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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村庄我的爱-拯救村庄,还是拯救爱情?
作者:
曼步莲华
日期:2011-09-30 18:25:36
第一章
1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村口的那条幸福街为什么要改名叫做光顺路,这说来有个缘故。因为我们村的宋光顺在城里给市长当了秘书,人们说顺子有福气,用他的名字命名村里的街道能让村子交上好运。有些大人教育孩子,多走光顺路,将来成为宋光顺。我对此有些不平。宋光顺和我是村里仅有的两个大学生。他现在有头有脸,被当成偶像来供,我却只是在企业里混,如今还失了工作。但是即便如此,我走在这条路上还是意气风发。我对自己说,宋光顺再牛,此刻还是被我踩着。说不定哪一天,我就能有了和他一般的风光。
路的尽头是墓地。伯父葬在那里。我从城里回来时,总忘不了到伯父的坟前看他,对着他的墓碑说上一阵子话。我告诉他最近我过得怎么样,好的坏的都说一说。我曾许诺伯父,有了女朋友就带她一起来,可我从未兑现自己的承诺。倾听我和伯父说话的,只有经过这里的风,埋在地下的石头和植物,以及离这儿不远的河流。那是姑姑河。姑姑河里的水从古流到今,我从小便站在河边背屈原的诗: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
现在我又见到了伯父。没有鲜花与酒,空手来到他的墓前,我与伯父对坐着。不对,他应该是躺着的。就像我小时侯总喜欢躺在地上等他来哄我,给我讲故事那样。如今他也是躺下了,可我该跟他讲什么呢。那些故事已经随着他一起埋入尘土。摸一摸坟头上的草,它们像受了瘙痒的毛发,打着颤,弄的我手心也痒痒的。我于是想到,他以前总是用很硬的胡须来扎我的脸。还有呢。还有什么呢。我得再想想。
还是回去想吧。想好了再来。我要离开了,守坟人却在那里在喊我。那是一个老人,每次见到他,我都觉得他比上次更加苍老,他似乎就这样无休止地衰老下去。似乎离死亡已经不远,却依旧活着。往日和他一起在地里种庄稼以及闲聊的人们,大部分已经远离了这个世界。静静地躺在身后那些坟包的下面。我的伯父也在那里,从他守坟住的屋子,就能看见。
那是很低矮的房子。他在这里面睡觉,吃饭。
屋里光线暗淡。霉味从四周散发出来。我知道那是一张老得快要烂掉的床,还有一张桌子,几张凳子共同发出的味道。它们都极不稳妥,只要稍坐上去。它们就像被关起来的麻雀一样叫着,是想要飞走吧。我不安地坐在凳子上,听老人开始漫长的絮叨。说他的视力越来越差,已经认不太清我的样子;说我孝顺,还记得来伯父坟上看看;说伯父在世的时候,是多好的一个人;说自己住在这里,和往日的伙伴在一起,并不怎么寂寞与孤单。现在他们已经睡了,我还醒着。但到了晚上,我们就能睡在一起。进入彼此的梦里。我已经有好几次梦到过你的伯父了。守坟的老人说。
我静静地听着,中间没有插过一句话。似乎我也和那些坟墓里的人一样,已经睡着了。
天快黑的时候,我起身准备离去。老人突然喊着我的名字问我,宋琅侄儿,你在城里,见到过顺子吗?
我那时已经到了门口,听到这句话,猛地回过头来。我看见老人的脸上,满是关切,纵横的皱纹间,似乎也被某种粘稠的液体弥漫了。
我站在那儿,怆然说,是,我见到他了。他,很好。
老人笑了。说,我卖掉房子供他上学,就是要他有出息。我在这里守坟,就盼着祖宗显灵,好让他光宗耀祖啊。
我心里很沉重,这就是一个农民父亲朴素的愿望,可又有几个人能实现?我清楚现实的残酷,有些事情说起来容易,在很多时候却只是一个纯朴而美丽的梦而已。但顺子确实是争气,所以我对老人说,光顺他已经光宗耀祖了,您的愿望已经成了现实。
日期:2011-09-30 18:31:33
2
不怕对你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宁愿我一生从未说过谎。
然而我对老人说的话,并不完全是事实。那句话的后一半,是真的。前一半,却在撒谎。我在城里没见过顺子。可我要不这么说,难道我要告诉老人,顺子,他的儿子,我小时侯亲密的玩伴,已经和我不是一路人?他是混好了,成了风光体面的市长秘书,而我呢,至今一事无成。我都怀疑现在走在路上,顺子,他宋光顺,还能不能认出我。可我能对顺子他爹,讲这些吗?就算能讲,我自己还嫌丢人呢。算了,不想这些了,回家去吧。对我这样一个四处飘荡又一无所成的人而言,家还是很温暖的。即使遭到世界的遗弃,哪怕天崩地陷,家依旧可以像诺亚方舟一样来守护我的东西。
日期:2011-10-01 08:12:52
3
沿着路一直走到家门口,看见灯火通明,还有觥筹交错的声音传出来。我蹑着脚来到窗户边,隔着玻璃往里望去,只见父亲正佝偻着身子给另一个人往碗里盛菜汤。那人是个胖子,有点像村长宋喜福。我踌躇着是否进去,听他大谈特谈他所了解的政治与历史——他很喜欢和我谈论这些东西,每次谈论的时候,铅灰色的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那种气息总让我觉得不安——如果那人真是村长,我最好先不要进去。可是来不及了,就在我迟疑的时候,他突然打了一个喷嚏,也许是着了凉,也许是鼻子里钻进了胡椒面,总之他转过脸来,面朝窗外,看到了我,眼睛亮起来。他喊我,向我招手,叫我进去。
我当然要进去。他已经发现了我,我无法再隐匿。怕什么,这是我的家,怕什么。
母亲正像陀螺一样不停地围着灶台忙碌。蒸汽带着烟尘随着她的身体旋转。她看见了我,叫我,上下得打量我,却并没有因此停住手中的工作。她刚掀了掀锅里的馒头,又往灶台里添火呢。
她知道我要回来,因为之前我已经跟她说过,我在电话里说,妈,我想回家住两天。她说,好,那就回吧。她并没有往深里问下去,所以并不知道我已经辞了工作。我回家不是住一天两天,而是准备长时间地住下去。至少等我重新找到工作。
父亲和村长正为一杯酒该谁喝争得不可开交。从现在的情形看来,他们之间的争论应该在我到家之前就已经开始。理论上讲,我猫在窗外偷看时村长打的那个喷嚏只不过是这场口水战的一个插曲。我隐约听出这杯酒似乎与某个政治人物的一项隐私有关,他们就这个问题展开辩论,结果父亲胜了,所以父亲说村长必须喝酒。村长则坚持自己的立场,矢志不移,宁肯把嘴皮子磨破,也不肯让步。见我进来,他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把把我拽过去,让我给他们当裁判,看这酒到底该谁喝。
我其实是喜欢这种争论的,争论的内容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形式。我就说,我对政治不太了解。我想让他们继续争论下去。
村长说,那我们不谈论政治,说女人吧,你觉得希拉里这个女人能当上美国总统不?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父亲已经在旁边敲着桌子,说这种事你问他,他哪里知道?
村长似乎喝多了,眼皮正在靠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从这缝隙里所透出来的目光,依然带着形式上的谦和与实质上的狡狯。他说宋琅是大学生,大学生能不知道世界大事?不信你去问光顺,他肯定知道。父亲也早已喝红了脸,说,宋琅哪里能和顺子比?顺子现在是市长秘书,大小是个能人,顺子和人家比,差远了。
我连声附和,说,对,顺子比我强,我不如他。
村长说,也是,咱村能出光顺这样一个人物也不容易,我俩就为顺子干一杯,你看好不好?
父亲说,当然好,咱都盼着顺子越来越有出息。
我心里一阵不自在,趁着他们碰杯,就进了房里,躺在床上,捧起本书,让心情平静下来。宋光顺,宋光顺,哪里都能听到他的名字。他是基督吗,是佛吗?就连喝酒时也对他念念不忘。
日期:2011-10-01 09:33:46
4
我回到家中,家里的家具和陈设不可避免地混乱起来。我彻底打乱了它们原先的格局,书籍、衣服到处胡乱的堆放着。咬了一口的苹果,也不安分地躺在中间,还有洗发水与圆珠笔,全都不肯循规蹈矩,搁置在不相宜地地方。像宇宙间的那些星辰一样,闹哄哄的一团。
这就是我所想要地情调了。我喜欢这种混乱与无序的状态,喜欢嘈杂不安,这样的布置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摇滚,交响乐,还有麻辣烫。
因为不需要工作,我准备心安理得的长时间在家里住下去,但我也应该告诉我的父母,让他们有心理的准备。就拿母亲来说,以后在收拾屋子的问题上,她就得跟我展开持久战了。
我在心里谋划着如何向他们讲。最好是先告诉母亲,再由她告诉父亲。之所以间接地传达而不是直接告诉父亲,是因为这次是由我主动辞去了工作。父亲知道这样的事情,肯定要生气。他总是觉得,不管干什么工作,都要踏踏实实的,认认真真,干不好也得干,辞职就是当逃兵。这是不允许的,他自己就是行伍出身嘛。再说我事先也没跟家里打招呼一声不响把工作给辞了,未免太过自作主张。不管什么理由,都很难阻止父亲暴跳起来一通说教。而且还不让人辩解,你要是跟他提什么自由啦,理想啦,只会让他更加暴躁。
所以我觉得还是由母亲转达的效果好一些。很多事都是这样,Communistparty当年不是也讲究曲线救国吗?
不出所料,母亲倒没什么,父亲知道我辞了工作后,老大不乐意,脸上黑沉沉地像遮了片浓云。
他说,那你又找到工作了吗?
还没有。我说。
父亲说,电视上成天讲现在工作难找,工作难找,你却主动辞了。你没病吧?
我说,我实在是厌倦了原先的工作。何况那根本不能施展我的才华。
父亲不言语,抽烟。一会儿满屋全是烟气。
那你现在什么打算?父亲说。
现在家里歇几天,工作也找找,有合适的就去。
要是没合适的呢?
那就回来建设家乡,现在不都讲创业吗?
父亲又不言语了。屋里的烟气不停地变换着形状,像是一屋子的妖魔鬼怪。
过了一会儿,父亲才说,创业是那么容易的吗?你回来能做什么,养猪还是放牛?你是上过大学的人,跟庄户人是不一样的,这一点你明不明白?
我嘴里嘟囔着,也没觉得有什么两样。
父亲火了,说,没什么两样,那我辛辛苦苦供你上大学干什么,拿了钱去打水漂?庄稼地里施化肥跟浇大粪还是两回事呢。
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出去,把我的话好好想一想,想明白了再回来跟我讲。父亲说。
我走了出去。父亲发再大的火,也是为了我好,我不会抱怨什么。我只是觉得,我和父亲不是一个类型的人,可有些地方却又相似。比如说我们都很固执,可固执的侧重点又又所不同。父亲执着于认真做好身边每一件事情,所以他做事很少出错,也总能赢得别人的尊重。而我更多的执着于一些虚无缥缈的理想。我会对人讲,我将来有了钱,全都投到村里来搞建设,让咱村比城里还好。人家听了就笑。或许他们觉得我在开玩笑。可我知道这不是玩笑,是玩笑的话就会很无趣。我从童年的时候,就只关注有趣的事,而对无趣的事不予理会。比如我会关注,螳螂如何捕食,蚂蚁落水后如何挣扎着不让自己沉下去。在我看来,一件有趣的事情和另外一件有趣的事情,必然存在着某种联系。是什么联系,我却说不上来。
日期:2011-10-02 08:24:09
5
我在村子里碰到了林郁郁。她是我们这儿出了名的美人,也有人说她那不叫漂亮叫风骚。她年纪跟我差不多,从小一起长大,于是总说我们是青梅竹马,一心都在打我的主意。她甚至叫她母亲,开杂货店的林寡妇到我家去提亲。我心中暗笑,这都什么年代了,她怎么还用这么幼稚的法子。
我这次看到她,是因为我走在街上思考父亲提出的那个问题,顺便看风吹碎纸片打着旋儿引得猫儿狗儿去追。
她就像是被风吹过来了。她体态依旧那么轻盈而柔和,用很特别的姿势向前走着。她每走一步路,腰肢都会扭成一个看上去失了重心的S。眼看似乎要倒下去,她再轻轻一扭,重心于是又找到了。总之从牛顿力学的角度是很难讲通这种走路方式的。如果别人用这种法子走路,我一定觉得别扭,可是她走起来,却让人觉得格外妩媚动人。她脸上戴了一副很大的墨镜,半张脸都遮住了,让人看不清长相,我却一眼就能从她走路的姿势上认出她来。
这样突兀地与她在街上见面,虽是青天白日的,我却有些慌乱。怎么也得跟她打个招呼,但又不能过火,以免引起她的误会又来缠着我不放。我向她眨巴眨巴眼睛,点个头,就打算这样擦着身子过去。擦身而过的瞬间,一股香气直袭我的鼻孔。就像孙悟空大闹天宫挡也挡不住地冲上我的脑门。我几乎眩晕。什么香水啊这是,搁屋里都可以顶蚊香用了吧。
身后连珠炮一样噼噼啪啪的高跟鞋敲打地面的声音突然停止了。
她转过头来喊我,说,喂。
我说,啊,有事?
林郁郁一撇嘴,说,不认识我啦?
我说怎么不认识,你是郁郁。
郁郁说,你现在见了我连招呼都不打。你什么时候变这么没心没肺的拉,难怪别人叫你黑宋江,原来你跟梁山泊的草寇一个德性。
黑宋江是我小时候的绰号,因为我那时又黑又矮,大家就这么叫,黑宋江黑宋江。现在已经没人这么叫我了,因为现在我已经不再黑了,我的皮肤白嫩细腻,像是集上现切现卖的草鱼肉。
我说,多少年没有人这么叫我了,难为你还记得。
郁郁说,那你是不是很感动啊?
我说也没什么好感动的,宋江杀了阎婆惜,我却没杀过人,你这么叫我,就像栽赃嫁祸一样。
郁郁说,阎婆惜是个笨女人,不懂男人,不杀她杀谁?
我说,没想到你丫心挺狠的。
谁对我狠,我就对谁狠。
郁郁一边说,一边扬起手来给我一巴掌。巴掌落在我脸上,不疼,只是轻轻抚摸了一下,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猫,一只被人抚摸得全身酥软的猫。我心里刚一恍惚,脚上却剧疼起来。低头向下看,她的高跟鞋已经踩在我脚上。
我疼得叫起来,你干什么?
我要你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
你刚才为什么不睬我?
我挠了一下头,说,你打扮成这样,我刚才还真没认出你来。我还以为哪个明星到我们村旅游来了。
少来这一套,你得给我赔罪。郁郁一本正经的对我说。
与她的放荡不羁相比,我更喜欢她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就赔罪吗,我说,对不起,是我没眼力劲,我给你陪不是了。
郁郁立即把嘴翘了起来,说,你还得拥抱我一下。紧接着她就向我身上靠了过来。我吓了一跳,碰到蛇似的向后闪开。我闪得那样仓促,以致于不小心撞到了后面的柳树上。枯硬的树干撞痛了我的肩膀。郁郁就笑了起来。
她一边笑一边说,我妈都去你家提亲了,你还这样。
她的笑容有一种显而易见的复杂,她的表情象是不同的脸孔叠加在一起之后形成的样子。似乎是要故意为她的笑容增加一些不可预测的含义,几滴泪水从她脸上滚落了下来。眼泪清澈地漫过她的笑脸,落在脚下的泥土里。她的眼睛变得潮湿,我的嘴却有些发干了。我想这个时节是比较干燥的,为什么女人就可以迅速得从身体里分泌出水分来呢?我开始浑身上下地胡乱摸索着,想找根手绢出来。然而我从来不带手绢的,所以摸了半天一无所获。郁郁抓住了我的手,用它在自己的眼睛上擦了两下。擦完了,她还拉着我的手,看着我,然后突然就扑过来,抱住了我。我口舌继续发干,口齿不太清楚地说,郁郁,你别这样,你妈去我家提亲的事,并说明不了什么。它代表不了我们两个人的关系。村子里想追你的男孩能从街头排到街尾,你要是凤凰就该拣个高枝飞上去,何必往我这种歪脖子树上落?
我才不是凤凰哩,何况你和他们都不一样。你念过大学的,遗传基因比他们的好,我们如果有了后代,将来肯定也能上大学。郁郁的脸上又开始充满憧憬了。
日期:2011-10-02 09:24:17
6
我站在姑姑河的边上,看着河里流了千年万年的河水,那水面微微地起伏,像女人睡觉时喘息的胸膛。我迎风而立,想要把遇见郁郁的那一番事情给忘掉。可一件事你越想忘掉,就不越是忘不掉。这个念头已经在你脑海里了,你决不可能像从电脑里删除一个文件一样把它删掉。
人有时就是这个样子,经常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无法预测突然之间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尤其是空虚无聊的时候,很多感想会一下子从大脑皮层下面浮现出来。如同大雨冲过的山坡上,暴露出无数杂乱的尸骸,还有成群结队纠缠在其中的虫蛇,错乱复杂又汹涌可畏。若不及时逃走,很容易沉溺在里面无法自拔。
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不知不觉就对林郁郁展开了幻想。
像郁郁这样的女孩,在城里并不少见。但在农村就显得特立独行。很多人在背后戳她脊梁骨,说她不是正经女人,正如在城里人看到一些举止不端的女子,就会冠以性服务工作者的名字一样。我却认为,她之所以给我们这样的印象,只是因为她希望别人认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价值。这种价值当然不是通常人们所能理解的洗衣做饭,相夫教子,女子无才便是德。她有更高境界的追求。但她毕竟没有太多的文化知识,无法在科技与社会进步方面做多大贡献,更无法进而获得十大杰出青年之类的称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利用自身条件,去改变人们的审美趣味。从这个角度来讲,她的所作所为都几乎可以称得上行为艺术了。
我觉得我能理解她,甚至欣赏她。
可欣赏并不代表我们可以一起生活,我和她绝对是不合适的。你可以在动物园欣赏狮子老虎,却绝不敢把它们领回家饲养。我们彼此间必须有一定的距离,才能欣赏到这种美。
想清楚了这一点,我觉得可以暂时把林郁郁的事情放到一边。
我要思索的是另外一件大事,那就是建设我们的村子。我绝不是随口乱说出了这句话。
我常想,会不会有一天,满世界都知道了我们的村子。到了那个时候,我走在村里的路上,哪怕依旧是泥路,尘土飞扬,可我走在上面,比走在纽约曼哈顿的街头,比走在香榭丽舍大街还觉得光彩哩。
我把这个想法说给乐宝听,乐宝笑我白日做梦。
乐宝是村长的儿子,他一点不喜欢这里。说这里鸟不拉屎鱼不撒尿,穷的黄土直冒烟,怪就怪爹娘把他生错了地方。他一边说一边斗狗玩,那条狗本来是百合叔的,百合叔为了供顺子上大学,把房子,家产都卖了。这条狗自然也卖了出去。
给人算命的刘瞎子倒是很乐意赞同我的想法。他说,要是真有那么一天,我死了,把骨头埋在这里也值了。
其实不管值不值,骨头也是要埋在这里的。就像我的伯父,从小他就疼我,可我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他现在就在这片土地的下面,我倘若真的能把这个村子建设好,他是不是也就觉得值了?
日期:2011-10-03 08:45:08
7
我去找村长,对他说,我想留在村子里搞建设。
搞建设,好啊,欢迎欢迎。
谢谢村长你这么支持。
那你想把村子建设成什么样呢?
恩。我们得建设新农村,现在的生产模式太落后了,我们必须发展新的产业,建立新的经济秩序。
哦。有没有具体一点的?
我只有一个大体的思路,沿着这个思路,我们的村子会比城里还要好。当然具体怎么操作,我还在研发阶段。
那钱呢?你这个方案需要多少钱?
初步估计,前期投入在几十万到一百万之间,作为启动资金。以后的收入应该是很可观的。
哦,宋琅啊,你留在农村实在太屈才了,你应该去去城里,先把城市建设好。咱们村穷了这么多年了,不急在一时。
以上就是我跟村长的谈话,我们的话题结束的很快。一则我自己的思路也还没理清楚,找村长也是为了商量,但是村长对此毫不在意,二则村长想的是小付出大回报,一听我说要花那么多的钱,当然不会舍得。村里人人都知道,村长抠门的要命。何况,他未必就拿得出这么多钱。
显然,走村长这条路是行不通的,我得另想法子。
日期:2011-10-03 09:23:21
8
我想法子的时候一般会去河堤上,一边漫步,一边思考。因为我觉得这里醉人的风景最能激发人的灵感。
河堤上长了茂密而蓬勃的高草。我叫不出它们的名字。尽管我对许多奇花异草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可对长在自己家乡路旁的野草反而不知道名字。也许我从前是知道的,现在却把它们遗忘了。因为我离开了家乡。在家乡以外的世界,在城市,甚至在与我的生活毫无关联的地方,每天都会发生很多事情可以引起我的注意;可在我的家乡呢,在我所站着的这片土地上,这些草丛里,每天同样发生了很多新奇的事情,比如说里面隐藏着很多自由的生灵,它们在里面交配、产卵、抚养后代。其中一些物种会消失,又有一些物种会出现,这样不断的演变,如同人类王朝那样更替,这是多么有趣的事情,可偏偏有人忽视了这些事情的存在。我想无论忽视还是遗忘自己的家乡,那都能成为一种罪过。它会让人迷失,不知道来自何方,归往何处。
我向草丛里投了一枚石子,一只鸟儿立即尖叫着飞了出来,冲天而起。我看见它在明澈的天光里消失。它消失的那么迅速,好像它刚才的出现只是一个幻觉。我注视着天空,或许是它把飞鸟吞噬了,吞噬得那么干净,连根羽毛都不剩。天空下面是浮云,它们轻轻地飘着,像荡漾在女人胸前的乳房。再往下是河水,如同少女的媚眼一般明亮。
我正安闲地欣赏这一切,耳边传来咯的一声脆响。是某种机关发动的声音,随着声响,还有一道一掠而过的亮光。我稍迟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有人在拍照。是谁呢?谁会来这里拍照呢?我好奇地四下张望。四周是虚空。我的视线便在这虚空里迅速蔓延,蔓延上了河堤下面的屋顶,街边的草垛,村口的青石牌坊,牌坊后面的小树林。总之我的目光如同决了堤的洪水,迅速奔涌到所能到达的每一个地方,最后,我把她落在离自己最近的一株青檀树上,沿着树干向上延伸,于是就找到了吸引我的那声响与闪光的来源。
一个穿着花格子红色上衣的女孩正坐在青檀树的枝桠上,捧着个数码相机,正对着我,一只手还在那里比比划划,似乎要寻找一个合适的视点来拍摄她选择了的对象,毫无疑问,那个对象就是我,我有些气恼,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把我拍下来,可我认为这种**别人的行为总是不好的,有失光明正大,就像美国的间谍卫星整天对着中国的领土拍来拍去,实在是对我们主权的一种侵犯。
我冲着她喊,喂。
回答我的又是咯的一声响。看来对方气焰还挺嚣张。
她低着头端详了一下拍照的效果,来回摆弄一通,才把目光移到我这里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用一种因为受到打扰而不太高兴的口气问我,有什么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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