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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麒麟
作者:
葬花吟ba
日期:2011-8-1 18:48:00
冰儿出生的时候,手脚发凉,哭声细弱。妈妈贴肉抱在怀里,怜惜不已:“身上这么凉,像个冰孩儿,就叫冰儿吧。”奶奶看了一眼,头偏向一边:“又拾了个劈叉子!”扭着小脚,走了。沏红糖水呀,荷包蛋呀,这些本该婆婆干的活,都撂给了老头子。
冰儿没有哥哥,有三个姐姐,她是老四。稍大后,她喜欢别人喊她“四姑娘”,“四丫头”也行,不喜欢别人叫她“冰儿”,虽然她的手脚无论冬夏,一直是凉凉的。但妈妈喜欢这个名字,说姐妹四个,就“冰儿”名字起的好,比那啥花呀,红的好得多,雅致!
当地有句俗话“手凉的孩子没人疼”,不想正应在冰儿身上。在她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她的妈妈,那个会认好多字,会唱“连理枝、比翼鸟”歌儿的妈妈,就因病去世了。那一年,冰儿十一岁。
十一岁的冰儿长着十七、八岁大姑娘才有的又粗又长、又黑又亮的大辫子,弯弯的细眉,晶亮的大眼,悬胆鼻子,樱桃小嘴。虽然稚幼身细,已十足一个美人坯子。
但她还顾不上去知道自己是美是丑,她有好多的事情要做呀。
早起要挑水。冰儿用姐姐们都用过的小扁担小桶,一趟又一趟连磕带碰,跟黄鼬拉鸡一样,从老远的机井房往家挑水。往往到家时,桶里只剩少半,那一多半有的洒在路上,有的就溅在衣服上。不挑是不好意思的,“孩子十一,自挣自吃”,他们这地,就这规矩。等挑过几天,肩膀磨下来了,也有了点经验,就行了。挑大半桶,一桶,直到换上大桶。为农之一的“扁担功”就是这样练成的。
接下来该做饭了。大人都下地了,“大干快上”的年代,村里没有闲人。“二流子”游手好闲是会挨批斗的。青壮年农忙时忙耕种收割,农闲时忙挑沟挖河。人们在战天斗地,要改变“一穷二白”的面貌。“工业学大庆,农业学大寨”,热火朝天。象挑水做饭、割草喂猪这样的活儿,就成了老人、孩子的专职工作。
冰儿添锅做饭。水瓢太大了,是用半个老葫芦做的。舀满了端不动,只好半瓢半瓢的。妈妈教过冰儿:家里八口人,四瓢水就够了,每个人要馏上一个半窝头,两块不大不小的地瓜。小孩、大人一匀和,正好够吃。少了不够,多了剩下,馏馏就不好吃了。
妈妈不在了,但冰儿做饭时,还是做八个人的饭。大概她有个什么心愿吧?
蹲在灶后做饭真呛啊。土房子又窄又矮,烟道是从锅台通过大土炕(冬天可取暖。老婆孩子热炕头),从房前檐下出去的。遇上迎风天,浓烟倒卷回来,满屋子装不下。人在屋里受不了,就跑到外面透口气,来不及把呛出的泪水擦干,还得赶紧回去,怕失火,还得继续做饭。
“热气顶到梁,锅里熟干粮”。做饭的火候,是妈妈教给冰儿的。唉!妈妈不走,岂不是好?拿着烧火叉的冰儿,有时会呆呆的想一想妈妈。不是烧饭累的,是真的想了。
在冰儿的心目中,妈妈是个很俊很俊的妈妈:高挑的个儿,白净的面庞,乌黑油亮的头发,充满慈爱的聪慧的大眼睛。还有温暖的怀抱,还有能教给冰儿的许许多多的诗歌、童话。
这么好看的妈妈有时也会哭。冰儿记得有这么一次,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把妈妈惹哭的。当时她问妈妈“人家小兰经常走姥姥家,我的姥姥家在哪?”妈妈的脸色一时变得很难看,她似乎很艰难的对冰儿说“你姥姥家很远,咱去不了···”话还没有说完,泪水已夺眶而出。把冰儿吓着了,一旁的姐姐抱了冰儿出去了。姐告诉冰儿:“咱姥姥家成分很高···你记着,再不要在妈面前提姥姥家的事儿。记着了?”冰儿似懂不懂的点点头:“记住了。”
“成分很高”不好吗?我每次都考第一,大家都表扬我···妈妈为啥哭了呢?冰儿满腹疑问,但她不敢问了,爸爸对她说过,等她大了就明白了。唉!快快长大吧。冰儿放下火叉,提了泔水桶走出门去。她要喂猪了。
猪圈里有两只半大花猪,一公一母,是兄妹俩。爸爸说:“前几年不让喂,泔水剩饭都糟蹋了。现在让了,买两只吧。公的卖肥猪换钱,过年给你们姐四个做新衣服。母的生小猪,自己养着,来年就是一大帮。咱家的日子,全指望它们呢。”
姐四个可着劲的照顾着这两头小猪。眼看着就长到一百斤了。那天爸爸领来一个人,把公猪阉了。血淋淋的吓死人。花猪惊天动地的叫喊,但无济于事。手术完成,两头猪挤在墙角一块抖,真让人可怜。冰儿心疼花猪,有时会拿成块的窝头、地瓜偷偷的扔给它们。妈妈应该是知道的,她看到过。但从来没有数说过她。
喂完猪,洗把脸,冰儿背上妈妈用碎布缝制的书包(好看的很!),拿块窝头,到咸菜缸里捞几根萝卜樱子,就踏上上学的路。
去学校的路上,大多是这样边走边吃的孩子。也就到学校了,饭也吃完了。
日期:2011-08-01 19:03:38
顽皮的孩子开始了他们最快乐的课余时光。这些吃着地瓜、窝头就着咸菜喝凉水的农家孩子,不光从他们的父辈那儿继承了强健的体魄,还自然的传承了历代农民积累下来的智慧、快乐、倔强、诚信、质朴还有那么一点儿狡黠。他们懂得怎样最优化的安排时间,懂得怎样最成功的讨好老师,懂得怎样最可能的建立威信,懂得怎样取得小小利益的窍门。就在追逐打闹中,在最原始的游戏中,他们学会了这一切。
看吧,跳房的,踢毽的,赢宝的,碰拐的,竖蜻蜓,翻跟斗,打鬼子,抓汉奸,老鹰抓小鸡···叽叽喳喳,噼里啪啦,整个校园乱翻了天。老师们也没闲着,打乒乓球,打篮球,练自行车,学敲刚配发的锣鼓。还有给学生剃头的----是剃留“乖乖毛”的那种。
冰儿不太玩儿。她这时多半坐在跟她的手脚一般冰凉的水泥课桌前学习呢。
长长的睫毛忽闪几下,不动了,演草本上排列出一行行秀气的算式;白白的小手把玩着辫梢,习字本上写出了整整齐齐的文字。
教室北面的一排水泥案子中间,靠窗的位置,还有一个孩子坐在那儿,是个男孩子。
下午就上两节课,放学时太阳还老高呢。
孩子们回了家。不一会儿,就三三两两挎了提篮出现在村口。等凑到七八、十来个以后,大家出发,向野外奔去。这是好天气里他们必做的功课:去打猪草。
虽然一块去,但到了地头自然就分了两帮,男的一帮,女的一帮。就像同在一个学校教室读书一样,男生和女生是不掺和的。调皮的男孩子向女孩献殷勤,会让同伴看不起,会被孤立。那是最可怕的,比被父亲的大巴掌猛扇还要可怕。男孩宁愿受点“煎熬”,也断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去冒被“组织”开除兼打击的巨大风险。而像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子,一个个高傲的像孔雀公主,大都看不起那些黑不溜秋、光脚丫、流鼻涕的野小子。虽然她们经常要他们干这干那:上房拿布袋、毽子啦,爬树摘榆钱、槐花啦,下水采蒲棒、莲蓬啦,还去捞飘远的洗衣盆等等、等等。可气人的是,干就干了,好像是应该的,从来不领情。小姐妹们拉起悄悄话来,会说“潘冬子、张嘎子”,绝少说到身边的谁谁谁。
鲁北滨海的地区,盐碱湿地很多。大片的不长庄稼的荒地,是放牧的好去处。这儿有平原植被几乎所有的品种。有人们丰年喜欢吃、见年时能救命的荠菜、蓬子菜、马齿苋、苦菜子、曲曲菜、青青菜···还有人们不吃用来喂养牲畜的茶棵子、羊角草、灰灰菜、夫子苗、燕子尾(yi)野谷草、爬蔓子、芦草以及数不清的各种各样的野草野菜。
当然也不缺野花。早熟的蒲公英,招摇着小伞,飘飘悠悠,一会儿与粉色的燕尾花缠绵,一会儿与白色的土萝卜花私语。遇到满身是刺的苍狗子阿,不小心就被留下了。苍狗子喜欢蒲公英,要她留下来年相伴。小气的花蝴蝶再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她也不大敢惹苍狗这个蛮不讲理的家伙。苍狗子免费旅游是出了名的,他才不管你是长腿的、带翅的。只要他愿意,就会赖在你的身上,一点气力不出,随你走遍天下。他高兴什么时候住下才住下,他乐意在什么地方安家就安家。这样的浪子脾气还是少惹为妙!
小田鼠、蛇虫子,都‘出溜出溜”跑了,蟋蟀、蚂蚱都蹦蹦跳跳的来了。蛇虫子逮蚂蚱,可蚂蚱才不怕它呢!高兴了飞上那么一翅子,够虫子爬上半天了···但它们对人还是很警惕的,不管是大人,还是孩子。小女孩还好一些。她们最多是摘摘花阿,追追蝴蝶什么的。小男孩就不好说了。他们的无法无天,别说是小虫小鸟,就是长蛇、野兔,也望而生畏,闻风而逃。
你看,他们早已摆好了战场:五六柄镰刀胡乱摆在地上,一个小子手捏镰刀刀背,眯眼瞅着一把镰刀的木柄,用力一甩,“啪”的一声,镰刀刃深深地切入木柄上。最好是能刨下大块的木片,“开镰把”的游戏就算拔了头筹。可怜孩子们的镰刀柄上,呲牙咧嘴,伤痕累累,惨不忍睹。即便大人见了,也绝不阻止,反而会饶有兴味的一边观看,一边指点。因为这一手本来就是他们手把手传给孩子们的。有多危险,自然知道,但是绝对够刺激。这些孩子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在自娱自乐的原始游戏中慢慢长大,长成了美好家园的设计者、建设者、守望者。
冰儿割满了提篮,在一块小凸台上坐下,笑吟吟的看着小伙伴们。她的头顶,不时有蝴蝶翩翩飞过;她的脚下,不时有小爬虫从草丛中爬将出来,又快速的转身返回。原野的花草气息浓郁的包裹着她,让她陶醉;同伴的欢声笑语亲密的陪伴着她,让她欢喜。这个十一岁的美丽女孩脸上放出动人的光彩,象一尊圣洁的雕像。她热爱大自然,喜欢大自然的一草一木。蓝蓝的天上,朵朵白云是那样的悠闲;绿绿的草地,声声啾鸣是那样的动听。
玩疯了,跑够了。太阳就要落山了。二里外的村口,又传来了“高音喇叭”“马虎二娘”的呼唤:“栓子哎------吃饭啊------!”
男孩子的猪草割得实在太少,再怎么翻弄,松松的也不到半篮子。大眼儿瞪一会儿小眼儿,最后只好腆下脸来向小姑娘求援:“给匀上点吧,这么少,怕爸爸打····你那么多。”小丫头嗔怪的横他一眼:“光知道玩,打死活该!”一边小手抓起野菜,使劲儿扔到男孩子篮子里。男孩子做个鬼脸,手提篮子,箭一般向家中跑去···
只有一个男孩例外。他打得猪草,在这群孩子里,男女全算上,也是最多的。他叫麒麟。
在同龄的小伙伴中,他的个头最矮,也最单细,没有农家孩子特有的愣头愣脑,而是细眉长目,显得秀气。他的脸色,甚至有点白,是黄里透点白色的那种白,这更显得他瘦弱。他没留流行的“乖乖毛”,浓密的头发理成了“小分”。一件白粗布对襟小褂明显是穿的哥哥或父亲换下来的,有些大,有些旧,但漂洗的很白。这让他看上去很是扎眼,就像是小兵张嘎还有胖墩他们混玩的那个日本孩子。
麒麟也像女孩子那样抓了几把猪草给了自己的保护神----个子最高,长得最壮的东方。
东方的外号叫“枣木蛋”,还是他爸爸给叫开的。说他这个儿子从体格到脾气,就像枣木疙瘩一样坚实无比,倔强无敌。
村头分帮,麒麟和冰儿一路回家。他们同在一条胡同。
晚饭时分,胡同里没有人。麒麟抓几把野菜放进冰儿篮子里。冰儿不要,麒麟说:“我比你的多,你奶奶又爱说你···多了就不挨说了。”冰儿点点头。
两个孩子各自回家。
日期:2011-08-01 20:22:52
二 初中女生
春天来了,新苗儿舒展开葱绿的嫩芽。杏花开啦,桃花开啦,万物复苏,大地到处溢满融融的春意。
冰儿穿了深绿色的裤子,粉白色的上衣,装衬得这个花季少女脸如满月,眉染远黛,描画不出的清纯,美丽。她已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了。
冰儿抱了作业本往办公室走着,身后传来小兰的叫声:“冰儿,等等我!”
气喘吁吁的小兰,满头大汗,圆圆的脸上飞满红霞。她把作业往冰儿怀中一塞,长出一口气:“嗨!总算交上了,要不又得挨批。”
冰儿说:“以后下班先交作业再玩儿,不就行了。我还以为你交上了呢。”
小兰伸伸舌头:“你不知道,红梅拿了这么一卷电影明星,”她用手一比划,“都快被东方他们抢光了。我好不容易抢到了两张,有你的一张!你送作业吧。”
踏踏踏,小兰跑着回去了。冰儿望着她粗壮的身影,不由得说了声:“假小子,一点不假。”
办公室很大,不大成样子。是由不用的教室临时充当的。三间空旷的房子里,只有六位教师在这儿办公。冲门北边有两位,南边两个窗户下各有两位。他们都是对桌办公的,三位朝东向门,三位朝西面向房子的西山。屋顶蛛丝缠绕,墙皮剥落,门窗也都朽腐变形,损坏严重。办公桌是老式的三抽,漆痕斑驳。
冰儿打了报告,进门说了声:“老师好!”就抱着作业径直走向南边第二个窗下的办公桌。她对朝东的一位中年男教师说:“柳老师,交作业。”
满脸络腮胡子,身材高大的柳老师----柳青石站起来,接过作业,手不经意的碰到了冰儿的小手。他感到冰儿手温异常,就问:“薛冰,你感冒了?手那么凉?”
冰儿----薛冰说:“没感冒。我就是手凉。”
“奥----你回去上课吧。”
薛冰走出办公室,回教室去了。
柳青石沉思片刻,对老师们说:“这个薛冰,真是长得好看!”
一位老师说:“那是!你刚调来不知道,咱初中----不,咱这一片的,谁不知道‘薛家四美’?尤其是薛冰,那可是咱这地方公认的第一美女。难得的是,这孩子不光长得出众,学习也好的出奇!前途不可限量啊。”
别的教师听谈到薛冰,都放下手头的工作,加入了话题。一位五十来岁的男教师说:“我跟薛冰是一个村的,论起来她叫我大叔,还是本家。这孩子,从小就是个美人坯子,越大越好看了,跟她去世的妈妈越长越像。唉!好孩子阿好孩子。”
柳青石诧异地问:“她没有妈妈?”
薛老师说:“她妈去世都六七年了,是病重不治死的。哎!大嫂是一个多好的人呀!人好,又聪明贤惠,有文化。要不是赶上大革命,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嫁到咱这穷地方来?怎么会嫁给我大哥那样一个大老粗?!又怎么会英年早逝!红颜薄命啊红颜薄命。”说罢,连连摇头。
柳青石满脸狐疑的看着薛老师,等他说下去。见他不说,就问:“这里边故事不少啊,你能说的具体一点吗?比如,她妈妈是什么地方的人?是怎样嫁到你们这儿来的,得的什么病?”
还没等薛老师说话,旁边的一位女老师搭腔了:“柳老师,你别问了,老薛不会告诉你的。我都问了他三年了,他都没有说明白过。只知道薛冰妈妈是高中生,书底很厚。薛冰学习出奇的好,一半是天赋,一半是多亏了她母亲调教有方,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要不然,就咱这破地方,还真能飞出凤凰来?你有福了,摊了这么好的学生。”
柳青石还想说点什么,过了一会儿,终于没有说。
日期:2011-08-01 22:10:30
冰儿得了三张明星画:小兰抢的一张,红梅留的一张,东方送的一张。别的男孩还想送画儿给冰儿,都被“枣木蛋”的凶神恶煞给吓回去了。这头犟驴,自管自得意了,冰儿因此少几张喜欢的画儿,他是永远也不会去想上一想的。
一张是英气勃勃的刘晓庆,一张是俊俏可爱的张瑜,一张是温婉娴静的李秀明。都是当时当红的明星,美得不得了。冰儿很喜欢她们,但她最喜欢的还是李秀明。也许是她感觉李秀明与妈妈有些相像吧,也许是她感觉心性上与她相投吧,或许是她扮演的《许茂和他的女儿们》中“四姑娘”这个角色暗合了她的身份?就像同学们在看了电影后异口同声的叫她“四姑娘”一样,说她长得像,气质也像。
冰儿郑重其事的对同学们说:“不要叫我四姑娘,还是叫我冰儿吧。”其中的原因,是为了电影里四姑娘不太吉祥的遭遇?还是心念着妈妈最喜欢冰儿这个名字?或许这两个原因都有,她从来没有对人说过,包括最好的朋友小兰。
少女的情怀,天上的云彩,又有谁猜得透?
日期:2011-08-02 08:09:42
前几天,班里特别爱美的红梅,围来了一方浅粉色漂绸围巾---是把白漂布用粉料染过制成的。风一吹,忽闪忽闪的飘,很有风度。这引得众女生叽叽喳喳兴奋了好一阵。不几天,几乎所有的女孩都有了这样的围巾。教室内景观大改,半天粉红,弄得老师眼花缭乱,叫错了名字。
冰儿没有。她也爱美,家里也不是没有那几块钱,而是她不想惹奶奶生闲气。再说,她有一块白色浅紫花花的丝巾,是二姐给她的,还很新,还不难看。大姐说过,丝巾是妈妈留下的。
奶奶老了,小脚老太行动很不方便,但脾气犹如老姜,老而弥辣。
当年,她不顾冰儿妈身体有病,坚持要冰儿父母务必生个男孩。为这事母子反目,婆媳不和。但她最终也没有拗过命运的安排:自冰儿后,妈妈再无所出。这让老太太满心的热望化作了泡影。她一腔怨毒,时不时的泼向可怜的妈妈。冰儿爸爸不敢与母亲争执,妈妈娘家又远,成分又高,多少年音信不通了,有了苦水只能往肚子里咽。妈妈本来就有病,那里禁得这样的内忧外患,终于撑不住了,撒手西去。临走时,她对冰儿说:“顺着你奶奶,奶奶就不会骂你了???其实奶奶是疼你的,她就是盼着想要个孙子???过几年---几年后,兴许你舅舅会来看你们的???到那时就好了???”
“舅舅在哪儿呢?”冰儿问过爸爸。木讷的爸爸还是那句话:“离我们这儿很远。”又像自言自语:“唉!也不知道啥样了???能不能来。”冰儿便不再问,跟姐姐们一样,把这个谜藏在了心底。
日期:2011-08-02 14:41:41
大姐出嫁了,有了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大姐夫是个干“杠力”的,一身牛力气,挣钱养家很过得去,就是脾气暴躁,动不动就攥拳掳袖子。不过大姐很知足,尽管有时会挨上两下。大姐说:“汉子一丈,女人八尺。挨自家男人拳头,强过受外人欺负。”
二姐也到了该嫁的年龄,也有了婆家,就在三里外的邻村。但二姐说,再帮爸爸干两年活,等冰儿考上中专再嫁不迟。
妈妈去世后,奶奶没有了埋怨的对象。拿老头子和儿子当出气筒,但爷俩个早就知己知彼,像两只闷葫芦,充耳不闻,油盐不进,半天放不出个囫囵屁来。不像冰儿妈,十句回你一句,让你琢磨上半天,也弄不懂她那话是好是孬。这反而更激起老太太斗志,下定决心、不怕牺牲的要降服这个肚子里有墨水的儿媳妇。不然,显不出当婆婆的权威和本事,想当年在老婆婆手下吃尽苦头得来的真经岂不是白念了。可现在没有了对手,心理还真不得劲。于是,姐四个谁不留神,没准会被奶奶奚落上几句;一回腔,挨骂也是家常便饭。大多是爸爸的战术,装作没听见,逃之夭夭。
秉承了妈妈的兰心蕙质,冰儿在与满脑子老封建思想的奶奶的共同生活中,受到了好多磨炼,也悟到了好多同龄人做梦也想不到的人生三味。
要说妈妈是她的第一位老师,那奶奶就是她的第二位老师。一慈一严,一爱一诤,互相弥补的学到了很多的东西。
放学了,冰儿收拾书包,书包里多了一件软软的,滑滑的东西。
是一条粉红的漂绸围巾,新新的,艳艳的。
日期:2011-08-02 17:30:10
三 露天电影
吃罢晚饭,冰儿里外拾掇了一圈,就和奶奶去看电影。
今晚上放电影的来她们村,是小兰告诉她的。小兰约冰儿一块看。冰儿说:“奶奶不放心???奶奶年纪大了,我陪着她吧,你跟红梅她们一块看。”
“红梅?她???早就有伴了,才不会跟我一块呢。”小兰不大愿意,但没有办法。她知道,冰儿看起来非常柔顺,可心里很拿的定主意。她不想做的事,是勉强不来的。
冰儿没有围那块漂绸粉巾,而是叠起来放到自己换洗衣服下面,藏了起来。她知道围巾是谁给她的。她也知道她围或者不围,他都不会介意。他只要她有这样一块同学们都有的东西就行了。
但奶奶会介意的。会非常非常的介意,是打破砂锅的那种让人无处躲避的喋喋不休。“还是清静些好,有合适的机会,我会围上的。”冰儿自己这样想。她这样想的时候,嘴角会露出一个盛满笑意的酒窝,心里甜蜜蜜的。
冰儿一手拿着两个小板凳,一手搀着奶奶。奶奶拄着拐杖,扭着小脚一点一点的走。一边走,还一边跟与她打招呼的人拉呱:“丑子他爷腰疼好了没有?二狗子家的孩子几颗牙了?”东家长,西家短的事真不少。唉!老人啊,真能絮叨。
放电影的地方是村边的打麦场,平溜溜的。累年经月的打场晒粮,青石碾子把黄土加麦穰的场地,碾的也跟青石差不多坚实了。这是村里最敞亮最干净的公共活动场所。只是在不远处有一大片墓地,大小高低像馒头一样的坟茔,有规有矩的排列在那里。这就免不了会在天晚人少的时候,让人心里敲打小鼓。
住在场院屋子看场的老光棍儿,就经常不断的有鬼狐的故事编出来,绘声绘色地讲给那些在场里轧麦秸、搓玉米的老娘们、小媳妇听。有时会听得她们爽声大笑,但更多的时候会听得她们臊红满脸。“老不死,不要脸。”的乱骂着,麦捆子、玉米棒子满天飞着摔在老光棍儿光着的瘦瘠梁上。老光棍儿抱头鼠窜,哈哈大笑。
日期:2011-08-02 18:43:34
有几个年头了,冰儿看电影都是看屏幕的背面。每次来的都不早,正面的好位置早就被东方他们一帮野小子给画圈占去了。圈子里面坐着他们的爷爷奶奶、大娘二婶。这时候,奶奶就叫冰儿:“咱娘俩到反面去看,又近又清静,还能和人说说话。”看来她老人家看电影是次要的,凑人群说话才是主题。冰儿只好随奶奶,慢慢就习惯了。
这次的电影真好看,演的是《孔雀公主》,彩色的。唐国强真英俊哪!冰儿在心里暗暗赞叹。李秀明的美丽自不用说,是早在她心里的。当王子敞开大红的披风,把公主抱入怀中的时候,冰儿的心“怦怦”地跳了起来。
“嗷----!嗷----!”呼喝呐喊声再一次在前面响起来。又挤场子了。
没有在乡下看过露天电影的人,大概不知道挤场子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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