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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寻先民的智慧:『诗经』背后的情与爱
作者:
笑残年
日期:2011-11-12 17:50:00
自序
图书馆在每个周末推迟到十点开门。此刻阳光已经擦亮落地窗,热烈奔放,斜斜地投射在地板上,那些无数学子走过的脚印都淹没在阳光之中,唯有桌椅的四条腿留下交错的黑影,苗条得像一根根筷子。
我们的社会越来越简洁明了,不蔓不枝,空气弥漫着理性的逻各斯,经济学、社会学、法学等等,都朝着一个目的地渐行渐远,心无旁骛。本来以为这是一种幸福。直到我们众多的科学中增加了一位新的成员,心理学。
究竟是进化的知识之光照亮了内心深处最隐蔽的缺陷,还是发展的节奏挫败了正常的心智之弦?男耕女织的岁月是否也有人徘徊在人格分裂的边缘?一个洞察世间一切善恶是非的成年人是否活得比儿童更幸福?……
都是一些老掉牙的问题,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回答。
比如:童年那么没心没肺,不知天高地厚,真怀念那段青葱时光。可是……
再比如:如果人类的欲望降低,吃饱穿暖就是每天最惬意的事,可是……
我起身把窗帘拉上。北京十一月的阳光是可爱的,温暖的,可是,太多的阳光让我找不到心中的灵魂,文字变得苍白。我是喜欢阳光的,可是,我们的眼睛已经进化到不太适应阳光的明亮。你会想去哪一座接近天空的楼顶,脱下世间的一切,赤裸裸地沐浴在光芒之中,无人打扰,没有风波,玄思冥想,羽化登仙,可是……
可是朋友们都有房有车。
可是下周作业都要上交。
可是父母一再叮嘱。
可是成败靠财富衡量。
可是我跟你不一样。
可是中国跟外国不同。
可是文明回不去野蛮。
可是男女并不平等。
可是时代不同了……
分裂,一个最暴力血腥的词语,挟着最不可阻挡的威力,气势汹汹,迎面扑来,转瞬淹没人间世!如果说任何分裂都是相对的,白天黑夜,蟪蛄春秋,古往今来……任何天堑都可以筑成通途,唯有人格分裂的断层,女娲也炼不出五彩石补救。
是的,心理学应运而生。
我们却迷失在人格和灵魂的碎片之中。
阅读《诗经》是我的疗伤之旅。
每个人都在回忆童年的美好,竭力找回属于过去的自己的那份纯真:为一只糖葫芦欣喜若狂,为一只玩具狗失魂落魄。终于还是冷漠地经过一声声吆喝而没有买一只糖葫芦,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让一只宠物狗变成朋友,甚至心腹。
可是……
《诗经》中没有可是。那是我们人类童年时候欢唱的歌谣。文字的变迁,像封面上的灰尘,扫干净,展现在眼前的是一派自然风光,一段真诚之路。爱恨情仇,是非曲直,丝毫不裹上辩证法的迷雾,一切清清楚楚。
老来的回忆,像一坛陈年老酒,醉了往事,叹了今生。
老之未至的追忆,像一泓水镜,泠泠剔透,照出人生百态,可以洗心革面,可以理顺乱丝。
踏遍青山人未老,让我们一起暂息了风云气,摒却了是非心,翻开《诗经》,分享先民信仰背后,一路的情与爱。
日期:2011-11-12 17:54:26
关雎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一、词句扫尘:
雎鸠:水鸟名。
关关:雎鸠和鸣之声。
河之洲:雎鸠和鸣之处。即水中的陆地。
淑女:身心皆美的女子。
窈窕:形容淑女美好之貌。
君子:古时称有德行的人为君子。
好逑:好配偶。
荇菜:水生植物,可食。
参差:形容荇菜长得很茂盛,高低不同。
流:有选择地摘取荇菜。
寤寐:寤,醒;寐,睡。
思服:思,语助词。服,思念。
辗转反侧:翻来覆去,难以成眠。今天作为成语使用。
悠哉悠哉:悠,长也,形容思念之深。
琴瑟友之:古琴多七弦。古瑟二十五弦。友,亲爱,这里做动词用。
芼:择取。
钟鼓乐之:乐,使淑女快乐。
二、读诗偶得:
弗雷泽在《金枝》一书中针对巫术,提出一个普遍性的规律,那就是交感律。意思是说:在先民的思维中,认为相似的动作能够引起相似的结果。交感律的使用,在《诗经》中很普遍,就是古人们归纳出的“兴”。
比如,先民们在祭祀的时候,往往会有性交场面。今天看来,似乎是对神的大不敬。但在当时,却认为这样的男女交欢能够促进庄稼的生长。
再比如,妇女想要怀孕,就去采芣苢,因为芣苢能够结果。
在本诗中,交感的对象有三组。
一是关雎,据说关雎这种鸟雌雄成双,在水中的陆地草间林中和鸣,自然能够引起求女君子的同感——这感情憋在心里许久,今天就借着这鸟鸣声,告诉了关雎吧:那容貌品行都好的少女,正是我梦寐以求的好妻!这怀春少男之所以敢于说出心里的话,还在于关雎远在水中陆地上的林草丛里,他只能听见它们动人的鸣叫,却看不见它们,便自然以为它们也看不见自己,那又何妨说出心里话呢?
一是采择荇菜。水里的荇菜非常繁茂,赢得附近的女子都来采摘。这其中有一位,就是君子看中的淑女。自然,每个人审美不同,他认为的美女,我们不必一定赞同,但是显而易见,他对这淑女入迷了,以至于睡觉醒着,白天黑夜,心里都是她。君子想着:荇菜多么幸福,有她来采摘!我又是多么不幸,爱上了她,她又不让我采!诗里君子由采荇菜联想到求女,对于不太习惯直白的我们来说可能过于突兀了,但是今天,我们还依然唱着“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其修辞手法是一致的。
一是君子求女。这才是关雎和荇菜两个交感意象背后最重要的含义。关雎,是耳中所听;荇菜,是眼前所见;求女,才是君子心中所思。可是似乎并不顺利,求之不得,大概第一次试着跟淑女交往失败了,这可让君子碎了心、裂了肺,辗转反侧,非但不能入眠,好不容易睡着了,梦见的也还是淑女不答应的场景!这可如何是好呢?
原来淑女之所以拒绝他,是女子矜持的表现,自然也是为了试探他是否对自己真心实意。君子失眠也好,做梦也罢,到底没有白费功夫,终于被他看破玄机!淑女是要我以礼相求啊!这样一想,才觉得第一次向她吐露心曲的确是过于造次了。据说恋爱中的女子智商为零,而男子则聪明无比。君子果然想出了符合礼节的接近办法。那便是在淑女采摘荇菜的时候,拿来各种乐器,奏出美妙的音乐——这音乐中的情思,我心爱的女子啊,你总是能够知道的吧!
结果如何,诗中没有明说,不过,想象一下:在一片茂密的荇菜之中,一群女子欢快地采着荇菜,远处水中的陆地上传来关雎清脆的鸟鸣,岸边有位多情的少男含情脉脉,望着他中意的淑女,奏着琴瑟,敲着钟鼓——女子们的笑声,关雎的鸣声,君子的音乐声,以及河水的流动声,这一切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真是犹如天籁!在这一片天籁之中,不说淑女,便是我们这些千年以后的读者,也能够感受到那一片赤诚之心,身在这个美好画面之中的淑女,又怎么能够抵挡这样既彬彬有礼又不遗余力的少男的进攻呢?
只是要说一句话给君子:淑女嫁给你之后,要像今天这样疼她爱她,只别做了负心汉,有始无终。遗憾的是,《诗经》里面确实不乏忘恩负义的男子!
日期:2011-11-12 18:58:55
葛覃: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黄鸟于飞,集于灌木,其鸣喈喈。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莫莫。是刈是濩,为絺为綌,服之无斁。
言告师氏,言告言归。薄汙我私,薄澣我衣。害澣害否?归宁父母。
一、词句扫尘:
葛:葛藤,古时取其纤维来织布。
覃:延长,这里做形容词,形容葛藤长得很茂盛,藤蔓很长。
施(异):蔓延。
于中谷:在谷中。
维:句首语气词。
萋萋:形容葛藤的叶子很浓密。
黄鸟:黄雀。
于飞:助词,其作用相当于“在”。如:我在吃饭。于飞,相当于“在飞翔”。表示当前的一种状态。
集于灌木:黄雀聚集在灌木丛中。
喈喈(皆):形容黄雀的鸣叫声。
莫莫:形容葛藤之叶茂盛成熟。
是刈(异)是濩(获):收割成熟的葛藤,煮后,取出其纤维。
为絺(痴)为綌(隙):做细夏布和粗夏布。
服:当衣服穿。
斁(异):厌弃。
言:发语词。
师氏:保姆。
归:归宁父母,回娘家。
薄汙我私:薄,语首助词,含有勉力的意思。汙,揉搓着洗。私,内衣。
薄澣(缓)我衣:澣,洗。衣,外衣。
害(何)澣害否:害,何。否,不洗。
二、读诗偶得:
在古代,女子出嫁之后,不像今天这样随时可以回娘家。所以回娘家便成为出嫁女子的一件大事。这首诗就写了出嫁女子为准备回娘家而做准备,紧张有趣。
葛藤的纤维是用来织布的,看见葛藤生长得郁郁葱葱,女子心里自然非常高兴,那就意味着可以多织一些布,不仅可以用来多做一些衣服,也可以当做回娘家的礼物!等到葛藤一成熟,就赶紧去收割,煮熟,织布做衣备礼。衣服穿在身上,虽然比不上今天,但在他们看来,也是服之无斁的了,哪怕穿破了也不舍得丢弃。
可是,就在这样紧张的劳动中,黄鸟在灌木丛中鸣叫了,便就像布谷一叫,耕种的时节就到了一样,黄鸟叫起来,那就说明回娘家的日期越来越近。可我虽然一直在劳动,煮葛织布,自己却连干净衣服也没有,怎么回去见父母呢?
那就立刻跟保姆商量:我要回娘家了,你要帮我把内衣外衣都洗干净,我好穿着回去见爸妈呢!保姆就问:这么多内衣外衣,哪些要洗,哪些不洗?女子急了,就说:老妈妈啊老妈妈,你都这么大年纪,我是要回去看爸妈的,你还不知道哪些衣服要洗吗?
这女子只顾着自己的兴奋了,大概没有想到:保姆老妈妈的家,说不定早已没了,否则她怎么会垂垂老矣还在做保姆?然而保姆没有说话,她是能够理解女主人此刻的心情的。在她这样年纪的时候,一说到回家,她也是这样的心绪啊!
祝愿这女子以后不会有保姆老妈妈的命运。
日期:2011-11-12 20:12:08
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
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
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词句扫尘:
卷耳:今名苍耳,嫩苗可食,亦可入药。
采采:或说形容卷耳茂盛之状。或说为采了又采,是动词。
不盈顷筐:顷筐,浅筐,犹今之畚箕。诗人心中怀人,无心采摘,尽管卷耳很多,筐子很小,也很久没有装满。
寘(置)彼周行:寘,放下。周行,大道。当为诗人所怀之人出发的地方。
陟(至)彼崔嵬:陟,登。崔嵬,叠韵词,岩石高低不平的土山。
虺隤(灰颓):叠韵词,相当于今天的颓废,这里指我马精神不好。
我姑酌彼金罍(雷):姑,姑且。酌,倒酒。金罍,青铜制的酒器。
维以不永怀:维,发语词。永,长。怀,思念。
玄黄:马病毛色变黑黄。
兕觥(四弓):犀牛角制的大酒杯。
伤:忧思。
砠(居):多土的石山。
瘏(涂):病。
痡(铺):过度疲劳。
云何吁矣:云,语助词。何,何等。吁,忧愁。
读诗偶得:
古时候的贵族,并不像后来的那样,什么也不干,都由仆人伺候。在古希腊,战争是要由贵族参加的。这首诗就写了一位贵族的妻子,在采摘卷耳的时候,思念自己征战在外的丈夫,以至于满地的卷耳,她竟然许久也没有采满一小筐。
如果古诗也有诗引的话,首章无疑起到这个作用。那满地的卷耳,绿意葱茏,随风摇曳。诗人置身其中,虽然采了又采,却心不在焉,连小小的畚箕都装不满,这跟平时那位干练勤快的妇女太不一样了!今天她怎么了?
读者正这样猜测着,她却索性把畚箕扔在大道上,正大光明地告诉我们:都是因为我怀念我丈夫的缘故!原来,正是这条大道,几个月前她的丈夫由这里出发远征,到今天也没有回来,如今目睹这大道,怎能不起秋风之思?
这位妇女对丈夫非常体贴,这从她对丈夫远征路上细致的想象之中可以看出,否则,她怎么能够那么清晰地想起他呢?她想起他翻过一座座山,那岩石崎岖的土山多么伤脚,那多土的石山一旦遇雨何其泥泞!他骑的那匹马精神已经不好了,都病了,马都如此,人何以堪?好吧,他还有仆人,可是连仆人也过度疲劳了!我亲爱的丈夫啊,你还没回来,我不在你身边,你可怎么办?
征途本来已经是巨大的挑战,困难重重,在这位妇女看来,她的丈夫不仅要忍受大自然的风吹雨打,更要忍受心里思念的煎熬!这也不难理解。当她那么投入地深沉地想念着她的丈夫,她自然也认为她的丈夫也会这样不可救药地思念着她!他如此忧愁,怎么解脱呢?便只有喝酒!
我们当然可以从青铜制的酒杯和犀牛角制的酒杯中看出她的丈夫不是平民,更何况他还有仆人。但是,喝酒也就喝酒,为什么还要一下子用青铜制的酒杯,一下子用犀牛角制的呢?是为了显摆吗?千万别这么想。原来兕觥是比金罍更大的酒杯。她说她的丈夫只能用越来越大的酒杯来解脱心中越来越浓的愁思,那自然也暗示出对她的越来越强烈的念想!
妇女想着丈夫在想着她,那心中的忧愁怎么说得完呢?这种超越时空的深深思念,似乎让他们的心灵产生了感应。当我们读到最后一句,云何吁矣!我们听到的,似乎不仅仅是妇女的哀婉的叹息,更是她的丈夫的厚重的长吁!
也许我们也会叹一口气。
现在,让我们把目光从妇女和她的丈夫身上移开,移到仆人的身上。这位征战的贵族的仆人,是为他驾车的人。贵族尚且如此,仆人的命运简直不敢想象该有多么艰难!当然,也许他没有财富可以娶妻,可是他的母亲难道不在想念他吗?当贵族在喝酒解愁的时候,这位卑微的仆人,会在哪个角落靠着车,看着远方的夕阳,想念着那个也许永远不知道他的姑娘呢?
跟仆人比起来,妇女和她的丈夫虽为思念所困,却实在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日期:2011-11-13 09:52:55
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纍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乐只君子,福履将之。
南有樛木,葛藟萦之。乐只君子,福履成之。
一、词句扫尘:
樛(鸠)木:树的树枝弯曲。
葛藟(磊)纍(系)之:葛藟,野葡萄之类蔓生植物。纍,本义为绳索,这里作动词,攀缘。
乐只君子:乐,使君子乐。只,语助词。
福履绥之:福履,福禄。绥,本义为车中绳索,这里解作安定。
荒:掩盖。
将:扶助。
萦:缠绕。
成:成就。
读诗偶得:
这首诗写得非常简单。在《诗经》中应该属于前期作品。这类作品很多,后面我们还会遇见不少。本诗主要有两组意象。
一是葛藟缠绕樛木。今天看来,我们似乎会觉得这是不好的意象,因为藤蔓植物会把树木的养分夺走,导致树木枯萎。但那是《诗经》时代,先民们没有这样想。他们觉得葛藟和樛木这样紧密地联系在一起,就算葛藟把樛木淹没了,那也总是一片葳蕤的气象,生机勃勃。
一是君子和福禄。君子可以看做樛木,福禄就像葛藟一般,紧紧缠住君子,这当然是对君子的祝福。但是有一个前提,并不是所有的树木葛藟都能缠绕,只有树枝弯曲的树木才行,这就暗示着并非所有的君子都能取得福禄,只有那些动心于福禄的才行——更进一步,如果引申为只有行为颇有不端的君子才能获得福禄!这就颇有微词了。引申需要特别的谨慎,这里对诗句的引申是出于我的人心不古,在先民那里,大概不会这样解读。
取得福禄来做什么?今天也许不少人会觉得取得福禄本身就是目的。在本诗中,诗人还说,福履绥之,福履将之,福履成之,这个之自然指代君子。原来取得福禄并不是君子的快乐所在,而是要拿这福禄来安定内心、帮助他成就一番事业。虽然我们并不知道这个事业是不是一定就指儒家思想中的“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就其不把福禄当做目的,而仅仅作为手段,就已经比今人高出许多。
细品福履绥之,福履将之,福履成之三句,安定内心颇有修身之意,帮助成就一番事业颇有治理家国之意,这样比对或许不免拘泥,但似乎的确说明了这位君子的快乐所在,跟儒家的家国思想相去不远。
《诗经》是经过孔子整理的,这首诗中的思想,很难说没有受到孔子的影响。
日期:2011-11-13 10:51:46
螽斯
螽斯羽,诜诜兮。宜尔子孙,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尔子孙,绳绳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尔子孙,蛰蛰兮。
一.词句扫尘:
螽(终)斯羽:或云螽斯是蝗虫一类的虫,不为害。或云螽是蝗虫一类,食苗,斯是助词。按:争论的焦点在于此虫是否有害。历来解说家不懂先民的思维乃是由交感出发,禾苗被食自然愤怒,但更多的是恐惧和敬畏,将之比附于天谴,自然有着神圣的意思。这就像蛟龙,本来是水中恶物,食人,可是越民断发文身,以龙子自居,以为龙就此便不会再吃他们。久而久之,龙成为华夏族的图腾,有神圣的象征之意。而西方人对龙的认识,还停留在先民之前的阶段,只知其恶。羽,这里泛指翼。
诜诜(身):众多貌。
宜尔子孙:宜,多。
振振:振奋有为。
薨薨(哄):昆虫群飞的声音。
绳绳:一说慎慎,谨慎。一说绵延不绝。
揖揖:群聚。
蛰蛰:安静。
二.读诗偶得:
这首诗也是叠咏体。历来解说家差不多都认为是祝人多子多孙的诗,当然没错。但并没有说出诗人全部的意思来。
昆虫,先不说有益有害,总是让我们感到不舒服,在古人却不仅不带厌恶,或者还有很大的自豪在里面,这不,这里就拿来赞美祝福别人多子多孙!这其实是不必奇怪的。先民们对世界的认识,跟我们今天不同。他们还处在一个比较单纯的时代,知识的积累也并不丰富,就好比3—7岁的儿童。他们只对他们身边的事物感兴趣。那是一个农业时代,跟草木鸟兽虫鱼的关系更密切。所以《诗经》中多出现诸如此类的意象大可理解。以至于孔子说《诗经》可以“多识鸟木虫鱼”。既然这些意象跟先民关系如此近,那我们就千万别戴着今天的有色眼镜来解读。这是阅读的过程中需要特别注意的。
本诗的一个意象就是昆虫,甚至还是害虫。不过先民们更愿意把“害”当做一种威力。至于这威力从何而来,他们归纳不出,不过却在字里行间描绘出来了,那就是多子多孙。他们觉得这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就互相祝福,各自也能像螽那样子孙众多。
先民的优点在于充满好奇,所以观察特别仔细。他们看见螽聚在一起,听见它们群飞时发出的轰轰声,飞完后又安静地聚在一起,就希望他们的子孙也能够像螽一样,性情恬静,振奋有为,延绵不绝。
但是怎么样才能让子孙们做到呢?这就暴露出先民们不善于总结。他们只能写出一种经验,可惜不能恰当概括。他们看见螽群飞群聚,希望子孙也能如此,却想不到这里面蕴含着的道理是团结。螽的威力正来自于团结。子孙再多,无法团结,也是一盘散沙。表面来看,先民们用诗的语言传承这样的观念,实际上,他们并没有抽象出这样的观念。这种形象思维自然催生中国成为诗的国度,但也未尝不是一种缺憾。
当然,这并不是说今天诗歌的衰落就是一件好事。
日期:2011-11-15 09:04:47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一.词句扫尘:
夭夭:形容桃树茂盛枝叶下垂的样子。
灼灼其华:华,即花。灼灼,桃花鲜艳盛开的样子。
之子于归:之子,这位姑娘。于归,古代女子出嫁。
有蕡(汾)其实:实,果实。蕡,果实成熟后,外皮有斑驳之色。
蓁蓁(针):树叶繁盛。
二.读诗偶得:
《诗经》中有大量诗篇的主人公是女子。本诗的特色,在于以极短的篇幅,成功地状写出女子一生要扮演的三个角色,那就是桃花、桃和叶。
桃花象征女子的少女时代,那正是女子最美的时候。人面桃花相映红,惹得多少男子肝肠断!后人说女人如花,或者简称女人花,那其实都是误用。女人是花的时间非常之短,刹那芳华,转瞬凋零。一旦过了这个年纪,女人如花,起码在外貌上来说已经不很确切,至于有人说只看重心灵,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但是如花的女人,她的心灵注定要承受更多的打击,驻守更多的沧桑。
就像桃花终于有零落结果之日,少女也有一天成为女人,怀孕生子。这个转变其实非常自然,如果一定要找出一个转变的标志,那就是之子于归。诗中反复用到这个词,不是拖沓,实在是别有暗示。出嫁,不仅意味着少女身份的转变,也自然而然波及到她所生活的各个方面。她每天要面对的,现在变成丈夫和她的家人,这家人里面就有她的孩子。所以说,这个转变又是非常残酷的!(这样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在女子归家省亲的时候,会像《葛覃》里面所写的那样兴奋了。)
桃叶,并不是每个女子都能扮演的角色。它意味着这个女子的加入,让整个夫家兴旺繁富。这是极高的挑战。只有极少数女子能够实现。而实现的女子,会付出极其沉重的代价,如果不是丧失自己,那起码也是把自己放在生活的最底层,将欲望和悲喜置于最不足道的心灵深处,上锁。
取而代之的,是相夫教子,是做一个好妻子,在年华易逝的惊涛骇浪中守住自己的丈夫;是做一个好母亲,渴望着有一天子女长大成人,变龙化凤,而安度晚年;而在古代,更是要做一个好媳妇,伺候好公婆,维系好亲情,用柔弱的身子担起家族的重任。兴,则门丁兴旺,丈夫有为;败,则红颜祸水,妇人蛇心。
所幸这是《诗经》时代,礼法制度未曾顽固到扼杀人性的恶劣程度。我们欣喜地看到,诗人高声赞美着女子,赞美她们像桃花一样灿烂美丽,结出累累硕果,在风中舞动的枝叶苍翠浓郁!宜其室家,偏重于室,期待着她能成为君子的贤妻;宜其家室,偏重于家,期待着她能成为家里的良母;宜其家人,偏重于众人,期待着她能够使家庭和睦,生生不息。
女子一生的价值通过家才能得以体现,这固然是诗人的局限所在,千载之下,我们又何必强求呢?使我们痛心之处在于,女子就算实现这样重要的价值,其本身的价值却无法得到保障!这在以后的诗篇中将会一一呈现。
日期:2011-11-15 10:35:11
兔罝
肃肃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肃肃兔罝,施于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肃肃兔罝,施于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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