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杂种

作者: guoxuan1976

  日期:2011-6-22 14:24:00
  在都市里奔跑
  一个人,没有方向
  扑面而来的欲望
  微笑着啮噬残存的那点信仰

  单薄的爱情
  已被诺言流放
  秘密在白天的眼睛里深深埋藏
  城市的尖叫,扰乱了心跳的声音
  午夜开放的花朵,我的梦
  亲爱的,让我们去私奔

  去一个水晶的世界
  那里没有国王大臣,到处都是幸福的人
  那里不相信王子和公主的缘分
  那里不管前世,只说今生……
  第一章

  弱肉强食,是丛林生存法则,也是人类的生存法则。在充满了冷漠和血腥的城市,一张无形巨大的蛛网从天而降,邪恶的灵魂四处攀爬,吐丝、缚束,然后把冰冷的毒汁注射进每个人的胸膛。
  (1)
  所有不可思议的事情,注定都要发生。
  很久以前我的一位朋友说,故事的开始往往毫无征兆,命运伸出手来,把种子埋下,幽秘地笑着,你能做的,就是等待开花结果。我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可跟我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直到那个被我叫做卡卡的女孩出现在我的身边。
  我叫杨风,混西安这一片。

  如果在西安的策划圈顺口问起来,一定会有人说,“噢,那家伙。”口气可能是熟稔的、亲近的,抑或是轻蔑的、不屑的。但毫无疑问,知道我的同行不在少数。当然,这要归功于我们公司还算有些声名。
  风向策划是我和方向东一起创办的。我们都是从外地考学来到了这座城市,毕业后碰巧在同一家企业打工,认识后成了朋友。方向东学的是广告专业,而我喜欢摆弄文字,加上我们都自认智商不低,于是双双辞职,奋不顾身地投入了所谓的策划行当。
  感谢命运待我们不薄,风向策划从最初的四五个人、两三条枪,一路坎坷走来,总算露出了一点欣欣向荣的苗头。几年后随着名声渐起,公司业务急剧增长,我们不得不通过各种渠道招兵买马。
  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第一次见到了卡卡。
  当然,她的名字不叫卡卡,卡卡是后来我给她取的名字。我只隐约记得她是甘肃天水人,姓仇。这个姓比较少见,发音和西安人称呼男性生殖器完全一样,所以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时,她从大学刚毕业不久,拿着一份厚厚的自荐书,怯生生地敲我办公室的门。
  应该说她还算漂亮,但脸上毫无血色,身材削弱。我担心风一吹,她就会跌倒在地。当时她想应聘一份高级文案的职位。我翻来覆去看了看她的应聘表格,发现她所学的专业和做文案驴头不对马嘴,很抱歉地摇摇头。

  她显然不想放弃这个机会,一再强调她有文字功底,在校刊上发表过很多诗歌,然后视若珍宝地给我展示着她的作品剪报。几篇小女人呻吟着才能写出的长短句,映入我的眼帘,绿肥红瘦、莺歌燕舞。
  不过,我最终还是表示了拒绝。主观点讲,她弱不禁风的样子,只让我感到了病态没有感到美;而客观地讲,像她这种白纸一样的应届毕业生,踏进这个充满了竞争完全靠经验吃饭的行业,很长时间内,只能充当菜鸟的角色,根本不能为公司带来任何效益。
  但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仅仅半年后,我们竟然会再次相见,而且从此纠缠不休。
  那段时间,我们认识了一位客户,是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药贩子,在圈内颇有名头,外号叫二大头。听说这厮身价过千万,还有让人望而生畏的黑社会背景,道上排行老二,所以多数人见了他,都会恭敬地叫一声二哥。
  二大头带着内蒙人的豪爽和匪气,进了我们公司后,三言两语介绍完他需要策划的药品“前列通”,然后直言不讳地说,想体验一把声色犬马的西安夜生活。
  他声音洪亮地宣称,自己有一个宏伟的目标,就是“日遍全中国!”

  在南大街的一个慢摇吧,灯光闪烁迷离,功率极高的音响像重锤一样,一下下敲击着我们的听觉神经。正中央玻璃搭成的舞台上,几个身材火爆妙曼的长发女子,忘情地扭动着腰肢,被闪烁的灯光映衬得妖媚至极。
  台下一群寻欢的男男女女疯狂大叫、扭动身体,借着酒精的麻醉,宣泄着过剩的青春和欲望,同时在幽幽暗暗中瞪大眼睛,搜寻着自己的猎物。烟味、汗水、酒精和一种暧昧激情的味道,慢慢升腾,弥散在每一个角落。所有不安分的人们,在夜里恣意挑逗着这座城市的神经。
  我看到其中有一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从背后抱着一个女人,半眯着眼睛,脑袋拨浪鼓一样左右摇摆,下身紧贴着女人的屁股蹭来蹭去,很陶醉很享受的样子。起初我并没有认出那个女人就是卡卡,只是觉得他们搭配在一起的样子比较滑稽,很容易让人想到美女与野兽,所以就多看了几眼而已。
  我和公司几个人众星捧月一样,围着二大头喝酒嬉闹、大声划拳,听着他在震耳欲聋的音响中一口一个“爷”地炫耀着发家的辉煌历史。公司的客户经理徐丽丽像一个骚狐狸一样依偎在二大头身上,点烟、灌酒、阿谀奉承,乳房三分之二裸露在外,气势磅礴,无坚不摧。
  我心里暗暗发笑,如果不出意外,二大头已经在劫难逃,我们等待的,就是在他难忘今宵之后,明天把一份策划协议书放在他的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卡卡走了过来,浓妆艳抹、穿着暴露,在昏暗变幻的灯光下性感非常。她大概是要去洗手间,在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们对视了几秒钟,互相才有了一点印象。
  “是你?你怎么在这里!”我愣了一下,笑着给她打了个招呼,可心里还是没法把她现在的样子和半年前合并归一。
  “你不要我,我还能去哪里?”她眉毛一挑,也笑了,露出了漂亮的牙齿。
  这句话的意思比较含混,不明就里的,还以为我始乱终弃,把一个清纯少女恣意蹂躏后一脚踹开,结果沦落到了这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美女,坐下来一起喝酒!”公司里的几个人见状,开始厚颜起哄。
  卡卡全然没有我第一次见到时的那种拘谨,紧挨着坐在我身边,还从桌上的烟盒中抽出一根烟,给自己点着。不过她抽烟的样子很不老练,第一口就被呛着了,咔咔地咳个不停,眼泪都咳出来了。

  二大头来了兴趣,问我:“你朋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点点头。
  二大头穷追不舍:“美女,叫什么?”
  卡卡还在那儿咔咔地猛咳,我开玩笑说:“就叫卡卡。”
  大家哄堂大笑,卡卡也笑了:“我做酒水推广,今天啤酒特价优惠,要不要来一打试试看?”

  我指着二大头说:“这是二哥,他说了算。”
  二大头无比豪爽:“来两打吧,一打怎么够,别忘了爷是内蒙来的!”
  要了两打酒,卡卡不好意思走开了,一直陪着大家摇骰赌点,喝酒耍疯。我根本没法相信,半年前那个怯生生病叽叽的她转眼成了这个样子。这中间我看见,刚才和她在一起的那个中年胖男人,几次三番朝这边探望,脸吊得跟苦瓜一样。
  我问卡卡那人是谁,一个劲儿看你呢。
  卡卡摆摆手说:“喝酒,别管他!”

  于是大家继续喝酒,跟着音乐鼓点摇头晃脑,互相趴在耳边兴高采烈地说笑。中途二大头拉着我去了趟厕所,在厕所小便池前叉开双腿,满嘴酒气地冲我一笑。
  “兄弟,你那朋友不错,给说说,二哥今晚带走。”
  日期:2011-06-22 14:47:19
  (2)
  我不是多善良,但我也没有多坏,特别是和那些为富不仁的人相比。这么说并不是我有仇富心理,事实上,人越有钱似乎就越有为所欲为的资本,所以才会更显出他的坏来。二大头现在就是这样。

  二大头想把卡卡带走,却让我帮他去讲,显然是个无理要求。我面露难色,陪着笑说:“良家女子,二哥你就饶了吧!”
  “靠!干的就是良家女子!”二大头很响亮地打了一个酒嗝,轻蔑地说,“话说回来,这种场合里,能有几个良家女子,都他妈假装正经。”
  “二哥,算了吧,我们以前处过朋友的。”
  我继续讨好地笑着,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想让二大头打消这个念头。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因为我满脑子还留着第一次见到卡卡时的那个印象。我寻思,她在这间慢摇吧最多就是做酒水推广,怎么也不会沦落到会陪别人过夜的境地。
  “你们以前处过朋友?”二大头眼里突然泛出贼光,很淫邪地笑着说,“那样更好,让二哥也体会一把,完了咱哥俩交流交流。”
  我一听火就上来了,他妈的纯粹就是一头草原狼,仗着自己有几个臭钱,就学高衙内一样欺男霸女,而且听说我们以前处过朋友,这畜生竟然跟吃了春药一样兴奋!这股火气我差点就要发作出来,可咬咬牙硬忍住了,我知道现在一翻脸,就会前功尽弃,十几万的单子也就彻底泡汤了。
  “怎么样,去说说吧!”二大头贼心不死,不依不饶。
  “二哥,你没喝高吧?”我实在忍无可忍,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我靠,还是不是兄弟!”二大头抖着余尿未尽的阴茎,在背后低声骂了一句,“一个女人谁干不是干,爷干定了!”
  回到座位上后,二大头余怒未消,半个眼都不待看我。其他人不明就里,还想继续拍马溜须,二大头却并不领情,一个人抽着闷烟,眼神就像结了霜一样冷冰冰的,场面异常尴尬。
  方向东拍拍我的肩,把我叫到一边问原因,我只好如实相告。
  “你傻啊,你知道这回多大一个单子吗?”方向东直接急了,冲我喊道,“不就一个小姐嘛,你跟他较什么劲!”
  他一喊我也急了,冲他回喊起来:“半年前人家来咱们公司应聘,才刚刚大学毕业,你现在让我去问人家能不能陪男人上床,不觉得太无耻了吗?”

  “无耻?什么叫无耻?”方向东冷笑着说,“大学刚毕业怎么了?大学毕业还不是袒胸露乳混夜场!现在大学生出来卖的还少吗?你问问她们,知道什么叫无耻吗?”
  一连串的反问让我张口结舌,我知道方向东说的都是实情。大学毕业确实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满大街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成群结队;我俩也是大学毕业,现在还不是要对二大头这个恶棍奴颜谄媚;还有徐丽丽,读的大学和专业比我们都要好,到头用来打拼的不是文凭,而是身体。很多场合下,大学生的身份,除了能为女人增加一点讨价还价的资本,早已经丧失了本来的价值。

  方向东停顿了一会儿,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可这年头笑贫不笑娼,你去大学门前看看,哪天晚上不是车来车往,漂亮女孩为了钱投怀送抱,那叫心甘情愿。这个女人能待在这种声色场所,保不准为了钱会跟人上床呢。所以你得去问问人家的意思。”
  我嘴上没答话,心里微微动了动,暗想也许方向东真的没说错,正犹豫怎样把卡卡叫到一边去说。可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方向东等不及了,嫌我优柔寡断,不以公司利益为重,恨铁不成钢地冲我嘟囔:“操,瞧你那点出息!你不说,我去说!”
  他这么一说,我脸上有点挂不住,没声好气地回顶了一句:“那你去说,我先回了!”说完我扭身就走。
  “你不过去给二哥打个招呼?”方向东在背后嚷嚷。
  “打个锤子!”我摇摇晃晃地往出走,心里空荡荡的。

  日期:2011-06-22 14:53:55
  (3)
  准确地说,风向策划有三个股东,除了我和方向东,还有就是徐丽丽。
  当年我和方向东贸然杀进策划行业,原以为凭着一腔热血,不愁大事不成。结果一脚迈进来才知道,这里边门道深不可测。后来我们一合计,就抱着试水的心态,远远避开房产策划、企业咨询这些难啃的骨头,把眼光瞄准了医药保健品、化妆品和快速消费品。理由很简单,这样可以轻装前进。所谓船小好调头,能干则击鼓前进,不能干则鸣金收兵。

  庆幸的是,很快我们就尝到了甜头,手头慢慢攒了些钱,开始张罗着买房买车、他讨老婆我交女友,日子过得越来越舒服。
  有一天我们在含光路上那家空中餐厅吃完饭,看着街道上车水马龙,还有蝼蚁一样川流不息的人群,方向东摸着油光发亮的嘴巴,特自豪地给我说:“咱们这就算混出来了!”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找到了一点出人头地的感觉。
  可是,这种自我良好的感觉并没有维持多久,2004年的时候,像我们这样的策划公司如同雨后春笋,一夜之间遍布西安,鱼目混珠者、低价抢单者比比皆是。大家都清楚,策划公司就是靠脑子吃饭的,硬件值不了几个钱,除了员工工资,赚得几乎就是纯利润,于是谁都想扑身而上,分一杯羹尝尝。
  这种混乱的竞争局面,给了我们莫大的压力,我和方向东每天抓耳挠腮,商量对策。情急之下,我提出了加强作业质量、降低收费标准的想法。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方向东断然否决了。
  “你的想法大错特错,这样的结局只有死路一条!”方向东像一头困兽在我面前来回走动,嘴巴唧唧歪歪,一点都不给我辩解的机会,就继续口若悬河地阐述他的观点,“目前我们服务的客户,对质量要求并不很高。而我们的作业质量,在圈内有口皆碑,根本没有强化的必要;另外,如果执行低价策略,就会把我们的档次降低,和刚刚冒出来的竞争者混为一谈,没有任何差异化。”

  说到这里,他看着我犀利发问:“差异化懂不懂?没有差异化就没有生存力,没有差异化就没有竞争优势。所以,我们一定要有新的竞争优势!”
  “新的竞争优势?在哪里?”我的思维已经被他牵着走了。
  方向东略一沉思,继续开始慷慨陈词。这家伙是一个典型的从语言中寻找灵感的人,很快,他就在唾沫飞溅中灵光乍现,想到了徐丽丽。
  “有了徐丽丽,我们将会所向披靡!”方向东喜不自禁地拍着我的肩膀,大胆地做出了断言。
  徐丽丽这个女人履历比较复杂,做过酒店领班、企业公关、总裁助理,最后转行开始卖保险。靠着过人的姿色,她终日游走在那些中小企业老板身边,逐个击破,签单量日益走高。我估计方向东也是被击破的对象之一,可方向东对此矢口否认。
  在接到我们伸出的橄榄枝之后,徐丽丽稍事权衡,就毅然放弃了保险事业,选择加盟了风向策划。这个女人的到来,果然让风向策划公司风生水起。她利用在西安旺盛的人脉关系,保证了公司业务源源不断,而且价码翻着跟头往上涨。短短一年时间,我们在西安策划圈的名气扶摇直上,同行提及风向策划“铁三角”,几乎无人不知。

  方向东巧舌如簧,脑子机灵,业务洽谈手到擒来,给客户洗脑堪称一绝。他有一句名言,“你给我十分钟时间,我让你改变观念!”每每提案之时声色飞舞、纵横开阖,莫不让客户闻之心动、笑逐颜开。
  而我属于实干出彩的角色,就是把大家的思想变成实实在在方案,而且尽量看起来异彩纷呈,充满智慧的亮点,最后借助方向东一张利嘴卖出天价。
  “你是做饭的,我就是卖饭的,懂不懂杨风,咱们谁也离不开谁!”
  这是方向东最早给我俩之间的合作下的定义。很通俗,也很到位。
  他没有说徐丽丽,但是我们心里都明白,徐丽丽是公司的一张名片,是业务的开路先锋。她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一次又一次,为我们炸开了前进之路。也就是说,方向东邀请徐丽丽加盟风向策划,绝对是很英明的举动,每每提及此事,他都得意之极。
  有一次他凑到我跟前,淫笑着问:“觉得怎么样?”
  我顺着他叼着香烟的嘴角,看见不远处徐丽丽高声浪笑着正给客户打电话,娇声嗲气,到了忘情处全身花枝乱颤,万种风骚抖落一地,绝对摄魂蚀骨,杀人于无形。

  “漂亮,相当漂亮。身材性感火爆,风情冠绝巾帼,让人有先奸再奸之欲望!”我言辞夸张地配合着方向东的骄傲情绪。
  “这就对了,每个客户也都这么想!”方向东笑得更得意了。
  我半夸半损地说:“还是方总你牛逼,祭出女人法宝,运筹帷幄,决胜千里!”
  方向东摆摆手,故作谦虚地说:“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有差异化。差异就是卖点,差异才是制胜的关键!”
  好吧,我姑且同意他的观点,徐丽丽就是我们风向策划最大的差异点,是我们最具杀伤力的武器。我不知道,其他同行有没有使用过这样的差异化武器,不过按照方向东的观点,一个公司要想生存发展,没有差异化,结局只有死路一条。
  日期:2011-06-23 08:53:54
  (4)
  现在,方向东和徐丽丽就坐在我的对面,恨不得用眼光将我击毙。

  方向东太阳穴青筋凸爆,咬牙切齿;徐丽丽眼神冷若冰霜,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讥讽和嘲弄,修长的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香烟,娇艳的嘴巴正在吞云吐雾。
  这让我想起私下传言,徐丽丽身怀三大绝技:一对巨乳让男人眼球暴跌、床上功夫花样百出、口活更是出类拔萃!我相信这些都是真的,这也正是当初我和方向东力邀她加盟风向策划的根本原因,我们甚至每人拿出了15%的股份,作为邀请的最大诚意。
  我的两个合作伙伴,现在显然把我认作仇人。方向东依然在怒视,而徐丽丽已经不屑于正眼看我。他们对我的愤怒,完全因为我对公司的利益毫无作为。说得再清楚一点,就是昨天晚上当方向东给卡卡说起那件事情的时候,被卡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而且,卡卡反问他,“为什么不是杨总对我说?”
  “妈的,分明是个鸡,还要装正经!”方向东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咸不淡地回应。

  “怎么没关系?你昨天拍拍屁股一走,那个夜场小姐竟然把大家全都晾那儿了!”方向东连挖苦带嘲讽地说,“行啊杨总,连小姐都听你吩咐了!”
  我摸了下鼻尖,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这声笑仿佛是火上浇油,方向东顿时气急败坏,开始大声地数落我的不是。
  “二大头生气了知道不知道?三十多万的单子眼看着就要泡汤啦!三十多万呢,杨风你懂不懂,绝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越说越狂躁,双手拍着桌子,挺像条狗怒吠时的样子。
  “那你要我怎么办?”我冷冷地问。

  “你现在就打电话给那个女人,今天必须把事情搞定!”方向东斩钉截铁地说。
  “只要花钱,女人遍地都是,二大头这个蠢货,干嘛要照一棵树上撞死?”我说。
  “别净说没用的,你就问她干不干,要多钱才干。”方向东敲着桌子督促我。
  “可能人家不是为了钱就会干吧……”
  话说了一半,徐丽丽冷不丁白了我一眼。我立即意识到自己说话有点过了,赶紧闭上了嘴巴。谁都知道,徐丽丽用她的方法,一直维护着风向策划蒸蒸日上的业务,只是谁也不会把话说穿。而我口无遮拦这么一说,就跟当众扒光了她的衣服外加了一记耳光一样,不让她心里滴血才怪!
  还好,徐丽丽没有发作,只是脸色陡然一沉,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定定地看墙上的标语。那是我们刚刚开过月度总结大会留下来的,写着“一切为了客户,为了客户一切”,红底儿白字,挂在墙上非常醒目。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向东阴着脸,大概是替徐丽丽表示不满。
  “没什么意思,”我虚晃一枪,岔开话题说,“我去打个电话,问问人家什么意思。”
  我起身从会议室逃了出去,感觉到身背后有两道眼光追着我的影子,炽热毒辣,犹如万道芒刺穿皮透骨,刺啦作响。我躲进办公室,拨通了卡卡的手机自报了家门,想说那事,突然又有了心理障碍,拐弯抹角绕了半天,也没把话挑明。
  “你是不是让我陪人上床?”看我吞吞吐吐,卡卡索性自己挑明了。
  她说得这么直接,反倒把我弄得一愣,暗骂自己真是杞人忧天。
  “那多少钱?”既然已经抹开了脸皮,我说话也没有了任何顾虑。

  “随便。”卡卡说。
  “随便是多少?一百?一千?还是一万?”我打心眼里有点看不起这个女人了,说话也轻浮起来。
  “你看着办吧。”卡卡根本不以为意,说完就挂了电话,一阵盲音在我耳边回荡,刺痛着耳膜。
  放下电话,我感到非常虚落,眼前交替闪现着我前后两次见到卡卡的情景,一会的她脸色煞白,削弱地像张白纸,风一吹就能飞走。一会儿又变得浓妆艳抹、轻浮放浪,从头到脚浸透了风尘气息。
  “才半年时间,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呢?假如当初我接收了她,她会不会像个小白领一样朝九晚五、兢兢业业?那么,还会不会有今天的事情发生呢?”
  这么一想,我觉得命运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本来谁跟谁都互不相干,可就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一个人的举动,却轻而易举地改变了另一个人。
  我推开窗户,窗外的天空灰蒙蒙一片,一群信鸽带着哨音,在天空拼命地划着圆圈飞翔。可能飞翔,就是它们的梦想,哪怕空气已经被污染的如此肮脏。其实我们何尝不是这样呢?每个人心中都暗揣着一个又一个的梦想,金钱、情感、肉体、欺凌的快乐,还有嗜血的欲望……我们钻进这个冷漠而残酷的城市魔方,费尽心机、跌趴滚打。套用一句现成的话说,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吃青泥,只有处在食物链的最顶端,才会最安全,而占据那个位置的,都是肉食动物!

  第二天一早,二大头来到我们公司。这厮意气风发,满脸含笑,一颗硕大滚圆的猪头通红发亮,一进门就声若洪钟地喊:“杨兄弟呢?杨兄弟,没生二哥气吧?都是爷儿们吧,哈哈!咱们这就把合同签了,二哥认准你们这些兄弟啦,你们干活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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