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匪事:抬枪

作者: 苗大哥

  日期:2011-8-28 18:28:00
  《抬枪》全文30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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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键词:抬枪、雪峰山阻击战、麻溪铺、日本女人、湘西土匪、土匪后人、情感……

  抬枪,湘西土匪的重型武器。
  这是一把被土匪后人埋葬的抬枪。
  这是一段被埋葬的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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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土匪传说•抬枪
  00

  “哇,好大一群野鸡!”
  向心红在树林里用手电筒照住一群野鸡时,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在夜幕降临的一瞬间骤然光亮了。他提着一杆双管猎枪,穿着草鞋,跟黑老大在俺村青山的一片次生林里转悠半天了。向心红记不清这是第几批在他枪口下死里逃生的野鸡了,他这次进山并不是纯粹来打猎的。他在麻婆婆九十六岁的寿宴上听说黑老大藏有一杆六十四斤重的抬枪,就跑来了。匪患时期,威力极大的抬枪往往是镇寨之宝。解放后,抬枪失去用武之地,政府动员大家把抬枪缴了。问题是,黑老大死活不承认自己有抬枪,问的次数多了,他就掏出裤裆里的家伙撒流氓,说自己只有一杆水枪,要不要缴?

  想到此行的目的,向心红高度集中的注意力又开始分散开来。照理说,近距离面对这样一群直线排列在树枝上的家伙,他这一枪就是闭着眼睛都能打下一串儿来。向心红咽了咽冒烟的嗓子,双手微微地抖动着。这一刻黑老大就站在他的身后,轻轻耳语:“嘘,别紧张!”话音未落,树上的野鸡轰地一下,全飞走了。向心红心里一急,食指勾动扳机,朝天开了一枪,一道火花呈伞状散落在树冠上沙沙作响,犹如寂寞大山里燃放的一枚爆竹。

  “哈哈,八斤,瞧你那狗熊样,还没碰到豺狼虎豹呢。”
  黑老大拍了一下向心红的肩膀,弯腰脱下脚上的草鞋,在手里摆弄了几下,发现实在是烂得不成样子了,便顺手把它挂在路边的树上,然后从背腰拔出一双新草鞋穿上。
  “老大,你把草鞋挂在路边的树上,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向心红盯住那只穿了底的草鞋,左看右看,一脸天真烂漫的表情。
  “没什么,山里人习惯这样,哪里穿烂了,挂在哪里,八斤,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好嘞,我的肚子都饿得咕咕叫了!”

  八斤是向心红的奶名。俺村的人都有自己的奶名。有些穷困户尤其是孤儿,他们没有机会上学,这奶名一叫就是一辈子。黑老大是俺村的低保户,祖上是岩匠出身,这正应了俺村的一句老话,岩匠吃龙髓,世代不发家。照风水学的说法,岩山是龙脉所在,靠啃石头为生的人,破坏地气风水,得罪了山神,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在过去,石匠是门很冷的生意,只要还有一口饭吃,就没有人想学这门被视为断子绝孙的手艺。在俺村,石匠就是寡妇的代名词。这种说法并不是空穴来风,在过去,石匠就是男人干的苦力活,对石灰石粉的危害没有什么防范意识,寿命一般很短,很多男人刚成家就死于非命了。石匠因此有了很重的迷信色彩。殊不知,这石灰石粉进到肚子里,遇到水就变成了石头疙瘩,把人活活撑死了。

  日期:2011-08-28 18:32:29
  “老大,我们走了这么久,怎么不见旺旺呢?”旺旺是黑老大的猎狗。
  “走吧,没事,旺旺肯定在路口等我们。”
  “老大,都怪我心急,沉不住气,眼看到手的夜饭菜又飞了。”向心红紧跟在黑老大的身后,撅着嘴巴,直跺脚,“要是能遇上一头野猪就好了。”
  “嘿嘿,这野猪皮厚,凶猛得狠哩,就怕手上的家伙不管用,到时就麻烦了!”
  “怕什么,你家不是有抬枪吗?”
  “山中有鸟,别乱说……”黑老大走着,突然一个急刹步,猛地一下站住了。向心红原本放松的神经立刻绷紧起来,以为他在附近发现猎物,或是猎物留下的什么踪迹,手电筒条件反射地向四下里照。

  “没人,是旺旺,别照它的眼睛。”黑老大一把捉住从路口向他们飞跑过来的旺旺,下巴那缕灰白的山羊胡子兴奋地颤抖着,“八斤,你瞧瞧,我没说错吧,旺旺准会在这儿等我们呢。”
  “老大,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憋住,有屁回家再放,这里不是乱嚼舌根的地方!”
  黑老大大声吆喝:“旺旺,赶紧回去守屋,等下煮腊肉,有骨头吃!”
  旺旺在黑暗中哼哧了几声,摇摇尾巴,几个跳跃,飞快向前跑掉了。
  上了大路,向心红快步走到黑老大的前面。

  “老大,旺旺真听话呐,比我家花猫乖多了。”
  “是啊,前怕狼后怕虎,旺旺都快老成精了。”
  黑老大打了个哈欠,边走边问道:“八斤,省城大吗?”
  “这个,我也说不好,大概有十来个龙城凤城那么大吧,坐公交车转上一圈,就算不堵车,也得花好几个小时,等你退休了,去看看就知道了!”
  “好嘞,有机会我一定去看看老毛读书的地方……”

  “老毛是谁啊?”
  “就是挂在天安门上的那个大救星……”怕向心红听不懂,黑老大又模仿着老毛的声音,“现在我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
  “你是说毛主席呀,去年夏令营,我去过韶山,他老人家的那顶斗笠,我戴过,还被管理人员训了一顿,说只许看,不许动,弄坏了要我赔……老大,你别笑啊,我是说真的!”
  “你太可爱了,人家逗你玩的……八斤,你喜欢这里吗?”
  “喜欢,感觉挺好的,比城里安静多了。”向心红在城里呆久了,早就厌倦了那种车龙马水的生活,早就想来大山里领略一下这种鸟语花香的自然意境。在向心红的第一印象里,黑老大特热情,极是好客。在俺村他是个有历史的人,书商毛阿发的死让他差点成了替死鬼。如果不是流弹被枪毙之前,把杀人的罪名揽到自己头上,他估计现在连骨头都快被蚂蚁啃光了。青山岩场官司打赢后,黑老大摇身一变成了青山林场的管理员,晚年方有一些积蓄,在媒婆荷花的搓合下,做了滑坡的倒插门,可惜天妒红颜,滑坡好不容易晚年得子,却在临盆分娩难产,母子一块死了。滑坡与前夫有一个傻儿子叫温暖,原不想再生,黑老大却很想给黑家留个种。温暖人长得傻不拉几的,却练就一身马上功夫,被赛马场的老板娘叫去当马嵬了,黑老大不想吃白食,自个儿守山,偶尔打打野鸡什么的,倒也逍遥快活。

  日期:2011-08-28 18:33:46
  “那好!”黑老大乐得直捋山羊胡子,“八斤,你回去跟城里人带个话儿,让大家都来这里玩,就说我黑老大一个人住在大山里,日子过得比神仙还快活,记住,大家人来就行了,什么东西都不要带,山里的水、板栗、土豆,都不用花钱的,到时大家只管放开肚皮吃个够就是了。嘿嘿,要是来得早啊,还有两坛刚酿的糯米酒,这手艺都是跟老伴学的,可惜她现在不在了……咳咳!”说到心酸处,黑老大的情绪变得有点激动起来。

  “老大,你没事吧?”
  “没事,早习惯了,每个人都要过生死这一关!你听我说,过去山里人不分男女老少,都挺能喝酒的,要是在过去,谁的酒量大,没准还能喝出一段姻缘来呢!”
  “好啊!”向心红昨天就喝过这种糯米酒,是俺村的特产,味道纯正香甜可口。虽说他不可能给所有的城里人带话,可起码能带给自己认识的好朋友,日后他们当中谁要进山体验生活,就让他们来找黑老大,只要找到他,就不愁迷路饿肚子。
  日期:2011-08-28 18:35:22
  01

  黑老大的家,单家独户,是一栋红杉青瓦盖成的两层吊脚楼,屋檐上挂着两串长长的野蜂巢。向心红觉得挺好玩,每次进出门,都要把野蜂窝扯一下。老大说这种野蜂窝温水喝能治冻疮,他准备回城的时候带些去,学校有空调,没人带火盆,奥运会那年遇上冰冻,很多地方的电线杆都被拉断了,期末考试停了半天电,手指肿得连笔都捏不住。现在学校装有煤炉预备暖气,在课堂上倒不用担心这种冰冻天气,但回到家里还是个问题,有次断水,他到楼下那口老井打水,不小心掉进水井里,要不是隔壁邻居发现及时,早就冻成冰棍了。

  “老大,这些野蜂窝真能治冻疮吗?”
  “真能,包你堆雪人,也不会喊疼。”黑老大象征性在对向心红做了个鬼脸,“谁家日子过得好不好,就看堂屋门口有没有挂野蜂巢,家里喂养几条狗。山里人是不买菜吃的,糯米酒也是自家酿的,按你们城里人的说法算是自产自销……你看,这些东西,都是青山岩场的弟兄送来的年货。”
  “温暖呢,他过年没有回来看你啊?”
  “不管他,这小兔嵬子有奶便是娘!”
  黑老大炒了一碗腊肉,一碗花生米,一碗酸白萝卜,还有一瓶糯米酒。
  “老大,光顾吃东西,没有音乐太单调,我们来玩个游戏助兴吧?”向心红用竹筷敲着酒碗边缘。

  “别乱敲,又不是讨饭的叫花子,想玩什么游戏,你直说好了,别婆婆妈妈的,像个没背蛋的娘们!”
  “就是食物链,玩法很简单,以十二生肖中的动物为准,合得来的算平局,比如我喊牛,你喊鼠……合不来的分强弱,比如我喊虎,你叫狗,这便是你输了,你就得喝一杯酒……”
  “这个我懂,不用你来教……”
  几轮下来,黑老大一直输,酒喝多了,话也多了。
  “八斤,你这次到山里来,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哎呀,体验生活呗,我昨天不是告诉你了吗?”
  “蛋蛋还没野葡萄大,这体验生活,是指哪方面?”
  向心红愣住了,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字眼来回答这个寻常的问题。
  黑老大端起杯子,猛地喝干了,伸长脖子问道:“你是来打听土匪的故事吗?”
  “算是吧,现在黄金剧场土匪片火得狠,总觉得比动画片还远离现实的生活,不过瘾……”向心红点了点头,瓜子脸上的红晕更浓了。这次寒假,他借着回俺村的机会,背着父亲向前进从家里偷偷跑到青山,就是为了打听土匪头子雷三天的故事。
  “八斤,这事你算找对人了,青山寨土匪头子雷三天,和我上辈是仇家!”

  “仇家?那你认识麻婆婆吗?”
  “认识,她叫麻雀,是青山寨的压寨夫人,额角有一个黑痣,化成灰我也认识,你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可漂亮了,那张瓜子脸不知嗑死了多少男人……”
  日期:2011-08-29 06:57:51
  昏黄的桐油灯下面,黑老大的眼睛里有了几分醉意。他看着餐桌玻璃缸中的娃娃鱼,突然产生了一种失落感。他发现自己的头发越来起少了,脑门的叉快跟头顶的圈连到一块。按照相书的说法,脑门的叉高是当官的料,头顶圈正中,很有女人缘。前者他是不敢恭维,后者他是不敢承认。他现在前脚踏进棺材,并不知道当官是怎么回事,头顶上都快盖土了,也不认识什么美女。他的出身不好,对官场与美女都保持着距离。除了老毛,他谁也不信。老毛是他这辈子最敬佩的伟人,是真正给穷人打天下的大救星,小米加步枪解放了全中国。老毛见了马克思,他的心也死了,是老伴让他对生活重新有了盼头,知道爱一个人有时候比恨一个人更困难。他最恨的人就是日本鬼子,他就是那场战争的产物,他现在都不想承认自己是鬼子的野种,这种情节就像他埋葬在老娘牡丹坟墓里的那把抬枪。他一直想把这个秘密带到棺材里去,是向心红的出现,让他改变了这种想法。战争无情,人间有爱,历史的对与错,与后人无关。

  日期:2011-08-29 07:00:11
  黑老大想到自己的身世,心情更为沉重了。他不敢往深处想,把目光锁定在娃娃鱼的身上。在桐油灯的掩映下,它们像个快乐的天天使,轻盈地穿行于纤细碧绿的水藻间,鱼翅上闪着耀眼的银光。娃娃鱼是向心红到麻溪铺给麻雀拜寿时捉的,算是屋子里唯一出色的点缀了。黑老大没有去参加这个寿宴,他不想见到这个女人,当年鬼子也打到那里,他们之间有太多的误会说不清楚。更直接的理由是,麻雀的寿辰是每年的除夕夜。按俺村的习俗,大人一般不好来串门,理由是叫花子都有三天不乞讨,只有八字大过继给人家的孩子可以来。在俺村未成年人是大家公认的小祖宗,百无禁忌。在过去,串门在俺村很有分寸,没什么事,一般是不会乱来的。

  “一年走一道,有味道,一年走三道,狗恋灶。”
  这是麻雀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关于她老人家的实际年龄没人说得准,户口薄上的岁数都是估计报的。问题是,医院的鉴定证明,让向家感到脸上蒙羞。麻雀跟向光明并无血缘关系。这个结论意味着那个叫龟田樱紫的日本女人有可能就是向光明的亲生母亲。也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俺村人都认为,不管向光明是向阳春的种,还是雷三天的种,龟田樱紫都脱不了关系。这时,对此事一直守口如瓶的麻雀出面证明向光明绝对是中国人的种,说她是向光明的接生婆,他母亲叫乌鸦,有关她们的故事,她却不想多说。按照向光明刺在屁股上的出生日期计算,他母亲现在最少也是八九十岁了,战争年代的人吃过炮灰,寿命一般不长,此人是否还活着尚属未知数。

  日期:2011-08-29 07:06:59
  那个玻璃缸是麻雀用来装草药的,她从小喜欢上山摘金银花。据说这种花有解毒、散热、防癌的功能,是众多医药品种中最有市场的产品。养生专家说她能活到这个岁数,本身就是一个奇迹,与那些金银花没多大关系。熟悉麻雀的人都知道,她不止采药,只要能卖的东西,她都会像宝贝一样捡起来。还有,她和所有的山里人一样,非常好客,不管是谁,只要到了家里,她都会把好吃的东西拿出来分给人家吃。大家都说麻婆婆是个寿星,所以才越活越有精神。俺村响应上面的号召,正在大面积的培养种植。向前进现是村支书,多次上门动员她老人家去夕阳红养老院,她都没有去,说是习惯于了一个人的生活。麻雀的思想很固执,这在禽流感谈之色变的那阵子,她拒不接受照光的行为就已经充分地证明了这一点。考虑到辐射对人体的影响,一般健康人都不会随便去照光的。确切地说,上次向前进动员俺村人照光还是藏有私心的,他想借此机会搞清自己到底姓向,还是姓雷。

  向家祠堂被烧毁之后,那片地盘一直空着没人管理。
  日期:2011-08-29 07:07:50
  麻雀特别相信缘分,她父母是麻溪铺最有名的巫师,她没有被雷三天抢去做压寨夫人之前,曾经打着父母的招牌给人算过八字。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无缘对面不相识。对于爱情,麻雀是个相当保守的人。她认为,男人是天,女人是地。女人嫁给了男人,就得一辈子都忠实于自己的男人。天塌下来,有地撑着,这是她骨子里的想法。按理说她是被雷三天抢去的,两人之间毫无感情基础可言,她却把这一切都归结于缘分,认为是上天让她要做这个男人的女人。在别人眼里雷三天是个土匪,在她的心里雷三天却是个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是个抗日英雄!唯一让她感到不痛快的地方,就是雷三天不该把那个日本女人弄到山上给强暴了,更不该玩过之后,还把人家卖到妓院。麻雀没有上过战场,却亲眼目睹了战争的血泪史。她没进私塾念过书,认识的字都是跟父母学的,那些抗日的道理,都是雷三天私下教会的。日本无条件投降前,以牙还牙,血债血还,成了山寨每天必修的一课。日本在中国的三光政策,使她深刻地意识到战争的灾难性。不过,让她一直感到很难过的是,雷三天没有死在日本鬼子的手上,却死在了中国人自己的手上,这种伤感就像父母念念不忘的咒语一样纠缠着她的整个心灵。作为战争的受害者,她是不会有为雷三天报仇雪恨的那种血色心理的,就算她有能力砍了龙进庭的脑袋,她男人的那条命也活不过来了。她为雷三天收尸时,没有掉一滴眼泪。不知是战争让她的内心变得更坚强,还是她的眼泪已经在战争的硝烟中被风干了。有时她在想,人活着要是没有痛苦该多好啊!

  雷三天的死,麻雀除了叹息,还是叹息。生命对她而言,已经可有可无,历史对她而言,已经成为过去,死亡对她而言,已经毫无意义。人生有喜有悲,生活有苦有乐,不论好人,还是坏人,最后的结局都一样。在麻雀的记忆里,青山那片坟地每年不知要埋葬多少人。在她的内心深处,总觉得下一个埋葬在那里的人应该就是她自己。
  日期:2011-08-29 12:44:13
  02
  麻雀在战争年代没有被饿死,除了会算八字,还有一种求生的功夫,那就是偷。这是一位叫黑龙的梁上君子教她的十八摸,说穿了,就是个扒手。这家伙是麻溪铺丐帮的八袋长老,小时候跟一位赤脚老人学耍猴戏,不仅精通医术,同时还练就一身飞檐走壁的功夫。后来老人在洞口被军阀的流弹打死了,黑龙没人管饭,便只好靠偷食为生了。他没想到这一偷,还偷出另一种乐趣。说白了,就是偷看女人屁股。他是跟着麻雀来到麻溪铺的,目的就是想偷看人家的屁股。他会有这种反常的爱好,与猴子经常翘着屁股在他的脖子上拉屎拉尿是挂钩的。这是黑龙生命中最致命的一个污点,老人死后的第一件事,他原想把那只老掉牙的猴子卖了换点伙食,可这年头兵荒马乱,吃上顿没下顿,根本没人敢要,最后只好硬着心肠把它放回青山任其自生自灭了。黑龙洁癖成性,冬天都会跑到河里洗澡。问题是,当时天气非常寒冷,麻雀一没生病的迹象,二没祼睡的习惯,三没洗澡的镜头,黑龙想零距离偷看人家的屁股,谈何容易。然而麻雀的屁股实在太吸引人了,那种饱满得像肉包子似的饥饿感,黑龙想想都会流口水。他发誓看不到麻雀的屁股,今生不再偷看其他女人的屁股。前提是,这女人的屁股一定是干净的。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打算长期潜伏下来。看来欲速则不达,过去小丑跳梁的那一套是行不通了,怎样才能零距离与麻雀亲密接触呢?

  黑龙的思维陷入困境。
  日期:2011-08-29 13:11:24
  之前他偷看过几位日本女人的屁股,干净倒是很干净,就是太白了,跟雪一样,给人的感觉冰冷的,缺少白里透红的那种韵味。在所有的颜色中,黑龙对红色有着一种说不清的热爱,这种情节就像人体流淌的血液。他是被父母抛弃在雪地里的孤儿,要不是耍猴老人收养了他,早就没命了。在他的生命里,白色代表雪,是纯洁的象征;红色代表血,是一种最能给人温暖的颜色。黑龙的童年没有父爱,更没有母爱,他是在老人的打骂中长大的,他痛恨那只老成精的猴子,总是与自己争宠。也许是从小缺少母爱,他对女人怀着一种深深的幻想。当他从老人口中得知自己是从女人屁股里掉下的一块肉时,他对女人的屁股就产生了一种好奇的心理。从临床偷看过的那些女人的屁股当中,他总结出一个很有特色的经验,没生过孩子的女人的屁股是椭圆的,生过孩子的女人的屁股是扁平的。还有就是,这漂亮女人的脸蛋与屁股的颜色都是一样的。

  麻雀的脸蛋白里透红,屁股圆得像个气球,正好是他梦寐以求的那种完美女人。功夫不负有心人,经过反复地跟踪观察,他发现麻雀每逢月圆之夜都要到青山公岩母岩给她父母烧香还愿。公岩母岩据说是由一对青梅竹马的恋人演变而形成的,是爱神的化身,很有灵性。你对爱有什么想法,只要在月圆之夜给公岩母岩烧香,磕头,都会一一实现,对爱充满幻想的人都把这种传说当成一种美好生活的蓝图。这个意外的发现让黑龙欣喜若狂。麻雀前脚一走,他马上跪在公岩母岩的面前,磕了三个响头,把自己内心的想法说出来。说来也怪,原本月色迷人的天空,突然下起了雪。

  日期:2011-08-30 06:57:47
  从青山到麻溪铺要经过一根独木桥。立于桥头的那块功德碑证明,这桥已有数百年的历史,由于风雨的侵蚀,阳光的暴晒,桥身边缘部分业已腐朽不堪,人走在上面摇摇欲坠,像在半空中走钢丝,血压高的人与恐高症的人是不敢从这里经过的。
  麻雀算是第一代没有裹脚的女人。她能在重男轻女的家族观念里幸存下来,至今是个解不开的秘。在她的记记里父母亲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祖上留传到他们手上的十余亩良田,倒也让一家人过得衣食无忧。唯一的缺陷,就是父母身体不好,家里没一个带把的顶梁柱。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是麻溪铺首条族规。为了把麻家香火延续下去,烧香拜佛成了一家人的共同心愿。有关自己的身世,麻雀都是听父母所说,她觉得自己无论是性格还是相貌都跟父母不沾边,特别是那个老鹰鼻子就像青山位于龙城凤城地图上的分水岭一样,在麻溪铺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她对自己的身世产生怀疑,是有着很深的背景的。她记得父母的种族观念很重,他们一直想要个男孩,差不多每隔一年就会生一个,结果比种田还糟糕,只有数量,没有产量,生的都是女孩子。问题是,那些女孩子的去向,父母欺骗了她,他们说养不起,没断奶就送人了,其实是被他们偷偷扔到河里,最后那一个女孩还被父亲用斧头砍成无数块才扔到河里。

  日期:2011-08-30 07:02:30
  这些话都是族长私下告诉麻雀的,她一直不敢相信这个事实,以为对方是为了娶自己给他那个傻儿子当媳妇才乱说的。然而独木桥上被斧头砍过的痕迹,对麻雀而言,却是一个触目惊心的伤口,她仔细核对过,那些伤痕与父亲用来劈柴的那把斧头都对得上,她不愿相信的理由是族长的傻儿子是流氓,一直想打自己的主意。
  不管事情是真是假,想起父母的死,麻雀心里就会觉得很难过。父母是求子心切,晚上到青山烧香过独木桥时落到洪水中被淹死的。当时麻雀还是个黄花闺女,平时很少单独出门,父母的后事全部是族人在操办。那一场葬礼请道士念了七天七夜的经,几乎花去了麻雀家所有的积蓄。事后,麻溪铺的老人都说这场葬礼办得太浪费。爆竹从家里一直放到坟地,前来打秋风吃白食的人上百桌。黑龙就是在混吃的队伍中注意到了麻雀那种独一无二的美。他潜入麻家的初衷,就是想看看这只肥得流油的麻雀到底还藏着什么值钱的宝贝。他是在毫无收获的背景下,才条件反射地联想到要偷看这只麻雀的屁股。

  日期:2011-08-30 07:29:49
  抬枪——旧式火器,枪筒很长,发射时枪筒放在一个人的肩上,由另一个人点导火线。抬枪参与的重要战争:抵抗八国联军入侵、镇压太平天国。后为湘西土匪重型武器。1952年,随着湘西剿匪胜利,抬枪退出历史舞台。
  日期:2011-08-30 19:01:39
  第一次知道抬枪,是听父亲说的,1951年年初,父亲所在的二连30余名解放军从张家山下来,当时大雾,到河边才发现半江匪首杨伯南在河坝头架有抬枪,父亲和解放军转身就逃,一直跑了五里路。第一次见到抬枪,是2006年我写《脑袋开花》的时候,到寨子一叔叔家的仓库里见到了30公斤的小抬枪,枪管长八九尺,当时我把抬枪架在二楼的栏杆上,还拍了一张照片。我们乡里目前还有两杆抬枪,一大一小,大抬枪在阿界,60公斤;小抬枪在我们的寨子里,30公斤。

  日期:2011-08-31 07:2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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