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疾而终——冷峻着被幽默的青春

作者: 殷妮

  日期:2011-6-14 23:23:00
  计程车到达学校门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雨仍不紧不慢地下着,丝毫没有要停的意思。
  马小军的父亲隔着模模糊糊烟雨蒙蒙的车窗望了一眼天色,抬起胳膊肘拿自己粗糙厚实带着茧子的大手掌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低声说:“师傅,要不我再加点钱,麻烦您送我们到最近的旅社。”
  司机却并不开口言语,只是慢动作扭过头来,幽幽的望着马父。
  马父:“怎么了,还很远么?”

  司机试探道:“那,要不您再加二十块钱?”
  马父狠下心又拍了一下司机的肩膀,忍痛道:“走!”
  在马父这简短的三言二拍之后,司机十分痛快地将车头调转过来“刺溜——”一声穿过雨帘飞速冲了出去……
  出租车一路七弯八拐九转十回,最后停在了一家名叫“安洁”的旅社门前。马父望着招牌念叨:“安洁,安静又整洁,好,就这间。”
  这时,从天而降飘飘洒洒的细雨也很配合的收住手了。
  小旅社里人来人往窜进穿出,一眼扫去,清一色带着自家孩子来报道的家长。三两名服务员像脚不粘地的磁悬浮列车,高速擦着一家三口身边来了又去,风生水起,掀起一阵涟漪。

  马父扭过头对身后的马小军讲:“儿子你看,这就是典型的家族式企业,仨兄弟长得真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一家三口拖着箱子提着行李抱着大堆生活物资站在前台,等着服务员顺便帮把手运去房间。结果,三人等到站姿从英姿飒爽挺拔俊俏的小白杨变成了弱不禁风东倒西歪的垂杨柳,眼巴巴望着磁悬浮一次次来了又去,数易寒暑几度春秋,自己却始终挤不上那趟春运的火车,意见很大。经多次反映情况,总算引起了乘务员足够的重视,可惜重视不重视是态度问题,而能不能解决却是能力问题。

  直至三人被从三大块浸满雨水的湿床单晾晒风干成了三小片人肉干,马小军突然哭丧着脸宣布:哪里是什么三兄弟啊,根本就只有一个人。
  可惜即便是这个三位一体的服务员,也没甚办法,只恨自己不是孙猴子,拔一撮毫毛就能变出一大群的小猴崽子。眼见三位客官怨念越积越深,服务员只好打包票说行李交给我您放心,然后随口打发三人先去吃饭。
  谁知这张空头支票恰似久旱逢甘霖般开到了三人的心坎里,马父立马将行李物品一并给了服务员交待让放到房间去,然后大踏步率领一家三口奔赴最近的小饭馆。
  天性使然,人总是只对自己需求范围内的东西特别敏感。饥肠辘辘的马小军一下车就注意到路两旁全都是层层叠叠堆积如山的小饭馆,吃饱喝足从小饭馆里出来后,才又注意到周围那些无数个网吧夜店酒吧KTV。不过当时的马小军一路返回都没有发现在这条街上,还隐藏着无数个小旅馆。
  再回到旅社,马父赫然发现自家的行李居然还是像一堆无人认领的尸首般在大堂里停放着。眼见行李包裹像一群孤苦无依的留守儿童相互依偎着,没被满世界猖獗的人贩子拐走就不错了,马父顿时火冒三丈:“服务员,我们都吃了一顿饭回来了,我们的行李怎么还在大厅里放着啊?你们这是干什么吃的?”

  服务员抱怨道:“哎哟喂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一个人从大清早忙到现在,天都黑透了,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哪有功夫吃什么呀!”话毕随手拎起一个小包领着三人去找房间。
  马父想到自己已经吃饱喝足,而服务员连口口水都没喝上,心里的怒气也就消了一半。再看看服务员那一张柿饼似的大瘪脸,明显都缩水了,再听听服务员那有气无力半死不活的腔调,更是让人不由自主联想到脱了水的萝卜菜,晒干了的盐海带,果然是渴得厉害,于是剩下的那一半怒气也没了。
  一家人跟在服务员身后顺着狭窄的过道挤挤攘攘往前走,一直走到尽头,推开房门,一抬眼就看见一张半黄不黄半白不白,紫不紫青不青灰不灰米不米的床单上印着几个璀璨夺目的大脚印子。
  马母一见,拧起眉头正欲发话,只见服务员面无表情地走上前去一把扯掉床单,边扯边抱怨:“现在的那些个大学生啊,这个素质啊,瞧瞧,瞧瞧,真是哎呀嘿哈啊啦哇哇……”
  马母一听,不高兴啦,挑着眉毛说道:“现在的大学生素质怎么了?我儿还是大学生呢。”说完,一脸骄傲的看着一旁专心致志摆弄手机的马小军,马小军连忙抬起头迎面奉上一个微笑,以此回报母亲的信赖。
  日期:2011-06-15 09:53:26
  收拾妥当之后,一家人靠在床头看电视,看着看着发觉电视节目的声音竟然会随着播放时间的不断延长逐渐减小,只得边看边不断把电视音量调大。

  马小军一边鼓捣手机一边丢了句:那是不是等音量变成零,电视就自动关机了啊,真是高科技啊。
  等到关了电视准备睡觉时,三人才发现原来不是电视声音在衰减变弱,而是外面吵闹声的分贝逐渐增大了。马母又重操旧业开始拧起了眉头,马父忙大度的解释到:“年轻人嘛,有点夜·生活是很正常的,过一会就好了。”
  正说着头顶上突然传来一阵机枪扫射的声音,紧接着坦克声,手雷声,螺旋桨声不绝于耳,两人只觉眼前顿时天旋地转,耳畔一片鬼哭狼嚎。马母更是一时间厌恶得连眉毛都忘了去拧,转而改成了拧被子。
  过了十几分钟,马父的大度也已被敌军的狂轰乱炸全部歼灭,先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结果发现越翻越精神,最后只好也效仿马母拿被子出气,好好的一床被子愣是被二人拧得像条麻花,舌头和肠子都打成了死结。可怜被子不会说话,否则必定会跳起来大叫一声:“别拧我,我疼啊,不如你们改用我来塞耳朵吧!”
  日期:2011-06-15 11:31:21
  熬到凌晨两三点钟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丝的睡意,但梦境里也是一片战火纷飞,哀鸿遍野,生灵涂炭。马父见状忙寻路去找老婆儿子,找着找着突然从四面八方涌现出一群群衣衫褴褛的难民,高举着饭碗将马父围了个水泄不通。

  接着,灾民们像一群许士林满月时上门讨债扰人清梦的法海,敲木鱼做法事一般敲起碗来。马父困在当中左冲右突,不得路出,那些碗叮叮当当哐哐堂堂愈演愈烈,给人的感觉愈来愈逼近,愈来愈真实,反倒是那些个难民渐渐都模糊远去了。
  马父只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片软绵绵的碗的海洋,扒也扒不开,爬又爬不起来,好似落入了流沙中一般愈陷愈深。
  这时,一口大海碗从天而降,劈头盖脸直扣下来,马父心里顿时大惊,想:老子活了这么多年,还就不信这个邪,斗不过他妈的一个破碗。说时迟那时快一脚飞踹过去,没料到却踹了个空,把自己给踹醒了。惊魂甫定,还好只是虚惊一场。
  马父拉开窗帘望望窗外,几栋破旧楼房的缝隙之间夹着一丝灰蒙蒙的天空,回身躺下,听着从窗外传来的锅碗瓢盆交响曲,胸中是愤懑怨念重生。躺了一会,还是睡不着,转念一想:外面那些个正在忙着洗洗刷刷涮涮准备早饭的,来来去去做的都是些小本生意,起早贪黑挣点辛苦钱也怪不容易。自己反正是已经老了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也不知道儿子以后会怎样,越想越睡不着,只好睁着眼躺着等天亮。

  天亮起身,得益于这一夜免费附赠的离奇经历,马父一副精神不济、忧心忡忡的表情,像棵蔫了的梅干菜。马母心疼儿子没离过家,也是没精打采得像只秋后的母蚂蚱,也不知道离了自己,小蚂蚱还有几天好蹦跶。
  日期:2011-06-15 18:14:29
  吃过早饭一家三口站在马路边等出租车,不一会儿,马父便招手叫过来一辆:“师傅,麻烦送我们去H学校。”
  司机却是一脸的疑惑,马父以为是自己的普通话不够标准没说清楚,只好不尴不尬地又重复了一遍。
  这次司机听懂了,撑开五根手指,大义凛然不容置疑的开口要五块钱。

  马父一听这话不由得一阵心喜,想:赚了赚了。赶紧答应着,不由分说将老婆儿子推上车,三下五除二一口气将行李全部塞进后备箱里,转身拍拍手上车,就怕司机突然反悔跑了。
  司机猛一脚踩下油门,抢着最后一秒冲过十字路口即将变红的绿灯,然后紧接着一脚踩住刹车,出租车伴随着“刺——”的一长声刺耳嘶鸣停住了。司机头也不回地轻声说:“到了!”
  马父一时语塞……
  交了学费办好手续,一家三口来到寝室,另外三家的孩子早已安顿好了。
  马父昂首背手环顾检阅四周,点点头表示环境还不错。没想到马父刚开口说了句还挺干净的,立马就引发了另外三方家长的大吐苦水:昨天刚到时寝室是多么多么的脏乱差,自己打扫的多么多么辛苦,balabalabala……简直是犹有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奔流泛滥遗祸无穷。
  你方唱罢我登场,这便唱来那边和,不仅配合默契,而且是句句发自肺腑情真意切,这一段群口rap唱得马父马母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立马把垃圾桶全都捣翻了自己好重新再打扫一遍。

  就这样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地坐了十多分钟,马夫马母决定趁着天色还早,不如归去。
  马小军一路将父母送到校门口,正欲依依惜别,一辆的士刺溜一声靠了过来。这时天又下起了雨,马父马母也来不及再说点什么,急急忙忙钻进了车里,三人连手都没来得及相互挥一下,的士就如火箭发射一般唰一声冲出去开走了。看来经过开学这几天的锻炼,的士司机们已经深刻的认识到时间就是金钱,业务技能也已经得到了进一步的提升,火候掌控得那是相当之娴熟。剩下马小军一个人淋着丝丝细雨慢慢吞吞沿着马路牙子拖着步子往回走。

  日期:2011-06-16 09:01:15
  寝室的床铺是以从左下到右上的逆时针方向按照甲乙丙丁顺序编排的,马小军睡的是左上方的丁号床。
  晚间聊到一时兴起,睡马小军对面丙号床那位开口说:“觉不觉得咱们学校这种以天干地支排床号的手法很特别?说不定是全世界独一无二的呢。国内的学校大多是排个1、2、3、4了事,而外国人压根就不懂周易,更别说经天纬地、天干地支了。
  而且,这样排序最神奇的当属能给睡在床上的人以一种路人甲路人乙的心理暗示,时刻从潜意识里暗示他说不定某一天自己就能从个跑龙套的变成一代天皇巨星。佛洛依德的心理暗示原理和中国的风水学说都是这样对人起作用的。”
  这一番话说的睡甲乙二床的两位心里一阵愉悦紧张,纷纷点头,佩服不已。丙床那位于是趁热打铁道:“不如我们就暂时以自己的床号为代号昵称,怎样?”
  甲乙二人连忙表示赞同,只有马小军没发话,一来他觉着名字是自己爹妈给起的,随便让丙这么说一下就给改了,多少有点认贼作父的感觉;二来是这个“丁”字怎么叫怎么听都给人一种钉子户的感觉,弄不好不得善终,不像是什么好兆头。

  日期:2011-06-16 10:06:23
  前一天还下大雨来着,第二天却晴得厉害。大清早的太阳就已经是晒得人不敢出门了,原本计划出去逛校园的四人只好继续在寝室里各自床上窝着。而后,丙从隔壁学长处打听到此地的天气特立独行的好似完全不属于国家气象局管辖范畴:
  人人都羡慕四季如春的地方,但在这里,春天似乎连象征性的扶贫工作都懒得做一下,通常是直接从毛衣棉袄羽绒服,一层又一层裹得人人都只有一围,直接切换到热得大家都希望能回到只剩树叶和三围的原始社会,中间连个转场过渡都没有;
  就算今天艳阳高照晴空万里,也丝毫不影响明天出现害得外教们各个惊声尖叫天上下猫下狗下草泥马的暴雨。有时甚至连续数日晴天和阴雨打麻将一般轮流坐庄,果然是经受了中国博大精深马吊传统文化千百年的熏陶,耳濡目染,发乎自然。
  夏天还好说,到了秋冬季节便让人苦不堪言,一场雨可以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的一下就是十天半个月,下得整个人感觉都要霉掉了,湿鞋子臭袜子在阳台上大摆龙门阵,臭味相投的一塌糊涂。

  说道情绪高昂激愤处,学长还忍不住搬出了诗词典故为证:当年苏轼贬谪此地,住了不到三年就写下了“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诗句,都任平生了,那得下多少场雨啊!
  不过这种特有天气也有其专属的附加值——每年夏天都可以见到十几次彩虹,和北京申奥成功前每个月见到沙尘暴的天数在一个频段里。
  总而言之,在这里只有穿裙子的季节和湿鞋子的季节。对于广大男生而言,算是也有得,也有失。
  一觉醒来已是晌午,看其他三人仍是睡得正酣,马小军只好坐在外间厅里等,等得实在无聊便随手抽过一张报纸来看。
  瞟一眼标题便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好家伙,七旬老太一夜之间返老还童,满头银发变青丝……
  马小军顿时觉得为之一振,精神抖擞地接着往下看:

  刘老太今年七十有三,她少年白发华发早生,二十多岁时已是满头银丝,白头发已成为困扰她半个多世纪的心头大患,忽然天降喜讯人间福音刘老太满头白发一夜之间变为青丝……
  马小军感叹这可比那谁,李白、梁羽生、方文山什么的强多了,二十多岁就变成了白发魔女,果然是不同凡响。
  接着往后:
  ……原来是使用了XXX牌染发剂,刘老太自从用了XXX牌染发剂之后,腰不酸了背不疼了腿也不抽筋了走路也有劲了一口气都能上五楼了……
  马小军心想真是太难为这位一把年纪,愁苦了半个多世纪的刘老太了,做个染发剂的广告还要天天上五层楼,可见生产厂家的要求之高。那可真是外敷内服,成效显著。
  日期:2011-06-16 16:33:02
  好不容易挨到太阳下山月亮爬上来,四人实在闲得无聊,倒也不如说是兴之雅至,于是决定晒着月亮出去逛校园。逛着逛着眼前出现一片荒原,荆棘遍布芦苇丛生,绵延了不知几千公里,反正是一眼望去四个人八只眼睛都望不到边。惊奇诧异得四个地球人好似望见了月亮上出来晒星星的月球人。
  毕竟嫦娥和吴刚都是被贬谪囚禁在月球上的地球人,再剩下的那就只有一只兔子了,所以这惊奇的程度可想而知。四人不禁感叹道:大学果真就是大,大到都可以直接装下一片原始丛林了。
  四人回到寝室问过了隔壁的学长,才得知原来整个新校区都是近年来学校不断扩招的副产物,其中以学生宿舍、学生食堂,以及不可或缺的学校大门这三大建筑呈三足鼎立之势率先竣工。各院系教学楼目前仍处于透过现象看建材本质的阶段,在那半人高的荒草背景掩映之下,埋藏着一堆堆充满着大无畏献身精神,哪里需要哪里搬的革命红砖。

  这几日新生报到,学校怕吓跑了家长所以暂停了施工。四人晚上看见的那块原始丛林就是未来时态的学生广场,东边还有一块,据说是未来的东方足球场。
  未来的事情我们无法预见,不过现在的实际情况却是只要足球一踢,那便是飞禽走兽仓狂出逃,蛇虫鼠蚁尸横遍野,颇有马父当夜梦中难民营的遗风,真是委屈了这群密林深处无辜遇难的原住民。
  当然,大家为了自身以及足球的安全,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冒险前去踢球的。
  日期:2011-06-16 21:53:41
  玉兔东升,素月流白。无聊的四人躺在床上闲聊,聊到最后实在无话可说,白天又睡过了头,只好各自瞪着眼睛望天。马小军这时丢出一句:白天睡多了,现在感觉像是躺在床上挺尸,真他妈的无聊。
  确实是句实话,可惜太实诚了所以没人接话茬,好在电话这时非常善解人意的响起来,从而避免了一阵会长到令人尴尬的沉默。
  马小军立马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翻身下床一路小跑过去,动作如此之神速难免会让人怀疑电话那头那位与马小军的亲密程度。三人纷纷伸出头来侧耳倾听一探究竟。
  马:“喂你找谁?”

  电话那头恶狠狠一句:“你妈,是个男的。”
  马:“你妈才是男的,我妈是女的。”
  说完这话马小军觉着十分不对劲,可是一时又说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接着身边爆发出一长串狂野夸张的笑。
  现在是反应过来了,可是碍于面子不好承认,马小军只好抓着听筒继续问:“你谁啊?你找谁啊?”
  然后就听见电话那头换了个声儿传来飘忽不定的一句:他妈真是个男的。
  然后对方就“啪——”一声挂掉了电话。
  甲乙丙三人围过来追问:“谁啊?”
  马:“不知道?”
  丙:“不是你妈?”
  乙:“哈哈哈哈……”
  马:“是你妈。”

  甲:“不是你女朋友?”
  马:“不是。”
  丙:“那你小子跑这么快,我还以为是你那谁谁谁呢!”
  马:“我只是觉着,这么晚打电话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乙:“那他说什么?”

  马小军摇头。
  乙:“那他是男的女的?”
  马:“男的。”
  三人一听是男的都不感兴趣了。
  甲:“咦,你家里人知道这个电话的号码吗?”

  马:“我自己都不知道。”
  乙:“那谁知道?”
  丙:“天知道。”
  这时,天又打电话过来了,三人催马小军快接。马小军接起电话来刚喂了一声,电话那头传来一句:“看吧,我可没骗你!”
  然后对方又是“啪——”的一声挂掉了电话。
  三人又问对方说什么,这时电话又响了,马小军没好气的说:“你们自己接不就知道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乙抓起电话就是“喂喂喂”连着三声,对方的声音低得像是从地狱里传来的:“你们是H学校吗?”
  乙:“是啊,你找谁啊?”

  这次地狱那头传来一句自言自语,听着像是个嘴里卷着长舌头捋不清楚的吊死鬼:“咦,既然是H学校,那为什么接电话的不是女生呢?”
  乙转过头一脸无辜的望着身后的丙,丙抓过听筒道:“我们这里是学校,你以为呢?我们这里只有男生,不对,我们这里只有大老爷们,要找女生麻烦你出门左拐去隔壁女生宿舍。”
  吊死鬼虽然出身未捷身先死,但还是不死心,接着追问道:“那,女生宿舍电话号码是多少?”
  丙:“对不起,不知道,你以为你打的是114吗?想查哪里查哪里?”
  丙边挂掉电话边顺口溜出句:“我要知道我自己早就打了,还等你?”最后转过身勾搭着乙的肩膀道:“别理他,有毛病,睡觉去!”

  这时电话又响了。
  电话机旁就只剩下甲了:“喂,……不骗你,我们真不知道……要有号码,我肯定会告诉你的……是真的没有啊,我没骗你……”
  丙实在听不下去了,调转头走回来一把抓过听筒:“号码你个头,告诉你,号码我有,就是不告诉你。”说完“啪——”一声使劲挂掉电话,继而对甲说:“别跟那群白痴傻×废话……”
  话还没说完,电话又响了。
  “不让你打你还打,再打来小心大爷我打爆你的头。”说着丙一把拔掉了电话线,寝室终于安静了。

  日期:2011-06-17 13:40:50
  四人就这样无所事事地逛了好几天校园之后,终于有点事情可以做了:全系新生集体从寝室搬了板凳,一路长途跋涉披荆斩棘地经过了未来的时代广场去往连椅子都还没有装的未来系楼开新生动员大会。
  到了系楼才知道里面不仅没有椅子,而且还没摆桌子没按窗子,没水没电,没粉没刷,没灯没门——除了一个小木门框就只剩下四面抹满青灰色水泥的高墙。这个殿后工程相比隔壁学长之前的描述完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虽然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但这个扯后腿工程的惨烈现状,还是让马小军吓了一跳。和大几百号人挤在这个阴森黑暗的水泥窟窿里,马小军只感觉这一跳仿佛是跳进了终南山的活死人墓,求生没有灯,求死……只有门框没有门。
  那些个矿工们被困在地下几百米深处的矿井里,那种不见天日求生无门的绝望,想必也是这么个感觉吧。
  这次开大会全系学生是先按专业分区划片儿,然后是一个班圈一块儿地,最后是一个寝室一个寝室的割据分占着。

  四人突然发现别人全都是八国联军围着一张八仙桌,唯独自己这边是四个小鬼围着一张麻将桌,顿时觉得人单势薄。再一细想四人都被吓坏了:这么多天连一个同班同学都没有遇见过,难道自己住的是鬼楼?首当其冲便是那位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学长……
  日期:2011-06-17 15:08:17
  原来四人所住的是第一次宿舍改良工作之前的标准间,最初最原始的试验品。
  一开始学校的计划是将所有学生宿舍都建成标准四人间。等到第一栋宿舍楼竣工时,校长突然反应过来:按照学校近年扩招的速度粗略估算一下,等到学生宿舍全部建好的时候,是绝对无法装下全部学生的。
  而学生宿舍之所以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装下所有的学生,于是校长当即大笔一挥将剩下的学生宿舍统统改成了八人间,借此来缓解即将面临的住房压力。
  遗憾的是到了马小军这一届,学校终于还是成功的让少数同学没有宿舍可以住了,看来唯一正确的解决方案应该是直接从第一栋开始就改建成八人间。

  整个新生动员大会上唯一一件具有意义的事情,是四人得知了一个非常残酷的现实:四人所在的新闻班一共就只他们四个男生,也就是说,如果不请外援,新闻班连一场正规的篮球赛都没有办法参加!
  日期:2011-06-17 18:44:34
  接下来的几天领导们好似上了瘾、着了魔、嗑了药一样成天耗着大家开会,一发而不可收拾,一开起会来便完全忘了自己还要备课总结吃饭拉屎,忘记了同学们需要的是适可而止。
  是啊,一年也就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大好几千人毕恭毕敬地坐在下面洗耳恭听自己发表那些大而不当、虚而无用的高谈阔论,当然要逮住咯好好利用啦。于是从总书记、书记、副书记到主任、副主任、代理主任,再到班主任、代课老师、辅导员一级级一层层的排下来,排了整整三天外加三个晚自习。
  每次开会,领导们都会提出一个目前根本没有办法完全避免,或者暂时不可能一次性解决的预见性问题,然后围绕这个问题展开一系列貌似严谨缜密的自问自答,最后抢在众人得出这是一个悖论之前,抛出另一个全新的悖论。
  这让马小军很是佩服领导们的深思熟虑、防范于未然,刚一开学就已经考虑到了这么多杞人忧天的问题。不过更让马小军佩服不已的还是坐在自己旁边的那八个女生,领导们三天下来讨论了无数个问题,虽然没有得出任何一个有用的结论但至少证明了问题的无穷性,而她们竟然可以就一个问题连续讨论整整三天三夜。三天前,她们忽而燃起了兴致开始讨论各自的偶像到底谁更帅,激情喷薄的火焰如燎原的星星之火一发而不可收拾,一直讨论了三天三夜仍没能票选出一个能够半数通过的结论。

  倒是马小军四人得出了一个一致的结论:一想到这八女就想投江。
  日期:2011-06-17 20:13: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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