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次高考两年复读

作者: 07MM谭牢板

  日期:2011-8-23 21:13:00
  谭牢板(笔名)男2007年考入复旦大学高分子科学系,就读于高分子材料与工程专业 学号:07300440019于2011年7月2日本科毕业,获理学学士学位。我在大学期间利用课余时间将曾经的一段压力和痛苦写进小说里,历时一年时间,于2009年5月完成初稿,由复旦大学中文系的邓婷同学帮忙校正初稿,并在与《萌芽》总编赵长天老师和《南方周末》记者陈彦炜先生的交流探讨后不断修改。现在将这部名为《三次高考两年复读》的长篇小说发表于天涯论坛上,我希望对即将做出选择的千万高考学子有一定的帮助!也希望对即将踏入高三的莘莘学子起到一定的告诫和勉励作用!最后谨以这部小说向那些通过高考残酷选拔步入大学殿堂的所有学子们致以崇高的敬意!请你们好好珍惜在大学里的四年时光!虽然中国的教育制度众说纷纭,莫衷一是,但历经高考,就是属于我们这一代人最真实的回忆!

  最后再次感谢邓婷同学、赵长天老师、陈彦炜先生所提供的帮助!
  这是一个美好的时代,也是一个糟糕的时代!
  ——狄更斯
  2006年9月20号,离06年高考的硝烟散去还不到三个月的光景。
  大化县城,家里,厨房内。
  林锐站在林家列祖列宗的灵位前,按照母亲平时的样子摆上贡品,点燃香烛,然后倒上六小杯酒。林锐有模有样地拜了三拜之后看着灵台前父亲的相片说道:“老爸,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接着他又烧了些纸钱。约莫过了十分钟,他把台面收拾干净,然后背上背包出门了。
  9月26号。
  都安县城,一所中学里。
  在一间很普通的办公室里。一人、一桌、一台吊扇,其余的空间都被各种各样的高考冲刺试卷和试题集锦挤掉了。一位头发稀疏眼戴金边眼镜的中年老师在麻利地整理这些从全国各个重点中学搜集来的备考资料,他要尽快将这些资料发到高三和复读班学生手里。夏日炎炎,知了也在跟着捣乱,吊扇的风力显得弱小可怜。中年老师蹲伏的巴掌大的地方已经湿漉漉一小片了。

  不知什么时候,办公室外已经站着一个人,他只是默默地站着,没说一句话。直到中年老师在休息的空闲里抬头才发现了他。
  “林锐……”他似乎有些吃惊。
  “梁老师,您好!”这个站在门外一声不吭的人正是林锐,一副黑框眼镜和消瘦的面庞显得他有些弱不禁风。林锐勉强一笑,低声地回应对方。很快林锐的脸色就变得有些难看,与其说他此刻的脸色因紧张而有些腼腆倒不如说是疲惫中略显尴尬。
  这位中年老师的名字叫梁青。
  梁青完全放下手中的试卷,缓慢地伸直了整个躯干,“你还没开学吗?怎么还有空来看我?”他一边拭去满脸的汗珠,同时随手拉出一张椅子,“别光站着,来,坐下!”梁青在忙碌一整天之后难得露出了一丝微笑。

  “梁老师,我来是想跟您说我还想再复读一年。”林锐的声音压得更低了。
  梁青认真地看着林锐,脸上挂着的微笑凝结了,很快就是一脸沉默。十几秒钟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从上衣摸出一只香烟,“你考虑好了吗?这可是你第二年复读呀!不要太草率了!”他吸着烟意味深长地问道。
  “嗯,我考虑好了!”林锐声音依旧很低,但是回答得很迅速。
  “家里人都同意?”
  “嗯,他们没意见!”

  “每年高考都在变化,明年题目未必比今年容易,高考变数很大的!你真的想清楚了吗?”
  “嗯,我觉得今年发挥很不理想,想再拼一年!”林锐的声音略提高了几分贝,很坚定地回答。
  梁青低头看看手中的香烟,一根烟转眼短了一半,他抖了抖香烟前端的烟灰,一时间不说话了。
  短短几分钟的沉默,让室内温度降低了不少。
  梁青把仅剩的烟蒂扔在地上,目光又迅速回到林锐身上。沉思片刻,他才认真地说道:“好吧,只要你觉得能抗住压力而你家里人又不反对,我也支持你!我希望你能好好总结前两次高考的经验和教训,其他的话我也不多说了,你好好想想吧!”严肃的谈话气氛瞬间冰释,梁青的脸上又浮现了笑容。

  林锐点点头,梁青的话让他放松了一些。
  “你先到教务处报个名,还是进复读重点班,今天晚上就可以来上自习了。”
  “谢谢老师!您先忙!”林锐告别梁青,向教务处的办公室走去。
  林锐走出梁青的办公室,知了清脆而烦躁的叫声伴随着炎炎烈日让人烦躁不安。在阳光下他甚至感到几分阴冷,或许他的温觉细胞已经迟钝得反映不出由室内到室外的温差变化了。他看看手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渗满了汗水。站在高楼上,他久久地俯视着教学楼、操场、篮球场、足球场……这一切他都再熟悉不过了,因为他已经在这所学校呆了七个年头,而现在他又将迎来第八个年头……

  下午,一切入学手续办好后,林锐备战高考的学习生活算是真正开始了。
  晚上七点左右,复读重点班教室内,一个男生眉飞色舞道:“一名女教师在教一年级的学生学英语字母,她说:‘来,大家跟老师一起读,‘A—— B ——C……’然后小朋友们用稚嫩的声音学着老师念,但唯独一个小朋友怎么都不张口,老师奇怪了,就问他,‘小朋友,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念呢?’小朋友回答说:‘老师,妈妈说X是不好的字眼,是脏东西,骂人用的,不能说出口的!’老师听罢笑道:‘你妈的那个‘X’是脏东西,不好的,而老师的这个‘B’是干净的东西,是外国人正在用的!很文明的……’”众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讲笑话的男生穿着白T恤,圆圆的脑袋上顶着三个“旋涡”,因头发过长,整个脑袋就像鸡窝一样醒目扎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哪来的叫花子。他本人倒是毫不在意别人怎么看自己的鸡窝造型,一脸悠然自得。他的这个笑话弄得一旁的几个男生狂笑不已,几个女生则鄙视地看着他们。

  “喂,同学!在这样的场合说这种笑话不好吧?”一个中等身材、体型偏瘦的男生围了过来,他一脸严肃而平静,但声音却清晰洪亮。
  “哎哟,我这是影响你考清华北大了吧!不服怎么的?”“鸡窝脑袋”一边站起来一边刻薄地回应那个男生,同时摆出一副痞子的样子。
  “啪”的一声,“鸡窝脑袋”还没站稳就被对方一拳打倒在地,他这一倒显得极其狼狈,倒地的同时把桌子也撞翻了,课本落满一地。那男生一拳得手并不跟上,还是很安静地站着,似乎是在等“鸡窝脑袋”爬起来。
  “有种你等着!”“鸡窝脑袋”大怒一声,迅速爬了起来。他在众人面前被打倒在地,顿时恼羞成怒。
  眼看一场恶性斗殴事件就要开始了,周围的同学都散开了。

  “好了,别打了!”这时另外一名男生用手把鸡窝脑袋牢牢地按住不让他往前冲。“鸡窝脑袋”这下更恼了,不管三七二十一,抡起拳头就打向抓他的人,可拳头还没打到对方他整个人就像被雷劈一样定住了,“林……林锐……”他惊讶地看着抓他的人。
  “陈磊……”那男生也有些惊讶。
  “鸡窝脑袋”名叫陈磊,而把他牢牢按住的人正是林锐。他们初中的时候就是很要好的同学。念高中时他俩都在该校的高中部,但不是同一个班。两个初中好友在这样的场合相遇,惊喜之情可想而知。“好了好了……一场误会,大家都散了吧,回到座位上,让老师看到了不好!”陈磊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堂而皇之地驱散围观的同学。林锐看了看一脸冷漠的男生,笑着说道:“你好,我叫林锐,这是我朋友陈磊,大家以后都是同学了,刚才的事别放在心上!”那男生看了林锐一眼,没说一句话,也没有任何表示,转身就回到座位上了。

  “你别走!”陈磊很不服对方那副拽样,刚想冲上去又被林锐拉住了。
  “算了算了……你也是的,闲着无聊竟瞎扯淡!”林锐劝说道。
  “这不是开学没几天闲着无聊吗,给大家解解闷!”陈磊一脸悠闲自得。
  “无聊?那你干嘛来着……对了,你不是去那个什么陕西师大了吗?怎么,这么快就毕业了?赶忙着跑回来回报母校,从事这阳光底下最光荣的职业?”林锐打趣道。
  “这个……这个一言难尽呀,我们坐下来说吧!”陈磊深吸了一口气。
  陈磊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那是给晚来报到的复读生留的,这样一来林锐就跟他坐一块了。陈磊05年考上了陕西师范大学的应用数学专业,他本身也很喜欢数学,所以就去了。陈磊数学学得很好,高三时他拿过全国数学奥林匹克竞赛一等奖,但他并不知道可以凭借这个荣誉争取一个保送的机会,学校方面也没有告诉他这方面的保送信息,于是他就傻乎乎地去参加高考了。高考时候他的语文和英语考得很差,但凭借数学和理综的优异成绩他还是上了重点线。一年的高三生活就把他折腾得够呛了,所以填报志愿的时候他就选了一所保守的大学,也就是陕西师大。当陈磊到大学报到之后,室友都惊叹拿了奥赛一等奖的人还来这所大学真是埋没人才了。了解相关保送政策后,他懊悔不已,但他并不打算回来复读。在大学里浑浑噩噩混了一年之后,现在不知什么缘故他又跑回来了。

  “你怎么还呆在这里?听说你补了一年,怎么,想念这里的饭菜舍不得走?”陈磊看着林锐,满脑子也都是问号。
  “我?这个说起来话就更长了,以后再慢慢说罢……”林锐长呼一口气。
  整个班里都是死气沉沉的,没有一丝生气。
  9月27号,大化县林锐的家中。
  林锐的母亲章静和舅舅章宁坐在沙发上,谈论着一些事情。章静常年随局里面的工程队在新疆工作,施工项目主要是修建水电站。这段时间她放假在家里休息。哥哥林曦在南京大学读书,此时已经获得直研资格,有不少空闲的时间。从林锐高考结束到现在,一家人都不怎么好过,每年高考,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当林锐决定第二年复读的时候,家里的情绪就一直低落着——复读所带来的压力是要整个家庭来承受的。林曦晚些时候就要去学校了,前段忙完了弟弟林锐的一些事情,现在林锐回校上课了,他剩余的时间也就是陪陪母亲了。舅舅章宁得知林锐打算第二年复读,赶紧从另一个县城跑来和章静商量林锐复读的事情,他十分反对林锐复读。

  “你怎么还让林锐复读呢?自从他(林锐的父亲)去世以后你就没好好休息过!这些年来也够你受的了,辛辛苦苦把两个孩子拉扯大!他们都成年了,你也该好好休息了!去年如果你听我的,让他去念大学不就没今年的笑话了吗?第一年高考还超过重点线二十分,他不去,补了一年这下好了,连重点线都没上,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今年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他再复读了,他得的那个二本院校已经很好了,很多人争着去都没那机会呢!你辛苦了大半辈子了,孩子不懂事你要说说他们!我就是教书的,高考是怎么回事我还不清楚吗?压力大,变数多,没准明年林锐还会考得更低!”

  章静听着章宁的话,沉默不语。
  “我有个同事,他儿子就是桂电毕业的,现在在公司里上班,一个月两千……林锐这孩子我是很了解的,没林曦聪明,虽肯下功夫,但老这么复读也不是回事儿呀!”章宁喝了口水继续说。
  章静摊摊手,“没办法,孩子要求补就给他补吧,总之将来他不抱怨我就好!”
  “这个你得说他呀!总不能老让他们兄弟俩一辈子都骑在你脖子上吧,一个继续复读,一个还读研,这像什么话嘛!”
  章宁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开的房门打断了,林曦提着菜走了进来,面色有些难看,显然他听到了章宁的谈话。

  “舅舅,背后这么说人可不好!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谈!我是家里的长子,商量什么大事应该跟我说一声吧!”林曦把菜放在桌子上,在章宁的正对面坐了下来。
  “我读书这几年用的都是助学贷款、助学金和一些奖学金,没用家里的一分钱!我读研也不会用家里的一分钱……”林曦的每一句话都显得很犀利。
  “……而我妈之所以去新疆工作,是因为她一个人在家里闷得慌,再说把老人丢在家里我也不放心,跟局里的人一块多少也有个照应,也安全……至于林锐,他已经长大了,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们只是尊重他的决定,这样将来谁都不会埋怨谁!”林曦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
  “可你也得为你妈想想呀,你们不能总是光想着自己的事呀!”章宁被林曦直接顶撞,气不打一处来,说话的音量也大了一些。
  林曦一边听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脸从容地看着章宁,等他把话说完。

  “只要我妈愿意,她明天就可以跟我去南京,我也可以省下不少事!”
  “你……这……那林锐呢,他老这么复读不是花冤枉钱么?”
  “舅舅,你这话就更不对了!林锐复读所需的钱是我垫的,没花我妈的钱,更没花你的钱,只要我不觉得冤枉就可以了!”林曦的话已经有些针锋相对的味道了。
  “你……你还来劲儿了不是……我也是好言相劝!好好……你们不听,看他明年能考出什么来!”章宁涨红了脸起身就走。
  “吃了饭再走吧!”章静强力挽留。

  “不吃了,还有些事!”章宁头也不回就走了。
  看着章宁灰溜溜地走了,章静也觉得有些难为情,“你也是的,他毕竟是你长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话!”她责备林曦说道。
  林曦一脸无奈,“他这分明是不讲道理嘛,什么叫我们兄弟两个骑在你脖子上!这话也是能随便说出口的吗?”
  “好了好了……别发牢骚了!就你道理多!”章静语气变缓了一些。
  林曦看着章静,想了一会儿问道:“妈,舅舅还是为了借钱来的吧!”
  章静无奈地点点头。
  林锐的父亲林南是因工伤去世的,家里得到局里的一笔抚恤费,那是家里应急用的钱,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没动过。时下全国各地都在炒房炒地皮。一块巴掌大的地皮上砖头没见一块,几经易手价格就翻了好几倍。这样的买卖傻子都会做,所以即便是在这样一个偏僻穷困的小县城里这项事业也在如火如荼地展开着。小打小闹从银行那里是无法贷款的,所以在亲戚好友间集资炒地皮然后按比例分红是这个小县城老百姓津津乐道的一件事。章宁也为这事经常跟章静商量,但章静总是以小孩还在读书需要钱为由不断推脱,所以双方的关系就一直僵持着。这个矛盾又因为林锐一而再地选择复读变得更尖锐了。

  随着高中每年扩招,加上逐年递增的复读大军,学校有限的住宿资源已接近饱和,到林锐第二年复读的时候,学校里已经没有铺位了,他不得不在学校附近租个房间。也可以说,学校周边的很多房子都变成了学校的备用“宿舍”。周边不少家庭都建了四五层高的小阁楼,但儿女大多在外读书或工作,偌大的房子就剩下几个看家的老人了。这大批租房的学生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商机。把房子租给学生住,一个月也能挣两三千块钱,这可是一份丰厚而稳定的收入。而租房的大都是备战高考的学生,把房间租给他们当地居民还是很放心的。在这种大背景之下,林锐告别了七年的寄校生活,而他本身也想换个住宿环境了,毕竟他在学校里“住”的时间太久了,人也快麻木了,换个住宿环境对他来说也不是坏事。从住所到教室,步行也就十分钟,还是很方便的。

  林锐下晚自修回来,他刚要进门时却不小心听到了房东和邻居老太太们的谈话。
  “……我跟你们说,租房最好租给男生,男生平日不勤洗衣物,冬天又不勤洗澡,光这一点就可以节约下不少水费……”女房东侃侃而谈,听众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房东是一对夫妇,都很瘦小精悍。男的大概五十出头,在一所中学任教,大家都习惯地叫他老陆,女的在菜市场开了家餐馆。他们有两个女儿,都在外面读书。很多时候就两位老人在家,他们从不在家里做饭,一般都是在女房东的餐馆里吃。这样一来家里就显得“干净”了,厨房里找不到锅碗瓢盆的影子,连煤气罐也没有,家里是干净了,可却闻不到家庭的味道,说白了这里更像个旅馆。

  林锐听罢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简单跟房东寒暄几句后就开门进去了。上到二楼,林锐敲开了一个卧室的房门。
  “什么事儿?”一个大脑袋浓眉大眼的男生探出头来,他叫黄列为,是另一个复读重点班的学生,和他同房间的是一个长相十分斯文的男生,叫秦建,他俩来自地区高中,因为复读的缘故,大家同病相怜,林锐很快认识了他们。
  “刚才我上楼时,听到房东对隔壁的几个老太婆说我们几个男生不洗澡不洗衣服来着,你们两个看着办吧!”林锐长话短说,可缩减以后的话显得夸张了点。
  “什么……有这事?”黄列为一听就不爽了,“好,那我就每天就用他一两吨水,给她长长见识!我现在就洗衣服去……”黄列为的性格较急,说着就把堆了几天的脏衣服取了出来。秦建在一旁听了也愤愤不平。
  “我是每天都洗澡的,就不知二位的情况如何了,这每天两吨水的任务可不轻呀!”林锐看了一眼他们的房间,乱七八糟也就算了,从房间里还不时飘出的“男人味”有点让人接受不了,他知道女房东的话八成是冲着他们的。

  这个黄列为不爱听了:“什么……你这……快滚回你屋里去!等着看吧!”说罢便关上了门。
  林锐走上三楼,打开房门,走进自己的房间。房间约九平米左右,一床一桌就把房间里那点可怜的空间挤掉了,小是小了点,但一个人住就已经足够了。月租六十,价格已经很便宜了,在附近很难找到这么便宜的房间了。林锐躺在床上,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是他在这个房间住的第一个晚上。快要十一点了,周围的一切都很安静,除了窗外昆虫的叫声外就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了。林锐翻身而起,离他睡觉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他看了看书桌上整齐摆放的几本高考模拟试题,随手拿起一本,翻了没几页他又把书合上了。很快他又拿起了另外一本试题集锦,看了几分钟后他又不耐烦地把书合上了。坐在书桌前,他一时间竟然发现自己无事可做,可他又不愿就这么耗着。望着窗外几分钟后,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便打开抽屉,随手从几本小说中拿出一本《蔡智恒文集》,看小说要比坐着发呆强多了。翻开第一页,小说名字是《第一次亲密的接触》……

  第二天,教室内。
  大家三五成群,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小圈子。对于选择复读的学生来说,高考后的几个月显得既漫长又短暂,其中的原因每个人都心知肚明。回到教室里,他们再次拿起了三个月前打死都不愿再看一眼的教科书和习题集锦。高考这根无形的指挥棒就是有这么大的魔力,它使得成千上万的复读生再次踏进这个水深火热的大熔炉里,即便来年生死未卜他们依旧前仆后继,其中不乏像林锐这样两次“故地重游”的复读生。这是我们教育制度的悲哀还是一个又一个可歌可泣的“传奇”?众说纷纭,但始终没有答案,因为每个人都只看到高考这面多棱镜的一角,每个考生只能看到属于自己的一面,这跟四个瞎子摸大象的典故一样。

  “我去年那届复读重点班才60人,看我们班现在的情况应该不少于80人吧?”林锐大致看了全班一眼。
  “昨天我数过了,86个……这还重点班!”陈磊愤愤不平,“……我们隔壁那个重点班还95人……听说班主任是‘北大清华’级别的名师,很多人都慕名而去,上重点线的进去当然没话说,离一本线起码还有十万八千里的二愣子凭他老子关系够硬也屁颠屁颠地进去了……学生良莠不齐,学校不是砸自己的招牌吗!”陈磊继续开炮,“对了,林锐,你去年在他那个班对吧?”陈磊饶有兴趣地望着林锐。

  林锐看了看他,点点头。学校每年开设六个复读班,以往都只有一个复读重点班,那是复读生中的“精英”,只有分数上了重点线的才能进去。这其中极个别学生甚至超过重点线七八十分,他们是学校来年冲击北大清华的“重点培养对象”。在复读生中都有这么一个规律,离重点线还有二三十分的,复读一年上重点不成问题;而上了重点的,按分数高出重点线的不同程度都会有相应的提高空间。可以肯定的是,分数越往上能提高的空间就越小。有的高分落榜生不愿读二本院校,来复读一年也没什么提高,对于这类复读生而言,他们要的仅仅是来年高考的一次机会。当然,像林锐这样补了一年结果分数反而更不理想的例子,它就是“复读风险投资”失败的反面教材了。

  说到今年复读重点班的人数激增,那也是意料之中的。大学每年扩招的速度根本赶不上高中扩招的速度,这就意味着每年高考的竞争会更加激烈,没大学可去或没被理想大学录取的考生,不少只能加入复读的行列。至于理想大学的定义,那是因考生而异的。市级重点高中不能开办复读班,这个尖锐的矛盾直接导致县级重点中学的复读人数激增,因为县级重点中学开办的复读班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像林锐所在的中学地处国家级贫困县,一个小县城本身就没有多少教育资源,政府不可能独立开办一些专门的复读院校,同时,小县城的很多复读生迫于经济压力也不可能到市级院校去复读。他们就像湍急的河流,若不能适当分流,那么这一大批无所事事、血气方刚的人群就成了影响社会稳定的巨大隐患了。县教育局看着大量各地“慕名而来”的复读生“抢占”应届生的教育资源,他们也束手无策。对于学校而言,却是利大于弊,因为从市级重点高中落榜的生源质量都比较好,而各个县级中学来的学生,其中很多都上了重点线或者距重点线还有一步之遥,他们为圆自己的“大学梦”从全省各地走到一起,这些学生都是学校来年重点上线率的重要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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