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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里还有桃花鲤
作者:
fanxingyeyu
第一章 初下
(一)
我住的地方叫桃花寺,桃花寺前面有条河,叫桃花河。我就是从桃花河里漂下来,被担水的和尚静耳捡到的。住持静一说我是上游人家不慎落水的孩子,不久就会被家人带走的,所以给我起了个名字叫流儿,养在寺里。
从懂事起,我就一直缠着住持给我剃度,住持却说我俗缘未了,一直推脱。我开始还信,后来,特别是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我就不再信了,他说我家人会来找我,可到现在连个来打听的人都没有,可见老和尚算的不准。更何况这老和尚平时昏昏沉沉的,一坐禅就打瞌睡,只有偶尔来的香客递香火钱时,他才有点精神,念啊弥陀佛的声音都比平时洪亮几分。所以我想,他是准备等我家人找来时,要几个感激钱呢,要是把我变成了和尚,估计我家人就不要了。
桃花寺是个小寺,香火一直不盛,寺里除了住持静一,就只有做粗活的静耳了。所以我从小就没什么玩伴,平日里就跟着住持读经,住持读一句,我跟着念一句,开时觉得好玩,后来觉得这些话里好像很有意思,就让住持给我讲。住持倒没有推阻,很仔细的跟我讲这个字怎么读,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这样,读了四年,到我八岁时,我已经能自己读了。再和住持一起读经时,住持往往读上几页就开始瞌睡,我就自己读,遇到不明的就把住持推醒,住持含糊的嘟囔几句,就又开始瞌睡了,我有时候能明白,有时候不明白,不明白我就自己想,反正再把住持叫醒,他说的还是这几句。就这样,又读了四年,我已经把寺里的经卷全部读了,有时候跟住持打坐,我会一卷一卷的把经文全默背一边。住持说,打坐是要达到一个无物无我的境界,像我这样背经文是不对的。我还没达到过这种境界,不过听到住持的呼噜声,我知道他也没有达到,于是我就继续背我的经。
日子就这样过去,一日重复一日,重复的久了,便会有点变化,譬如今天。这是夏日的一个午后,我和主持正在大殿做例行的打坐,我在默经,住持依旧在睡觉,他垂着头,身子不时的摇晃一下,又很快的坐直。
天气闷热,外面很暗,伴随着主持有节奏的呼噜,不时的有雷声传来。住持的身子又晃了一下,这一下似乎把他晃醒了,他停止了呼噜,抬头向寺院外望去。
我向外看了看,一眼可以看到敞开的寺门,寺门外什么都没有。只是天色比刚才更黑了,雨似乎随时就要落下来。这样的天,是不会有香客来的。
“时候到了。”住持嘟囔了一句,又垂下头沉沉的睡去。许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主持的话,其实是对我说的。
起风了,寺门被吹得啪啪响。我去关门时时,看到两个人从河岸边跑来。
前面的是一个精瘦的汉子,年纪在四十岁上下,穿着一件灰白色的褂子,卷着裤腿光着脚。他后面跟着一个小丫头,一身翠绿,光着脚丫紧紧的跟着,生怕被落下了。
待二人跑进院内。屋顶上已经传来啪啪的响声,雨终于落下来了。
我领着二人跑进大殿,屋顶上的啪啪声已经练成一片。雨水尽情的宣泄,让人连寺门也看不清楚了。
中年人对住持抱了抱拳,说:“大师傅,俺是桃花庄上打渔的江小船,江上风浪大,泊不住船。求大师傅让俺和闺女小翠在这儿避,雨住了俺们就走。”
住持抬起头,用昏花的眼盯着江小船看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这雨一时也停不了,不如在寺内住一晚,等明日水消了再走也不迟。”
江小船听住持这么说,忙说:“这好,这好,俺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就是怕打扰师傅修行。俺们带的有干粮,晚上可以在廊檐下将就一夜,不会给寺里添麻烦的。”
住持起身,双手合十施了一礼,说:“老衲在此已六十三年,多蒙众位施主照应。有所回报,也是应当的。”然后对我说:“流儿,一会儿把客房收拾一下,再跟静耳说,晚上多做两个人的斋饭。”说着住持晃晃悠悠的向他的房间走去,走过我的身边时,又说了一句:“从哪里来,终究要回哪里去的。”
傍晚时候,雨停了。我出门担柴时,看到桃花河水涨了许多,江小船原本拖到岸上的渔船,又漂在了水里。江小船正在岸边重新固定渔船,江小翠蹲在他身边,远远看去,像一枚绿色的桃子。
晚饭后,住持问我,“流儿,你今年十五了吧?”
我想了想,说“是啊。”
住持点点头,说:“你日后可有什么打算?”
打算么,这个我可真没想过,我想晚上溜出去摸爬叉,可这不能让住持知道,不然又说我荼毒生灵,要唠叨好一阵子了。所以我只能说:“不知道。”
住持不再说话,当我以为他又睡着,想悄悄溜走时,却听到住持又说:“你可还想剃度吗?”
我说:“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剃不剃头发都一样。”然后我又凑到住持身边,悄悄说:“其实我小时候想剃度啊,只不过觉得没头发洗着方便,可以多一点时间去玩,现在我习惯了,嘿嘿。”
住持看我一眼,说:“我多年来不给你剃度,有我的道理。你虽熟念经文,但却不知佛法真意。尚需入世历经红尘,方能悟得佛法精髓,大彻大悟。”
我撇撇嘴,说:“住持,虽说我念佛经念的好,可我不觉得自己能像那些游方的僧人一样,个个舌灿莲花,修行的得道一般。我看啊,您还是找个好日子,把我的头发剃掉,我一心一意的在寺里念经拜佛,也断了您让我入世的念头。等您圆寂之后,寺里也好有个人接着打理。”
住持说:“非是我不留你,而是你尘缘未了,宿债未偿。此番入世,做的好,便是成佛也未可知。做不好,便会生生世世永坠轮回,再难超出。”
我说:“您也太高看我了,这哪是我能做的了。再说了,住持,上次青石镇的王屠夫来,您还说......”
住持打断我的话:“我对你说的,你要记住,世事如圆,虽然你走的再远,终究会回到起点。但你不走这一圈,便不知这圆是如何成的,你不知这圆如何形成,便无法脱出这圆之外。”他左手抬起,再空中虚画了一圈:“这个圆,便是轮回。”
“可是我......”,我刚一开口,又被住持打断:“不要问我为何要脱出轮回,入世走一遭,你自然会理解。”
“但是那......”住持却根本不容我插话:“我已和江施主说好,他明日便带你下山,日后的路,你要自己走了。千万要记得,入世却不能沉沦,才能守住心里的清灵,心中有佛,到哪里都是修行。”
住持停下来喘了几口气,我终于得到机会插上了话:“住持是真的要我下山了?要是修行,我在寺里,日日拜佛夜夜诵经,不是更虔诚,离佛也更近么?”
主持说:“你可知我等为何在世间?是为了点拨迷途之人,化其愚昧,将其领向极乐之道?你不经人事,不识人心,如何能够做的?做不来这个,纵使将佛经念烂,将佛像拜塌,又有何用。”
我想了想,又问:“你说我还有宿债没还,我欠的什么债,如何偿还?你跟我说说,我好早点找到那人,还了债好回来。”
住持看着我,一字一顿的说“情债难偿啊!”然后又说“或许一世能够还清,或许十世二十世也还不完。一切都看你的造化了。”
我不由的腹诽一句:“老和尚又糊弄人里!”嘴上却问“看来住持是一定要我下山了。只是我不知父母是谁,有无兄弟姊妹,下山去投奔谁家?”
“江施主是个好人,下山后你就暂且住在他家。如何生计,多向江施主求教。其他的,该遇到时,便遇到了。”住住持说完,挥挥手“去吧,明早吃罢饭就走。”
我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听到住持在又说“今晚就不要去抓爬叉了,林子里泥泞。”
我忽然觉得住持或许真的什么都知道。
(二)
“这桃花河里呀,有种桃花鲤鱼,看着可好看里。要是遇到成群里,那都跟那树上里桃花样里,一团一团,比城里那小姐们穿里缎子都漂亮。”江小船一边撑着船,一边跟我说。“城里的有钱人,都好这桃花鲤。咱们打鱼人家,一趟要能抓上三五条,半个月都不愁生计。”
我坐在船头,一边看寺院逐渐的隐在山林中,一边和江小船聊着天。离别的愁绪也渐渐被对未知生活的好奇替代。
江小翠在船舱,清理着昨日风雨造成的凌乱。
暴涨的河水已经消退,桃花河依旧如往日的平静。
“江施主,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叫我大叔吧,大师傅说你以后就跟我过活,咱们先回家。给你安顿好了,明个教你打鱼。咱江上人家,别的手艺也不会,只能干这个了。”
我突然觉得江小船很絮叨,就说:“那个,江大叔,我去帮小翠干点活。”然后起身钻进船舱里。
江小船所在的村子,叫江家嘴,桃花河在这里转了个湾,将村子三面围住了。村子里有三十多户人家,都是江小船的本家,听说江小船从寺里带回来个年轻人,都挤来看热闹。
江小船的房子不大,就三间正屋,两件偏房。人一多,屋里就盛不下,挤挤的都到院子里了,好在没人计较,都在院子里,蹲的坐的一起说笑。几个半大的孩子孩子趴在篱笆上,伸头打量着院内。
江小船将我的来历给大伙说了一遍,乡亲们很快就接纳了我。转而说着闲话,互相打趣,院子里不时传出一阵阵笑声。
“我说小船那,你也木个儿子,不胜都认了流儿,老了边起也有个人送终不。”说话的是个黑瘦的中年人,江小船叫他三叔。
“都是都是。”旁边立马有人附和。
“不占不占”江小船连忙摇头,“人家是庙里的师傅,那大师傅把他托给我,我咋好让人家给咱当娃儿里?”
“咋不粘了,人家头发都木剃里,你咋说人家是师傅?”这次说话的是树下围着的一群女人中的一个,黑黑胖胖的,说话就像吵架。
“你着啥,他起小改庙里长大,跟着庙里的大师傅长了十四五年。夜个大师傅才托我带他下山,要我照看他里。咱要让人家当咱娃儿,那不跟昧下人家的东西样里,不安心那。”
“吆吆吆,你都木想,那大师傅不给他剃头发,又让你带他回来,那就是不想长他再当和尚里。我看那,这小伙子长得俊,人也好,你不如认下他,过两年将翠儿配给他,又当女婿又当儿的,多好。”
翠儿本来和几个女孩子在一起嘀咕,一听如此说,腾的一下站起来,给了说话的胖女人一个白眼,说了句“嘴碎的五娘”,便逃也似的进屋了。
满院又是一阵大笑。我站在江小船旁边,虽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却也感到有点尴尬。江小船看看我,搓搓手,也没说话,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只有旁边带崽的母鸡召唤鸡仔时偶尔咯咯两声。
“咳咳”一直蹲在院门口的族长咳了两声,待大家都向他看去时,才不紧不慢的说道:“这个小船啊,我觉得老五家说的虽说是玩笑话,可也有道理。如果庙里的大师傅有心让这孩子出家,就不会让你把他带回来了。咱们平日里打鱼,经过桃花寺时,也没少麻烦大师傅的。现在,咱也待还人家一个情,把这孩子照顾好。他一个孩子家,也不知父母在哪儿,怪可怜的,咱们,带多帮衬他。你明儿个到源潭街上,找教书的秀才,问个吉日,把这孩子认下。就让他归到咱们老江家了。”
“中中中”江小船一脸兴奋,连连点头。忽然有想起还有一个当事人没有发表意见,急忙转头看着我“流儿你看……”一脸的期盼。
“我愿意。”既然我是来入世的,没有理由不体会父母兄妹的亲情。
“好,就这样定下来了”族长站起身,“天不早了,媳妇们回去做饭了,都走吧。”
大家都站起来,说笑着走了。
翠儿躲在屋里,直到院内的人都走光了,才溜出来做饭。我去帮忙烧火,看翠儿一直低着头,脸红红的,也不知是不是热的。
江小船特意出去寻了一尾一尺多长的草鱼,收拾干净交给翠儿,做了一锅鲜美的鱼汤。翠儿又烙了几张杂粮饼子,这便是我入世的第一顿饭了。
江小船将锅中的鱼块挑了几块大的,又舀了几勺鱼汤,满满的一碗递给我。我连忙接住,听到江小船说:“你第一次改家吃饭,这屋里啥也木牛,简单了。明儿个上街,割上几两肉,再买点菜,让翠儿收拾收拾,咱爷俩好好喝一顿。今儿都先委屈你了。”
我说:“叔,你客气了,以后咱都一家人了,家里有啥就吃啥,没什么委屈的。”
江小船很高兴,又将饼子挑了两张大的递给我,我忙接着。
翠儿已经端了一碗汤,坐在灶台前的椅子上,应着灶间的余火,鼻尖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发觉我在看她,身子往旁边一偏,手中的鱼汤洒在手上,烫得她赶紧把碗放在地上,把手放在嘴边使劲的吹,然后又用两手捏着自己的耳垂,使劲的搓。
我觉得她这个样子好可爱,不禁“嘿嘿”的笑了两声。翠儿立即放下手,白了我一眼,身子转了转,彻底给了我个背。
江小船坐在门槛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俩。我过去,坐在他身边。
翠儿的手艺真的不错,鱼汤做得很好。浓白的汤上飘着几点青青的葱叶,肥美的鱼块堆叠在碗中央。一股浓郁的香味钻进我的鼻子,透遍全身。
我低下头,深深的闻了一下,把嘴凑到碗边,吹了吹热气,小心的吸了一口。汤进入嘴里,我还没有品出是咸是甜,是酸是苦,就一口把汤全喷在了地上,胃里面像狂风卷起的河水,不停的翻涌。我跑到院内的树下,呕出几口水,然后就什么都吐不出来了,只是不停的干呕,呕的眼泪都出来了。
江小船顿时慌了,站在我身后手足无措,楞了一会儿,忙叫翠儿给我拿净水漱口。
翠儿小跑着端来一碗水,从厨房里过来,水竟然洒了一半。江小船接着,又对翠儿说:“快,快,快去找你大爷。”翠儿又慌忙跑出去了。
大爷就是族长,当他进来时,我已经止住了吐,只是身上没有力气,软软的靠在墙角。
族长拉起我的手,把了把脉,又问了我发病时的状况,在得知我是吃饭时突然发作的,族长沉思一会,说:“可能是从小在寺里,一直吃着斋饭,从来没有沾过荤腥。喝点鱼汤,肠胃不适了。”然后跟江小船说:“让他休息一下,再给他做点稀饭。明日到街上找大夫瞧瞧。”
江小船一个劲儿的点头,送走族长后,揣了个碗就出门了,不一会儿回来,碗里盛着半碗白面。
翠儿将碗接过来,匀出一半,用剩下的半碗做了碗面汤,给我端来。我休息了一会儿,身上已经有了点力气,喝了面汤,又吃了半个杂粮饼子,觉得身体再无一丝不适。
江小船问了我几遍,确认我确实没有问题了,这才拍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
经我这一病,江小船父女俩的饭也顾上吃,鱼汤与饼子都放凉了。翠儿只好重新烧火,将饭再热一遍。我要烧锅,江小船说什么也不让,非要让我歇着。我一再坚持,他才勉强同意。
热饭时,翠儿问我:“是不是嫌我做得不好,你不爱吃?才故意这号劲儿的?”声音竟然有些哽咽。
江小船急忙说:“翠儿,流儿不是这号人。再说,你大爷不是说了,是从小吃斋才引起来的吗,慢慢就好了。”
我也没想到这样能引起翠儿伤心,忙说:“我可不敢那样想。都是我自己身体不好,真不管你的事。你后来做得面汤,我不是喝完了吗?”
翠儿说:“谁知道你咋想的,以后我做饭,你爱吃吃,不爱吃都饿住,少再做这种样子给我看。”
江小船提高了声音:“翠儿你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流儿第一天来,你杂就能给人家甩脸色里。”
翠儿说:“才说要认下他,你就这样偏护着他。明明是他嫌我做得不好吃使怪,你还怨我给他脸色看。他都能装病害人家担心。我骂他两句又怎么了。”说着眼泪竟然掉了下来。
“你……”江小船气的扬起了巴掌,作势要打。我急忙拦下:“叔、叔,都是我不好,惹小翠伤心了,你要打打我好了。”江小船一巴掌拍在自己的大腿上。
翠儿一把推开我“谁要你装好人了,少在这儿现眼皮。”一边气哼哼的走了。
我不妨被她一推,一个趔趄,急忙扶着锅台站住。江小船急忙伸手拉着我,说:“都怪我,把这妮儿惯坏了。你可莫要怪她。”
我说:“叔,没事的,我不怪她。”
江小船叹口气,说:“翠儿从小没娘,我又没时间管教,让她任性惯了”
我不禁问道:“我婶子怎么了?”
江小船说:“十五年前,河里发水。她娘那时候刚生下翠儿两天,结果受了惊吓,没出月子就过去了。多好的女人,跟我吃了那么多苦了,没享一天福,说去就去了。”江小船说着,声音就哽咽起来,这个汉子,用手背擦了擦眼,说:“不说了,不说了,来吃饭吃饭。”
我见勾起了江小船的伤心事,也觉得十分不安,忙说:“叔,我不吃了,我先出去了。”说完就溜了出去。
第二章 卖鱼遇鱼三
第二日一早,江小船将我唤醒,说今天要到源潭镇去,早早上河上打一点鱼,也好顺便换点钱买点东西。我忙起床,来到院子里,看翠儿已经收拾齐整等在门口,见我出来,身子一扭,依旧对我不理不睬。
我们感到河边时,天色刚刚放亮。江小船乘着船,不一会来到村民们经常打渔的地方。这是一个回水湾,水面开阔,水流也缓一些。江小船一网撒下,捞上来几条寸把长的窜白条,气的他直摇头,连说第一网没个好彩头,看来今天收获不会丰盛了。
翠儿看着我说:“都怨你,我爹往常出来,第一网都能打到大鱼的。全怪你这个不会吃鱼的家伙,跟鱼没缘法,害得我们带着你也打不上鱼来。”
江小船听到,忙呵斥:“翠儿不许胡说。”
翠儿住了口,又小声的对我说道:“再打不上鱼来,我把你丢下去,你去给我抓。”
看着她那紧绷的小脸上恶狠狠的表情,我又看看宽阔的河面,小声的对她说:“我不会水,丢下去你还得把我捞上来。”翠儿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那表情分明就是淹死该,我才不捞你呢。
幸好江小船第二网拉上来两条大鱼,我把鱼往船舱里放的时候,故意嘀咕:“感谢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送来两条大鱼。保佑小子不被丢下河中喂了鱼虾,也免了翠儿姑娘造出一番杀孽。”我边嘀咕边偷看翠儿,小丫头果然听到了,说:“什么菩萨送来的,分明是我爹打的”然后想了想又说:“你是不是在骂我?我哪里造什么杀孽了?”我说:“你是没造,可不代表你没想。一念之间,便知善恶,有恶念便存恶行,有善念便存善行。”翠儿照我腿上踹了一脚:“听不懂。”
江小船再拉上一网,激动的大喊:“翠儿翠儿,你看爹打到什么了。”翠儿急忙钻过去,大呼:“是桃花鲤啊。”我急忙凑过去,看到一条一尺多长的鱼儿裹在网里,细密的鳞甲上有着片片嫣红,果然如烂漫盛开的桃花。
江小船跪在船头,朝河里磕了几个头,说:“河神保佑,河神保佑。保佑江长富多打桃花鲤,来年我杀猪宰羊报答恁。”
翠儿小心的把桃花鲤取出,放入船舱,我跟在后面。小声问:“江长富是谁啊?”翠儿睖了我一眼,说:“俺爹。”
我愣了下,看看江小船,又凑到翠儿身边:“桃花鲤不容易打到吧?”翠儿难得好心情的跟我说:“是啊,今年这还是头一回呢。”我说:“你看,我第一次上船你爹就打到桃花鲤,是不是因为我运气好啊?”
翠儿对我说:“木皮脸,那是俺爹对河神虔诚,才打到的,跟你有啥关系。”
我蹲在舱里看着桃花鲤,鲤鱼也看着我。我忽然纳闷起天地间为什么会存在鱼儿这种生物?它们生生世世混迹于江湖却难以终老江湖,终将落入渔人的网内,成为盘中珍馐。我觉得鱼儿好可怜,似乎看到桃花鲤的腮边也有了泪珠滚下。我不觉向鱼儿伸出手去,鱼儿却摇摇摆摆的钻进水桶深处去了。翠儿一把把我拉开:“白捉,这鱼可贵了。”
我看看两岸,重山叠嶂;看看河水,宽阔深邃。我仿佛感到这山山水水也活了过来,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看着我,说道:“小小的人儿啊,我们千千万万年的存在这世间,诞生在世界诞生时,死亡在世界毁灭时。你在这世间只能待几十年,是为了什么存在啊?”
我坐在船尾,迷茫的看着河水,在想我为什么存在啊?
直到江小船将船驶到源潭镇的码头上,我才回过神来。码头上靠着三四条小船,岸上的人也不多。
我问道:“叔,我们去哪里卖鱼?”
江小船指指岸上:“薛家的鱼管家在,卖给他就都中了。”
我看到码头上搭着一个棚子,棚子前坐着一个抽旱烟的黑胖汉子。
我和江小船提着鱼过去,翠儿在后面磨磨蹭蹭的跟着。
“嘿嘿,三爷,恁看看我这鱼。”江小船哈着腰,讨好的说。
那黑胖子眯了眯眼,说:“你是那江家嘴的吧,今儿来的挺早啊。”
“嘿嘿,三爷好记性,起早的打了几条鱼,赶紧给三爷恁送来了。”
胖子站起身,说:“这几天鱼不好打,鱼价都提了一点,你赶上好时候了。”然后朝棚里吆喝:“狗剩,出来收鱼。小王八蛋,一天到晚都睡不够。”
棚子里钻出个睡眼惺忪的半大孩子,站在棚子前癔症了下,又被胖子在背上狠狠的抽了一旱烟管。
胖子一边看鱼,一边说道:“尺长草鱼三条,四十五文,鲤鱼两条四十文。”又看看剩下的,说:“杂鱼一堆三文钱。”
然后抬起头来,正好看到翠儿,胖子眼睛一亮,伸手在翠儿脸上摸了一把:“小丫头长的挺俊的吗。”翠儿将胖子的手打开,胖子嘿嘿的笑道:“小丫头还生气了。”
江小船将翠儿拉到身后,对胖子说:“小孩子家不懂事儿,三爷恁别见怪。”
胖子还是嘿嘿的笑,说:“不怪不怪。”又问:“你叫个啥啊?”
江小船又哈了哈腰,说:“三爷叫俺小船都中了。”
胖子眯了眯眼,说:“小船哪,你这鱼一共值八十八文,”又瞟了一眼翠儿:“三爷今儿高兴,再多给你两文。”
江小船忙说:“谢谢三爷谢谢三爷”
胖子数了钱,问:“这几天打到桃花鲤没?”
“木有木有。”江小船急忙摆手说。
胖子抬头看了江小船一眼,说:“打到了可不许私留啊。”又说:“县太爷下个月过寿,让人捎话给咱们老爷,要一百条桃花鲤。老爷说了,凡是打到桃花鲤的,不准私留,不准私卖,都待给咱。”胖子将钱递给江小船,说:“回去给庄上都说说,一条鱼五十文,送来了老爷再多给十文。”
翠儿插嘴道:“平时不都是一百多文一条吗?”
胖子看看翠儿,嘿嘿的笑道:“县太爷要,谁敢跟他抢?没人抬价,自然就便宜了。”说完直盯着翠儿看。
江小船呵斥翠儿:“小孩子家,多啥嘴,赶紧滚船上去。在这净惹三爷不高兴。”翠儿转身气呼呼的走了。江小船又跟胖子说:“三爷莫生气,小孩子家不懂事的。”
胖子盯着翠儿的背影,嘿嘿的笑着说“不小了不小了。”又说:“不生气不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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