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娆红尘

作者: 萧烟2011

  日期:2011-9-20 10:35:00
  自 序
  ——从城市说起  在思想要求高度统一,社会要求高度和谐的中国,走过一座又一座城市,其面目也多是高度雷同、千篇一律。纵使很多古城,自诩有着厚重文化底蕴、源远历史脉络,发展至今同样迷失了自我精神气质,更谈不上古韵了。
  这一切,根源于几十年来的浮躁;而在这浮躁几十年中建立起来的新星城市,更会有一种往前超越几百年的渴望和努力,而城市或者城市运营者集体意识的滞后和目光的短视,往往给这些城市在形而上带来无可挽救的脱节。这样的城市,更容易催生所谓城市悲剧或者城市喜剧的东西。
  小说《妖娆红尘》描述的那个城市,以海口为蓝本,我有幸生活过一年许,之前也有过零星触抚和持久神往,不论城市的精彩绝伦和城市的荒诞不经,都有自己的解读,如今走了出来,还有着迷蒙眷恋,同时不忘投入几瞥,直将逼视的目光延伸至架构华丽大厦的钢筋混凝土以及千砖万瓦。

  那时,整座城市尚处在发展阵痛中的一个巅峰和另一个巅峰之间的低谷,城市中存在数不清的烂尾楼,这种被称为“半拉子”的建筑景观,随着另一波“泡沫化造城运动”的汹涌而来,今天已很难找到踪迹,而在城市泡沫化进程中胡乱拼凑的建筑痕迹,却再也难以抹除。从那座城市中走出来,再走进海南的三亚或其它城市,感觉彼此命运大抵差不多,这就毫不辩驳地说明:我们至今还处在集体的浮躁之中!

  这样城市的生态,人际关系更显得光怪陆离,粘连起来很容易,撕裂开来更容易。两性关系也一样,期待惊天地泣鬼神的感觉,收获的却是泡沫化情欲;体验快餐式爱情,得到的可能是魅力恒久远的眷恋。
  在海口以及走出来的时光里,我一直在小说描绘过的那个行业中摔打滚爬,至今身陷其中,不能自拔。这行当不仅纠缠掉我的时间,也纠缠掉我的心情,这样的条件,来经营自己设想的文字就极为艰难了,只能是夜深人静,当然还要看这时的心情有没有被纠缠;约花了一年的时间,才断断续续将作品捣腾出来,却又连个起码的归宿也犯了头痛,因为自己着实没时间去叩问它的去向,就听任荒置,一荒芜就是将近两年,与小说所描述的那个城市的时代背景已渐去渐远。

  但小说在一些渠道的展示还是被肯定了,这就促使我赶急对它的归宿有个交待,以便下一个计划的开展。这部小说最初创作时名字没这么花哨,是很朴素的《又见杜鹃》,暂且这么一改,就当媚俗了。
  其实本人是一个不太“和谐”的人,连带作品也多有不和谐的因素。小说中的情感纠缠大戏,可姑且称作“半拉子时代的爱情”,像一次次体验,却又无可救药地陷入。一些直白的描述,希望读者别想像得过于色情而将整部作品定级;一些牵强的情节,也不再做调整,一一放归原生态,当作个人浮躁心态中的阶段性呓语。
  也许是与这些欲望城市形成互补,小说臆造了一个乡村,所处的地理位置我至今没有去过,仅根据自己那纬度相近的故乡,以及偶尔接触的一些作品勉强勾勒出这么一个乌托邦。
  “芳水坞”,——说不定就成了当代知识分子一个精神符号!
  佛说:万事皆虚幻。

  一个城市,若干年前肯定是一遍荒地、一遍虚无。若干年后,人们也有可能一一撤出这个曾经繁华的城市,甚至这个曾经繁华的星球……
  原想这部小说就听任素面朝天,不再加只言片语,也就不存在这篇自序,却因为老婆临产,凌晨的产房陪护,陋床上裹衣而眠的辗转中,慢慢就有了这些感慨。到早上,老婆通过剖腹产生下了一个漂亮女婴,长相极像我,与我对视的眼睛已很有神采,于是,我就与这部小说联系起来,看成是我的另一个孩子,虽然难产了近两年,总会呱呱坠地。

  《妖娆红尘》,就当作女儿非驰的出生礼物吧!
  篇幅有限,到此为止,本来想就更多话题说一说,这里就统统归类于网络敏感词,让它们回避掉、过滤掉;为了适应这个栏目的刊载,很多不适宜的议论和场景描写也一一刷下来,也好让小说更纯粹一些。
  诚恳邀约:试阅这部近30万字的小说,也许你就读出了深意!
  日期:2011-09-20 16:19:15
  引子故城,旧址

  到处都是“半拉子”。
  这是一个“半拉子”泛滥的城市,数不尽的半拉子工程,横七竖八地散布在这个滨海城市的各个街区,城市景观就像经历过一场战火,显得伤痕累累。这些伤痕,只怕将为这座城市的美丽颜面打下终身烙印,并随时会牵动她的痛苦神经。
  “半拉子”,又称为烂尾楼,在这座城市,甚至这个海岛,多的是这样半途而废的建筑,这种浮华世象盛产的城市“畸形儿”,随处可见。
  伴随“半拉子”,先后崛起的成品楼,正在这座海岸城市的膨胀和扩张中轻歌曼舞,繁华与荒凉共生。这些耸立的楼群,外观整洁、姿态高傲,像城市的“新宠”,争相展显个性和优越,在蓝天的衬托下与大海相辉映。可是越急于炫耀,越容易显露缺陷,从周边环境中孤立开来,最终又沦为城市的一处处败笔,而它们自身却浑然不觉,在暴富外衣的包裹中,心态依然贫乏。

  在南海之滨,这是一座“新宠”城市,正快速步入后半拉子时代,一幢幢楼宇又鲜亮登场。这些后起之秀多少汲取了前辈教训,更多注重自身的妆容以及与海岸环境的和谐,尽管城市越来越挤迫,新的气息却在城市纵深处喷薄而出。这个急功近利的城市,太需要一些妖娆艳丽的建筑来增添亮色、提高品位。可是谁曾想过,在城市的膨胀和扩张中,那些“半拉子”当年拔地而起时,也曾代表一个时代的建筑潮流和审美取向?总之,它们在海岛上曾经叱咤过、风光过……

  海南岛,改革开放后就被定位为一个巨大的实验场;在岛上,正急剧膨胀和扩张起来的这座城市,自然也是一座实验城市。
  这座性感十足的海岸城市,本身就是一个“半拉子”,一件有待完成的作品。
  日期:2011-09-20 16:48:33
  来了,又来到这座实验城市。
  在这个巨大的实验场,他曾落荒而逃,现在又故地重游,感觉荣辱远去,凡是能勾起回忆的地方,都能以平常心对待。
  这座城市的历史相当肤浅,路边的树木却根深叶茂,可见热带海洋气候那充沛的阳光和雨露带来的蓬勃生命力,空气中的负氧离子是北方城市的十几倍;他似乎有所感觉,长吸一口气。滨海路上,一边是簇拥的高楼,一边是肆意修饰的海岸绿地,昔日的滩涂荒地,已经崛起成一个向未来急速挺进的世界;旧“半拉子”正在慢慢消失,新建筑工地又在陆续呈现。

  这座城市出落得愈发妖娆,就这海滨一带,众多高楼披上深蓝色玻璃幕墙,突显城市主调,宁静深邃,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却遮不住杂色的躁动,欲望的膨胀。若将它们分裂成个体,可勉强称为高楼美苑,但经过无序排列,绝对是一堆生硬的拼凑,一个城市的正面形象就在膨胀和扩张中仓促地拼凑起来,并以倨傲的姿态展示浅薄的历史。

  像触须一样,从四面延伸进城市的交通动脉,看上去总在受伤,被脚手架和绿纱网隔离,让这个城市看起来更像一个巨大手术室,总有一些主道会被开膛破肚施行手术,挖掘机、搅拌机、打夯机……一律开进隔离区,声嘶力竭地忙活,弄得黄泥载道、风沙满天。这些折腾,无非因为在仓促造城时,未预留自来水、电缆、输气等管道,要不就因为城市的畸形发育,管网系统消化不良,肠道梗塞,毛细管道无从延伸……巨大的市政经费往往就消耗在这些折腾中。城市中央,一刷溜又耸立起一个个巨大的混凝土高墩,据说是在铺设轻轨,让城市轻捷地奔向未来。

  这座城市,就这样沦为一个无休止的大工地,承载着梦想和阵痛。这时,他来到了旧址。
  一切都消失了,在他眼前,呈现一个巨大的废墟。
  这就是那个曾经被称作“观音墟”的村子,一个被林立高楼包裹的城中村。在这座城市,有几个著名的城中村,观音墟就是最具标志性的一个。
  当年的观音墟,房屋排列还算齐整,但挤迫得让人喘不过气来,它们新旧并陈,高低跳跃。一路走过,可见到斑驳的砖墙,沧桑的院落,随处可见临时搭起的沥青竹篷,偶尔有古树遮天蔽日,废纸片在空中飞舞,垃圾向道路挺进,尿臊气息向四周弥漫,时不时有光艳女人从太阳地里走过,深巷里随时会传来买卖吆喝,某栋平静的民居也许正酝酿凶杀阴谋,常会听到有人一路尖叫:抓贼!抓贼……时隔两三年,观音墟就这么人间蒸发了,成为一座真正废墟。

  四周林立的楼群,正环伺这座废墟,更突显这地块的巨大价值,不出两年,肯定又有一大堆高楼粉墨登场。
  这就是利益,在城市的膨胀和扩张中,携着资本和权力的人们蜂拥而至,追逐的就是这份利益!
  他绕了老远,找到了大门。
  大门很简陋,几根角铁焊起支架,敷上彩钢板,上面用白油漆歪斜喷了一行字:施工重地,闲人勿入。一根粗重的横木挡在门口,里侧见三间竹屋,沥青屋顶,屋前一把躺椅,一个老头躺在上面打呼噜,身边丢了一地烟屁股。老头上穿带霉斑的白背心,下穿褪了色的蓝短裤,一颗卵蛋含在裆口,随时会一咕噜滚出来砸在地上一般。他推动横木,老头惊起,叫一声:哪个?

  是我,阿叔,我进去瞧瞧。
  不行,你莫进去了,这里是工地!
  我就进去看一眼。
  看一眼也不行!
  他折身回来,见隔离板掰开了几个破洞,却积着水,满是泥泞;他到有路旁小店买包便宜烟,返回大门口,却不见老头,只有空椅,再次移动横木,进了门,屋后却绕出一个后生,一脸胡子茬,瞪着他。
  伙计,来,抽一根烟。

  我不吃烟。
  这包烟,给你了,你拿着……我以前住这里,我想进去看看。
  哦?你在里头住过?哪一年的事了?这里都拆了快一年罗,说要建啥子高楼,好久罗,还没开得工。
  是的,我离开这里两年多了,我还有东西在里面,我去看看。
  看可以,东西你莫拿走……不过,里头也没啥子东西了,你去吧。

  他快走几步,直到看不见大门。
  眼前全是建筑垃圾,几个拾荒者还在对剩余价值刨根问底,让他感觉这里并非荒无人烟,但随着他的深入,心情愈来愈揪迫。爬上一堵断墙,放眼一望,巨大的废墟以全幅景观跃入眼帘。
  最显眼的,还是那条贯穿城区的中心街——观音路。
  两年前,这条路商铺林立,饮食店、杂货铺、废品屋、茶坊、OK厅、发廊、美容院……一应俱有。在这座城市,观音路生动呈现出一幅海都原生态商贸图,这时却与相钩连的寻常巷陌一道,湮没在瓦砾荒草中,举目所见,都是一个个深坑,一堆堆废料,家具残肢,动物尸骨,淤积的泥,荒凉的尘,还有野草中闪逝的蜥蜴,瓦砾间飞奔的硕鼠,无数平凡和香艳的故事,载着情感的悲欢变迁,都在这墙垣间和坑洼里碰碎了、沤臭了……

  他终于找到了那个破碎的台阶。
  虽然与这台阶相连的也是一栋“半拉子”,却曾经弥漫过植物芬芳,洋溢过生活气息。当年,这楼才建成一层,也需台阶上下,台阶上的铁栅栏、铁网门都有厚重铁锈,扶拦上爬满了常青藤……这时全散裂了,埋没在乱石荒草中。在混凝土开裂处,还可以找到几片常青藤枯叶,铺在掌心,像记忆碎片,一碰就碎……
  看着看着,台阶恍惚又回复昔日模样,上下脚步声清晰可闻,铁栅栏、铁网门,都升起在眼前,在常青藤叶子的沙沙声中,记忆碎片又渐渐弥合,清晰展开,与此相关联的意象,全被钩连出来。他不自觉地从裤袋里掏出一本杂志,想打开,却攥得更紧,他记牢了其中一篇文章,一个情节重叠眼前,活灵活现:
  拆迁人员例行公事,上了台阶,撬开锈迹斑斑的铁门,一阵恶臭扑鼻而来!
  几个人捏着鼻子,蹑手蹑脚穿过露台,穿过走廊,见租屋的门已破朽,此前就被踢坏了几块门板,板上到处都是蛀虫,掉了一地粉末,轻轻推开门,门框似乎就要散架了……几个人走进屋子,眼前的一幕让他们惊呆了:一具女尸,正倚在门板后墙根,瞪着双眼。
  她右手撑地,左手在腹前耷拉,左腕上,一个切口像一张嘴唇张开,切口正好处在动脉位置,想来当时应该是鲜血飞迸、血流如注,门板背后全是被鲜血溅过的痕迹,已经发黑。在生前,死者似乎还有一丝沉思,右掌捏住衣袖,蘸着血在地板上写下一行字,方才最后支撑身子,保持这姿势离开人世。

  一行字早已漫漶难辨,随后赶来的警察,费了好长时间方才辨认出这四个字:一了百了。
  海都气候炎热,常年气温超过三十度,尸体只怕停留在屋里已有一个来月,已高度腐烂,发出恶臭,一群蛆虫正在尸身上下热闹繁衍,不光左腕上的切口,还有血流过的手指、腿脚,甚至那双还保持着对前方凝视的眼睛,眶里也是满眶蛆虫……
  随着血液的不断流淌,门后的半个屋子都是血迹,从门口流到走廊,淌到露台;蛆虫就顺着当时的血迹,爬满一屋,并从屋门口衍生出来,爬到露台,漫过铁栅栏,顺着铺满常青藤的水泥台阶爬下来……
  尽管有心理准备,并且压抑着情绪,但在这无言时刻,眼前场景重叠着昔日情形,心情被煽动到了燃点。他折身就走,步子越来越快、越来越乱,到后来竟是夺命而逃。
  但是,那场景已挥之不去,尽管热汗淋漓,他还是感觉到身后的热闹。

  在他身后,是爬满一地的白色蛆虫,源源不断,正从小屋爬出来,穿过过道,淌过露台,漫过铁网门,爬下水泥台阶,像千军万马,浩浩荡荡跟着他一路狂奔,向四周挺进,爬进这座日益膨胀和扩张的妖娆城市,蠕动在这座性感城市的每一个糜烂角落……
  日期:2011-09-21 10:59:52
  第一章樱 花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忧哉忧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诗经国风关雎
  日期:2011-09-21 11:00:44
  1、海峡,彼岸是谁家
  轮船永远是一个避难所。
  这艘名叫“天堂号”的轮船,已驶进大海深处,方向是前方那片有“南海天堂”美誉的新大陆——海南岛。
  同上一条船,像集体逃荒,满载欲望和躁动,急于奔向富饶之地。船舱内混合着闷馊和呕吐气息,让阿帆实在受不了,他走出船舱,贴着蔚蓝色海平面,一股热浪扑面而来。这是一个全新的地方,低纬度气候区,一天前的春寒料峭感觉一下哗啦消失。看到别人纷纷减少身上的厚衣物,他才感到浑身燥热,先将棕红毛线衣卸掉,再将深色西装脱下,然后连领带也松了结,歪吊在脖颈上,才有了清爽感觉。衬衣是崭新的,领带是匀称的,在风中飘舞,这光景看上去多少还像个体面人。

  四周海平线,呈现一个巨大圆圈,圆点上的阿帆,不知这命运之舟会将自己送进怎样一片天地。这次南奔,他定位为逃荒之旅,尽管自我认定是精英知识分子,可是快要到达目的地,还总感觉前途未卜。
  帅哥,跟你借个火。
  阿帆转身,见一位蓬着发髻、脸敷厚粉、眼描弯眉、扭着腰肢的女郎,叼根烟,斜靠着身边的铁柱,眼神富含深意盯着他。异乡风情扑面而来,但他还是掩饰不住窘迫:对,对不起,我不抽烟。
  呵呵,滑稽!我又没叫你抽烟,是我自己想抽烟,只跟你借个火。
  我不抽烟,哪来的火?

  呵呵,滑稽!呵呵,好笑!
  女子笑开时,眼神还定在他身上,笑声很有感染力,一个留小胡须的黑瘦男子路过,即刻被感染,赶忙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啪一声打出火苗,凑到女郎唇边:妹子,给你火。女郎凑着火点燃烟,血红的唇中腾空喷出一柱烟,散开时,点火的男子正笑盈盈盯着她,女郎即刻转身,鼻孔哼一声:谁稀罕!叭一声,口里又一柱烟,直打在阿帆脸上……他正为此浮想连翩,身后传来一阵急促叫喊:玲姐!玲姐!

  回头见一位极朴素的女孩,圆脸素净,她正焦急地剁脚:我的包不见了。
  慌个鸡,不就一个包吗?走,玲姐帮你找。那玲姐说着,挽着女孩胳膊走开,阿帆见那女孩一袭白裙密布着红豆般的圆点,大马尾拖在后脑勺,中间插着一枝海棠花,富有山野气息,正留意,旁边点火的男子嘟哝一句:海都婊子。
  阿帆本来不习惯同生人搭话,对两女孩的好印象还萦绕在心,听到男子说话逆耳,转过头,正色说:伙计,出门在外,笑归笑,嘴巴不能损人!
  男子黑瘦的脸膛一下涨成猪肝红,小胡子耸起:你懂个屁,我损人,我还被人损呢!不信你敢跟我打个赌吗?你跟在她们屁股后头,看她们去的都是哪些地方?婊子就是婊子,去海都混的女人,只怕有一半是婊子……
  阿帆听得更不是滋味,不再说什么,一个人跑到船头。前方,海都的高楼已在海面上冒出来,紧密簇拥。阿帆心底振奋,这幅海滨图景,深蓝主调,斑斓、跳跃,虽然搭配得很随意,有待完美,但这一切足以在他心底沉淀出感觉来。昨天,阿帆刚从一个座灰色小城中走出来,急需抓住这份感觉。
  船上的人群来自五湖四海,有背着麻袋的、有挑着扁担、扛着大包小包的,多是邀三伴四,到新地方来讨生活。人群中总会穿梭一些动人的女孩,一群操四川口音的女孩像小鸟般叽叽喳喳,很是醒目,言谈中除了家乡的琐事,就是对将要走进的这个叫“海都”城市的憧憬。一批又一批漂亮姑娘,仓促输送到这座城市,不知向她们迎面而来的是怎样的命运?阿帆想,这座期待的城市,自己说不定就跟哪个女孩擦出火花来。

  忽来一阵吆喝,将大家吸引了过去,是那个玲姐,声音不大,却有份量,她身边那女孩泪眼婆娑,与她张力十足的体态很不相称。是谁这么个缺德?就一条破船,就这几号人,你也来做贼?你逃得到哪去?啥好偷的不偷,我妹子就那点家当,值几个钱,你也去偷,不怕天打雷劈?谁偷的?快还回来,省得本姑娘逮着了对你不客气!
  船上多的是事不关己的人,但这咒语还是引起一阵骚动,混在船上的小偷当然是众矢之的,有个老人鼓动大家搜身,几个青年响应,将人群分队,纷纷搬来各自的行李以备验证。情况似乎变好了,一个乘警咋呼着挤进来,嗓门特别大,将闲散的人一会提到这个队列一会扯到那个队列,正要拉网搜查,有人听到海水扑的一声,就喊起来:包丢海里了。

  人们纷纷涌到船沿伸长脖子往海里看,海水中确实有一个粉红色的背包,正隐约下沉,女孩直剁脚:我的包!我的包!人们见她犹豫一下,忽然越过栏杆,像只红色蝴蝶,扑楞飞了出去,飘落在粼粼波光中……玲姐一把没有抓住,急得直叫小红!旁人看呆了,拥上更多人,只见那女子在海水中扑腾,好像识点水性,尽管风平浪静,海水却因轮船犁过形成波谷浪尖,女孩变得若隐若现。几个水手扑通跳下海,工作人员往海里投下救生圈,女子最终一身瘫软被搀扶上来,最终没有打捞上那个粉红色背包,她脸上的泪水混着海水,正哗啦直淌,连衣裙湿漉漉地滴着水,身体各部位纤毫毕现……水手呵斥着挡路人,那个大嗓门乘警急躁地扒开人群,冲女孩劈面吼起来:你不要命!也替别人考虑,莫丢了船上人饭碗,我们赔不起你这条命。那玲姐走上来,将那人往旁一推:你吼个鸡!人家闺女第一次出门,弄到钱也没了衣服也没了证件也没了,作孽!你还对她吼?有事事!你吼啊!为什么不去朝杀千刀的贼吼……

  乘警自觉没趣,水手也看不惯那做派,将他挤出来,腾出一块地,将女孩放到地上。看到女孩的身体暴露在大众面前,几个后生打起呼哨,阿帆慌忙将腕上的西装盖上去。女孩泪眼看他一会,目光很呆。一个年轻水手劝她到他房间换衣服,女孩更伤心,我没衣服了,没衣服了……玲姐说:她衣服都在包里,沉海里了。不怕!妹子,有姐在,管你有衣穿,有饭吃!

  两女子就跟那水手去了房间,那个乘警还带着几个人用排除法搜小偷,挨个叫乘客开包检查。小胡子男人正好又在阿帆身边,嘴中嘟哝:哪个德性?看到两个靓妹,才这么热心,平常,在海都破烂事多了去了,有谁管过?两女子再度出现,女孩已换上玲姐衣裤,墨绿色吊带露背上衣,黑色紧身中裤,都有点小,轮廓更紧,身体更扩张,与她那伤心面容反差更大。

  阿帆这时发现女孩刚才坐过的地方,一枝海棠花掉在水洼中,红颜色愈加饱满,阿帆拾起花,走到扶在栏杆上的女孩身边说,姑娘,你的花。女孩回过头,眼眶尚且红肿,看着他手中的花不吭声。玲姐乐了,你这人真有意思,没帮别人把包捡回来,捡朵破花回来邀个啥子功啊?留你自己插头发上吧。说完,咯咯笑两声,揽着小红扭过头去看海,留给他两个动人背影,海都的外滩风光正绵绵入目。

  船上,乘警尽了力,抓到两个带白粉男女,可偷包贼最终没有浮出水面。女孩一直伤心,阿帆就像护花使者守在她们身旁,玲姐时不时瞟他两眼,眼角还会传递一些暧昧信号;船的另一侧,那个大噪子乘警一改粗放言行,正在跟一个四川女孩细腻地调情……
  “天堂号”到达彼岸,玲姐跟女孩搀扶着正下船,女孩忽然叫起来,我的衣服?
  玲姐挠头,衣服不是掉海里了吗?
  小红说,湿衣服。
  阿帆从地上捡起湿衣服,用自己的西装包着,交给她,她伸手接,他又抽回来:还是我帮你拿吧。
  日期:2011-09-21 11:0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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