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1-6-3 15:46:00
　　翡翠湖
　　一
　　俗话说，一分钱难住英雄汉。现在难住肖力生的，是一万元。
　　肖家村的肖家桥老伯，因儿子肖阿旺遭遇车祸，在医院救治急需一万元，他家没有钱，只有卖自家的树，这是肖力生坚决不同意的，但肖力生必须拿出一万元给肖老伯救急，偏偏肖力生现在也没有钱！

　　早在七年前，肖力生向肖家村全村男女老少宣告，大家今后不要再砍再卖自家的树，如果确有难处需要卖树时，对他招呼一声，他出钱买下来，但这树还是不挖不砍，还种植于原地，只是你得尽义务保护好。保护全村的树木，保护生态家园，这是肖力生不惜牺牲自身利益下决心要做的事。那时，肖力生就与肖家村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家签订了护树协议，协议中最重要的一条，也是村民最看中的一条，就是上面所说的，谁家要挖树卖钱，肖力生拿钱买，树坚决不能挖。这一条看起来是制约了村民，实际上是制约了肖力生，你拿不出钱，这协议就是废纸一张，想卖树的人家照样可以挖，照样卖！

　　这七年来，肖家村80多户人家，曾有13户因生活所需想卖树，肖力生都按协议办理。大家一直记得就在协议制订后不久，发生的一桩事。村里一户人家有一棵老龙血树，外地某买主一心想买，出价8千元，树主当然心动，他又不是护树协议签约人，因而暗暗与买主沟通，定了卖树。卖树那天，买主雇人开了挖土机进村后，肖力生才知晓。想想这棵有一百多年树龄的老树要被挖走，肖力生感到就像挖他祖坟一样，气得血都冲到脑门上。肖力生飞快赶到挖树现场，阻止树主卖树，村里围观的人也支持他，好说歹说，树主才接受了肖力生的意见，同意不挖，但有一条，你按价拿现钱来。肖力生二话不说，掏出活期存折，说你现在就去银行取。这边搞定，买主又闹了起来，说他从海口雇车雇人过来，买不成树，你要赔他损失一千元。肖力生又是二话没说，赔付了买主一千元。这事在村里村外影响很大，肖力生保树护树的行动，也是在这件事上，被传了出去。

　　七年来，肖力生为村里植树护树护鸟修路，个人支出已超过一百万元。就这两个月，肖力生忙着搞村边翡翠湖的堤岸保护建设，钱花得如泼水一般，现在手里连一千块现钱也拿不出来，可是，肖家桥老伯的儿子治伤要用钱，却是迫在眉睫！
　　肖家桥老伯是保树协议户，他对肖力生保树护树的举动，是村里最支持最赞成的老人之一。可今天，他实在到了不卖树难过关的地步。他老俩口的生活，主要靠小儿子肖阿旺接济，就在一个月前，肖阿旺开摩托车与拖拉机相撞，断了大腿，送一家县医院救治后，岂知骨头没接正，伤口还发炎症，出不了院不说，还得转到海口骨科医院重做手术。医生说得很严重，要是不抓紧动手术，这条腿就完了，而医院又说得很明确，不先交八千元，不能上手术台。这一个月，儿子住院治疗，家里的钱折腾光了，连祖传的一个花梨木衣箱也卖了，肖老伯实在找不出钱来，情急之下，才打了卖自家那两棵菠萝蜜树的主意。

　　说起这两棵菠萝蜜树，那不仅是肖家桥家的宝贝，也是村里的宝贝，更是肖力生十分看重的村里搞生态旅游观光的资源。这两棵树，是肖家桥的爷爷的爷爷种下的，它古老且不说，关键是它生长的奇特：两棵树相距8米，脸盆粗的主杆就有4米多高，上面的树枝，相互勾肩搭背交叉缠绕在一起，浓密的树叶连一点阳光也难穿透，站到远处看这两棵树的形状，就像两把大伞撑在一起。更为奇怪的是，两棵树上长得果实，无论在树身还是在树杈，双双对对长在同一个高度同一个位置，而且大小一样，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菠萝蜜树本来就是上佳的建材，这两棵树树杆直，树龄老，又长得奇妙，早被生意人看上，说的话把他的耳道都冲大了：“肖老伯，我要买这两棵树。什么时候你想卖，给我说一声，价钱由你说，我先付钱都可以啊。”那些买主把名片硬塞到他的手里。

　　这两棵树，少说值一万五六的！为保住儿子的腿，肖老伯决定卖树。他顾不得当年对肖力生信誓旦旦讲过要保树的话，一气跑到肖力生家里，直截了当把自己的困难和意思说了。
　　对于肖阿旺出车祸的事，肖力生刚开始就听说了，还捐赠了他家500元，以帮助肖阿旺治疗，但没想到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样子，他的心一下子吊到嗓子口。他不能失信于民，更要保住村里那些宝贵的树。当然，肖力生如果现在有钱，掏出一万元，难题就迎刃而解，但偏偏现在手里就是没有钱！面对急需用钱满脸都是愁容的肖老伯，肖力生清楚，不拿钱出来，一切解释或答应以后再给钱都是没用的，他要保住树，肖老伯要保住儿子的腿，办法就一个，就是马上拿出钱。人无信不立。肖力生必须信守诺言，他最终一咬牙，明确地答应肖老伯，树你千万不能卖，告诉我，你儿子在海口哪个医院，明天，我就把一万元送去。

　　话说出去了，肖老伯也完全相信肖力生这个后生，所以放心地走了，但肖力生愁肠百结，钱从哪儿来？向村里有钱的人家借，那不是借不到，可这是塌脸丢人的事，他不好意思张口，况且，如果向村里人借了，以后再拦人家卖树，那自己气不壮了。
　　肖力生在他祖上留下的老屋里，坐在那张红椤木做的厚重的小矮凳上，为怎么尽快筹措这笔钱，苦思冥想。
　　肖力生坐着的地方，离门口只两米远，他做一万个梦也不会梦到，就在他的脚下，埋藏着他的祖父留给他的价值连城的瑰宝！
　　二
　　肖力生左思右想，知道在肖家村不能解决这个棘手难题，决定到海口去，找妻子王英商量。他顾不上吃晚饭，开上他还是七年前买的那辆前后保险杠都已坑坑洼洼的“长城”皮卡车，一溜烟出了村。

　　他们的儿子肖丹，在海口实验中学初中部上初一，是住校生，每逢周末学校放假，王英便从肖家村赶到海口，在学校附近租的一间民房里，母子团圆，一起生活一二天。王英视儿如命，手上的事再多，也要从村里赶到海口陪儿子。肖力生有闲时，也会到海口看望。在丹丹刚上初中的时候，每逢周末，他们将儿子接回村里，但经过一段时间发现，这样做很不方便。从肖家村到海口市区虽然只有三十多公里，但大部分是乡村公路，路不好不说，碰上刮台风下大雨或塞车，按时接送孩子不能保证，学校有时还安排学生一些活动，周末不能肯定能回家。因而，他们在海口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民房，每到周末，由王英到海口陪儿子。

　　王英是四川人，虽然年已三十有五，但脸蛋俊俏，身材苗条，加上皮肤光滑白净，猛看上去不过二十五、六岁，因而常常吸引着好色男人的眼光。十年前，为挣一些生活钱，她还当过一回人体模特，被省摄影家协会特邀到海边拍摄，可见其身材姿色不一般。在肖家村，她是村里最美的女人，也是被公认最能干的女人，加上她与肖力生乐善好施，受到村民的普遍称赞。现在，她正静静地坐在床沿上，慈爱地看着儿子肖丹坐在椅子上写作业。冷不防有人敲门，吓了她一跳。

　　王英走到门口，问清了是肖力生，才打开了门，见到丈夫，惊讶地问：“嗳，你也不打个电话，怎么突然来啦？”
　　肖力生顾不上回王英的话，笑脸对着肖丹：“儿子，学习身体都好吧？”
　　肖丹快一个月没见到爸爸了，见肖力生来，很是高兴，丢下笔，就向肖力生走过来，嘴里快乐地回答：“老爸，都好。”
　　肖力生搂抱了一下儿子，说：“嗳，丹丹，我还不老呢，什么时候改口喊我老爸啦？”
　　肖丹回答：“我们同学都这么喊爸爸的。”

　　一家三口说笑了一阵，肖力生才对王英说：“阿英，让儿子做作业，我们到外面说点事。”
　　夫妻俩一出门，肖力生脸上的笑容马上无影无踪。
　　两人到了孩子听不到他们谈话的地方，停了步，王英先开了口：“看你神神秘秘的，什么事嘛？”
　　肖力生看看周围没人，才说：“有点难事，肖老伯的儿子要重做手术。”
　　“怎么啦？”王英听了一愣。
　　肖力生把事情原原本本一说，讲到了他赶来海口的目的：“我赶来找你，就是请你想想办法，找人先借一万元，帮肖老伯解决难关。你也知道，家里已没多少钱，不借没办法。”
　　家里有没有钱，王英是再清楚不过了。七年前，王英第一次随肖力生回肖家村那天，肖力生就把他的家底全部向她亮开了。他们结婚后，家里原有的和再挣的钱，全部由她打理。这七年来，他们辛苦打拼，挣了多少钱，开支了多少，王英是一本清册。就说这两个月，为修整翡翠湖堤，修缮钓鱼棚架，装修农家小屋，一下子花了30多万，手里只剩下饭庄需要周转的千把元了，眼下，就是拿出这一千元，也是不够肖老伯儿子重做手术的。王英是饭庄的主管，知道饭庄每天多多少少都有些收入，尤其周末两天假，城里到他们那里钓鱼吃饭休闲游玩的，少说也有几十人，去了成本，两天内纯收入不会少于一千，但明天就得拿出一万元，不向他人借，那确实不行！

　　王英知道丈夫确是到了迈不过这个坎的时候才找她办这种事，也知道丈夫非常要面子，他是不会找村里的人借钱的，不愿在乡亲们面前丢这个脸。王英现在不多问什么，只想怎么借到这个钱，帮丈夫也是帮肖老伯解决难题，思忖了一会儿，说：“在海口，你也知道，我认识的人不多，能跟人开得出口，人家有钱也愿借给我的，就于岚和赵总两个。你说，向谁借好呢？”

　　肖力生找王英商量向谁借钱，心里想到的也是于岚和赵总，只是，他不便出面借，这一是他要面子，作为一个大男人张不开这个口。在海南，向人借钱差不多就是向人要钱，是非常难看非常让人讨厌的事，没有十分铁的关系，没有相当的可信度，谁都不会借钱给你的，何况借的不是一百二百，是一万元。第二，这两人都是王英结交的关系，她不出面开口，肖力生就是能向他们借到钱，也不是那么顺理成章。现在，王英问他向谁借，倒让肖力生一时难于定夺。

　　于岚，是海南《经济周报》社的总编辑。1992年，他调来海南工作，在过琼州海峡时与王英在北岸邂逅，然后乘同一条船上了海南岛。他们之间来来往往风风雨雨曲曲弯弯喜怒哀乐的事太多，要说他与王英之间的关系或者感情究竟如何，只需说肖丹就是他和王英非婚生的孩子，就足以说明一切。
　　赵总，姓名赵可胜，是海南金海实业的董事长、总经理，大房地产商，但他财大气不粗。说起他与王英的认识，还是由于岚引起。
　　赵可胜与王英虽然是四川同乡，但他们不但在来海南前相互不相识，就是到了海南，也在很长时间内没照过面。2000年，王英为寻求于岚帮助儿子上学读书，第二次踏上海南岛。在于岚的帮助下，无海口市常住户口的丹丹不但上了好的小学，王英还在当时的机场路上开了个卖烟酒杂货的小商铺，自谋生路。一天傍晚，赵可胜开车路过那里到商铺买烟，遇见了王英。王英楚楚动人，对顾客又热情，加上她讲着带有赵可胜家乡口音的话，就让那时还一肚子花心的赵可胜心醉神迷了，竟借着买烟与王英搭着腔舍不得走，话语中不乏调戏味道，要不是因丹丹这孩子在旁边，他还不知要纠缠到什么程度。

　　赵可胜不知道她就是王英，而他那时正在苦苦地在寻找她。赵可胜为什么要寻找王英，这里又有一段惊心动魄令人心酸的故事。
　　原来，在1993年，赵可胜将他的表弟张一波叫来海南帮他做事，在征购海马湾土地时，有一家公司与他们竞争交恶。那公司为了夺得海马湾，竟雇凶手杀害了帮赵可胜坚守在海马湾与镇政府交涉的张一波。这个凶手，就是王英的哥哥王虎。这个王虎，一年前带妹妹王英到海南，初衷是来办个理发店挣些钱，他开始还算老实，但不久，海南一些老板纸醉金迷的生活让王虎迷了心窍，为了尽快获得财富，他竟钻进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组织，干起了谋财害命的勾当。王虎杀了张一波后，被公安机关捉拿归案，最后被法院判处死刑。不久，张一波的家人知道张一波是被王虎所杀，带了几十个族人，到王家报仇。王家房屋被捣毁，王英的父亲被打成重伤后死亡，王英的母亲对生活绝望，当夜上吊自尽。那时为避灾祸从海口回到家没几天的王英，面对又一场突如其来如此巨大的灾难，加上发觉肚中已怀上了她与于岚激情后产生的孩子，在万般无奈中离家而走，到外地流浪漂泊。

　　一年后，赵可胜探亲回四川老家，才知道张家报仇的事，深深感到对不起王家，因此一心要找到王家唯一生存者王英，好帮助她、资助她，以赎张家对王家的罪过。当赵可胜了解到与他结交深厚的于岚与王英熟悉的情况后，一定要于岚带王英跟他见面。于岚怕赵可胜发现他与王英的隐私，不愿让王英露面，在赵可胜的再三催促下，才带着王英赴赵可胜夫妇的酒宴。当王英一出现在赵可胜面前，赵可胜尴尬万分，想不到王英就是那小商铺的女主人。在宴席上，赵可胜当场送给王英两万元，代表张家向王英赔罪。王英在于岚的再三劝说下，才收了这个钱。之后，赵可胜夫妇又多次资助过王英母子。王英与肖力生结为夫妻，赵可胜也就认识了肖力生，对肖力生保护树木维护生态的举动，很赞成。

　　向于岚还是向赵可胜借钱，确实应该有个选择。肖力生爱恋上王英之后，才知道了她与于岚的过去及她生下丹丹的原委，他豁达大度，能理解他们特殊的生活经历，因而不但依然热爱着王英，而且与于岚认识后，两个男人之间相处得很好。肖力生思考了一阵，说还是向赵总借吧，这是向他们公司借，话好说些。肖力生说得是个理，但私下有个顾虑是，如果向于岚借，那被人看作要钱的嫌疑多一些，还有，他的爱人吴莹莹如果知道，她又会怎么想呢？虽然吴莹莹在于岚与王英的关系上早已不抱成见，但现在提出向他们借钱，总不是什么好事，肖力生不想给于岚增添麻烦。

　　王英听了肖力生的意见后，想了想，没有同意，说：“还是向于岚借吧，这是私人间的暂时借用，春节之前就还，什么公司不公司的，不要搞得那么复杂。再说，于岚对你的事一直支持，在报上还专门介绍过你，现在我们真有难处，我相信他会帮忙的。”
　　王英如此一说，肖力生也没啥意见了，在一些属于家庭问题的处理上，他听王英的多。王英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才8点，就拨打起于岚的手机。
　　日期：2011-06-04　16:53:03
　　三
　　男人不相聚，相聚必喝酒，这似乎成了当今社会男人交往的一种定律，一种约定俗成的规矩。如果哪个男人召集朋友相聚，没有一点酒菜招待，哪肯定遭人埋怨，说你小气，不上路子，没有意思，下次你再召集人，可能让人讥笑了。

　　就在肖老伯向肖力生诉说要卖树的这天早晨，于岚吃过早餐后，一时觉得无聊，突起念头，决定破破男人相聚必喝酒的定律，反反这种规矩。他分别打电话给他在海口最要好的三个男朋友，约他们下午一起到茶馆喝茶。
　　于岚的第一个电话打给赵可胜。
　　赵可胜睡懒觉刚醒来，听了于岚的电话约请，打了个哈欠，然后说没空，他已同人家约了去西海岸月亮湾球会打高尔夫球。
　　于岚心里顿时像塞了把稻草。
　　第二个电话打给陆文高。
　　陆文高是新时间律师事务所主任，他与于岚是同乡，但他们是在1992年于岚调来海南前因办一起案件才相识的。于岚调来海南工作后，就鼓动陆文高来海南创办律师事务所。陆文高真的来了，而且律师业务开展得很出色，这其中，于岚帮了很多忙，因而，他们之间感情一直很好，如兄弟一般。但现在他接了于岚电话后，却说喝茶太浪费时间，而且今天真没空，要写一份辩护词，手上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外事案件，下周一就要出庭的。

　　于岚开始泄气。
　　第三个电话打给鲁潮。
　　鲁潮是澳龙实业总公司的副董事长、总经理，也是于岚的同乡，还在老家时，他们就是要好的熟人了。鲁潮一接电话，说他和辰红正在琼海呢。辰红是他的妻子，又是澳龙实业总公司的董事长。于岚问你们在琼海干什么呢，在度假吗？鲁潮说，我们这几天在定安、文昌、琼海一带看看，朋友介绍了几块地，让我们来看一下能否做什么项目。

　　得，不是请喝酒，没一个人响应。于岚气得把话筒重重地压在话机上，呆坐了好久。
　　于岚呼叫的这三个人，都是在海南建省前后几年中登上海南岛的，又因于岚的关系而相互相识并交往，还因于岚的撮合，互相合作做成了一些事，获得了一定的收益或得到了好的结果。作为要好的朋友，他们少则一两个星期，多则一两个月，总要相互招呼着在一起相聚一下。如果不相聚，他们之间就有种挂念，就感到生活变得有点寡味，在内心觉得少了点什么。

　　于岚约人落空，心里空落落的，一时不知做什么好，坐在沙发上像木头人一样。吴莹莹在阳台上晒完洗好的衣服，回到厅室，见丈夫那无所事事目光呆滞的样子，说：“再过十几天，儿子就回来了，你就不能动动手把他房间打扫打扫整理整理？我下午还要上班，不要把家里什么事都堆在我身上。”
　　他们的儿子叫于余，去年考上了北京大学，这件事，别人只要一在他们面前提起，夫妻俩的荣耀感立刻升腾。现在，北京寒冷，海南天气已温暖如春，吴莹莹担心儿子受冻，早盼望着儿子回来过寒假了。
　　吴莹莹这么一提醒，于岚也就顺从地走进了儿子的房间。自从他与王英生的孩子让妻子知晓后，夫妻间一度危机四伏，通过赵可胜和陆文高两对夫妇苦口婆心做工作，吴莹莹又了解了原委后，对于岚怨恨的情绪才平息下来，最终认可了现实，与丈夫安定地过日子。于岚因妻子宽恕了自己，对妻子愈加尊重呵护，妻子有时发些脾气，嘴里罗嗦点，他都能容忍，从不敢大声顶撞，怕妻子翻出“旧帐”，那自己就是自寻烦恼，自讨苦吃。自己做出了这等出格荒唐事，全世界可能没有几个妻子不与丈夫闹翻的，吴莹莹却做到了息事宁人，维护了他的面子，维护了这个家的安定和谐，于岚你还能说什么呢？妻子在家里罗嗦几下，支配他做点事，这又算什么呢？况且，家务本来就应该是夫妇同当。于岚在生活上对不住妻子，在家务等诸方面的行动中更应该积极表现才是。

　　儿子的房间其实没什么好整理的，他上大学前，自己把东西整理过了，不要的东西都丢掉了，剩下的东西，吴莹莹把该洗的洗过该擦的擦过后，原封不动地放在那里，只是在床上桌上盖了布遮挡灰尘而已。
　　于岚看了半天，不知道该动什么，又木桩似地立在那里。这时吴莹莹进来了，说：“看你木头一样，你就不知道把包布收起来放到洗衣机洗一洗啊，一说做家务事，就装傻。”
　　于岚忙说，“好好，我来，我来。”
　　吴莹莹因上中班，早早吃过中饭走了，于岚午睡后，一人在家，清静了。他上网看了一阵新闻，又到阳台上站了站。
　　天上，一朵朵白云纹丝不动。大院内的花圃，花草繁茂，一只蝶、一只鸟也没有。于岚盯着一棵鸡蛋花树，呆呆地看了许久，感到实在无聊。他忽然对“高处不胜寒”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想当年，他是报社记者、主任的时候，每到星期天，那些报社的同事，与他相约去吃的，去玩的，络绎不绝，大家在一起毫无障碍，玩得不亦乐乎。从他当了副总编尤其总编辑后，同事间的这种相约越来越少，人家不可能随便地约请你了，是什么原因，于岚自己也明白。唉，于岚真想回到过去的生活状态中。想来想去，于岚不禁记起上午的约请来，心想，请你们喝茶个个没空，哪请喝酒呢，已是下午了，是不是也没空？念头一起，就收不住了，他又依次打电话给三个男友。

　　赵可胜一接电话，说可以啊，我打到五点钟就收杆了。
　　陆文高一听，说好好，我写了一天，头脑发胀，正好放松放松。
　　鲁潮说的更直接，我们正准备回海口，你发个信息告诉我们在哪里。
　　“我拷，”于岚心里说，“真是成了定律，不说喝酒，人就聚不到一起，一说喝酒，个个有空，没推辞的。”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的，跟朋友们不能闹着玩，于岚开始联系晚上喝酒吃饭的地方。他住在美舍苑，离他家直线距离400米开外，就是白龙路上的京豪酒家，那里上档次，再过一个月就过年了，就选这里与朋友相聚，好好吃一顿，算迎接新年吧。
　　晚上六点半，朋友们先后进了酒家包厢。赵可胜带着妻子田新和女儿一芯，一家三口全到。陆文高带着妻子贺英，在赵可胜一家刚坐定就进来了。于岚正准备打电话催问鲁潮他们到哪里了的时候，戴着太阳帽的鲁潮与打扮得十分光鲜的辰红，出现在包厢的门口了。人到齐了，于岚忘不了糗他们一下，说：“奶奶的，叫你们喝茶个个没空，叫喝酒，人人跑得比兔子还快。”

　　男人们对于岚的粗话毫不在意，脸上还笑着，再次解说白天没空的理由，但田新就不原谅了，说：“于岚，你是一个报社的总编辑了，说话还不文明啊，你叫一芯说说看，你这个当叔叔的，有没有做好样子？”
　　一芯两耳塞着耳机，挂着MP3正在津津有味地听音乐，对大人的话毫无知觉，自然也毫无反应。
　　辰红问于岚：“你怎么光杆一人哪，嫂子呢？”
　　“她上中班，现在正在福利院忙呢。不好意思，她没空来陪你们。”于岚这句回话说得文明了。
　　在上酒上菜之际，大家寒暄着，待酒菜上得差不多时，于岚端起酒杯，站起了身：“今天‘肠胃’扩大会，我主持一下。各位老哥小弟，嫂子弟妹，还有我们的一芯小朋友，春节快到了，鄙人不成敬意，在此备薄酒一杯，先敬大家，预祝新春快乐！”

　　田新听了就笑：“于岚啊，刚才讲你一下，你现在就酸溜溜的来这个，免了，再这样，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于岚听了忙说：“啊哟嫂子，你这话我可就不敢承受了，我是真心诚意敬你们啊。”
　　赵可胜今年59岁，田新只41岁，算是老夫少妻，于岚虽然已47岁，但还得尊田新为嫂。田新是海口知名超市“大家旺”的总经理，手下有数百员工，是个名符其实的企业领导人，因此说话常带有以上对下的口吻，又因与于岚很熟，说话就从来不客气的。
　　田新听了，忙收住话：“好好，不讲了。要不要我先喝一杯！”
　　一顿晚餐就这样开始了。
　　大家吃吃喝喝中，说得都是些家里家外吃喝玩乐的事，热闹异常。酒席过半，于岚拉起一个话题：“各位都是老总、大律师，不知新年有什么新打算。”
　　“我们律师只有称名律师的，没有什么大律师小律师之分，你是总编，要注意称谓的提法。”不太说话的贺英，这时纠正于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