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人割头颅:西格玛黑室解密诡案手记

作者: 我要去米国

  日期:2011-9-3 21:04:01
  你也许不会知道,在中国有一家极为秘密的单位,内部人员统称其为“西格玛黑室”。
  这间黑室专为存放某些光怪陆离以及无法解释的调查笔录而设,始于建国初期。在西格玛黑室里,凡是你所能见到的,将绝对是你无法想象到的。在此,我不妨举出部分例子为证,比如:庐山深潭铁冠人调查笔录,太湖天梯之谜调查笔录,云南腾冲变异死胎调查笔录,大兴安岭六十四根悬浮断臂调查笔录……以及,辽东纸人割头颅事件调查笔录。

  或许,你认为我是在耸人听闻,因而悄悄到百度或谷歌等搜索引擎寻找上述笔录的线索。
  我要说的是:这显然是白费力气。因为西格玛黑室属于国家顶级保密单位,只要有资格存放在此的调查笔录都将遭至永久封禁,而且,每位出入者也要经过数十道严格至极的身份验证。——甚至,作为当事人的我,在完成纸人割头颅事件调查笔录准备离开之际,还遭受了相关工作人员极为严厉的百般警告,为此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守口如瓶长达半个世纪之久。

  如今我已风烛残年,而今天,我之所以选择把纸人割头颅这件亲身经历的事情公诸于众,是因为我刚刚获知,与之相关的最后一位重要人物已经离开这个世界,这意味着我的叙述不再需要承担任何风险。
  ——你真的相信纸人可以割掉鲜活的头颅吗?
  好吧,我现在就告诉你,你看,它已经来了……
  日期:2011-9-3 21:06:00
  (1)
  这篇故事开始的时候,我才23岁,还是个愣手愣脚的毛头小伙子。
  那是1961年,咱们国家刚刚经历过一场史无前例的大饥荒,也就是后来你们经常在官方历史教科书上看到的“三年自然灾害”。说起来那绝对是段不堪回首的艰难岁月,由于中苏反目成仇等等众所周知的原因,差不多整整三个年头,举国上下的老百姓都在为填饱肚子绞尽脑汁,当时不是有那么句口号么——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实际上这话鼓噪得有些含糊,因为许多老百姓的裤腰上充其量裹着一根麻绳,而腰带早就被泡糟后吞进了空空荡荡的肚囊,甭管是纯皮的还是人造革的。

  现在提及这些,不怕你们这些年轻人笑话,那阵子我不单单吃过烂腰带,死老鼠和玉米秆,棉絮和草根儿,甚至还吃过白鹭粪——我的老家在吉林辑安(1965年更名为集安),紧挨着鸭绿江,白鹭就是这江上的一种水鸟,以鱼为食,它的粪青里泛白,还好不臭,挖回家洗巴洗巴放在锅里蒸,熟了全家都抢着吃……可能我这么说三言两语就完了,但是没有作为当事人你们真的没办法体会我当时的心情,那东西毕竟不是啥好玩意儿,要不是饿急了眼谁又愿意这么干呢!

  容我再举个例子。你们都知道,稻草本来是喂马喂牛盖房搓绳的材料,其实那时候它们也是家里必不可少的裹腹之物:先用铡刀把稻草铡碎,放在铁锅里炒焦,然后再放在大石碾上碾成碎末,接着用石磨细磨,磨完再过箩成面儿,最后掺上一点儿饸饹做成窝窝头充饥……
  不过,后来据说其它省份的有些地界儿居然吃起了死尸和活人,相比之下我的这些经历也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微不足道了。但是不管怎么说,日子再苦也总算是熬过来了。能活命就是福气,这话虽然简单点儿,道理却是真儿真儿的。再加上不久之后,公社运输队又安排我做卡车司机——这在当时是份让人羡慕得要命的差事,因此我对党和政府那真是掏心窝子地感恩戴德。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时候我每天都向毛主席信誓旦旦地保证,发誓要揣着一颗铮铮红心报答他老人家,努力工作,争当先锋,为祖国建设添一块砖,加一片儿瓦,做一枚嗡嗡直叫的螺丝钉。

  这些话,你们千万别以为我在胡诌闲扯,六十年代的意识形态的确如此,大家怎么想的就会怎么说,完全都是照实陈述,没虚的。
  我的工作很简单,也很枯燥乏味,就是负责将已经装好的整车木材由辑安运往安东(1965年更名为丹东)。当时安东有个东坎子防洪堤工程,由于鸭绿江连年泛滥不已的水祸,导致沿岸百万余亩农田受灾严重,老百姓苦不堪言,故此当地政府响应中央号召决心打好这场整治硬仗。辑安境内山峦重叠,满坑满谷的原始老林子遮天蔽日,都是上好的成材木,伪满时期就曾被日本鬼子大肆掠夺过,加之其与安东邻近,又是造福于民的大事,所以整车整车的木材就这样被源源不断地被运向工程建设前线。

  辑安到安东有六百多里地,按照现在的车速大概也就七八个小时的路程。只不过当时的路况跟现在没法比,大半都是些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土道,卡车走在上头就像光着脚板子踩在刀刃上,战战兢兢的。通常我都是每隔三五天跑一趟,下午出发,翌日清晨抵达安东,卸掉木材再行返回。
  这天,正是阴历七月十五,我像往常一样跟着老搭档崔国梁开车赶路。
  老崔比我年长十来岁,他原先并不是本地人,后来做了倒插门女婿才在此落户。或许是由于这个缘故,他在大家前总显得矬了一截,除非实在躲不开,否则你根本没办法与他交流。套句俗语,那就是位倔得像条驴的主儿。话虽如此,但是老崔的心肠倒是不坏的,我们搭档期间他也没少照顾我,特别是在赶路到了后半夜困劲儿冲顶的时候,他保靠会把我替换下来,准准的。

  原本卡车在崎岖的盘山道上行驶的还算顺当,只是到了傍晚时分,阴霾的天空里突然电闪雷鸣,继而下起了瓢泼般的暴雨。随着雨水下的越来越大,歪歪扭扭的卡车开始吃不住劲了,它时常会被泥泞的湿土缠得嗡嗡咆哮。老崔为了安全起见,急忙招呼我停下车来避避雨,我本来想着找块开阔的地方再行停车,不料卡车将将转过漫湾,车头猛地发出了“嘭”的一响,像是撞到了什么东西,紧接着,卡车居然硬生生停在了路面!

  日期:2011-9-3 21:07:00
  (2)
  由于车速比较慢,我和老崔的身子只是惯性地向前耸了耸。老崔拉回身子盯着我看,然后把目光缓缓下移,这时他突然对我说道:“邱明,怎么,怎么你的脚……还踩在油门上?”
  我愣了两秒钟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因为事出突然,我根本没来得及踩刹车,可是,卡车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戛然而止呢?想着有些蹊跷,我又连续点了两下油门,只听得卡车吭哧吭哧作响,就是不肯向前挪动一步。我忙问老崔:“这……究竟是咋回事?——对了,你看清刚刚咱们撞到的是啥玩意儿了么?”
  老崔撸着脸默不作声,四下瞅了一阵才说:“有些……不对劲咧!不对劲咧!”说罢他伸出满是大骨节的手指冲着我嘘了一声,“邱明,你听,外头的大雨明明下得哇啦哇啦的,可是你再看这车窗,咋一滴也没落在上头呢!”
  听到老崔这么说,我赶紧摇落车窗一探究竟。生猛的阴风囫囵囵灌进了车内,冰凉不禁让我寒噤连连。这风里似乎夹杂着一股子湿气,倒像是寒冬腊月的老北风那般刺骨。我把脑袋探出车外四处观察,只见卡车周围弥漫着一团黑蒙蒙的浓雾,能见度只剩下半米左右。更不可思议的是,车头灯原本能照出十来米的光束,居然只剩下一巴掌长短,光束幽幽地颤抖着,犹如线路接触不良时的样子。而耳际间确实能听到近处的落雨声,但是卡车周遭却真的不见一星半点的水滴!

  黑雾,似乎把卡车裹了起来,我们就像被放入了一只密封的匣子里……
  我的脑袋“嗡”的一声,随即联想起了刚刚连踩油门的事儿,心里顿时七上八下,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老崔,咱们,咱们是不是……遇见啥不干净的东西了?”
  我的话音刚落,还没等老崔搭茬,在哗哗的雨声里,豁然传来了两声稀沥沥的啜泣。这“嘤嘤”的声响在暗夜里显得异常诡秘,仿佛受了委屈的孩子躲在角落里。我的身上早就叠了三五层鸡皮疙瘩,那股难受的劲儿就像用长指甲叽嘎叽嘎挠着玻璃。不过我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它一定跟刚刚卡车撞上的那个东西有关。于是我不管不顾地从底座下掏出了那把防身用的匕首,壮着胆子跟老崔说:“走!下去看看到底是啥玩意儿!”

  这时老崔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把眼睛瞪成两颗牛蛋,以命令的口吻道:“邱明,赶紧把车窗摇上!我们遇到阴燮了!再晚……再晚就没命咧!”
  日期:2011-9-3 21:09:00
  (3)
  若是旁人咋咋唬唬说这样的话,或许我会思量一下,但是老崔不同。要知道,他压根儿就不是喜欢开玩笑的家伙,这种性格的人但凡认真起来,那就足以说明了事态的严重。所以我赶紧劈叉啪嚓摇上了车窗,不管不顾地问他:“你说啥阴燮?啥再晚就没命了?”
  老崔的喘息断断续续,虚汗流了一脑门子。他胡乱抹了两把才说:“今天是阴历七月十五。”
  “——阴历七月十五……鬼节!!”我从老崔意味深长的话里听出了些许端倪,“你是说阴燮那玩意儿……”
  老崔说:“原先这些东西我是半信半疑的,可是刚才你也听见那瘆人的动静了……你知道闫二倔子这个人吧?就是咱一个公社的,前年腊月死的那个。”

  我连连点头:“知道,知道,不就是那个闫疯子嘛,整天神神叨叨的,据说他临死之前还给自己造了副棺材,后来他爹不知怎么的还弄瞎了一只眼。”
  老崔有些激动,嘴里冒出的话哆哆嗦嗦:“其实,闫二倔子压根儿就不疯!他是生来就开了天眼的!那两年俺俩走的挺近,没事儿还凑堆喝点小酒。有一次队里上山割苞米,回来的时候月亮毛毛的都撑起来老高。你也知道,山路常年走牛车马车的,轱轳印儿压得很深,我就在里头晃荡着。可是我每走一步,身边的闫二倔子就跟着呲着牙嘶嘶地咂巴着嘴。我觉得奇怪就问他这是咋了,闫二倔子说,咋了?看着你把它们的胳膊腿儿都踩折了,我瞧着心疼。当时我一下子就毛愣了,赶紧从里边跳上来,心惊胆颤地问他踩着啥了,闫二倔子说踩着啥还用用告诉你么。我立马就明白过来了,又悄悄地问他那些东西长啥样,他说红的白的青的灰的都有……闫二倔子还警告我,以后夜里千万别在车轱辘印儿里走,他说那是阴阳路,要是碰上一只黑的你自己咋死的都不知道。”

  本来我就害怕的要命,再听了老崔这番话我真是手足无措。但是人这东西有时候爱逞个能,特别当时我又年轻气盛,为了面子也要装装大瓣儿蒜,于是我故作镇定地说:“那后来呢?难道他爹瞎眼这事儿也是因为闫二倔子?还有你刚才嘟囔的啥阴燮……”
  老崔盯着车外的黑雾叹息不已,良久之后才打开了话匣子:“后来有一天,闫二倔子突然跟我说他要走了。他说那头催得很急,让我尽快帮他弄两块上好的棺材板子。我想到好歹邻里一场,无论他说的是真是假,这事儿我都得给他办。于是我就进山给他弄了两颗爆马子木,你知道这成材的爆马子木根本就不好找,而且用它做棺材多少年都不会烂,就连鸭绿江对岸的朝鲜人都到咱们的地界来偷伐偷盗的。为此闫二倔子还破天荒地请我吃了二两狗肉。棺材造好以后,不久,闫二倔子就真的死了。”

  老崔说到这里欲言又止,他吧嗒了两下干裂的嘴唇,这才“嗨”一声,接着又说:“可是,可是谁也没想到,就在闫二倔子出殡的那天,出了件特别奇怪的事情来。现在跟你唠叨我这心里还泛嘀咕呢!我记得那天嘎嘎的冷,我们几个抬棺材的人冻得直打哆嗦,漂了层白霜的眼睫毛只要眨巴一下就生生地往起粘。待将棺材放入坑内准备填土的工夫儿,我猛地听见了棺木里传来五六声嘭嘭的响动,急赤火燎的。在场的人顿时就吓懵过去了,谁也没遇见过这阵仗哇!咱们公社里那个锁柱子,二话没说尿就从棉裤裆里流了下来。后来敲棺木的嘭嘭声越来越急,闫二倔子他爹一看不行,只好胆突突地用带着的家伙什儿把棺木撬开了,结果你猜怎么着?里边活生生蹲着一只碗口大的绿汪汪大蟾蜍!这玩意儿跳起来喷出一股花白的浆子,直接浇瞎了闫二倔子他爹的右眼,然后蹦跶蹦跶进了林子。接着我们就草草地埋掉棺材,赶紧离开了那个地方——那两年国家破除迷信的风头正紧,所以往后我们谁也没敢再提这桩怪事儿。可是事后我怎么也想不明白,那只大蟾蜍是咋进的棺材里?还有,当时可是寒冬腊月,按说那玩意不该在这个节气出没哩!”

  我听罢这番话冷颤打得像敲个不停的鼓点儿,巴不得老崔从来没有讲过这些。老崔见我一时间没了动静,大概是猜出了我的心思,他连忙笨拙得往回找补:“那个啥,那个啥……邱明,我就是这么一说,你权当我胡嘞嘞,实际上压根儿就没我说的那么邪乎。”
  我听得出老崔在给我找台阶下。虽然他也是一番好意,但我当时脸上就挂不住了,扭过头来瞪着眼他问:“闫二倔子说的那个阴燮到底是个啥?”
  日期:2011-9-3 21:24:00
  (4)
  老崔见我跟他赌起了闷气,满脸憨厚冲着我机械地笑了两声,这才吞吞吐吐地说道:“阴燮……闫二倔子说它是死于腹中四体不齐整的胎儿变的,由于不能成人,这些被胡乱埋在深山老林子里的胎儿戾气未消,经常会在夜里出来拦路魇人……它们有时候现形的是半拉脑袋瓜子,有时候现形的一串血赤连浆的肠子,还有长蛆的眼珠子和霉烂的手指头脚趾头……还有毛发!反正……反正都不是齐全的身子。而且,每次这玩意儿出没都会嘤嘤的叫唤,就跟刚刚听到的一模一样!邱明,你想想,这工夫儿雨水淋不到卡车,车头灯也照不出去,明显咱们就是被魇住了,不是遇见阴燮……”

  老崔说到这里突然合拢了嘴巴,接着他仰着下颌盯着头顶呆住了。我见他举止奇怪忙跟着凑上去看,结果什么也都发现。不过,这时我却听到了雨水泻落车顶的声音,起初滴滴嗒嗒,继而响动却越来越频繁。正当我愣神儿的工夫儿,车外那原本黑蒙蒙的浓雾猛地恣意波动起来,它们像是受到某种外力的驱赶,哗哗地散得飞快。随着车头灯照出的光束寸寸前移,四周的山野也渐渐显出了轮廓,而这时,在落满铁线般密雨的光束里,居然影影绰绰出现了一撮频频跳动的毛发!

  “阴燮!真的是阴燮!”我盯着耸在路中央的它,再也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脱口尖叫。
  老崔被我这两嗓子吼得一把薅住我的胳膊,他呼喊道:“邱明!开车!开车撞过去——!”
  我哪里还敢怠慢,只能遵照老崔的意思慌忙启动卡车,可是眼睛盯着那撮毛发,我却怎么也狠不下心来加足马力,眼见着我的双腿打起摆子,卡车已然一点点向它蹭了过去,五米,四米,三米……卡车,还是最终被我踩住刹车停了下来!与此同时,我死死地闭上了双眼……
  那一刻,四周安静极了,我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只觉得全身胀个不停,像是被压满了气的轮胎,正在缓缓冲向爆裂的一瞬……
  日期:2011-9-4 1:13:00

  (5)
  “邱明,你看……”良久之后老崔忽然碰了碰我,他的语调走了音,“没事哩!没事哩!”
  我听到他这么说,这才将眼睛眯成一条缝隙,试探着瞄了两眼那撮毛发。当确信没有什么异常情况以后,我又使劲揉了揉双眼,仔仔细细地瞧了再瞧,最后一颗悬了半晌的心总算归了原位。于是我提着匕首推开车门,老崔也跟着我下了车。待战战兢兢走上近前,我们俩不禁相视连连苦笑——原来,卡车撞到的东西居然是一条野狗。那盘山道上到处是错落的石头,这只野狗被卡车撞飞时恰巧大头朝下夹在了两块石头中间,因此才耸起了一条抖着的尾巴;由于卡车行驶的速度较慢,野狗被冲撞后没有当场气绝,所以才会发出类似婴儿般的“嘤嘤”啜泣声,结果我们先入为主,加之那团诡异的黑雾和雨天能见度低的缘故,竟然以为真的碰到了闫二倔子口中的魇人“阴燮”。

  虚惊一场之后老崔的轴劲儿又上来了,他不住地向我解释都是他不好,胡诌了半天结果耽误了赶路。我知道他这种家伙就是这副德行,平日里谨小慎微惯了,一旦遇到什么事情总觉得欠别人的,所以我特别郑重地告诉他千万别往心里去,以此打消他心中的顾虑。实际上那时我的心思根本没放在这上头,我只是想不明白:那团黑蒙蒙的浓雾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能让行驶中的卡车瞬间就停了下来?而且,居然可以把光束拦腰斩断,却又无缘无故地散掉?

  卡车再度启程的时候,雨水小了一些,但似乎并没有要停歇的意思。老崔还在别别扭扭,时不时从嘴里嘟囔出两句废磕。我无心再跟他敷衍,思绪还停留在那团浓雾身上。就在车子驶下盘山道后,老崔不知怎么的突然扭过头来盯着我,看了又看才腼腆地说道:“邱明,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商量。”他略微顿了顿,接着说:“你看咱们马上就到宽甸境内了,我想让你拐个弯顺便给我爹娘烧两匝纸码子钱。今天是七月十五,你也知这入赘的汉子本来就是不孝,逢年过节光给人家忙活了,我这心里酸地慌;再加上这雨天咱们已经耽搁了车程,也不差这一会儿……不过你放心,这个忙我不会让你白帮的,回头我把这趟出车挣的工分儿全都给你!”

  (工分儿:人民公社时期,生产队社员参加生产劳动被称为 “上工”,工分儿就是生产队会计记录社员每天上工应得报酬分数的简称。年底,生产队会计根据社员工分数总和计算出全年分红。)
  “可别介,工分儿就免喽!”我轻描淡写的说,“只要你别再嘟嘟囔囔我就谢天谢地啦。”
  老崔傻乎乎地笑:“不远,不远,就是兜了一个小弯儿,老头老太太的坟茔地就在麻条沟山根底那片落叶松林里,正好我烧纸码子钱的时候你也可以打个盹。”
  就是这般,我按照老崔的指引缓缓将卡车拐入了途经麻条沟的那条岔路。只是那时候我根本不会想到,我和老崔的余生正是由此渐渐偏离了原本的轨道,从这儿之后,我们两人不可遏制地被卷入了那个诡秘莫测的恐怖渊薮,而这期间经历的所有异事足以用天崩地裂来形容,甚至,就在此刻,我敲击键盘的手指仍就有些颤抖不止。
  日期:2011-9-4 1:14:00

  (6)
  卡车抵达麻条沟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儿了。
  这条岔路远比那条盘山道泥泞许多,卡车走在上头如同跛脚行路一般歪里歪趄。待总算来到山脚,我竟然发觉双手由于紧握方向盘过猛僵酸了。老崔扯起放在编织袋里的纸码子钱跳下车来,直奔山脚那片落叶松林而去,片刻的工夫儿就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
  我独自一人靠在车里,百无聊赖地伸动着筋骨,心里巴不得这场雨水尽快消停。一旦身子松弛下来,人就容易犯困,就在两块眼皮掐起了架的时候,透过满是水渍的挡风玻璃,我恍惚间看到前方不远处冒出了三团忽悠忽悠的光亮。起初我以为是谁在坟地里烧纸,并未放在心上,只是有一搭无一搭地瞟过去两眼;可是过了不久我就觉得不对劲了,怎么烧纸会持续这么长的时间呢?再说此刻已然是大半夜了;而且,外头明明风雨交加,按常理火光不应该没有变化才对……难道,难道是坊间传闻的赤狐炼丹?

  ——我曾听老辈儿的人说起过,在辽东山区有一种通体泛红的赤狐,它们每到阴雨时节都会结伴出行,在山野间飘忽不定,夹杂着尖声怪叫,百姓们管这叫做“赤狐炼丹”。传说赤狐每次出没的地方就会有异事发生,所以见者通常都会悄悄避开。
  日期:2011-9-4 9:24:00
  (7)
  这么想着,我原本的困意顿时灰飞烟灭。而这时我竟发现,那三团光亮居然向卡车的方向缓缓靠拢着!我立即警觉起来,猛地按了两下喇叭以示震慑,三团光亮先是停顿片刻,接着摇摇晃晃起来,似乎向这边前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些。我赶紧将那把防身匕首再次掏了出来,伏在内车偷眼观察,不久,我就看出了些门道:原来这三团光亮并不是什么赤狐炼丹,而是三只手电筒。我长舒掉一口气,却又马上疑窦丛生:三个人举着手电筒黑灯瞎火的在麻条沟做什么?况且那个年代平头百姓经济拮据,特别是乡村,手电筒完全可以上升到家用电器的规格,因此我对来者并没有放松警惕,还是保持了原来的姿势静观事态。

  车窗响了,“哐哐”砸的很急,哗啦雨声里传来了一个年轻人焦躁的叫喊:“同志!同志!同志!”
  我知道肯定是躲不过了,于是便抬起身子向窗外望去,那喊话的年轻人正冲着我微笑,他的满脸和气立即让我悬着的心稍微平复了些。我把车窗摇开半扇,问道:“你们有啥事?”
  这时站在年轻人身后的两位也跨步上前,借着车头灯扩散的昏黄光芒,我仔细打量了他们一番:三人全部身着中山装,虽然已经被大雨淋得水汤挂面儿,但从衣服的质地上我还是发现了他们之间的不同之处:其中一位魁梧的中年人用的是正经呢子料;而另一位削瘦的中年人和那位戴着眼镜的年轻人用的却是常见的卡叽布。光凭这一点我就判断出,穿呢子料中山装的人的必然要优越于另外两位。果不其然,此人还没说话便从内兜摸出一包大生产牌香烟,边递进来让我收下,边请求我务必帮忙载他们一程。

  我连忙客气道:“都是五湖四海的革命同志,送啥香烟哩!”
  日期:2011-9-4 9:25:00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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