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爱情的那些往事

作者: moonweek

  日期:2012-1-8 17:33:00
  我合上书,看看时间已到,公司里其他加班的同事都已经走了,就整理一下桌子,起身离开。 
  一出公司大门,就觉得眼前的世界一片混乱。虽然已经是子夜了,路上却还挤满了兴高采烈出游的人流。他们和各种车辆混杂在一起高声尖叫着,互相推攘着四处涌动。路边的高大建筑发出各种色彩的光,乌合成一片,把夜空变得比白昼还要刺目。我在一大群陌生人的包裹下走了好长一段路,几乎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了。好不容易找到了路边一辆载客的摩托车,谈妥价钱后,操着异地口音的摩托车手带着我开始在人流中缓慢行进,寻找着空隙突围。望着身边闪过的一张张兴奋喜悦的面孔,我忽然感觉得到自己的冷漠和外界的强烈反差。

  许多道路都被封行了,摩托车左拐右拐地绕了很多弯之后,才渐渐脱离了这片闹区。路上行人少了,车子加速开起来,寒风吹在裸露的脸上觉得刺疼的冷,但心情却轻微地振奋起来。
  车子拐入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街,四周漆黑一片,一下子很静,回到了暗夜的本来面目之中。小街狭长而直,一面是条幽黑的小河,河边一排稀疏的柳树,河水很难确定是因为黑夜而黑还是本来就很黑;另一面是老旧的石库门房屋,它们在黑暗中形状模糊而古怪,偶尔有片腊黄的灯光透出布满尘土的绿色沙窗。小街长得似乎没有尽头,摩托车愈加飞快地开起来,然而却感觉时间被放慢了。四周的景物都融在黑暗里,除了耳边呼啸的风声车声和车灯打在路前的那一小片亮光之外,什么也感觉不到。车轮下的路面轻轻抖动着成为一片虚空。车手戴着头盔的巨大背影犹如一头怪兽,载着我在无边的夜空里翱翔。

  不远处的天空有五彩的焰火砰然升起,突然映出前面的一座石板小桥,桥上依偎着几对情侣,他们在焰火的光中有如一幅幅剪影,而旁边突兀的几幢古老雕楼却更令人心惊。
  我忽然觉得眼前的景像异常熟悉——好像我曾经在无数个夜晚在这条小街漫步,曾经和一位少女斜依着河畔的水泥栏杆拥吻;河面闪着幽魅的微光,而四周的黑暗里,散发出令人深深沉陷进去的异性身体的气息。记忆升起之处遥远而模糊,恍惚如前世。我内心忽然涌起一股冲动,想要跳下车来,仿佛只要轻轻一跳,就可以回到过去。
  日期:2012-01-08 17:33:59
  回到家时外面下起了雨。开始淅淅点点,渐渐就大了。我庆幸自己没有淋到,在这样严寒的冬夜雨点打在身上一定冰凉入骨。匆匆吃了点东西,就钻入被窝,斜靠在床头点燃了一根香烟。关了灯,屋内黑糊糊的,犹如我的头脑一样昏沉、混浊,只有烟头的红点随着呼吸时明时暗。
  回想起刚才路上的情形,我对自己的煽情觉得可笑。也许是因为太沉浸到书里的世界了,也许是因为长时期的沉闷,内心过于干枯。
  如果我真的从车上跳下来了,也许会是这样一幅景象:第二天早上,天刚刚微亮的时候,早起买菜的路人从石板桥上经过,在乌黑发臭的黑水中发现一具浮起的男尸。他和各种各样肮脏的垃圾一起缓缓漂浮在水中,肿胀的嘴脸露出一丝怪异的微笑,好像临死的那个瞬间他看到了世人从未曾见的美丽幻象。
  那具尸体就是我,一个沉浸在自己头脑世界里的人,一个永远不能学会现实的人,在真实世界里只有以可笑可悲的死亡结束自己。
  梦幻,憧憬,想象,都是少年人的事情,是书中宝玉所做的事情。而我,已经是个粗俗委琐的中年人了,我不得不活在现在。

  在我刚刚认知这个世界的时候,我总以为这个世界上存在一种永久不变的、完美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我总是试图寻找这样一条沉重紧密的纽带,仿佛寻找不到即使有其他再多东西牵挂着,心灵也总是空荡荡虚浮着,没有依靠。现在我已经放弃寻找了,不知道这是幸还是不幸。
  成人世界是个无趣的世界,仿佛由于远行的风尘,许多用来感知的灵窍都依依闭塞了,内心再无奇异兴奋的冲动,只剩下一些简单、直接、实际的欲望。有时,我甚至极端地想:早知如此,不如在少年时就死去,比如黛玉,比如...比如我少年时的恋人刘佳。
  是的,刘佳是第一个,准确的说她只是我暗恋过的人。但如果没有她,我不知道自己之后的爱情历程会不会不像发生过的那样。如果没有她,也许就不会有英英,不会有红婷。我寻找的爱人在一开始就树立了一个无法磨灭的形象——高傲,忧郁,单纯。
  在很久以前,我回到过去的能力是很强的。当偶尔遇到过去熟识的某个人,或路过以前生活过的某个地方,有时,甚至没有任何预示,只是气候的某种微妙变化,空气中远远传来的某种味道,或者仅仅是一阵微风拂过面庞,过去的时光就会立即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令我一阵神志恍惚,反而对真实的此时此刻产生了怀疑。而现在,这种能力已经消失殆尽,过去对我而言毫无再生的迹像,我冷冷地看着它,头脑一片空白。即使是关于那些我爱过的人的,我也好像完全忘记了。时间否定一切,摧毁一切,你认为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事情,原来也可以象我此刻吐出的烟雾一样被黑暗吞噬无痕。感情与记忆一样不可信任,为什么要相信宝玉和黛玉之间真有爱情,沉浸在这样一种自欺欺人的过去里,以为自己真的经历过什么刻骨铭心的事,真有什么沉重的值得去死的事。没有!什么都没有!

  有时,我会以为过去是一盘可以重现的棋,努力地苦苦思索自己在哪里迷失了方向,在哪里犯下了无可挽回的过失,究竟是在什么地方,我失去了自己最真的爱人。一切都在思维的徒劳中变得更加混乱不堪。无论过去还是现在,我永远都是那么的无知和软弱。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虽然在屋内什么都看不见,仍能隔着窗子和水泥墙壁感觉到透骨的寒意。黑暗的雨夜里仿佛有人在低声地吟唱……
  雨水无情地击打着大地,慢慢渗入泥土,润湿了记忆的每一个角落。
  日期:2012-01-09 01:27:35
  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的窗户折射出几束刺目的金黄,千万颗细微的尘粒在其中上下浮动。

  刘佳从课桌的间隙缓缓从我身边走过,在早春的晨光中,犹如一株婷婷的小树,令我怦然心动。
  教室大楼是暖红色砖墙的,屋顶是青灰,一共有三层,里面长长的走廊和无数的门,是我想象中的迷宫。
  下课铃响,整幢大楼里的声音汇合成一片蜂类的嗡鸣,在我耳边飞旋。
  课堂内同学们在四处欢笑和吵闹着。我们的物理老师,一位胖胖慈祥的老太太,透过老花眼镜的上方瞪圆了眼珠看着眼前的这一片混乱,像个生气的孩子一样无可奈何。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在这间记忆中的教室里一一浮现。

  月月,说话和走路都喜欢模仿港台明星的女生(听说后来她真的嫁了个台商,到祖国宝岛定居去了),她正在眉飞色舞地和几个女生讨论着流行歌曲的歌词。
  羊妈,是个男的,力气班里最大,单杠上做引体向上能做六十个。但他性格却温顺像绵羊,别人再怎么闹他也总是静静坐在座位上看书。
  在羊妈旁边是那个有着轻微口吃的羞涩女生周青,她到食堂买包子时总买三个,但却只吃得下两个,剩下的就送给别的同学,或者干脆偷偷扔掉。这是因为她买包子时说“两个”会口吃,说“三个”就不会。
  猴子,一边叫着刘军的外号“流鼻涕”一边在教室里四处逃窜。刘军追上他之后把他的手臂反扭,猴子开始叫大爷大爷饶命,但一放开他,他又边跑边大声叫起了“流鼻涕”。
  还有许多面孔是记不起名字的,岁月的河流只带来他们的面貌,在我眼前不断晃过。
  我的“兄弟”王军不在教室里,一下课他就和别的班几个学生躲到校园的隐蔽处抽烟去了。

  他是我小学时最要好的同学,我们彼此的家也住在一个地方。
  但进了中学之后,他开始经常逃课,和外面的一些小混混一起去跳舞、赌博、打架。我们的关系也渐渐疏远了,变得客气和虚伪起来,像大人间的那种。
  他曾经一本正经地对我说,我们是朋友,但我们的路不同。
  有时,在课间休息的时候同学们也会跑出教室,在校园里的小花园内玩闹。在相互的追逐中我跑得浑身冒汗,躲进矮树丛中,绕了几个圈子,不知不觉间四下已经不见人影。我大声喘息着停住脚步,惊讶地发现周围的树枝上已冒出了点点新绿的嫩芽,同学们的欢笑声被远远地隔在了树丛后面。在这片寂静的,有无数颗绿点缀成的网状影像中,我犹如一只被俘获的昆虫。

  日期:2012-01-09 01:28:29
  关于我最初恋人的形象,曾一度使我困惑。
  她应该是什么样子呢?
  眼睛、鼻子、嘴唇、身形、个性,不,想象的能力是无法如此精确的。在我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朦胧的身影,仿佛在春天的清晨隔了重重迷雾般若隐若现。
  那时班上的男女同学之间也会谣传谁喜欢谁啦,谁和谁放学后走在一起啦,谁和谁是青梅竹马啦,还常常逐个配对组合。

  刚进学校的时候我和王军也议论过班上的女生,这个怎样那个怎样,结论是每一个够品的。
  王军说,她们也一定在背后评价我们吧。
  我和王军长得都很帅气,但他比我要高一些,也更有男子气概。从小到大我都觉得他要比我更大胆,更喜欢冒险,而我总是跟在他后面模仿他。
  一次是去捡香烟牌子,那是八、九岁时的事情吧。我们那时有一种娱乐是把捡到的香烟牌子叠成块状在地上击打,被打翻了就会输给对方,越是高级的香烟牌子价值就越高。
  在离我们住的地方有四、五站公交车程的地方有个垃圾场,走着去要一个小时。那次,我们走了一半看到路上开来一辆拖拉机,王军没有招呼我就突然紧跑几步扒车跳了上去,我吓了一跳,连忙也跟着追上去扒车跳了上去。以前我从未做过这种事,如果没有他,我自己是绝对不会这样做的。
  还有就是学游泳的事情,就在门口的大河里。我那时刚刚学会了一点狗刨,只敢在岸边浅水区玩。他却突然叫我一起爬到桥梁上跳水,他先跳下去了,我虽然很害怕,却又不甘心示弱,也跟着爬上去闭着眼睛跳了。

  类似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到卖水果的摊贩那偷拿一两个水果,到有武警守卫的工厂门口骚扰警卫要看他们的枪,捡到一包香烟去孝敬比我们大几岁的孩子头。
  他总是比我要野的多,好像天生那样的生活对他就有一种强大的吸引力。
  日期:2012-01-09 01:29:22
  有一位同学的姐姐曾是我倾慕的对象。我常去他家玩,他姐姐长的很漂亮,身材高挑而不失丰满。
  一次放学早了,我们又去他家。敲了半天门他姐姐才出来。

  我注意到她的头发有点乱,身上的衣服也皱皱的,脸和脖颈泛着一些红晕。
  进去之后看到她的男友正坐在客厅里吸着烟,一副很疲惫的样子。这使我产生了许多朦胧的想象。
  有时在上学路上,经过那些密集的楼群,望着一扇扇打开的窗户和在阳光中充满生机的露台上的花卉,我会感觉到有一位陌生的少女正在这其中的某个房间内轻盈地走动。
  在刘佳到来之前,我并没有具体喜欢过哪一个别人异性。班上有一个女生,我知道她很喜欢我。她常常向我投来倾慕的眼光,利用各种机会接近我,甚至还模仿我的一些言行举止。不过我并不喜欢她,觉得她长得太粗俗,像个妇人。
  还有一个女生,叫林虹,我们的接触来源于一句玩笑。

  好像是因为有什么事情我远远呼喊她:“哎——林虹,哎——林虹。”
  然后就有两个女生大声打趣道:“爱林虹!爱林虹!”
  我和她一起参加了学校的绘画兴趣小组,平时也在一起讨论一些流行的电影电视和歌曲,比如上海滩,程琳,张行。
  后来有一次,她说有事要对我说。在画室里无人的时候,她告诉我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然后是如何如何地想念。我以为她是要向我表白,没料到,她最后说出了另一个男生的名字。而那个男生,是个很普通甚至我都有点瞧不起的人。
  后来,林虹因为父母的缘故转学去了外地,她还给我写了很多信,说想像好朋友一样一直和我交往到长大。但我都没有回过信。

  我自己倒是也写过一封信,并没有收信人,是给我想象中未来的爱人的——
  早上七点,太阳刚刚升起,一切都辉煌明亮,身体也还没有热起来,骑着自行车穿梭在熙攘的人群车流中,看着那些买菜上学上班的大人小孩们在朝阳的映照下,感觉到无限生机。夏日的午后是最宁静的,时间停滞,就如人们拍照前的一刻,所有的景物都被日光凝固。树枝、树叶、高大的围墙、深深的小巷、屋檐下的影子,一切都是静默的。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只有蝉声在单调的重复。记得去年看到过的一副画,就是这种景观,构图和色彩都很单纯,但给我的感觉很强烈。夏天的夜晚也是很美的,每当雷雨过后,天空就显得特别纯净,云团很低,色彩饱和,一片片在夜空中静静地走着,像做了错事的孩子趁大人们熟睡时悄悄溜走,又像朝圣的香客虔诚地赶着去那神秘的远方。在云彩的间隙露出一两点星光,俏皮地眨眼。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觉得自己的心灵变得特别纯净,欲望和烦躁都消失了,感觉自己在天堂;每当这个时候,我就会想起你。

  日期:2012-01-09 16:04:21
  不好意思,上面贴出的文字里有两个错字
  一是:
  猴子,一边叫着刘军的外号“流鼻涕”一边在教室里四处逃窜。刘军追上他之后把他的手臂反扭,猴子开始叫大爷大爷饶命,但一放开他,他又边跑边大声叫起了“流鼻涕”。
  ——流鼻涕,应该是“刘鼻涕”谐音
  二是:
  刚进学校的时候我和王军也议论过班上的女生,这个怎样那个怎样,结论是每一个够品的。
  ——每一个,应该是“没一个”
  影响您的阅读了,非常抱歉。
  日期:2012-01-09 21:52:31
  关于少年时期,还有一些忧郁和沉闷的日子也是要被记起的。比如当某些愿望遭到了父母的反对,或者兴高彩烈之际突然被莫名地训斥了一顿,或者受到惩罚被关在家里,只能整天望着天花板发呆,在画布上胡乱涂写一些“抽象艺术画”。这时就会想起父母和老师从小到大对我犯下的“种种罪行”——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有一次考试得了99分,开心地回去告诉父亲,却被他打了一下头,说为什么没有考满分?还有一位老师,曾因为我课间在教室拿着根树条追逐同学,就叫全班每个同学上来用树条打我一下。

  然后我就觉得自己是天下最可怜的人,陷入深深的悲伤之中。
  还有下大雨的日子,在自家阁楼的天窗,望着窗外如注的雨水单调重复地击打着屋顶的瓦片,一道道水流哗哗地从屋檐流下去,常常可以呆呆地看很久,人就像被定住了一样,头脑一片混沌。完全没有任何原因和预兆的,我突然被一种低沉的情绪持久地抓住,外界的一切都像被蒙上了一层毛玻璃。
  秋天放学之后,我常常骑着自行车在自己熟悉的区域(学校和家之间)晃荡。秋天是特别容易引起回忆的季节,那些街道、房屋、树木,在这个季节变得格外亲切。我会想起儿时曾在哪条路上和谁打过一场架;在哪个拐角被打开的窗户撞了一下额角;哪几栋房子里住着我认识的或听说过的人。
  这些道路和房屋都清晰地印在我脑海之中,甚至多年之后的梦境里,我也会把现在发生的事情安排到那个背景里。
  就在这些独自游荡的日子里,我发现了“殷墟”。
  它在一幢陌生的大楼后面,长长的水泥墙围了一圈。我很好奇地想知道里面有什么,就找了一个易于攀爬处翻上了墙头。
  瞬间,我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在一大片荒芜的野草中间,凹下去一块整洁、光亮的白色方体,在阳光中散射出白晃晃耀眼的光芒,它是哪样的奇异,却又和四周的野草显出一种奇特的和谐。
  愣了半天之后我才醒悟过来这只是一个废弃的小泳池。围墙四周堆积的一些建筑杂物说明了这一点,也许是准备拆掉建高楼的,不知为何长久没有开工,以致成为了一片荒草的世界。

  我翻墙下去穿过草丛来到泳池中间,脚下白色的瓷砖近看都堆积了很多灰尘。但我依然很高兴,就像发现了一个属于自己的新大陆。我高声尖叫着在上面奔跑滑行,风吹动着草浪发出一阵阵沙沙的响声,波动着向我涌来。空气中植物特有的泥土味道使我的鼻翼不停颤动,我内心愉悦无比,仿佛期待中的恋人即将到来。
  日期:2012-01-09 23:00:13
  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刘佳的,我并不知道。
  就是那些不经意间的眼前忽然一亮,在一片喧哗声中突然跳入耳中的一个动人的声音,某种特别的姿态,某种表情,这些瞬间的心动一点点汇聚起来,不知觉中有一天忽然成为了一片波涛汹涌的海洋。
  美术课上帮她画作业,郊游时一起做游戏,自修课时写一些无聊笑话在小纸条上扔给她。有时,她正在和一些同学兴奋地交谈着什么,我被她目光中的神采所吸引,不禁看得有些痴了。她马上觉察了,微笑着转过头去。
  有段时间她忽然变得特别沉静,像有什么心事,总是独自站在靠窗的地方向外漫无目的地看着,神情中有一股与年龄不相称的忧郁。
  我曾经在一本杂志上看到过这样一幅照片:背景是国外某所大学的校园,一个双眼明媚长发披肩的白皙少女,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支香烟。在她身后一群面貌粗俗的男女同学在相互嬉闹,而她却显得格外高傲、冷漠,仿佛沉浸在另一个世界之中。
  照片的题名是:颓废的美
  在很长一个时期内,我以为这就是刘佳在我心中的形象。
  王军和我谈起刘佳,说她常和外校一些在外面混的学生一起玩,经常在溜冰场、游戏。我厅里见到她,其中一个还是很有名的流氓。
  王军说,这种女人,别看平时一本正经挺傲的,骚起来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我既为王军的粗鲁同时也为刘佳的堕落伤心气愤,这件事使我难过了好多天。在做梦的时候我使自己变成了一个弹无虚发的枪手,要把刘佳从恶人手里拯救出来。半夜我飞出窗外,穿过漆黑的夜空,穿过那些巨大冰冷的水泥高楼,来到刘佳的窗前,匍匐在窗台上,透过白色纱窗看到刘佳静静地坐在床边,一盏暖黄色的小灯使她笼罩在一片温馨之中。

  日期:2012-01-09 23:05:39
  刘佳好多天没来上课,我忧心忡忡。她空缺的座位使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好像也空缺了一块。
  老师变得面目可憎起来,藏在眼镜背后的目光是窥探的特务和冷酷的刽子手。我忽然开始忧虑自己的将来:考不上大学怎么办?考上了也许也找不到自己喜爱的工作,会不会发生社会巨变?或者爆发战争。也许我会生病,变成盲人或者莫名其妙地死于毫无意义的车祸。
  我在课本上胡乱涂画着。窗外的天空,一群白色的鸽子慢慢飞过。
  她终于来了,却显得很憔悴,像生了一场大病一样。

  一个下午,班主任叫我和刘佳一起去医院探望一位生病住院的老师。我已经忘记是什么原因会安排我们两人去的了。命运之神偶尔也会做出一些毫无缘由的安排,无意中给了我一直期待的恩赐。
  走在街道上,刘佳走在我前面一尺的地方,在错步的时候我靠近在她身边。从出校门那一刻开始,她就没有开口和我说话。
  我偷偷地察言观色,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喜欢和我同行。她隐藏自己的能力很强,从神色间丝毫看不出什么。
  我努力想找一些愉快的话题来打破她的沉默,但忽然间发现所有的词语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她的个子几乎和我一样高,从容平静地缓缓向前走着。我发觉自己总是在她身后,和她的从容相比我像个坐立不安的孩子。这使我有些着恼。

  我故意疾走几步赶在她的前面,但不到一会我就立即觉得勇气全失,浑身不自在。
  我假意装作被路边商店里的某个模特假人吸引,停下来观看,等她走过之后再跟过去,还是老老实实走在后面一点。我感到她眉头舒展地一笑,好像看穿了我的把戏一样。但转瞬逝去,仍旧心事重重,陷入我所不知的沉思之中。
  那个下午的天空在我微微发热的头脑中是紫罗兰色的,路边的楼群如雨水浇灌过一般显出深一道浅一道的条纹,像儿童随意的涂乌。马路上有红白相间的公告汽车呜鸣着驶过,几个骑着自行车的中年人用奇怪的眼神看我们几眼。然而这一切都已经无关紧要,我的心里只有她。
  脑海中忽然浮现一朵五月盛开的鲜花的形象,它在几公里之外的地方散发出奇特迷人的香气,这股花香犹如一缕缕青烟远远飘来,沁入我的心肺。
  日期:2012-01-11 19:20:15
  一直到了医院,看到躺在病床上的老师,我才想起此行的真正目的。
  老师笑脸相迎,我们把水果和点心摆到她的床头。说了几句祝您早日康复之类的场面话之后,我就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我对这位老师没什么特别印象,一直以来我都没有学会该如何同这类长辈亲切相处,总觉得自己的言行有股不由衷的虚伪。

  刘佳倒好像和这位老师很熟悉,也许这就是班主任会派她来的原因。老师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亲切的话,有时还低声询问几句,似乎是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情。
  忽然刘佳低声啜泣起来,我吃了一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师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慰着她,叫我先出去一下。
  我来到走廊里,从一个窗口可以看到医院的大门口,那里来来往往进出的人很多,路边卖水果的,卖小吃的,卖花的,都在大声吆喝着。而我身后的病房里,却是一片我所不知的忧伤。
  出了医院,刘佳对我说,我不想回学校了,你自己回去吧。

  我说,那我也不回去了,你去哪?
  她长叹一口气说,哪也不想去,就在街上随便逛逛。
  我鼓起勇气脱口而出道,那我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会觉得很特别。
  我把刘佳带到了“殷墟 ”。
  “殷墟”,这个名字是她取得。

  我问为什么?
  她说,不为什么,就是叫起来好听。
  我们走在这个废弃的泳池里,走在池底的中央,阳光照着一个个方格,散射出白晃晃的光。有几片有积水的地方,倒映出头顶的蓝天,我们的脚步变得虚浮起来。如果从天上看下来,会看到一大团绿色中间包裹着一个小白方块,两个蚂蚁一样的小人在里面缓缓移动着。
  我们在泳池边坐下,晃荡着腿感受着四周的景色。我给她讲了一个笑话,她咯咯笑了,银铃般的声音在泳池上空回荡。
  她问我经常一个人来这里玩会不会觉得寂寞?
  我说我喜欢这样,一个人乱走乱看毫无拘束,自由自在。

  她忽然沉默起来,神情又变得很忧郁,头发垂下来遮住了消瘦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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