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政法往事

作者: 人大时光碎片

  日期:2011-06-23 00:00:23
  1.
  2002年初夏,昌平,政府街,政法大学本科生院。
  晚上11点整,学生公寓灯光瞬间全灭,弹丸之地的校园同时发出“哦”“啊”的惊呼声、怪叫声,间或有敲打饭盆的抗议声。
  但是这都无济于事。四年了,11点钟准时灭灯,11点半紧缩楼门,这是政法大学的一贯作风,即使好事者多次交涉也未果。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那些后勤的大爷们似乎不装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就有点玷污中国法学最高学府的名声一般。

  落满灰尘的电扇呻吟一声,立马就阳萎下来。
  楼道里开始有手电在晃动,水房里响起哗哗的水声,夹杂着嘈杂的叫骂声。
  6月的京城,闷热又压抑。我们的宿舍很安静,但是不安却再次毫不留情地向我袭来。
  四年了,即将离开这个远离繁华的是非之地,可是我知道离开并不那么容易。也许今晚、也许明天,我们之间必然有激烈的一战,说不上你死我活,但至少要做一个干净利落的了断。
  也好,做一次拳脚相见的了断,也算是送给法大的独特告别。也许多年以后,很多事情都遗忘的时候,回想起这样的场景,还能够牵扯出时光碎片,还能够想起我爱过的人、爱过我的人、我恨过的人以及恨过我的人。
  楼道很吵,离别的气息很浓,寒暄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和阿炳默默地对坐着,无话可说。把门关上,又觉得闷热,只好重新打开。
  各自端着脸盘去水房匆忙洗一把脸,中规中矩宽衣解带上床睡觉,享受着另外四个神仙回来前的片刻宁静。
  这四年来,我和阿炳就是这样争分夺秒、见缝插针。他练就了倒下就呼噜的功夫,我则沦落为严重神经衰弱的毛病。
  压抑和几近变态,是我这四年大学最大的成果,甚至比那一顶学士帽都要沉甸甸。人人生而不平等,是我四年大学生活的最大收获,这一记耳光比当初瑶瑶扇我还要给力。
  阿炳的父亲据说要用宝马来接学业有成的阿炳,他掰着指头算天数的时候,我一点也没感到奇怪。

  在我眼里,阿炳和他父亲都是有能力的人。四年来,班里的竞选他都积极参与,虽然从班长、学习委员到体育委员都铩羽而归,但他似乎也不着急。每次落选后,只要他父亲从中原某省专程来京京拜访我们系主任后,他总能谋上经济法系的一官半职。
  只有我,四年来,连每周检查卫生的临时工都轮不上我。据说辅导员刘大妈特别关照过我,说即使有人临时空缺,找谁都可以,但是我除外,原因很简单,害怕我在女生宿舍攻击他人。
  这也难怪,自从上次我将上铺的饭盆踏成废铁扔到窗户外后,辅导员刘大妈就屡次在背后仔细打听我的背景和来历。
  当然,他并不是想摸清我的家庭背景为我排忧解难,而是希望了解我是否有精神疾病史。
  阿炳多次绘声绘色地用刘大妈的口吻奚落我:“啊,你们几个干部,要充分发挥你们的聪明才智,回去注意打听一下,景晓浩是从哪家神经病院痊愈的?”

  其实,我的家庭背景无需考证。自卑是贫穷者的名片,当初抱着鼓鼓囊囊的破牛仔包进入宿舍的时候,她就应该读懂了我的过去。
  大学四年来,我从来没有向她进贡过,甚至基本上从未当过会哭的孩子,因此也就没吃过奶。也没有像某些同学那样甘愿当太监,天天在办公室为她端茶倒水、嘘寒问暖。
  我就是顶着痊愈神经病患者的名号在昌平生活了四年,即使我千辛万苦拿到人民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的录取通知书,也没有人祝贺过我。
  只有阿炳拍拍我的肩膀说:“小子,你真他妈的牛比!”然后又抹眼泪。
  作为一起挤在出租屋内复习的研友,作为多次宿舍混战中并肩作战的盟友,他应该这样说。
  当然,刚入学的时候,我们也曾拳脚较量过。

  说不上谁输谁赢。总之,我们最后成了同一战壕里的战友。
  不过,这些酸甜苦辣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仲夏,我马上就要离开这个魔窟了。
  日期:2011-06-23 10:06:47
  2.
  这种惬意的遐想未能持续多久,短暂的宁静就被打破。楼下开始由远而近传来阵阵喧嚣和隐约的叫骂。
  “都要滚蛋了,还那么矫情,大老爷们!”阿炳嘟囔着重重地翻身,架子床“嘎吱嘎吱”表达着不满。

  这时,尖锐的挑衅穿过窗户清晰钻进耳朵:“我操,我他妈的怕过谁啊?要是在老家,老子早把他灭了,哈哈哈……”
  “恩?”阿炳又重重翻过身来,一副好事者的模样,“又要掐架了!”
  “别扶我,我没醉,毕业了,谁的面子老子都不给,老子忍了四年,一切问题就用拳头解决!”高昂的声音抑扬顿挫。
  瞎子阿炳翻身坐起来,紧张无比地嚷嚷:“神经病,你丫赶紧听,是尹维的声音!他叫骂谁啊?”
  我的床靠近窗户,我裸着身体爬起来趴在窗台上往下看,人群黑压压的一片。不用说,夜猫子们从东门松园回来了。

  那里是昌平有名的“堕落一条街”,吃喝玩乐嫖赌掐一条龙服务。尤其以30元包夜的出租房最为抢手,房东们大多拥有为数不少的日本AV大片。
  我们一般称为“动物世界”或者“艺术片”。只要没课的时候,有淫荡者大呼一声去动物园吧,应者众多,真的很有范儿。
  很怀念那时那地,我敢说,很多像我一样来自农村的孩子,性启蒙的缺失在这里得到恶补。
  日期:2011-06-23 10:27:55
  尹维继续借酒表演:“什么破玩意儿,老子今天晚上要让以前的闷气全部释放。”
  阿炳很不以为然地撇嘴说:“老喜欢吹牛逼,你以为你是谁啊,还全部解决掉呢!”

  “他妈的神经病院出来的又怎么样?老子照样把他灭掉!”
  瞎子阿炳嘿嘿一笑,有些幸灾乐祸,他又重新重重地躺下去,整个事件似乎与他没有多大关系。
  “小子,你今天晚上要么就是被他灭,要么就是你灭他,反正没有中间道路!记得那句经典么?相爱或者死亡。也就是说你必须选择一个。”
  “老子怕他?笑话,你等着瞧,我是神经病患者,根据刑法规定,打死人不负刑事责任!不过,你刑法学得太差了,考研不就是挂在刑法上吗?”我虽然嘴巴保持幽默而且带刺,但是心脏却开始疯狂地撞击胸膛。
  我怀疑,我的血压又急速升高了。这大学四年,留给我的除了遗憾和对校园的失望,还有就是严重的神经衰弱和高血压。

  楼下是粗鲁的踢门声,高大爷颤巍巍出来开门。刘大爷不在的时候,高大爷总是太过和蔼。尤其是听见尹维这公子哥的声音,他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大爷什么都不说,但我估计他会在心里告诫自己,官二代,千万别惹。
  尹维如此张扬和高调,自有他的道理和底气。
  据他无数次地吹嘘,他老爹原来系村干部,因为在“文革“中参加派系斗争。被对方头目劫持后铁骨铮铮,纵然喝过小便,闻过大粪也高呼毛主席万岁。
  之后竟然平步青云当上南方某省的副省长。用王小波的话来说,他身上拖着副省长的精液,在号称法学最高学府的政法大学耀武扬威。

  日期:2011-06-23 11:51:03
  “别闹了,你打不过,你跟竹竿一样,打个屁啊,咱们去看‘动物世界’吧!”旁边一堆平日里蹭吃蹭喝的马仔们假装劝架,却暗中火上加油。
  人性是很丑恶的东西,每个人心中都有阴暗的地方。他们都想看着尹维怎么将有一个身无半文、名无身份的穷小子玩完。
  当时我无法接受,内心一阵悲哀。纵然大家关系一般,但也不致于如此众人推墙。但是,毕业近十年以后,我理解了人性,并且开始与生活谈判,与不公和解,向生活低头。
  神仙爷,求你赶紧离开吧!我内心尚在侥幸地祈祷。

  听见锁门的铁链“哗啦”响起,我的最后一道防线终于溃堤。整个身子瞬间冷却,六月的燥热瞬间变换成恐惧与无助,后背浸透一片。
   “他们要灭你,还不出去躲避一下?等他酒醒了自然就没这个脸了,历来是酒助怂人胆,没必要跟这种垃圾计较。”瞎子半靠在枕头上悠闲自得地支招。
  我手足无措,但依然心存幻想,幻想着班长或者团支部书记会及时劝解。
  “赶紧去五楼你老乡哪儿避避吧,傻逼!”阿炳催促。
  我脑子如同被胡乱抓了一大把,慌乱无序。我坐起来后又挺下去。
  “是死是活,我认了。”
  这么晚了让我如何好意思去打扰其他宿舍?而且一贯号称打杀不畏的我,在风头浪尖上当逃兵,那简直是亵渎我的名号。
  大门再次被撞开,楼外依然吵吵嚷嚷:“老子的棍子呢?老子的棍子呢?老子的棍子丢哪儿了?”
  “装逼样,你丫自己就是一棍子,风都能吹倒。”阿炳还是不屑一顾地嘟囔。
  “今天晚上必须让那两个孙子好好尝尝什么叫秋后算账,什么叫有眼不识泰山,什么叫生不如死!”我从未见过尹维如此利索地表达过,也从未料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好的文学修养。
  作为大学里的一个特殊群体,委培生、定向生们蚕食了广大考生们改变命运的机会。他们以极低极低的分数潜伏在我们身边,占用我们的资源,抢夺我们就业的机会。
  腐败无处不在,哪一个校园没有这样的群体呢?如果不是尹维如此张扬,我至今都不知道也不相信,教育的腐败竟然根深蒂固而且触角神通广大。
  而尹维就是这样一个纨绔子弟。

  “老子真的受够了,要不是看在刘老师的面子上,早就把这两个孙子给灭了。你们知不知道我们忍了多久,忍得多深!?”尹维在在恶人先告状。
  他深谙造势的程序与好处,而且运用得极为娴熟。
  瞎子阿炳听见两个一起收拾,骤然紧张起来。
  他慌慌张张地坐起来骂我:“你他妈的还等什么啊?赶紧把你的宝贝手机藏起来,把衣服都穿上,别让那猴子给挠了。”
  随后又补充一句,“对了,我们得有点战略策略,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最好就是假装睡觉,如果他不继续挑衅的话我们就忍受一下吧!”
  阿炳180厘米的身高,突然在上铺坐起来,有种顶天立地的感觉。他笨拙地往肥大的四肢上套衣服。

  “小浩,你赶紧穿上校服,那样有助于善于运动。他们上5楼还需要时间,你赶紧去厕所把拖把拿回来,放在床底下备用。”
  我裹紧宽大的衣服不断地冒汗,热汗冷汗混杂在一起顺着后背往下流。我手忙脚乱将书架上的刀具全部扔进垃圾筐,光着脚丫跑到厕所将三把墩布全部折断抱回宿舍放在床底下。
  然后气喘吁吁地盖上辈子假装睡觉。
  日期:2011-06-23 14:53:17
  在这个慌乱的间隙,我居然又想起了瑶瑶,或者说瑶瑶顽强地挤进我的脑海。她总是有些大大咧咧地斜着眼审视我,像要把我最卑微的地方都看透。每当看得我无地自容极度自卑的时候,她就会很夸张地说,恩,衣服不错,有进步;眼神自然,有点自信。
  如果她在的话,她肯定会有些流里流气地挡在门口。大声嚷嚷说,有啥意义?有啥意义?大男人吵什么吵?
  当然,现在没机会听见她这样没心没肺地调侃了。
  宿舍的门并没有关,但是叫骂声在门外停住以后,无辜的门还是接受了好几脚。打架是需要气势的,尹维显然还在造势。
  最后一脚憋足了劲,只听“砰”的一声,宿舍门重重裹着风打开。我的身子一抖,冷汗“嗖”就下来一大通。心想这孙子这次来真的了。
  “哎哟”一声惨叫,门外猛然安静下来。
  阿炳这小子肯定被削了!唇亡齿寒,想到马上就该轮到我遭殃,我盘算着该如何在被袭前迅速拿到我的拖把。

  “哎哟妈,我操你祖宗,连门也都欺负老子”。这分明是尹维的声音。
  后来获知,他自己踢门时用力过大,门反弹在宿舍的牌桌上倒弹回去,毫无客气地撞到他头上。
  日期:2011-06-23 15:54:16
  门并不认他是不是省长的儿子,这更加激起了尹维灭掉我们的冲动和愤怒。他骂骂咧咧地推搡着桌子和铁书架,发出尖锐的“吱吱呀呀”的摩擦声。
  其他看客们在口头上软绵绵地劝架,这无疑于为尹维摇旗呐喊、火上浇油。其他宿舍的哥们则陆续堵在门口观看免费的电影。

  临近毕业了,所有的道德规范和道貌岸然都一扫而光。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大学对我很重要,我对大学微如尘。
  政法也不例外,当四年的欢乐或郁闷过完,她提起裤子,冷冷的对我说,把青春和金钱留下,将岁月和你带走。
  有人打起了手电往宿舍照,我瑟瑟发抖地卧在角落,汗水将所有贴近身体的布料浸湿。
  说实在话,瞎子阿炳论打架论辩论都远不是我的对手,但是因为他老爸是税务局长,在地方上也算是实权人物。我在琢磨着如果他和尹维打架过后,说不准双方家长握手言和后,还能重新诠释“不打不相识”的真理。
  但是对于我来说,只能任其在头上蹲下拉屎拉尿。寻求学校保护的后路已经被截断,辅导员刘大妈关于神经病患者的著名论断如雷贯耳。更何况尹维已经将学校的上上下下打通了关节,要想把我给弄死还不就像踩一只蚂蚁?

  我们就这样一动不动窝着,瞎子阿炳不知出于何种考虑也没有出来解围。平日里我虽然没有达到跟屁虫的地步,倒也是积极寻求保护国,现在他临阵脱逃让我失望万分、恐惧无比。
  “散了散了,大家洗洗睡吧!没劲,搞不起来的”人群中有人嚷嚷。
  “都他妈的阳萎了?平日不是特牛掰吗?现在全都他妈的变缩头乌龟了?”尹维看见我们消极地挂起免战牌,口沫翻飞、手舞足蹈。
  顿了一下似乎并不过瘾,直接揪出最大的缩头乌龟:“瞎子你妈的不也是刘老师的红人,牛书记的红人吗?你他妈的怎么不说话了?”
  看见尹维矛头调转,我稍稍松了一口气,暗暗为尹维放我一马感恩戴德。
  看来官二代也并非全都心狠手辣,念在刚来学校时我曾跟他拜过把,恶人也记恩!
  我开始沾沾自喜,庆幸大一时用纯朴打动过他。
  98年的时候,这哥们就已经拥有手机。有一次醉酒以后他对我说:“小浩,我他妈的最喜欢你这种持之以恒从穷乡僻壤考上来的人,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了。”

  我受宠若惊,用极不利索的普通话表达着感激。
  他甚至硬把手机塞给我,让我给家里打电话保平安。那个年头,看见手机比看见上帝还难,亲手把玩手机的机会比345支线上遭遇女人的“胸器”还要少。作为昌平东关开往积水潭的唯一一趟公交汽车,345支线永远充当着训练身体协调能力的平台。在抢座位的时候,会有无数的“胸器”使劲推着你向前向。
  尹维甚至眯着迷离的眼怂恿我多给家里说几句话,他说觉得我说家乡话样子很搞笑。时隔多年,我仍然记得当时的受宠若惊。
  我接过手机,在他的鼓励下开始翻盖、摁键,好像不仅摸了一次女性的胸脯,而且还亲自地操作了几次一般。
  二十世纪初,女人到处都有,但手机尚属稀罕物,因此摸一把或滚圆或下垂的胸脯最多被骂流氓,但是想要在公车上摸一下手机,那就超越了道德范畴,属于刑事案件中的盗窃罪了。

  日期:2011-06-23 23:28:52
  3.
  开始轮到我放松了,早起的虫儿被鸟吃,阿炳躺在门边,当然是他替我挡这一劫。我甚至有些得意忘形起来,翻身想看瞎子出洋相。
  没想到尹维听见我的床响,歪歪斜斜就往我这边窜过来,猪腰子脸似笑非笑,右手直着就冲过来。一巴掌拍在我床前的桌子上,震得我的耳朵嗡嗡直响,好半天都还跟溺过水一样。
  “你,景小浩,缩到这儿装空气了?你他妈的不是号称古惑仔吗?不也是盼望这一天要秋后算账吗?现在不就是机会吗?”尹维继续着淫威,一连串的排比句弄得我一愣一愣。

  “我我我……我怎么了?”我突然口吃起来,众人一阵哄笑。
  这种哄笑深深刺伤了我,老子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和衣跃起,蹦下床来,把酷似看守所劳改服的校服剥下一扔,豪言壮语喷涌而出,“你他妈的,怎么着,你想要单挑啊!?”
  面对别人或善意或鄙夷的笑声,我宁愿肉体受苦也不想自尊受到侮辱。要离开狗日的政法大学了,我必须为尊严战斗一次。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居然还能如此强硬,停顿了大约一秒钟,他猛地抓起桌上的“姚记”纸牌抛向天空,二话不说,恶狠狠斜穿过来想把我提起来。
  不过酒精为他壮胆的同时也让他手无缚鸡之力。我本能地往床上一躺,顺势让墙角滚去,不让他抓住我的肩膀。
  门外开始阵阵叫好声,尹维从中找到鼓励和纵容,逞能地朝门外笑了笑,邀功请赏的劲头更足:“全都缩头乌龟了,当时不是说要结账走人的吗?”

  瞎子已经不知何时坐了起来,百无聊赖地死死盯住尹维。据他事后分析,尹维只不过是想出出风头而已,根本没想到这架能掐起来。
  尹维受到了莫大的耻辱,跟野狗一样迅速将我放开,矛头再次指向瞎子阿炳:“煞笔你丫看什么看?”
  阿炳看见我把衣服都脱了,以为我已经为战斗做好准备,所以开始底气十足。他弓着腰坐在上铺,两条大象腿耷拉下来,悠然自得地摇啊摇。
  漫不经心地指着尹维的鼻子反击:“就看你这傻丫的!你要怎么着?就你那破麻杆样,老子用胯都能把你夹碎?”
  人群开始窃窃私语,阿炳又步步为营,“你爹每年都给你邮寄人参补充营养,还不如拿去喂狗,也没见你告别麻杆样,你得了甲亢病吧!啊哈哈哈哈……”
  当众羞辱肯定超越了尹维的容忍程度。他愣了一下,怒火中烧,转过身想窜到书桌上将坐在上铺的阿炳拉扯下来,却不曾想过自己已经几乎烂醉如泥,所以被桌子轻轻一磕就倒在地上。

  瞎子肆无忌惮地放声大笑,这更激起尹维的斗志,他从地上爬起来后直接抓住瞎子的裤子往下拖。
  “王八蛋,尹维,你放不放?你个下流卑鄙的痞子”阿炳一脸痛苦状,警告中带有哀求。
  “不放,老子不放,睡在你下铺四年,老子今天就要踩在你头上。你翻身,老子吵得睡不好,你放屁,老子就闻着。倒霉了四年,憋屈了四年。不识好歹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今晚让你看看我尹维的厉害。”尹维开始婆婆妈妈。
  “哎哟,王八蛋!”只听一声惨叫,阿炳瞎子弓着腰从床上跌落下来,160多斤的躯体狠狠地砸在水泥地板上,声音尚还可观。
  尹维还死死扯住阿炳的短裤不放,半跪在地上,另一只手就去掐脖子。
  “我操你祖宗,你他妈的真的是下三滥,这种损招居然都想得出来!你放不放哎哟!”阿炳痛苦得蜷在一起,双手紧紧捂住下体。
  尹维不知是心软还是手软尽然松开了手,反正我觉得那一刻这孙子还算具有职业道德。要是力度再大一点,阿炳的两个蛋蛋估计就成四川豆花了。
  日期:2011-06-23 23:54:57

  瞎子右手捂着裆部站起来,用脚使劲跺了一下地,感觉并无异样,随即抱住尹维的头扭打在一起。
  两个180厘米高的人扭在一起是比较可观的情形,犹如一胖一瘦两只龙虾。双手互相揪住对方的肩膀都想尽力把对方绊倒。
  尹维虽然醉酒但是瘦弱在打架中反而占了便宜,加上可能身子下坠,把阿炳也往下压。
  眼看胜负即将见分晓,瞎子阿炳开始声嘶力竭地叫喊我的名字:“你个孙子,怎么还不动手啊?快点打他!”
  阿炳肯定是误会了我的意思,我脱光了衣服只是想吓唬一下尹维他们,其实我并不想打架。我特害怕刘大妈会借口今晚的冲突黑我,比如说将我的学位证收走。那是我双亲肩扛背驮十余年的唯一成果,我没有资格去玩火。

  但是阿炳的叫唤一声紧过一声,他开始在数落我的背叛与懦弱。
  当他最后一次嘶声力竭地呼唤援军时,我头脑一热,应声而起,翻开枕头,操起横腰折断的墩布把冲上去。
  但是这猛劲戛然而止,江洋用腋窝一下拽住我的头,轻轻松松就将我这小矮个控制住,然后右手轻而易举把木棍拿下,恶狠狠地扔到地上。
  江洋非常严肃地说:“不要乱来,景小浩,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我当然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作为一班之长,作为室友,你纵容尹维发泄,却用班长的威严来禁止我表达情绪。这并不公平。

  公平对我来说就是机会均等,就是为兄弟两肋插刀,就是为战友舍生取义。我不想让阿炳对我失望,也不希望听见他数落我的胆小。
  我讪讪退下自尊有些受损,但既然江洋只准州官放火,我就顺水推舟把灯灭了。
  但是瞎子已经近似崩溃般哀号。我咬紧牙关扛起铁椅子朝门便冲过去,江洋看见我来势汹汹锐不可挡,不敢贸然过来擒拿,神情惊恐地往后退去。
  我高高扬起椅子,看准瘦瘦的脊梁砸下去。
  只听见“哎哟”一声,胖瘦两只大虾马上就分开。
  由于用力过猛,椅子砸了尹维之后脱手而出,人群发出一阵惊叫,如鸟兽散。
  其他观战的马仔赶紧上来挽起瘫坐在地上的尹维,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警告我:“他要是有掉一根毫毛,老子找你算账。”然后扶起尹维一步一晃向其他宿舍走去。
  日期:2011-06-23 23:56:33

  我当时突然感到后怕和心虚,看着他们簇拥着摇摇晃晃的尹维,我脱口而出求救般的祈求:“你们不好好管好尹维!”
  我自己都听出了其中的委屈。不过话音刚落,我就悔青了肠子。
  果不其然其他人夸张地一阵哄笑扬长而去。这句弱智的话一直被他们引用到毕业离开,杀伤力比直接问候我的家人还要强。
  日期:2011-06-24 12:01:32
  4.

  掐架过后,全身心一阵放松,如同在桑那房蒸洗过一般,毛孔扩张,舒服平静。
  任何憋闷都需要发泄,虐待与受虐其实都是发泄,发泄完了,部分有利于身心。肉体痛苦,但精神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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