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掘坟墓

作者: 箫子俊

  日期:2012-2-16 9:41:31
     前言
  鄙人认为,一部真正的恐怖小说,不需要旖旎的词汇和堂皇的修饰。
  而是一种意境。
  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也许反而会让您感到厌倦与疲惫。

  真正的恐怖是贴近生活的,它可以慢慢引导您走进那个充满惊悚与想象的世界当中,最终达到设身处地,融入其中。
  这部《自掘坟墓》可以说是国内首部拆迁题材的长篇恐怖小说。也许该题材在某些方面具有少许争议,故鄙人在此严重声明,小说中的人物与所在部门皆为虚构的,请勿对号入座。
  写这部小说的初衷其实很简单,只不过是想让大家,还有这个社会,能够多多关注拆迁工作中,那些极个别的违法暴力行为。因为作者本身也是强拆的受害者之一,鄙人不想在以后的生活当中,看到更多的受害者出现。
  那么赘述就到此。
  下面,就请您跟随我的步伐。
  慢慢地。

  悄悄地。
  走进这个故事。
  日期:2012-2-16 9:42:00
  序
  在这座城市的CBD区域,你可以看到一栋栋林立的大厦高耸入云,鳞次栉比。此时天上虽然稀稀拉拉地飘着小雨,但在这里,宽阔的街道上仍然是人流如潮,熙来攘往。琳琅满目的商场,车水马龙的道路,处处都显现出一种奢华与艳丽。

  而就在离这不远处,一堆堆被推倒的住房静静地躺在废瓦碎砖中,无声无息。那里残垣断壁,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硝烟大战,一根根湿漉漉的钢筋杂乱无章地缠绕着,扭曲着,呐喊着。散架的木头,畸形的玻璃碎片,到处都散发出一种死亡的气息。
  这时,画面中出现了一群衣着五颜六色制服的人,他们纷纷绕过一旁的推土机,阔步朝着这片废墟中唯一尚存的房子奔去。
  那是一栋自家搭建的小二楼。在它的四周,围着一圈约两米深,五米多宽的壕沟。可能是因为连日阴雨的缘故,壕沟里已经是积满了雨水。
  如果越过这道壕沟,你就能听见一个轻细的‘吱呀’声正在断断续续地从屋内传出,那声音伴着屋外细小的雨声,就如同一个孩子在雨中慢慢地荡着秋千。
  吱呀,吱呀…

  推开房门,走进屋内,你才能真正看得清那原来是一个女人,她晃悠悠地悬挂在客厅的电风扇上,发出微弱的‘吱呀’声。
  吱呀,吱呀…
  女人的额头布满皱纹,头发也几近半白。从她颈部至面部的淤血看来,她应该是没了气息。她的舌头就像块腊肉似的挂在嘴边,布满血丝的眼球微微凸出。而在她的下方,一摊尿迹历历在目。
  她依旧在晃。
  微微地晃。
  吱呀,吱呀…

  日期:2012-2-16 9:43:00
  1.任务
  空旷的楼道中,一个清脆的脚步声由远至近。没多久,便能看见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大步走来。那双油亮的皮鞋砸在耀眼的白色大理石上发出急促的哐啷声。
  这个男人名叫赵军,是一个视钱如命的人。
  如果我们把‘命’和‘钱’两样东西同时搁在了他的面前,你猜他会怎么着?他绝对会以疾雷不暇掩耳之势直扑后者的。看到这你一定会问,没命了还要钱有个毛用?嘿!您别说,世上还真有不少这样的人。
  这就是典型的要钱不要命。

  再说这个赵军,他同时也是一个特别仗义的人,兄弟朋友要是有个什么事儿,他是能帮则必帮,当然这些都不能和钱有瓜葛。比如说某个兄弟朋友在外和别人吵了嘴,只要他在场,我保证他准一拳就揍在了对方的鼻梁上,到头来,兄弟朋友竟成了劝架的了。
  你也可以说他是一个特爱管闲事的人。
  总之对于赵军来说,钱第一,兄弟第二,命第三。
  这天一大早,赵军就被陈主任叫进了办公室。硕大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香烟味儿,给人的感觉就是这里刚刚才招待过什么重要人物。
  办公桌后的陈主任双臂抱在胸前,看见赵军进来后,笑吟吟地指了指对面的椅子,说:“坐吧。”

  赵军点了点头,小心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陈主任,您喊我来有什么事?”
  陈主任说:“今天喊你来呢,是想交给你一个任务。”
  赵军说:“什么任务?”
  陈主任拿起一个文件夹,一边翻看一边淡淡地说:“是这样的,我们决定派你前往一个叫作“九石村”的地方执行拆迁工作,那里已经被开发商买下来了,准备盖大楼。再说这个任务吧,有点特殊,地方较偏远,所以呢,去执行任务的人数也会比较少。”
  对面的赵军一直轻轻地点头表示回应。
  陈主任继续说:“不过那里的前期任务我们已经派人搞定了,什么评估贴公告之类的都不用你操心。”

  赵军说:“好的。”
  陈主任放下手中的文件,微微一笑,说:“对了,这个任务和你今年的年终奖是挂钩的,好好干吧。”
  赵军的脸色突然就变得有些难看,可还是保持着微笑,说:“一定,一定。”
  虽说作为一名拆迁办职员,其工作性质本身就是操办拆迁过程中的几个环节,从下发拆迁公告,到商谈协议补偿价格,再到拆除房屋,最后收尾。至于立项,规划,土地批准书之类的手续,赵军可管不着,也不在他的工作范畴之内。可这次一走出陈主任的办公室后,赵军就开始嘟囔了。
  “什么狗屁特殊任务,地方偏远就不方便多派几个人了?简直瞎扯淡!我看那开发商的脑子也是被门给挤了,呸!偏远还盖什么房子?直接盖坟堆子算了!”

  赵军挠了挠头,似乎这埋怨还意犹未尽,大有把心中的不快完全发泄出来之意:“偏远就偏远呗,人少就人少呗,这也都统统算了,可你们还硬要把这该死的任务和年终奖挂钩!这不是有病嘛!油水我更是捞不到半点,想想还真他妈憋屈!”
  这才是他发牢骚的重点。
  可发牢骚归发牢骚,这任务还是得完成,那地方还是得去。
  不过那村子的确有些偏远,附近没一个能够管理拆迁工作的部门,所以开发商才找到了他们。
  赵军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屁股才刚刚坐下来就又接到了陈主任的电话。

  “喂,您好,陈主任,什么事?”
  “小赵啊,我忘了告诉你,你现在就可以下班回家收拾行李了。今天下午1点整,办公楼前准时出发。”
  “去哪?”
  “九石村啊。”
  “啊?不用这么着急吧?”

  “任务特殊嘛。就这么说了,别给我迟到了啊!”电话那头的语气显得很坚决。
  “这……”赵军刚想再说些什么,电话那头却已经响起了忙音。
  “草!”赵军扔掉手中的话筒,整个人都瘫坐在了办公椅上。可还没过上一会儿,赵军又气冲冲地站起身来,他最终还是决定下班回家收拾行李。
  他别无选择,因为这和年终奖挂钩。
  外面的风有些大,把赵军的领带吹得左摇右摆,赵军索性把它解下来装进了口袋。
  来到自己的电动车前,赵军不大乐意地跨了上去,发动后便朝家的方向驶去。
  不知是否工作日的缘故,这一路上不管是车辆还是人群都格外的少,车子自然也骑得特别顺当。
  在一个十字路口前,赵军终于吃了一个红灯,他停下车子,静静地等着。
  这时,一个身穿花格子红棉袄的老太太进入了赵军的视线。她在赵军左手边的马路对过,正向着赵军所在的位置走来。对于她而言,她走的方向正是绿灯。
  赵军环视了下四周,此时此刻除了前方机动车道上来回穿梭的汽车外,这十字路口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老太太拄着一根拐杖,慢腾腾地在斑马线上踱着小碎步。
  空旷的街道中不断传来那拐杖砸地的声音。
  “噔,噔,噔,噔。”

  赵军看着老太太走得慢吞吞的,心中不免有些着急。他想如果在绿灯结束前老太太仍没到达目的地的话,那么后面驶来的汽车就会对她构成危险。正想着,老太太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突然就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但步子依然迈得很小,只是单纯的速度变快了。眼看着老太太就快要到达终点,可偏偏就在这时,老太太一个踉跄,栽倒在离赵军只有三米远的地方。

  赵军一下子就懵住了。
  眼前的老太太静静地躺着,脸朝下,一动也不动,就像死了一样。不久,就有一摊血迹慢慢地从老太太身下流了出来,一直流向那摔落在一旁的拐杖。
  待赵军回过神后,他连忙跳下车去。正当他准备上前扶起老太太的时候,他脑子里登时就闪过近年来发生的一系列事件——好心扶起受伤老太却被反咬一口并赔付医药费。
  赵军犹豫了。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很有可能会被赔上几万甚至数十万,这让他更加的瞻前顾后,踌躇不决了。
  终于,赵军抛下了自己的道德底线,他决定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此时助人为乐、见义勇为这些词汇全都统统消失在他的字典里。

  赵军手忙脚乱地跨上电动车,轻轻绕过摔倒在地的老太,然后猛地提速,离开了那里。
  回到家后,赵军仍然惊魂未定。他心慌意乱,六神无主。
  老太太死了吗?
  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困扰着赵军。
  赵军木木地把衣服一件件丢进行李箱中,脑中不断涌现出老太的后脑勺,血迹,还有摔落一旁的拐杖。
  老太太应该没有死吧?
  赵军看了看表,还差7分钟就11点整了。想到今天下午约定的时间,赵军不得不强迫自己不再去想刚才的老太太,应是集中起精力,加快整理速度。
  一切收拾好后,赵军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就匆匆忙忙地拦了辆的士。
  他并没有走刚才来的路,而是让司机绕了一圈。因为他怕看到老太太摔倒的地方,那里很可能正站着一大堆人,其中有警察,医生,甚至验尸官。
  司机当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绕路可以让他多赚点。于是他猛地一脚踩下油门,直奔向办公大楼。
  而在办公大楼前,一辆前往九石村的车子在静静地等着赵军。

  日期:2012-2-16 9:56:00
  2.九石村
  据说九石村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如其名字一样,周围是有九座大山环抱的。这九座大山来头可不小,相传盘古当年就是被九块巨石给砸醒的,要不然没准还能继续酣睡个18000年。盘古被砸醒后,愤懑异常,抓起这九块巨石就狠狠地给抛了出去,也就成了那九座大山。可后来又因为地壳运动的缘故,九座大山其中的八座,都翻到了地底下去,只留下了一座,在村子的西面,叫弃山。

  听着司机的解说,赵军就如听着一个玄乎乎的故事,觉得那完全是镜花水月,子虚乌有,全都是小村里的人吃饱了撑的没事做瞎编出来的,朝里拱了拱身子便晃晃荡荡地睡去。
  车上与他一同前往九石村的还另有两人,其中坐在副驾驶位的是他们的上级,在部门里也算是个小领导,叫硕刚,平时话不多,但在部门里的光辉事迹却比比皆是,不知凡几。另一个则完全相反,是一个刚从学校里走出来的应届毕业生,名叫王旭,这是他工作以来的第一次拆迁任务,所以他就像一只刚从蛋里蹦出来的鸟雏子,看什么都新奇,一直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似乎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幻想与憧憬。

  这一路驶来,接送赵军等三人的小车子已经不知道跑过了多少高速,绕过了多少弯道,滚过了多少泥泞,赛过了多少大树。
  “到了!”司机突然干巴巴地一声,如同指甲刮在玻璃上的噪杂之音,把睡梦中的赵军炸得一下子醒了过来。
  “下车!”硕刚也干巴巴地喝令着。
  “快点!”一旁的王旭同样干巴巴的。
  赵军顿时忿然作色,心想连刚毕业的王旭翅膀都硬了,也敢骑到自己头上来了。刚想破口大骂,却猛然发现自己的嘴里被牢牢地塞了一块粗布。兴许那是哪家娃娃屁股下垫了一周的尿布,又兴许那是医院手术台上擦拭鲜血等液体的抗菌擦拭布,再兴许那是某个荒郊野岭被世人遗忘多年的一小片裹尸布。只要赵军嘴部稍微动一动,便会有阵阵腥臭直袭鼻喉,使人不得正常呼吸。

  接着赵军开始挣扎,他又发现自己已经被麻绳来了个五花大绑,反绑在身后的双手如何也动弹不得。
  再看车上另外三人,他们的眼睛就如同上了铁索连环一般,全都齐刷刷地,恶狠狠地盯着自己!
  赵军被他们盯得更加透不过气来,急迫地想大口换气,可换来的依然是满口的恶臭味。
  突地,一旁的王旭对准赵军的腰部,抬起腿就是一脚。他的力气出奇的大,赵军被直板板地蹬出了车外,重重地摔落在地,滚了老远。还没等赵军反应过来,头皮又传来揪心的疼痛。那是硕刚,他的力气也惊人的大,一把抓住赵军的头发就往前方拖去。赵军无力反抗,紧闭双眼任由硕刚揪着他的头发往前拖拽。
  赵军不知道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一切都来得太突然。第一,他不认识司机,甚至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第二,硕刚和他的关系一直不算差,也不可能因为自己以前没借钱给他而怀恨在心。第三,那个王旭只是个刚刚毕业乳臭未干的孩子,更不可能和自己扯上什么恩怨。

  在赵军思考这个问题的同时,硕刚也终于停了下来。赵军无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因为与地面摩擦过度,已经麻木得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了。
  赵军费力地从地上坐起,在看到他的正前方后,登时大惊失色——那里大大小小的挖了成千上万个坑,一个坑挨着一个坑,简直就像是马蜂窝,密密麻麻,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一阵风扫来,厚重的土腥味混着浓浓的血腥味似乎就要淹没了整个空气。
  这时,司机踱着小碎步徐徐地向赵军移来。他弯着腰,一点一点地迈着小步。与其说他的动作像个病人,倒不如说他像位老人。
  老人!
  这两个文字就像是触碰到了赵军的某个神经。

  他惶恐地看着司机,发现在司机的身上居然穿着一件花格子红棉袄!
  和那老太太穿的是一摸一样!
  这举动,这衣着,和这满脸胡渣的彪形大汉,处处都显得格格不入。
  司机走到赵军的面前,停了下来。他把脸慢慢地凑近赵军,一动也不动,时间好像就在这一刻停止了。
  一秒。

  两秒。
  三秒。
  四秒。
  司机突然就捂着肚子放声大笑起来,翘起兰花指指了指前方的坑,说:“哈哈哈哈,小军,自己选一个吧,哈哈哈哈…”笑着笑着,司机妩媚地扭起了他那粗犷的屁股,然后细声细气地挤出一句女人的声音。
  “到了。”

  赵军打了个哆嗦,一下子就醒了过来。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胆战心惊地看了看四周,发现自己依然在车内,身上也没有被五花大绑,司机更变回了女人,而且她也没穿着花格子红棉袄,赵军这才确定刚才是做梦了。
  梦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在那里,男人可能是女人,一个高大威猛的男人,却妩媚地扭着屁股,就像赵军刚刚梦里的司机。女人也可能是男人,一个闭月羞花的女人,却说着一口粗犷的声音,做着一些粗野的举动。而死人说不定就变成了活人,死去的亲人站在你的面前同你说话,和你吃饭,就好像他从未离开过这个世界一般。那么活人也说不定就变成了死人,或许在你内心深处满怀恨意的那个人,你的潜意识里是希望他死的,于是他就以死人的状态出现在你的面前。那他真的会死吗?想象一下,一个人在你梦里死了,第二天醒来,你却发现他真的死了。这可能吗?我悄悄告诉你,我遇到过。

  继续说赵军,他在发现自己是在做梦后,心情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可一旁王旭的话还是让赵军的心里有点毛。
  “赵老哥,你刚才是做恶梦了吗?一直揪着自己的头发,怪吓人的。”
  “是…是吗?”赵军勾着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上,还真的依稀瞧见了几根头发。
  “到了,下车吧。”硕刚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打开车门就绕到后备箱处取行李去了。
  赵军和王旭没再说什么,随后也分别从左右门下了车。

  待三人完全取出行李后,司机和他们客套了几句,道了个别,就把车子猛地调了个头,像逃似的一溜烟开跑了。
  赵军看着渐行渐远的车子,突然一种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这时,一只不知名的鸟从赵军的头顶飞过,难听地嘶喊了两声。赵军一下子就知道了那是一种什么感觉——自己像是被隔离了。
  日期:2012-2-16 11:33:00
  3.遗照
  九石村虽然看似与世隔绝,但一般的生活设施可谓是样样齐全。小型菜市场,日杂小百货,小饭馆,该有的都有,也算是一应俱全了。只不过这里的设施都有些陈旧,商品也不能与时俱进罢了。
  进入九石村后,赵军和王旭便一路紧随着硕刚,来到了村长老李家。

  那是一栋自家搭建的小二层,房子的外墙上糊着一道道不太雅观的白瓷砖,虽然看似简单,但在当地也可以说是富丽堂皇了。老李在这住不了多久,这房子已经和拆迁办商谈成功,开发商给了他一大笔补偿金,六位数,也就相当于被买下来供赵军他们办公居住了。
  本来这栋房子也没什么特别的,可一跨进老李家的大门就能看到一张小木桌,这小木桌上还直勾勾地立着一张遗照。
  遗照上是一位黑白色的老太太,前方的两根蜡烛照得她脸上一闪一闪的。
  这黑白色老太太给人第一眼感觉就是怪怪的,总觉得她的脸上少了点什么,但又什么都不缺。多看两眼的话,你就会发现是她的眉毛,她的眉毛出奇的淡,不仔细瞅的话根本就看不着眉毛。再看着这遗照,你就会越看越觉得别扭。老太太的头发虽然稀疏,但梳得很整齐,两边还各扎着一个小辫子,细细长长的,就像小朋友扎的那种。一张苍老煞白的脸,却扎着小朋友扎的辫子,看得人心里还真有些毛毛的。

  就这样一个老太太,她被方方正正地塞进一个又黑又冷的相框中,或许是因为相框有点挤了,老太太的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舒服,皱着眉,眼神呆滞地望着前方,一点神采都没有。而在相框的上方,一朵大黑花正无声地绽放着,又或许是因为花的颜色老太太不大满意,她的表情看上去不是那么愉悦,嘴角没有一丝笑意,微张的嘴巴似乎还有一点点向左边歪曲。

  硕刚对这张遗照倒不是很在意,一进门就忙着和老李问长问短,可赵军和王旭都略显得有些不自在。
  虽说遗照上的老太太和摔倒在赵军面前的老太太毫无相似之处,但在赵军的心中不免有些疙瘩。
  而躲在赵军身后的王旭,只是对遗照有那么点畏怯。
  一旁的老李看在眼里,连忙哦了一声,然后尴尬地笑了笑,说:“那…那啥,那是我老伴儿,这不是七七还没结束嘛,照片啥的还得放这给供着。我呢,又没娃儿,只得一个人在这给守着,守完满七我就可以安心地搬走了。”
  听完老李的解释,赵军心中的疙瘩更大了。他想,老李说他没娃儿,为什么不说他们没娃儿呢?难不成照片上的老太太不是他老婆子?那是不是可以说这个老太太很有可能就是倒在自己面前的老太太?

  赵军又看了看遗照上的老太太,可无论从相貌,衣着还是体态来看,似乎一点儿都不像。
  他迷糊了。
  也许真的是自己多虑了,但赵军还是忍不住开了口,问:“李村长,您老伴儿是怎么走的?”
  “这个…”老李为难地看了看赵军等人,说:“我说出来你们可别害怕。”
  “说吧,我们不怕。”赵军话刚落音就发现自己的衣摆被一旁的王旭使劲拽了两下。

  老李沉思了几秒,像是在回忆着什么,然后瞥了瞥老伴的遗照,叹了口气:“哎…我老伴呀,她就是从那上面滚下来摔死的。”说着就指了指小方桌斜对面的楼梯。
  摔死的!
  赵军猛地打了个寒颤。
  他咽了咽口水,顺着老李指的地方看了过去。那是一个木制的老楼梯,剥落的红漆仿佛在向人们诉说着它的陈腐与诡秘,光看着它就好像能听得见它的苟延残喘:“咯吱,咯吱…”
  此时再看着老太太的遗照,就会突然觉得老太太的眼睛正躲在玻璃后面静静地看着自己,目不转睛的,看得人渗得慌。

  赵军连忙避开那双皱巴巴的眼睛,心想遗照上的老太太虽然是摔死的,但死亡地点却是在这里,此地与那个十字路口可谓是天各一方,两个老太太显然扯不到一块儿去。
  想到这,赵军心中的疙瘩顿时小了许多,这才意识到适才问得问题的确有些唐突,于是连忙向老李道歉说:“李村长啊,实在有点对不住,问了个这么不该问的。”
  “哦,没事,这算啥子事嘛。你们的到来让我们能够有一次走出去的机会,我还得代表全村人民感谢你们呐。”老李笑着搓了搓他那双蜕皮的手,继续说:“你们上头给我的拆迁文件我早已派人散发给每户居民了,公告栏的告示也贴上去了。我呢,老了,帮不上啥忙,但我相信九石村的村民一定会配合你们的,村委会方面也绝对会鼎力协助你们的。”说完老李挥起老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

  接着三人又和老李相互寒暄了几句就各自回房收拾行李了。赵军和王旭在二楼住同一个房间,硕刚和老李一人一个房间住在一楼。
  一切安顿好后赵军便独自一人出去溜达了,他想大致了解一下这里的风土人情,顺便尽可能多地抓住一些能对以后的商谈工作起到一定帮助的信息。
  日期:2012-2-17 9:22:00
  4.乞丐
  走出老李家后,赵军注意到这里的房子几乎都已经用黑墨画上了圆圈,里面套着一个大大的‘拆’字。想到这里的前期工作做得还挺完善,赵军的心里顿时就畅快了许多,步子迈得也更大了。
  可赵军初来乍到,不敢乱走,怕是找不到回去的路,只得沿着大道一路走下去。

  此时应该是到了吃晚饭的时间,在这并不宽敞的道路两旁早已是炊烟袅袅,隐隐约约中一阵阵淡淡的饭香扑鼻而来。
  那是家的味道。
  这让赵军想到了小时候,记得那些年和邻居家的孩子们在家附近一起玩耍,无论何时何地,只要闻到饭香就会条件反射似的往家跑,回到家中也准能看到妈妈在桌前忙活着。
  那也是一种回家的信号。
  但这一路上,赵军却碰到很多依然在外玩闹的小孩子。他们黑着脸,疯一样地跑着,追着,闹着。

  难不成他们都不用回家吃饭吗?
  赵军有点好奇,于是走到一个小男孩跟前摸了摸他的头,面带微笑说:“小朋友,不回家吃饭吗?”
  小男孩一点也不认生,用袖子一把抹去挂在鼻子上的鼻涕,嗲声嗲气说:“我吃过了啦。”
  “吃的什么呀?”赵军被自己的温柔弄得一身鸡皮疙瘩。
  “人~~~~”说完小男孩就嘻嘻哈哈地跑开了。
  赵军身上的鸡皮疙瘩更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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