赞同,纷纷出言宽慰,回去却都掩口嗤笑,说赵家如此狗急跳墙,大概真要迎那个朱菡萏进门了。
日期:2011-4-3 12:18:00
夜色沉沉,天寒地冻,今年桂川县已降过几场大雪,莹莹白雪在地上厚厚铺了一层,反射着冷白的月光,越发显得天高地远,万籁俱寂。城西赵宅此刻同别家一般进入了沉睡,连大门前的石狮子似乎都比白日里显得温和,几盏灯笼从檐下隐约露出两点星火,在沉寂寒夜里轻轻摇曳。
大宅内并非全然沉寂,西面一处院墙下,一名身穿蓝背心的丫头往手心里呵了口气,双手急搓,边碎步快跑,边同身边的绿衣丫头说道:“我觉着……朱姑娘其实没什么不妥,真按咱们老爷太太的条件,朱姑娘做二奶奶挺好的。”
绿衣丫头闻言白了她一眼,小声道:“你真闲的,现在说这话,城里那些说法——”她一指院墙外,“外面怎么咋呼,你也不是不知道,别家都等着看咱们家的笑话呢。”
“我本也听着外头那些闲话,觉得朱姑娘怎么的……可是,刚出来被这外头的冷风一吹,好似突然清醒了。仔细想想,朱姑娘跟咱们二少爷认识不是一两天了,真要有什么……”
“得了得了,快进屋去,这样冷的天,净替别人瞎操心。”两人奔入一处院落,绿衣丫头推开门,对蓝衣的道:“差不多了,快进来,莫坏了老爷的布置。”待两人进屋,她朝外瞧了一眼,略一迟疑,转身别好门,又低声道:“……不过,若非你这么一说,我还不会去细想。说起来,朱姑娘确实没什么错处,也不知为何这么多人说什么太过放纵、不检点一类的浑话,没出阁的姑娘被这般口头作践,还活不活了。”
“朱姑娘活不活我不清楚,照今天这阵势,咱们二少爷没准儿是不能活了。”
日期:2011-4-3 12:25:00
月至中天,又渐转到偏西方向,赵家院墙上终于现出一个身影。这人先趴在墙头朝内看了片刻,方慢慢挪动,顺着旁边的一溜矮墙滑下来,贴墙根蹑手蹑脚地往一处院落里小跑。月冷如刀,银白光芒从他背后射来,将人照成一个漆黑扭曲的剪影。两名丫头躲在房内屏息凝视,随这人慢慢跑近,紧张得手心里都是汗。眼看人刚跑到院门口,突听暗处一声大喝:
“孽子,还知道回来!”
静夜沉寂,这声断喝不啻炸雷,将这人惊得一个趔趄,险些坐倒在地,抬头往内一看,见几个提灯小厮并好些丫头仆妇簇拥着几人出来,不由一愣,脸上渐渐红了,低声招呼道:“爹,娘……大哥……”
院内不断有人走出,将他团团围在中间。当中为首之人批着暗红大氅,身材挺拔,正是赵家当家老爷赵恒丰,身旁站着杜夫人,再一旁,赵瑞皱着眉头垂首不语。赵老爷脸色铁青,狠瞪了赵宣片刻,两步上前,一耳光扇在他脸上,痛骂道:“你个孽子!半夜三更还去见那妖精,到底想把我赵家的脸丢到哪里去?!”
“老爷!”见丈夫上来便动了手,杜夫人既心疼儿子,又怕气坏了丈夫,忙上前拉住赵老爷,一面帮他抚胸顺气,一面使眼色给赵宣,斥道:“宣儿,还不赶紧跪下给你爹认错!”
赵宣脸上阵阵热痛,外出偷会菡萏的事并未告诉任何人,但瞧今晚阵势,显然是早有准备,不知如何走漏的消息?扫视一圈,自己院里的丫头仆役已全被带出来,一排排跪在地下,各个低头屏息,大气也不敢喘一口。数十名家丁手持灯烛棍棒,将众人团团围住,四下亮如白昼,只有灯烛偶尔爆开,发出一点细微声响。知今夜无法蒙混过关,赵宣渐低了头,慢慢跪倒在地,心头却憋着气,不发一词。
日期:2011-4-3 12:30:00
“你还硬气是不是!”赵宣倔强,赵老爷心头五分火气顿时升作十分,跺脚大喊:“把那下流坯子捆出来!”家丁齐声应答,从后边推出个人来,扔在赵宣面前。这人被捆得结结实实,一身小厮装扮,脸上红肿青紫,赵宣仔细一看,认出是自己贴身小厮荣华。
“爹,这不关荣华的事!”见荣华已受了父亲家法招呼,赵宣连忙分辨道:“我出门的事,外头荣华,包括屋里银钏她们一概不知,我夜里佯装睡下,等他们都散了再偷偷起身出去的。”
“哼,那更该打。”听他仍在辩解,赵老爷心下怒气灼然,“二公子交他们照顾,连人往哪里去了都不知,拿他们来有什么用?况且……”瞥了荣华一眼,赵老爷冷笑:“他要真不知……今晚我们如何能凑巧撞见你,给你气个半死?”
荣华吃了一顿家法,身上疼痛不已,本瘫在地上歇息,听赵老爷这话,急得连忙挣扎着起来,朝赵宣哭诉道:“二少爷,二少爷您别生小人的气,您虽不说去了哪里,但我们日日跟着您,您心里的计较我们还能不知道?您之前几次出去,大家也知道必是为了朱姑娘,只不说破罢了。今晚您出去后不久,老爷太太就来了,我……我挨不住打,况且……况且,这么冷的天,您一人在外也实在让人担心,我就告诉了老爷,您别恨小的,我也是没办法。”荣华说完,趴倒在地连声呜咽,脸上青肿被烛火映着,越发显得可怜。
赵宣虽有些懊恼荣华在父亲面前告密,也明白此事确难责怪于他,心头不快早烟消云散,但当着父母又不好宽慰,长叹一声,对赵老爷道:“爹,儿子确实是去见朱姑娘了,但……”
“孽子!”赵老爷一声大喝,打断他的话,劈头盖脸骂道:“你个混帐东西,那朱菡萏如今名声败坏,满城都说她不知检点、举动轻浮,跟你勾勾搭搭不成体统,你不要脸,难道我在桂川几十年也不要脸?!那妖精到底有什么好,迷得你家也不回,书也不念,还让我们去提亲……我告诉你!但有我在一天,朱菡萏就休想进我赵家大门!”
日期:2011-4-3 13:29:00
“爹!”听得父亲如此重话,赵宣霍然起身,大声道:“爹怎么也听信那些街头传言?!我虽与菡萏两情相悦,但向来发乎情、止于理,从未有不才之事!儿子虽不成器,亦不敢与浪荡女子勾搭,辱没门风,菡萏只是性情爽利点,但从来行止端庄,况且……”
“宣儿!不要跟你父亲顶嘴!”看两父子几乎剑拔弩张,杜夫人赶紧挡在两人中间。赵瑞也上前一步扶住父亲,朝赵宣叹道:“宣弟,怎可朝爹咆哮?这成何体统,快跪下。”
“娘,爹,大哥……请你们听我说两句。”赵宣长叹口气,缓缓道:“儿子实在不明白,为何这段时日城里突然冒出许多关于菡萏的流言,更不明白为何连你们都听信了。你们明明早已知晓菡萏与我结交,此前也未有反对。况且,她是朱先生的女儿,朱先生学识人品如何,你们还不清楚吗?大哥与我幼时皆是朱先生开蒙,手把手地教我们识字读书、学作文章,若朱先生当真教导出……”他顿了顿,似不愿说出那几个字,咬牙道:“真教出个……轻浮无耻的女儿,如何能在城中育人多年?如何能受人尊重?”
“这……”杜夫人看看丈夫,又看看儿子,一时难以决断。
赵老爷闻言冷哼一声,反驳道:“朱先生的人品学识我从未有疑,但父辈清贵、子孙不肖的例子还少了吗?你搬出朱先生来诡辩,还不是想替那妖精开脱?我告诉你,正因为碍于朱先生的面子,我和你娘今晚才在这里,而没有去找那个妖精理论!你却不知悔改,依然在此如此狡辩,来人!”
“老爷!”杜夫人惊叫,赵老爷大手一挥,杜夫人被几个丫鬟半拖半扶地搀到一旁,两名手持棍棒的家丁跨出人群。赵宣见这阵势,心下凛然,知今日难以过关,索性闭眼不语。赵老爷指着赵宣,大声道:“给我狠狠教训这个不成器的东西!”
日期:2011-4-3 13:34:00
冷月高悬,白雪覆地,桂川县犹在梦里,仅城西赵家大宅一处院落前灯烛通明,乌压压围了一地人,棍棒挥舞带起的风声和落在皮肉上的闷响交错。赵宣咬牙挨下几十棍,身上痛不可支,死撑着不认错,实在痛得受不住才轻哼一声。他越是倔强,赵老爷便越发愤怒,连声吩咐家丁往死里打。杜夫人心疼至极,在旁早哭得声音嘶哑,赵瑞既急且心痛,却不能干涉父亲,只能站在一旁。荣华见少爷被打,几次挣扎着想扑过去,却被家丁们摁住,只能哭求老爷饶过二少爷。院内跪着的仆役们皆不忍细看,纷纷垂头,银钏、翠英几个贴身丫鬟更是咬着嘴唇默默流泪。
又过片刻,赵宣没了声音,家丁不敢继续,停手查看,发现人已昏迷过去。赵老爷跺脚长叹一声,道声孽障,命仆役快抬春凳把赵宣送回房内休养,自己领着人离开了。
日期:2011-4-3 14:05:00
赵宣昏昏沉沉不知过了多久,渐感觉身上火烧般阵阵疼痛,无法继续安睡,慢慢睁开眼,见满目雕梁画栋,锦屏银阁,已是身在自己房内。身上伤经过处理,换好了干净衣裳。床边立着银钏、翠英等几个大丫头,个个神色不安,眼睛红肿。此时见他醒来,几人才略松了口气。
“什么时刻了……?”赵宣心里挂着件事,隐约看外头日光耀眼,想挣扎着起身。几个丫头忙上前按住他,低声劝道:“午时刚过。二少爷别起来,老爷这次是下了狠手,大夫说您这伤不养个十天半月的怕是不能出门。”
“等不了,我得跟菡萏商量个事……”赵宣刚动了两下,就觉头晕脑胀,全身每一寸骨骼皆在疼痛,闭眼歇息片刻,叹道:“我不明白……你们想过没有,为何爹那么听信流言?菡萏人品性格如何,你们当真不明白?”
丫头们皆不语,父子间冲突闹到如此地步,她们做下人的替谁说话也不妥当。只有银钏闻言点了点头,附和道:“这事我昨晚还跟翠英提呢,确实怪得很。仔细想来,朱姑娘从未有什么不端之举,不过性情爽快些,为何满城突然就起了许多流言,说得那般难听。”
“是……若非昨晚银钏这么一提,我还从未想过。”翠英道:“似乎不知从何时起,脑子里就认为菡萏姑娘不好,然而又说不出她有什么不好,总之……就是跟着城里的流言那么说了。”她摇头叹息一声,又道:“其实朱姑娘都是咱们打小认识的,不可能是那般为人。”
赵宣不语,房内陷入沉默。翠英领着小丫头们出去安排饮食汤药,独留银钏在旁伺候。看赵宣眉头紧蹙,神色恍惚,银钏忽然想起一事,虽觉有些荒谬,但此时也只能作一猜想,姑妄听之,低头道:“二少爷,流言来得蹊跷,奴婢猜测,会不会其中有古怪?”
“古怪?”赵宣疑惑。
“嗯……我是说那种……会不会是那起鬼神之说。”银钏压低声音道:“少爷您是读书人,本不该跟您讲这些。但您知道,我小时候是因灾随家里从陕西过来的,就在我们本地常听说有未能修成人形的精怪出没。传说啊……这种东西性情顽劣,擅幻术,能魅人。人若欺负了它,它就使尽各种手段坏人名声、毁人清誉,还有盗窃财物、溺死小孩的,甚至害到人家破人亡的地步。”
“有这种事?你见过?”赵宣吃惊,连声追问。
“我未曾碰见,但我本家一个叔父曾招惹到一只黄皮,前后折腾了大半年。”银钏细说道:“我这位叔父先是好端端走在大路上,青天白日跌断了手臂,接着生意一落千丈,三间铺子都给人盘走。受伤破财不说,他家里还鬼影重重,闹不安宁,差点连宅子都烧了。后来多亏一位道长路过,使些手段诛杀了那只黄皮,叔父才慢慢缓过来。我想……说句不敬的话,会不会朱姑娘也无意中招惹到这些精怪,被它们报复,才有如此蹊跷的流言?”
日期:2011-4-3 20:41:00
“原来如此……”赵宣似乎有了些方向,思索片刻后对她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自流言发生,我行事总格外小心,想着若白天见她,给人看见未免落下话柄,晚上无人看到,或许可平那些小人的口舌。但回想起来,这流言来得太过蹊跷,左不过一个月前,也不是多大个事,如今却闹得沸沸扬扬,如火如荼,若非有心为之,断不能有此势头。可是……谁又会做这等下流事呢?朱先生在县里算桃李满天下,素来与人为善,极有声誉。菡萏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更不可能与人结仇,谁会花功夫做这起败人名声的事。”
“二少爷,要真是这些怪力乱神之事,怎么办?”
“现在还言之太早……”赵宣思索,若真是精怪作祟,先得问清楚菡萏是否曾遭遇过什么再做分析。可自己现下动不得,荣华也伤痛在身,皆出不了门,且经此一次,家中对自己的看管必将更严。话说回来……即便真有精怪作祟之事,也是上不得台面的隐忧,爹娘如今对菡萏已有诸多不满,再让他们知晓此情形,起步更糟?当务之急,或许还是找个可靠的人去私下问菡萏为妙。
思索一番,赵宣主意渐定,吩咐银钏道:“既然你家里原本有过这种事,对此有些了解,就麻烦你跑一趟,去菡萏那里问问她,看是否曾遇到什么荒诞不经之事,特别是一个月前那段时间,流言从那时起,若有问题我估摸着就是在那时闹出来的。”
银钏应承下来,只想不到什么可出去的借口,朝赵宣到:“二少爷,奴婢跑这一趟不怕,但您刚挨了老爷的打,我们这些您院里的丫头都被看得更严了,您得给奴婢想个能出去的法子。”
“不打紧。”见事情有转机,赵宣心情开阔不少,笑道:“明天你就说是我的吩咐,我心里不痛快,要找卢家铺子里拿点刚进的山货。别人不知我要什么,也不放心,专门吩咐你去的。”
日期:2011-4-3 20:53:00
次日一早,银钏收拾妥当,按赵宣吩咐应付过了门上盘问,朝城北朱家走去。快至正月,街头各户商铺里已摆出了许多年货,南来北往的客商沿路拉开阵势,各色食品、衣物、日杂用度,连带北地的骏马、南洋的珍玩纷纷展示出来,琳琅满目,直看得人眼花缭乱,一眼望去毫不比省城大街逊色。行人车马来来往往,势如流水,一派繁华和乐景象。
银钏急着赶路,低头匆匆行至城北,刚转过街角,便与一人撞了个满怀,猝不及防中,一声轻呼整个人就向后跌去,对面那人忙伸手一抓,握住她手腕,稳住了她身形。惊魂方定,银钏抬头一看,不觉眼前一花。面前立着个十八九岁的女子,肌肤白腻,蜂腰楚楚,一身水红冬衣整齐洁净。银钏细看去,见她乌发如云,轻挽在鬓边,头插两枚玉簪。眉如描画,罥烟笼秀,眼若秋水,澄澈流转,瑶鼻端庄,朱唇潋滟,竟是个绝艳的美人。更闻得她身上一股飘飘渺渺的香味传来,清艳幽雅,与闺中常见的胭脂香粉全然不同。见银钏呆望不语,女子轻笑道:“姑娘不要紧吧?是我莽撞,赶着去市集售香,冲撞了姑娘,在此赔个不是。”言罢,低头施了个礼,转身往城中去了。银钏回过神来,看她手臂上挎了个篮子,料想里面就是要贩售的香料。
原来是制香之人,难怪身上味道如此可人,只是,桂川县何时来了这么个美貌懂香料的姑娘?
赶到朱家,已快正午。朱家世代扎根桂川县,虽不是富贵鼎盛人家,但朱先生饱读诗书,开办私塾多年,教出了好些人才,在城中颇有声望,因此日子过得也不错。今日朱先生去了陈家拜访,三进宅院里静悄悄的。朱菡萏将银钏让进房,听她说明来意,蹙眉苦思了一阵,摇头道:“这事好生为难……我已有一年多不曾出过城,哪有机会去招惹什么山精水魅呢?”
“并非一定是野外的精怪。”银钏将自己叔父的故事又讲了一遍,说道:“像我叔父便是在后园里遇到那黄皮的,我们当地还传说,即便是城中猫狗也有可能成精作怪,一旦惹了它就要作祟弄人。我想啊,这东西或许本事不大,搞不出更多花样,只能如此借刀杀人。”
菡萏点点头,又想了一阵,突然忆起一事,拍手道:“对了,对了,想起来了,莫非是那只獾?!”
日期:2011-4-3 21:05:00
今年的桂川县比往年更早入冬,十一月十八日已降下第一场雪,天色黑下去不久,朱家便紧闭大门,早早准备安歇了。朱家夫人去世已有三年,朱先生一直未续弦,去年起他身体便不大好,教学力不从心,因此闭了私塾,每日读书习字,与文人墨客交往,守着儿子女儿过活。朱菡萏作为家中独女,从小受父母宠爱,性子爽快大胆,不似一般闺中女儿柔弱。这天晚上无星无月,朱菡萏做了一阵女红睡下,睡至半夜,迷糊间似乎听得远处有响动,一个激灵醒过来,低声唤外间小丫头,个个似乎都睡死了,毫无回应。她也不再唤,侧耳聆听了片刻,只觉响动时有时无,竟是从父亲书房方向传来的。菡萏仗着自己向来比别的女子有胆识些,轻轻披衣下床,也不拿灯烛,摸黑开了房门,蹑手蹑脚朝书房走去。
轻车熟路摸到书房前,将耳朵贴在门上屏息细听,隐约听见一个细细的声音在门内响起,男女莫辩,口齿也不甚分明,大概能辨出几句“五花马,千金裘,呼而将出换美酒”,却说得怪腔怪调,再细听去,声音又变成了莫名的嘀咕,似乎话被塞在喉咙里讲不清了。
菡萏心下有些怒,又有些好笑,关在书房里念诗,莫非还是个风雅贼子不成?决心看看是什么人在内作怪,她转身绕至另一边,轻轻开了侧门,走到外面,趴在书房西面的窗户前朝内看去。此时天上黑云渐散,月光朦胧散下来,照得四周影影绰绰,似有无数阴影在其间晃悠,纵然菡萏胆气壮,此时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更加小心谨慎。
月光渐明,照得书房内的陈设一一显出轮廓,她仔细看去,房内并无人,只有书房正中的桌上趴着个毛茸茸的东西,体型长圆,小耳尖嘴,拖着根尾巴,好似一只獾。这獾压在一本摊开的书上,嘴里怪声怪气念念有词。忽然,獾人立起来,一脚把刚压着的书本踢下地,跃上书架拖别的书。菡萏看地上已被它扔了好些书册,横七竖八,一片狼藉。想到父亲平日里爱书如命,对书房内一纸一册莫不是精心保存,如今被这畜生糟蹋,不由动了怒气,匆匆绕回屋内,拿上一把笤帚,推开书房大门。
日期:2011-4-3 21:09:00
那獾又扔了一堆书,正背对房门趴着书架朝上张望,冷不防被人撞破,惊得毛都炸起来了。甫一回头,笤帚已拍到面前,忙矮身逃窜,一跃下了书桌,就要朝外跑。偏菡萏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平日爽快惯了,敢说敢打,见獾想逃,笤帚在地上一横便封住大门,断了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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