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泊秦淮——明末清初的名妓华彩

作者: 胡狼拜月o

  日期:2012-2-3 14:44:00
  自序:自由行走的花
  小时候生活在物产丰富的蜀地,对那杏帘春雨、小桥流水的江南水乡充满了好奇;读惯了史书上的种种典故,却发现都是些红颜薄命、乱世佳人的形象。
  想那水乡女子,莫不是一个个温婉若水,乘着油纸伞,结着愁怨,在江南的寻常巷道中走走停停,点缀了一方风景?待到读及秦淮八艳的故事,才发现有正直刚强的李香君,有令桃花得气的柳如是,原来那文文弱弱的烟雨江南竟与历史有着这样千丝万缕的关系,那温柔娇弱的江南女子竟有着让无数须眉男儿汗颜的骨气。
  原来水看似温柔,然而却蕴藏着无限韧性,遇冷可凝结为冰;遇热可融化作水,乃至袅娜成气,唯一不变的,却是水可以洗涤万物的本性。而这留名历史的八位女子,也是如此。任由历史画卷匆匆翻过,时光若流水逝去,不变的,却是她们身上所代表的秦淮八艳的耿介之气。

  因而就这样想着,也这样佩服着。等到看过各类历史,乃知除唐宋元明,更有六朝旧事,曾以为不宜为都城的江南却有着“直把杭州作汴州”这样的句子留下,除了孟元老的《东京梦华录》,这才知道,那吴越之地,繁花似锦,也跟政治搭上了扯不清的关系。那秦淮河的脂粉流腻,画舫歌楼是夜夜笙歌。文人才子聚集,清丽佳人若云,染得这里文化兴盛。

  及至明末,复社翘楚,东林党执牛耳者,皆是纷纷云集于此。历史波谲云诡,风云变幻,那本是以弹词唱曲、谈心作画为本职的秦淮歌女却一个个跟历史有着剪不断的关系,背负起厚重的历史包袱。
  由此,却不是那么喜欢这秦淮八艳,她们活得太过压抑太过辛苦,为一个两个朝代搞得要把自己的命给搭进去,无论是后世看起来多么香艳的故事,吴三桂的“冲冠一怒为红颜”也好,龚鼎孳的“奈何小妾不肯”也罢,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我喜欢活得自由的女子,譬如苏小小,灵巧秀气,个人认为这朵自由行走的花才是活得最为洒脱自得,想爱就爱,“郎骑青骢马,妾乘油壁车”,爱过了伤过了,便是死后葬在最爱的西湖山水,与青山碧水作伴,真真是逍遥快活。
  然而这时候再回头看秦淮八艳的故事,却反而喜欢上了这几个女子。
  以为历史上的名妓要不就是如张爱玲说的,一辈子心心念念的都是那个男人,搞得自己活得灰头土脸,譬如杜十娘;要不就是让历史搞得苦兮兮的乱世佳人,尤其以秦淮八艳为代表。
  然而,后者却不正确,历史的沧桑巨变她们不能决定,但她们却毅然决然投入其中,而不是被动卷入,如柳如是鼓励钱谦益晚期对抗清志士的援助;如李香君对侯方域的一番劝诫,都是如此。

  另一方面,她们不是童话中的公主,她们也不是传奇中描绘的女主角,诚如闫红写下的标题“她们谋生亦谋爱”,在跌宕的时代背景下,她们秉承心中的信念,更是为了自己的生活,要将自己托付于值得信赖之人,乱世之中,唯求安稳。
  故而,没有所谓“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江南美人爱情童话,更没有《桃花扇》中李香君血溅桃花扇的传奇,剩下的,是董小宛为了一生安稳在爱情和婚姻的战场上不顾一切,竭力厮杀的场景;是卞赛赛为了爱情,等了一年又一年,终究桃花落尽,美人别嫁;是马湘兰为了自己的爱情信念,在时间的磨砺中将自己磨成了一座丰碑;是寇白门为了心中的感动和温暖,一次次飞蛾扑火;是顾横波为了一世静好,奔波千里,但求团圆……

  她们,在兵荒马乱中讲,要忠于故国,要有耿介之气,对比的,是那些离开了她们,或者最终被她们所感化的男人:降清的侯方域,懦弱的吴梅村,临时变节的钱谦益……
  她们,在颠沛流离中说,要追求一份安稳,要一份被人爱的感觉,要融入主流生活,于是有了史上第一贤妾董小宛,青楼一品诰命夫人顾横波,有了被视作如珠如宝的柳如是……
  她们如若是那带着脚镣的花朵,却是能自由行走的花朵,能在历史长河中跳舞的女子,恰如千百年后的你和我。
  日期:2012-02-03 14:47:53
  居人犹说旧眉楼——顾横波

  腰妒垂杨发妒云,断魂莺语夜深闻;秦楼应被东风误,未遣罗敷嫁使君。
  ——龚鼎孳
  (一)
  顾横波凝视窗外,梅花开得正灿烂,热闹得将她苍白的面庞也映得红润起来,回想这一生,和其他姐妹比起来,有深情爱过之人,有多年相守的安稳生活,有为人所羡的“一品夫人”的称号,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横波夫人是个现实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让自己能幸福安稳地过一生罢了。
  顾横波不是李香君,为了崇高的理想可以抛头颅洒热血;她也不是董小宛,忍辱负重,只是为了过上寻常生活;也不是柳如是,苦心孤诣,敢作敢为,只是为了融入主流社会。
  顾横波是个最简单的小女人,她只知道,如若没有依靠之人,那么便会时常遭受伧父这样的人的骚扰,真真是叫苦不迭;如若不早早为自己打算,那么等到红颜老去之时,门前冷落鞍马稀,岂不是要面临和马湘兰当初一样的命运?理想很伟大,可惜现实却很骨感,犯不着为了所谓的理想牺牲殉道,还不如留下点力气暗暗地多做些实事。

  念及此,顾横波的嘴角又渐渐浮现出笑容来。这样的一生,少了那么些传奇,却多了快慰,未知下一世是否也能如此?
  慢慢地,觉得气息有些紧,视线游离,掠过屋内的事物。雕花铜镜,每日有龚鼎孳为自己浅笑画眉;匣中明珠,是生辰之时他为了自己的号“智珠”而特地购来;那悬挂的“佳人倚栏图”,上面的题诗见证着他们当年初次相识的情景。
  这么多年,一直有他陪伴在自己身边,经历了那么多事,他们彼此相濡以沫,那些温暖,真真是如桐花万里路,生生不息。
  漫长的时光里,有他在身边,爱着自己,宠着自己,他们不顾流言蜚语相知相守,甚至是活过了那些骂过他们的人。
  昼夜相守,不离不弃,仿佛是一世的恩爱怎生得够,缠绵的情话怎么说得尽,他的不羁,她的灵动,这么多年也未曾改变。
  他拉着她的手,石头城夜路上避开行人,一路疾驰,无限欢笑如那空谷银铃洒遍夜空,漫天的星星是她们情事的点缀,满城通明的灯火,是她们相爱的见证。这张扬的爱情,仿佛是和那苏小小的“郎骑青骢马,妾乘油壁车。何处结同心,西陵松坡下”类似。
  想当初他凝视着自己的眸子,自己那曾为世人所称赞的眸子中映照的,全是他欣喜的面庞。

  那是他苦尽甘来,刚刚出狱,出神地望着她,仿佛怎么都看不够,此情此景,真像是后世徐志摩《雪花的快乐》中所写的
  “这地面上有我的方向。
  不去那冷寞的幽谷,不去那冷寞的幽谷,
  不去那凄清的山麓,不去那凄清的山麓,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 也不上荒街去惆怅
  飞扬,飞扬,飞扬,
  飞扬,飞扬,飞扬,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你看,我有我的方向! ”
  回想起来,都仿佛还是昨天才发生的事。原来,这么快,就已相守这么多年,却依然仿佛还不够,不知三生石的传说是否是真实,如若真能情定三生,那么真想与他生死不离。

  然而转念一想,半生相守,已是足够。如今,恐怕是要离开了。他暂且去上朝,不知自己还能否撑到他归来之时。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他们彼此早就知晓彼此的心意,如若自己真的注定要舍他而去,那么他虽是悲伤,但也会依然安稳生活,这最后一面,见,还是不见,都不是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些,她脸上的笑靥越发明显,虽已是年近五十,然而她的眸子却依然是那么动人。
  “水是眼波横,山是眉峰聚。 欲问行人去那边,眉眼盈盈处”,王观这首诗仿佛就是为她量身打造。想当年,秦淮河畔,她鬓发如云,颜色红润若桃花,腰肢轻柔,举手投足间,眼波妩媚颦笑,盈盈眼波中,仿佛是蕴含无限深情,叫人挪不开视线。
  她的容颜庄重妍雅,恰如一朵娇俏绽放的梅花。然而却又若那轻灵飘忽的仙子,风度超群,叫人不敢加以直视。而那俏丽的双眼,一笑,若月牙弯弯,望之可亲;一颦眉,忧愁重重,叫人怜爱;一回眸,盈盈带媚,让人难以把持。无怪乎世人要称她为“横波”。真真是眼中秋波轻漾,如水温柔。
  康熙三年的一天,伤病未愈的顾横波卒于北京铁狮子胡同,而后龚鼎孳在北京长俸寺建妙香阁纪念。

  (未完待续^_^)
  日期:2012-02-04 12:09:25
  书接上文:
  这位病中卒去的女子便是秦淮八艳之一的顾横波。本名顾媚,然而嫌其“媚”字太过艳俗,便改名为顾眉,并号智珠、善才君、梅生,又因为她那双剪水秋瞳,便以“横波”为号,人称“横波夫人”。
  大凡名妓能在秦淮河畔立住脚,多半都是有着异于他人的才能或特殊之处。顾横波之所以能成为秦淮河的又一大传奇,主要原因有四:
  一、其他秦淮女子画舫为生不同,顾眉是个小富婆,拥有着自己的独立资产——“迷楼”一座。
  她早早便积攒了钱财,然后出钱买下小楼一座,加以装饰,铺陈精致,邀请各界文人雅士,命名为“眉楼”。并且又聘请了石头城最好的厨子,将眉楼的饮食打造得精巧奢靡,以至于官宦子弟、江南名士都以到眉楼摆宴会客为风尚。

  不同于李香君只懂得守着一座媚香楼,封锁了自己,这眉楼是“绮窗绣,牙签玉轴,堆列几案;瑶琴锦瑟,陈设左右,香烟缭绕,檐马丁当”,如此繁华富丽,巧夺天工,又匠心独具,真真是堪比隋炀帝在扬州修建的别院——“迷楼”。
  也不同于董小宛虽做得天下第一美食,但仅仅是每日扮演着美女私房菜的角色,顾眉却懂得利用自身资源,以美食来装点自己,为自己获得实际利益。
  书上说“迷楼”是“曲折幽深,阁楼错落,轩帘掩映,互相连属,如仙人游”,叫人望之如仙境,一入迷楼便只能是飘飘欲仙。和顾眉交好的余怀便据此戏称“眉楼”为“迷楼”。由此一来,眉楼便更名为迷楼,广为延用,而顾眉的名声也更加响亮,拜访者无不是趋之若鹜。
  二、据余怀的《板桥杂记》所记载,顾眉生得是“庄妍靓雅,风度超群。鬓发如云,桃花满面;弓弯纤小,腰支轻亚”。
  身姿典雅,鬓发如云,叫人如何不倾心于这桃花面?

  方苞也在《石斋黄公逸事》说:“顾氏,国色也,聪慧通书史,抚节安歌,见者莫不心醉。”
  因为她出众的姿色,被推为是南曲第一(即泛指卖艺不卖身的妓女)。
  然而秦淮河畔的女子大都是如娇花出水,谁不是容貌姣好,若新月盈空?
  顾眉能超脱于其中则是因为她的双眼。看那眼波流转,宛如秋水,盈盈可掬,酥了人的心肠,说不尽的媚惑和情意。
  三、顾眉个性爽朗不羁,有男儿风,这一点倒是和柳如是颇为相似。柳如是常自称为“弟”,一方面是谦谨之意,另一方面也表露出想向主流取向靠拢的趋势;而顾眉常是人人以“兄”称呼,这则比柳如是多了一份任性妄为。少了几分谦虚,多了几分不羁之色,难怪乎后来会与龚鼎孳不顾世俗相知相守半生。
  她的不羁和胆大妄为为人所非议,她却依然是我行我素,毫无顾忌。流传甚广的例子便是让她前去诱惑理学大家黄道周的事情。
  相传黄道周秉承理学思想,常常是自诩“目中有妓,心中无妓”,然而东林诸生闲得无聊,想挑战一下权威,便趁黄道周酒醉之际,请顾眉去解衣共枕,以验证其是否真的是柳下惠再世。
  唐有李季兰诱皎然和尚,却为皎然和尚所拒;宋有琴操诱佛印,却为佛印所点化;朝鲜有黄真伊诱欲成活佛的天马山知足庵知足禅师禅师破戒,魅惑当代大学士花潭先生徐敬德不成,却为徐敬德所点化。
  而这顾眉诱黄道周却不知结果,究竟是大儒破了戒条,抑或是顾眉只是白忙活一场留下一番传奇,都没了下文,只成为流传于坊间的传闻轶事一桩。
  不过也足可以看出顾眉的敢冒天下之大不韪,故而迷楼中更是每日高朋满座,迷楼宴席中以顾眉缺席为憾。
  四、顾眉才艺过人,不单是通晓文史,更是工于诗词,另一方面则是和马湘兰一样是画兰高手,其十七岁之时的画作《兰花图》扇面先仍收藏于故宫博物馆中。
  她曾在十八岁时便与李香君、王月等人一同参加扬州名士郑元勋在南京结社的“兰社”,深受时人所赞赏,并认为她的画风追步马湘兰。
  她精通音律,和董小宛私交甚好,曾多次反串小生与其合演《西楼记》《教子》。

  (未完待续^_^)
  日期:2012-02-05 20:04:24
  书接上文:
  顾眉名动秦淮河畔,为她神魂颠倒者不计其数。“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绡不知数”,众星捧月的感觉顾眉是过得逍遥自得。
  看那秦淮月色,月光下的迷楼仿佛是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纱衣,灯光映照着她的秾姿,那楼檐在光华下反倒朦朦地晕出一抹黄黄的散光,宛若一片朦胧的烟雾,这仿佛是为那盛年光景的迷楼洗出了秀骨。那漾动的秦淮河听得船桨波动的欸乃声,悠然而时有间歇,另一侧则是迷楼中丝竹管弦的甜腻之音,两相辉映,映得这秦淮河更加热闹起来。

  而迷楼中,高朋满座,中间更是有妩媚动人的顾眉坐镇,她提笔挥就,一幅素兰图赢得阵阵喝彩;她莞尔回首,眼波盈盈,魅惑了多少文人雅士;她举杯相祝,在座多少人哪怕面前是鸩酒一杯也是甘之如饴。
  为此,为她神魂颠倒者有之,为她意乱情迷者有之,为她争风吃醋者更是不计其数。然而饶是顾眉跟聪明伶俐,左右逢源,却也未曾想到红颜祸水这件事会报应到自己身上。
  据余怀的《板桥杂记》中记载,当时顾眉是声名大振,却有一名伧父(即粗人)和另一名词人为了她而争风吃醋,估计是觉得顾眉偏心,自己在她心中地位不如那词客,故而怀恨在心,就与另一人勾结起来,喝酒生事,打官司到衙门。
  这倒也罢了,顶多算是恣意生事,让她生意受损。然而,这伧父最最不堪的是,等官司打到衙门,却诬告顾眉藏匿金犀酒器,想借官府之手逮捕她并且羞辱她一番。
  相似的故事也见过不少,如那的鱼玄机吃官司。因为监斩之人是鱼玄机曾拒绝过的裴澄,故而裴大人怀恨在心,斩了鱼玄机求个痛快。

  可是终究只是坊间传闻罢了,连第一手的皇甫枚《三水小牍》都未曾记载,故而作不得真。然而,顾眉倒霉,偏偏就碰上了这么个粗人面,恶人心之人。
  幸好当时余怀为她鸣不平,写了一篇檄文激烈声讨,而那伧父的叔父是南少司马,也就是当时的南京兵部右侍郎,为人也还算是正直,读罢檄文,一方面是愤恨侄子不争气丢了自己的脸,一方面则是觉得侄子为歌伎争风吃醋如若是让人抓住小辫对自己的仕途也不利,故而怒骂伧父,斥责让他回乡,故而顾眉才算是免了官司。
  经由此事,顾眉对余怀自然是青眼相加,甚至是为了余怀,曾略微远离风月。而到了余怀生日之时,顾眉还专门为他公开演出祝寿。可以说,这样的两个人也算是情意非凡。
  然而,情意是有了,可惜爱情的火花估计没大擦出来。
  余怀写檄文救顾眉,是出于义气;顾眉为余怀祝寿,则是出于感激。又或者,我们可以想象,经过此事的顾眉不是没想过从良,然后安稳过一生,对余怀爱慕之心虽不到,但丝罗愿托乔木之心或许多少还是有一点的。
  但余怀这人,有唐传奇义士许俊的豪气,但又有杜牧柳永“赢得青楼薄幸名”的作为。他本是福建莆田人,字澹心,但长期寓居南京,当时在金陵颇负文名,是秦淮河上的常客,可见,他的所作所为,都是以那白衣卿相柳三变为目标的。
  文采一流,但他却不同于当时的明末四公子,或者说,他和李渔、张岱等人有着共通之处,皆是吃喝玩乐样样精通,不问世事文采风流第一人。
  他与长板桥的诸多名妓都有往来,连吴伟业也在《满江红?赠南中余澹心》中说:“此少俊、风流如画。尽行乐……”

  故而这样一个人才能写出名动天下的《板桥杂记》,连鲁迅也不得不承认说“唐人登科之后,多作冶游,习俗相沿,以为佳话……自明至清,作者尤伙,清余怀之《板桥杂记》尤有名”。换言之,《板桥杂记》其实就是余怀自己的亲身经历的记录和写照,故而研究“秦淮八艳”,余公子这本册子的史料价值是不容忽视的。
  像余公子这样的人,风流潇洒,文采俊秀,是作情人的好人选,然而却不是做夫君的好选择。否则终究只怕是任他明月下西楼,每日思君念君泪悠悠。
  就像《萧十一郎》中萧十一郎所说的:“人为什么要有家?流浪天下,四海为家,岂非更愉快得多?”
  故而,余怀与顾眉,自然是就此错过。
  (未完待续^_^)

  日期:2012-02-07 21:02:36
  书接上文:
  看这秦淮美景,迷楼中丝竹管弦之盛,酒席间觥筹交错的惬意,然而这繁华不过只是转瞬成空,良辰美景,终究只是渺渺云烟,经过伧父的闹事,更是加剧了顾眉从良的念头。
  想当初十四岁时,她曾作《自题桃花杨柳图》述怀:
  “郎道花红如妾面,妾言柳绿似郎衣。

  何时得化鹣鹣鸟,拂叶穿花一处飞。”
  鹣鹣即是我们常说的比翼鸟,诚如张华《博物志》中所写:“崇武之山有鸟,一足一翼一目,相得而飞,名曰鹣鹣。”
  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究竟在何处?或者说,究竟有没有这么一个人?每日里繁华热闹,然而人空处,独自思量。
  那寻常百姓家的夫妻和睦,如翡翠鸟翔于天际,如凤凰嬉戏与草地,望着铜镜中的自己,眼波灵动,然而何时才能是对影成双?
  崇祯十五年的一天,二十七岁的龚鼎孳途径金陵,到湖北任职,此时正是意气风发之际。不同于冒辟疆三试不中,他年纪轻轻十九岁就高中进士,被授湖北蕲水知县。之后又因政绩突出,故而奉上召赴京任谏官兵科给事中。
  途径于此,免不了去那热闹的秦淮河水,一见秦淮名妓,探视作对,消遣寂寞旅途。于是,经人介绍,他便前往迷楼拜访顾眉。
  本是一面之缘,然而却不曾想真真是命中注定,两人都是一见钟情。
  龚鼎孳此后在《白门柳》中《登楼曲》写到这场命中注定的见面:

  “晓窗染研注花名,淡扫胭脂玉案清。
  画黛练裙都不屑,绣帘开处一书生。”
  于是两人自然是相知相恋,以至是难舍难分。但仕途美人,龚鼎孳分得很清楚,纵然每日是相看两不厌,他依然是旋即北上,两人只得匆匆别过。
  然而顾眉此时是动了真情,故在龚鼎孳走后,她提笔写下一首《忆秦娥》依托相思之情:
  “花飘零,帘前暮雨风声声。

  风声声,不知侬恨,强要侬听。
  妆台独坐伤离情,愁容夜夜羞银灯;
  羞银灯,腰肢瘦损,影亦伶仃。”
  不同于董小宛的单方面付出,龚鼎孳此刻对顾眉也是情根深种,离开后频频在诗作中表达对顾眉的思念之情:
  “才解春衫浣客尘,柳花如雪扑纶巾。闲情愿趁双飞蝶,一报朱楼梦里人。”

  ——《长安寄怀》
  “别袂惊持人各天,春愁相订梦中缘。缕金鞋怯长安路,许梦频来桃叶边。”
  ——《江南忆》
  京城,秦淮,相隔千里,团圆重聚谈何容易,纵使情深,却原来只是缘浅。然而,顾眉却不是那么认命之人,她觉得龚鼎孳便是自己等待的那个人,故而决定抛下秦淮河畔的丝竹美酒,千里跋涉去寻找龚鼎孳。
  当时正是遍地烽烟,路途遥远,更不用提那昔日的京城如今早已是岌岌可危,随时会被李自成的大顺军给攻破。
  然而,顾眉不怕,执着北上,原因很简单——他在那里。

  就这样不管不顾,一路向北,《板桥杂记》中说她“弓弯纤小”,然而就是这样一个纤纤细足的小女子,为了心中的信念,甘愿跋涉千里。好不容易还算顺利地走出了山东,但到了河北沧州境内却不能前进了。
  因为当时兵祸连年,狼烟四起,取道艰难,故而顾眉只好先转回江苏和安徽交界的淮河沿岸的清江浦避祸,第二年春季才又渡江返泊于京口,不用提这一年多一来的辗转流离,颠沛困顿。
  好不容易,等到秋季战事稍停,她才能继续北上,最终到达京城,二人才得相聚。
  此番情深意笃,龚鼎孳怎任辜负?故而是帮她脱籍,以正妻之礼待她。
  顾眉也改名为“徐善持”,表明从今以后过上幸福的新生活,跟着这位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龚鼎孳,情牵一世。
  这样的结果传到了秦淮,众多姐妹自然是对其羡慕祝福,而剩下一大帮文人才子,只得是暗自嗟叹。连余怀也只能是写下“书生薄幸,空写断肠句”的句子来暗自伤感。

  本是才子佳人成一对的美事,然而却突然中途传出件大八卦,生生把这深情厚意的顾眉给说成了水性杨花的浅薄女子。
  乾嘉年间,吴德旋《见闻录》中记载,顾眉原与钱湘灵之友刘芳约为夫妇,然而此后却又这般背信弃义嫁给了龚鼎孳,最后刘芳是心肝俱损,悲痛欲绝,投河而终,可谓是“芳以情死”,后事更是由钱湘灵经办。而当时文士,更是因为龚鼎孳风头正盛,不敢说他的坏话,于是没有人提起刘芳殉情之事。
  此后连历史学家孟森先生也先入为主,认为顾眉是势力轻浮之人,在《横波夫人考》中批道:“以身许人,青楼惯技”。连钱钟书也深以为然,还在这八字评语后加批说:“极杀风景而极入情理”。
  然而,这件事是否真的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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