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想主义的黄昏——细说王莽的成与败

作者: 巫解

  日期:2011-10-11 0:01:00
  在中国历史上,王莽是个备受争议的人物。他身上布满疑点:他出身贵族却少年贫寒,他亲手逼死自己的两个儿子,他兵不血刃登上皇位,他的“托古改制”被称为社会主义……等等等等。我很好奇,这个担了两千年骂名的人,真的那么不堪吗?我想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是要卯着劲为他翻案,只是想抛开那陈腐的道德大棒,从人性的角度,推心置腹的,跟他好好聊聊。

  好了,小戏开锣。各路大侠多多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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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子
  秦朝末年,暴政横行。人心思变,天下大乱。
  公元前209年,在天下反秦大势的裹挟下,47岁的亭长刘邦也揭竿而起,加入到了起义军这一当时最时髦的行业之中。
  经过七八年的左冲右突、起死回生,公元前202年,刘邦终于荡平天下,鸟枪换炮,建立了赫赫威势的大汉王朝。
  据传说,刘邦揭竿之初,曾在路上遇到一条大蟒蛇挡道。面对突发状况,他手下的小兄弟们都惊恐不已,唯有刘邦冷静地拔出佩剑,欲斩杀之。没想到,这时候蟒蛇居然开口说话了。
  它说:“你斩我头,我就乱你的头儿。你斩我尾,我就乱你的尾儿。”
  向来狡黠的刘邦想都没想,直接挥剑斩向了蟒蛇的中间部位。他的潜台词是:你出你的难题,我有我的良策。
  其实蟒蛇还有一句没来得及说:“你斩我的中间,我就乱你的中间。”

  于是,在西汉与东汉之间,横亘着一个刺眼的新朝。
  新朝的创建者,正是王莽。
  当然,这只是个传说。但从字面来看,莽与蟒,是何其相似。
  巧合乎?天意乎?
  宇宙洪荒,玄机密布。没人知道答案。

  日期:2011-10-11 00:02:48
  第一章 我要奋斗
  1、屈辱的滋味
  西汉河平二年(公元前27年),王莽18岁。
  这年夏天,汉成帝一纸诏书,王莽的五个叔叔——王谭、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时,同一天被封侯。其中,王谭为平阿侯,王商为成都侯,王立为红阳侯,王根为曲阳侯,王逢时为高平侯,世人称之为“一日五侯”。至此,加上王莽的爷爷王禁、大伯王凤、叔父王崇,以及堂兄王奉世,王家已经有九人封侯。

  在长安城,乃至整个大汉朝,人人都对王家炙热的权势敬畏三分。
  但这一切,似乎与王莽无关。
  就在五个叔叔封侯的那天,在长安城郊区一个破败的院落里,王莽正在痛苦地煎熬着。他的母亲已经患病多日,躺在床上奄奄一息,而家里已经拿不出请大夫和抓药的钱。
  看着母亲被病痛折磨,王莽心如刀绞,但也无计可施。
  他望着苍天,内心一遍遍地抱怨它的不公:天下人都知道我王莽是当朝太后的侄子,还有一个身居大司马的伯父和五个同日封侯的叔叔,可谁会知道我连给母亲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他妈的。
  抱怨归抱怨,不忿归不忿,病还是得想办法医治。

  终于,他鼓足勇气,来到母亲病榻旁,低声说:“娘,实在不行,我去伯父叔叔家讨些钱来,给你看病。”
  王莽的母亲睁开眼,虚弱但是倔强地斥责道:“住嘴。你要敢去,我现在就咬舌自尽。”
  这个老太太,拥有常人远远无法企及的自尊心,她经常教育王莽的一句话是:宁做荒郊饿死狼,不当人前饱食犬。
  她像怀抱贞节牌坊的烈女一样坚定地践行着自己的信条。
  王莽的两行清泪刷的一下奔涌而出,痛苦的表情无法用任何一个词语来形容。
  当一个儿子面对病榻上的父母,而他却没有能力请大夫医治时,这种对于自己无能的自责和痛苦,是常人难以体会的。

  他唯有紧紧握住母亲的手,任泪水吧嗒吧嗒地滴在床沿上。
  王莽的母亲继续说道:“莽儿,你记住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丢了后是可以捡回来的。但要是你把体面丢了,就永远捡不回来,你就得一辈子做低贱之人。”
  王莽含泪点头:“娘,我记住了。”
  王莽话音刚落,老太太伸手从身上拽下一块玉佩交到王莽手上,说:“别哭。这是你父亲临走时留给我的唯一一件遗物,你拿去当了吧。”
  王莽哆哆嗦嗦地接过玉佩,说了一声“嗯”,就起身离去。

  大雨后的长安,草木青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洗涤后的尘土味。走在路上,王莽步履匆匆,面色凝重。突然,几辆豪华的马车呼啸而过。王莽避之不及,溅了一身泥水,王莽定睛一看,车上坐的是自己的几位堂兄弟。
  而他们看到王莽,跟看到空气没有什么区别。
  只有堂弟王邑和王舜模模糊糊地喊了一声“巨君”(王莽字巨君),但根本不可能为他停车。
  王莽目送他们离去,攥紧手里的玉佩,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他已经习惯了被冷落,甚至习惯到了麻木的地步。他把这一切归结为命运。他时常想,如果他的父亲王曼还活着,那么他也会是侯王的儿子,他也可以驾着豪华的马车在长安城里不可一世,与他的那些堂兄弟毫无二致。
  每次想到这,他甚至有点怨恨早逝的父亲。

  他又把怨恨扩大到了自己的姑姑王政君,也就是当朝的王太后。她把这个四岁就失怙的侄子完全遗忘了,没有给予半点照顾。这让王莽无法释怀。
  他还怨恨自己的叔伯们,他们个个身居高位,锦衣玉食,但跟王政君一样,从来不会想到还有一个贫困窘迫的侄子。
  这些怨恨,藏在王莽心中很久了。但她不敢把这些话告诉母亲,因为他知道,母亲一定会呵斥他没出息。
  其实他自己也觉着这样没出息。他曾经强迫自己不去怨天尤人,但他依然忍不住心中的怨恨。
  十七八岁,正是羡人有、恨己无的年纪,攀比心理严重,内心长满荒草,很容易拿着显微镜搜寻身上的所有细微伤口,然后在自卑和愤怒的双重夹击下,茫然不知所措。这一点,王莽也与常人无异。

  日期:2011-10-11 00:03:52
  第一章 我要奋斗
  2、原则与规则
  这年秋天,王莽的母亲终于康复了。王莽长出一口气。
  人在病中,也许思维更为脱俗飘逸,所以更容易想清楚一些长远的问题。老太太康复后,做出了一个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送王莽去跟随大儒陈参学习儒术。

  正是这个决定改变了王莽的一生。
  西汉开国初期,由于长年战乱导致民生凋敝,百废待兴,人民群众急需休养生息。再加上吸取暴秦灭亡的教训,因此,汉高祖、汉惠帝、汉文帝、汉景帝等皇帝们都信奉“黄老之学”, 追求“无为而治”,“省苛事,薄赋敛,毋夺民时”。正是在这种执政思想的指导下,西汉的经济渐渐复苏,人民逐渐宽裕,出现了本朝第一个治世——“文景之治”。

  随着GDP的不断增长,西汉王朝的国力蒸蒸日上。但与此同时,地方势力也迅速发展,严重威胁到了西汉的中央集权。而“无为而治”的统治模式已经不能适应强化中央集权的形势需要。
  于是,汉景帝的儿子汉武帝刘彻果断出手,舍弃了“黄老之学”,转而采纳儒生董仲舒的建议,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从此儒学开始成为西汉的官方哲学。
  汉武帝之所以看上董仲舒的儒学,完全是出于实用主义。要知道,儒家思想中的 “三纲五常”、 “大一统”、“天人感应”等理论,正好为加强中央集权提供了完美的理论基础。 这也是后世的统治者继续为之推波助澜的根本原因。
  理论有了,还需要把它变成现实的践行者。于是,汉武帝开始大肆任用儒生。自此之后,学习儒学成了通往仕途的必经之路。大量的儒生步入仕途,成了西汉官场上一道崭新的风景线。
  这个政策,到了汉成帝刘骜这里,涛声依旧。
  王莽的母亲虽是妇道人家,但对于国家的干部任用政策心知肚明,所以,她拍板让自己的儿子学习儒术,并希望他学有所成,然后靠自己的真本事出人头地,坚决不走王莽叔伯们的裙带路线。
  对于母亲的这个决定,苦闷彷徨的王莽求之不得。之前一直迷茫着,现在,他终于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陈参远在沛郡,距长安千里之外。但陈参是当时儒学界的泰山北斗,能拜他为师,相当于赢在了起跑线上。所以,即使跋山涉水,王莽也在所不辞。
  这天早上,王莽告别母亲、妻子以及守寡的嫂子和侄子,像个有志青年一样,昂着头,信心满满的上路了。
  翻过了十万座大山,趟过了八万条大河,王莽终于站在了陈参的门前。
  要知道,作为一位儒林大师,并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人都有资格当他徒弟的。但当王莽报出自己的名号后,陈参笑了。
  “我知道你。王氏家族第二代中唯一一个有理想有道德且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陈参说道。
  王莽有点震惊,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也是声名远播。
  这都是沾了出身的光。尽管这出身与生活窘状之间的落差让王莽觉得尴尬,但他毕竟是王氏家族的一员,而全天下的镜头都聚焦在这个家族的每一个成员身上,于是,对于不了解内情的外人来说,王莽的一切窘迫都成了他的美德。
  王莽在心里说:不是我境界高,实在是没有享受低级趣味的资本。
  但说出口的话却是:“我想拜您为师。”
  陈参非常荣幸地答应了。

  受宠若惊的王莽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学生生涯。
  从《仪礼》到《周礼》,王莽驰骋于儒学丛林之中,勤奋不懈,废寝忘食。如找到母乳的婴孩一般孜孜以求。
  话说时光荏苒,如马驹过隙。转眼间,三年的求学时光就过去了。
  这三年,对王莽来说,是充实的三年,也是脱胎换骨的三年,凭着变态的刻苦和老天赋予的悟性,王莽参透了儒学的精华,同时看透了儒学的迂腐和呆板之处——这一点至关重要,决定了他日后所能到达的高度。
  当陈参把自己的最后一毫克学识教给王莽后,他满意地点点头,对王莽说:“巨君,你可以离开了。”
  王莽双膝触地,恭恭敬敬地给陈参磕了三个头,然后胸有成竹地说:“师父,我一定将儒学发扬光大。”

  在陈参恋恋不舍的目光中,王莽离开沛郡,日夜兼程,终于回到了魂牵梦绕的长安。
  此时的王莽,早已不是那个心态失衡的青葱少年,他成熟了。通过三年的潜心研读,他不仅学会了治国为官之道,更领悟到了淡定的力量。所以,当王莽气定神闲地站到母亲面前时,老太太欣慰的笑了,他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承担起这个家的荣耀和屈辱。
  当年,她曾把希望寄托在大儿子王永身上,但很遗憾,王永英年早逝,空留给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如今,看到王莽脱胎换骨、凤凰涅槃,叫她如何不喜极而泣?
  王莽回到长安后,淡定地等待着那趟开往仕途的列车。但很遗憾,一连三年,没有一趟列车为王莽打开车门。他成了学成归来的待业青年。
  西汉时,还没有实施科举制度,朝廷选拔人才主要通过两个渠道:察举制和征辟制。
  察举制是一种自下而上推选人才的制度,它从汉武帝元光元年(公元前134年)正式开始实施。察举制不同于之前的世袭制和后来的科举制,它的主要特征是由地方长官在辖区内随时考察、选取人才并推荐给上级或中央,经过试用考核再任命官职。
  征辟制也是汉武帝时推行的一种选拔官吏的制度,不过与察举制相反,它是自上而下的,由皇帝和官府征聘、辟除有名望的人士出来做官。
  按说,王莽自小便待人温厚,对外谦恭有礼,对内孝敬母亲,对于守寡的嫂子和失怙的侄子也是悉心照顾,后来又远赴沛郡拜师学习儒术,学成归来,可谓德才兼备啊。即使达不到征辟制的标准,符合察举制的要求应该没有半点问题吧?可为什么就是没人举荐他呢?
  我猜,也许有人动过举荐他的念头,但人家转念一想,王莽有五个封侯的叔伯,还有一个身居大司马之职的权势滔天的伯父,他们都不吱声,用得着自己这个外人多嘴吗?
  于是乎,王莽就被耽误了。
  而王莽那些庸俗不堪的叔伯们,正在迫不及待地享受着花天酒地的奢靡生活,早就把他这个侄子忘到九霄云外了。

  而且,由于王莽的父亲和叔伯们是几房太太所生,所以,平时就关系冷淡,五位侯王之间互相不服气、甚至互相拆台的事儿时有发生,甚至连其门客之间都不敢互相往来。据《汉书•元后列传》记载:“谭倨,不肯事凤。”王莽的叔叔王谭倨傲,不肯侍奉王莽的大伯王凤。通过这区区几个字,王家几兄弟间的关系可窥一斑。因此,王莽不被他们提携也就是情理之中的事儿了。

  在这段悠闲却焦虑的岁月里,王莽继续气定神闲,书照样按部就班的读,日子照样按部就班的过。才二十二三岁,还有大把的岁月可供使用,他不急。
  他母亲却急了。但急归急,解决的办法依然没有。她是万万不会让王莽去低三下四地求人举荐的。她有自己的原则,如同化学元素周期表一样秩序井然不可更改的原则。这原则够坚定,只是略显僵硬,不够圆融。
  王莽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在母亲的原则和世俗的规则之间顽强生存的机会,它虽在夹缝,却力达千钧,一矢中的。
  所幸,上苍这次没有放他的鸽子。汉成帝阳朔三年(公元前22年),这个机会终于扭着屁股,向着王莽款款走来。
  日期:2011-10-12 00:19:14

  第一章 我要奋斗(3)
  3、命运,你好
  这年春天,王莽的大伯王凤病了,是重病。
  王凤到底得了什么病,史书上没有记载,我们也就不得而知,但我们知道的是,王凤的病比较耗时间,从病发到归西,前后拖了足足一年多。这个时间说长不长,但要是用来考验病床前的孝子贤孙,足够了。
  王凤重病的消息传到王莽的耳朵后,他思考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当即决定:前去陪侍。

  不过,这事儿没那么容易,眼下他必须先过母亲这一关。
  王莽酝酿了一袋烟的工夫,终于鼓足勇气,朝母亲走去。
  当王莽把这个决定告诉母亲后,老太太愣了一下。从本能来说,对于儿子的这个决定她是排斥的。按照她的性格,如果王凤是个普通老百姓,那她肯定二话不说,立即驱赶着王莽前去照顾。可王凤偏偏是个权势熏天的大司马,这让她觉得有借机拍马屁和搞政治投资的嫌疑。
  然而转念一想,抛开这一切外在的因素,单从伦理纲常的角度来说,侄子照料重病的大伯,似乎又是天经地义的。
  于是,她有点举棋不定了。
  王莽看出了母亲的茫然,轻声请求道:“娘,让我去吧。这事儿丢不了体面。”
  听了王莽的话,老太太终于把心一横,发话道:“去吧。”
  王莽心中的一块巨石总算落了地。

  来到王凤的病床前,王莽先是大吃一惊。让他吃惊的并不是王凤的病情,而是早就围在床前的十多位堂兄弟。他们显然比王莽更懂得如何嘘寒问暖。他们围得是那么专心那么热情那么结实,王莽想往里塞塞,看王凤一眼,或者说让王凤看自己一眼,竟然没有塞进去。他又使了使劲儿,可依然没能往前半步,换来的却是某位堂兄的金刚怒目,那表情仿佛是在说话:“后边排队去,别想加塞。”

  王莽苦笑着叹息一声,找了个凳子坐下。就在坐下的一刹那,他忽然发现,旁边的凳子上早已坐着一位,仔细一瞧,是他的表兄淳于长。
  淳于长是王凤的大姐王君侠的儿子。此时,已经步入仕途,在宫里担任黄门郎。黄门郎是一个服务于宫中的官职,官儿虽不大,但每天都有大把的机会接近王政君和汉成帝这样的顶级高层,何况这二者还是他的姨娘和表兄。因此,淳于长可谓前途无量。
  看到王莽坐下,淳于长朝他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两人相视一笑,有种同病相怜的戏谑感。那意思像是在说:嘿,哥们,原来你也来晚了。
  不过,先辈们早就用无数的事实充分证明,“早”和“晚”从来都不是决定事物发展的核心因素。眉毛生得早,胡子生得晚,但眉毛永远无法达到胡子的长度。笑到最后的,往往不是笑得最早的。
  十天后,王凤的床前已经有足够的空间让王莽和淳于长加塞。

  离去者的理由是:我得回去看看我的马车,以及马。
  二十天后,王凤的床前只剩下了三五人。
  离去者的理由是:我得回去看看我的小妾,以及歌妓。
  一个月后,连王凤的儿子们都不见了。
  他们的理由更加真切:哥们实在顶不住了,我得回去补补觉。

  王莽和淳于长又是相视一笑,这是胜利者的笑,夹杂着投机者得偿所愿的窃喜。
  不过,投机有点像偷情,也有浅薄和深沉之分。偷情三次两次,那就只能叫偷情,但若是偷情一辈子,那就叫爱情了。投机同样如此。
  笑过之后,二人又开始较劲。
  王莽心中暗想:我倒要看看你何时离开。
  凑巧,淳于长心中也有这个想法。
  半年后,两人彻底放弃了这个幻想。取而代之的是一句由衷的感叹:真是个狠角色啊。

  也正是从这个时候起,王莽就清醒地认识到:在日后的权力角逐中,如果必须争个你死我活的话,淳于长肯定是他最凶悍的对手。
  我想,淳于长肯定也会有类似的感慨。
  这两个年轻人的预测,日后得到了准确的验证。
  王凤的病情越来越严重,王莽和淳于长也照顾得越来越上心。按《汉书》的说法就是:“亲尝药,乱首垢面,不解衣带连月。”
  看着眼前这一侄一甥日渐消瘦的身影,王凤被彻底感动了。再想想之前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开始愧疚不已,尤其对于王莽,他的不作为让这个侄子至今还是白身,他紧紧抓着王莽的手,突然间老泪横流。
  王莽也哭了。

  但两人的哭显然蕴藏着完全不同的内涵。
  又过了差不多半年时间,在王莽和淳于长的注视下,王凤合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其他子侄们开始为他大肆操办丧事,以显孝道和荣光。
  而王莽和淳于长终于可以回家睡个踏实觉了。他们的戏已经完美杀青。
  就在王凤去世前一个月,汉成帝前来探望。王凤也是紧紧握住他的手,老泪横流,然后用模糊不清的声音,郑重地向他举荐了王莽和淳于长,希望皇帝能够重用二人。
  尤其着重推荐了王莽。
  汉成帝没有辜负舅舅的嘱托。王凤死后不到半个月,王莽就被拜为黄门郎,不久又被提升为射声校尉。而本是黄门郎的淳于长则被拜为列校尉诸曹,在仕途的赛道上,领先王莽至少半个身位。
  一直在车门外徘徊的王莽,终于正式踏上了这趟权力的列车。尽管黄门郎仅仅是个不起眼的小官,整日干些伺候皇帝起居、传达皇帝旨意等等类似太监的工作,但这毕竟是个开始。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前面等待他的,将是无限风光。而他给予我们的,将是眼花缭乱的表演。

  消息传来,王莽的母亲百感交集,她把王莽叫到面前,欣慰地说了一句话:“莽儿,以后你可以自己做主了。”
  这个倔强的老太太,终于放心地交出了对于爱子的指挥权。
  日期:2011-10-12 19:11:11
  第一章 我要奋斗(4)
  4、王凤的境界

  王凤死后,大司马的位子空了出来。
  按照常规,必定是王凤的某位亲兄弟接任。
  为什么这么说呢?
  西汉是外戚专权泛滥的朝代,从当年的吕后开始,就留下了重用外戚的传统,历史行驶到到汉成帝这里,这个传统变本加厉。在太后王政君的荫庇下,王氏家族飞黄腾达,外戚专权达到了顶峰。只要是朝廷要职,必出自王家,大司马一职当然更不可能旁落。
  但结果却出人意料,“五侯”全都意外出局,反而是王凤的堂弟王音成功上位,接替了大司马一职。

  这都是王凤的主意。
  王凤死前,汉成帝曾亲赴病榻旁询问接班人的问题。汉成帝的原话可能是:您看剩下的那五位舅舅,谁接班比较合适?
  王凤却答道:那五位都不行,王音,我看行。
  汉成帝一直对王凤言听计从。听了他的回答后,连为什么都懒得问,直接把它当成标准答案,向太后王政君报告了上去。
  而王政君也不是个喜欢动脑筋的主儿,况且,王音也是他的堂弟,反正横竖还是她老王家的人,于是,她也没有异议。
  就这样,王凤选定的接班人顺利接棒。
  这里有个问题:王凤为什么抛开自己的亲兄弟,偏偏找个堂兄弟接班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一点都不复杂。

  前面咱们提到过,王凤那老哥儿几个关系并不好,个个牛气哄哄、不可一世,互相不服、互相拆台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王凤排斥自己的亲兄弟们就不难理解了。
  至于为什么是王音,《汉书?元后传》里有现成的答案:“音敬凤,卑恭如子,故荐之。”
  王音敬重王凤,对待他如同儿子对待父亲一样谦恭,于是王凤就举荐了他。
  其实,这只是一个宏观的原因。宏观之下必有细节,而细节决定成败。这个细节就是:王凤曾在政治生涯中遇到过危机,而正是王音的通风报信挽救了他。
  这事儿说来话长,得啰嗦点,从多年前说起。

  竟宁元年(公元前33年),汉元帝刘奭驾崩,太子刘骜即位,即后来的汉成帝。汉成帝初登大宝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即任命王凤为大司马大将军领尚书事,并给予百分百的信任和依靠。
  由此,王凤正式开始了自己的外戚权臣生涯。
  上有太后王政君和汉成帝的信任与支持,下有自己悉心打造的门生故旧、嫡系心腹,没用几年,王凤就编织了一张遮天盖地的关系网,晋身为大汉朝说一不二的人物,甚至连汉成帝都对他敬畏三分,凡事必须听从他的意见,不敢自行其是。
  关于这种敬畏,《汉书》上记载的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似乎可以作为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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