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崩溃

作者: 湖东隐士

  日期:2012-2-12 9:38:00
  公元11世纪末,崛起于中国东北白山黑水之间的女真部落,不堪忍受契丹辽国的压迫,在公元1115年,女真部落首领完颜阿骨打建立金国,并发动对辽战争。公元1120年,北宋朝廷派遣特使泛舟过海,与金国订立盟约,两国出兵,南北夹击辽国,史称“海上之盟”。
  辽国很快灭亡,但这场战争使北宋王朝的政治腐败、奸宦当权;武备驰懈、指挥无能的现状暴露无遗。刚刚建国的金国统治者,很快把目光移向了南面沃野千里的大宋版图。
  宋徽宗宣和七年(公元1125年)九月①,北宋都城东京(今河南开封)尚是一派升平气象:“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雕车竞驻于天街,宝马争驰于御路;金翠耀眼,罗绮飘香,新声巧奏于柳陌花衢,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②
  这一天,在这座当时世界第一大都市的繁华街道上,走来了一个农夫,挑着一担子菜,到了皇城宣德门下。忽然神情恍惚,放下担子,用手指着宫门,口里念念有词:“太祖皇帝、神宗皇帝②让我来告诉你,你赶快改过吧!”

  巡逻的士卒抓了这个农夫,下到开封狱里,把他给杀了。③
  宋徽宗赵佶起初听说这件事时丝毫没有在意,但有一天,他忽然若有省悟,这不会真是自己的先祖在天之灵在托人告诫自己吧!
  那可不是吉兆……
  ①标注月份为农历,下同。
  ②孟元老《东京梦华录序》。
  ③宋太祖赵匡胤,宋朝开国之君。宋神宗赵顼(xu)是宋徽宗父亲。

  ④事见《续资治通鉴?宋纪九十五》。
  第一章绿窗惊破高人梦门外骎骎万马朝
  宣和七年十二月(公元1126年初),风云突变。金国铁骑兵分两路大举南下,二太子完颜斡离不从平州领东路军直扑燕京,国相、左副元帅完颜粘罕从云中率西路军进攻河东路。
  东路军之一部在燕山古北口击败宋军,十二月一日攻破檀州,十二月二日又克蓟州。完颜斡离不亲率东路军主力,经玉田县进逼燕京(今北京)。
  宋金两国每逢春节要相互派遣使节恭贺新春,北宋朝廷还依照惯例,派太常少卿傅察去玉田县迎接金国“贺正旦使”,傅察迎到的却是完颜翰离不的铁甲骑兵。

  傅察被带到了完颜翰离不面前,身材瘦长的完颜斡离不顶盔贯甲,威风凛凛,逼人的目光透出森然杀气。两旁兵士怒目而视,白刃如林。
  文弱的傅察决意奉使不屈,当即横下心来,直接责问完颜翰离不:“贵朝为何无故兴兵,败盟南侵?”
  完颜翰离不哈哈大笑,命令傅察:“跪下。”
  傅察昂然回答:“我乃堂堂大宋使节,与你当以主宾之礼相见,岂能跪拜?”
  完颜翰离不脸色一沉,刷地抽出利刃一指傅察:“现在不跪,等想跪的时侯就来不及了。”

  傅察又急又气:“我大宋使节,岂可使国家蒙受羞耻。”
  几个金兵冲到傅察面前,抓住他要把他按在地上。傅察拼命反抗,坚决不肯屈膝。金兵将傅察拖在地上翻来滚去,衣服都扯烂了,还是没能让傅察跪在完颜翰离不面前。
  完颜翰离不怒喝一声:“杀!”
  傅察倒在了血泊之中……
  完颜斡离不挥师直扑燕山府,十二月三日守将郭药师投降,燕山府所属州县随之相继陷落。
  郭药师的投降让赵佶大感震惊。

  与此同时,完颜粘罕所率的西路军也接连得手。河东路北部所驻十几万军队,本来都是招收的山后汉儿。①由于粮饷不继,早已饥而生怨,他们又常受北宋官军辱骂,已怀二心,只是还没等到机会。
  完颜粘罕大军到达朔州时,朔州守将孙翊出城迎敌,汉儿打开城门向金兵献城。到达武州,汉儿又与金兵里应外合,致使武州失守。
  完颜粘罕马不停蹄,长驱直入,兵临代州城下。守将李嗣本率兵拒守,却被汉儿绑起来献给金兵领赏,完颜粘罕轻而易举地过了雁门关。
  忻州的州守贺权直接打开城门,张灯结彩,奏乐欢迎金兵入城。几天之内,太原北面的屏障几乎全部失守。
  平日威风八面,事来临阵脱逃
  北宋的最高军事长官领枢密院童贯此时正在太原。童贯是一个太监,既无文韬又无武略,因深得赵佶宠幸,在北宋握兵二十二年,权倾一时。

  十二月五日,西路军完颜粘罕派遣的使节到达太原,送来了战书。一向威风八面的童贯对金使却说话小心翼翼:“本朝即使有过失,贵国为何不早些告诉我?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金使见童贯面露胆怯之色,言语更加倨傲:“既然已经兴师问罪,还用得着告诉吗?国相从河东路、二太子从燕京路已经领兵南下,一路兵不血刃,传檄而定。”
  童贯的脸色苍白了,颤抖着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参谋官马扩见状,对金使道:“兵者,凶器也。贵朝举兵南下,难道不知我大宋只要稍稍加强边境守备,贵朝又岂能得逞?”
  金使冷笑一声:“我大金如果是对贵朝稍有惧怕,也就不会挥师长驱直入。我看还是让童大王赶快割让河东、河北,两国以后以黄河为界,大概还能保住宋朝宗社,你们也算是至诚报国了。”
  童贯惟恐激怒金使,言语不敢稍有顶撞。

  金使走后,童贯颤抖了好半天才定下神来。他召参谋官马扩、宇文虚中和知太原府张孝纯来商议,声称要回东京向皇上禀告军情,请示处置方法。
  张孝纯立即制止:“金兵大举南下,大王此时应当会集诸路将士,竭力抵抗。大敌当前,统帅先走,必定会导致人心动摇,这岂不是把河东之地送给金人?如果河东之地丢失,河北又岂能保全?太原城池坚固、地势险要,金兵未必能攻克。请大王留下,与我等共图报国。”
  童贯又耍起了威风,铁青着脸厉声喝斥道:“我受命宣抚,不是受命守卫国土!难道一定要让我留下吗?那还要你们这些将帅做什么用!”
  两天后,童贯从太原仓惶逃走。
  望着童贯远去的背影,张孝纯长叹一声:“童太师平日里何等威风?可一旦临事,畏敌退缩抱头鼠窜,有何面目见天子?”
  童贯逃回东京后,将金兵大举南侵的消息禀报给皇帝赵佶(即宋徽宗)。

  赵佶惊慌失措,赶忙召集宰执大臣商议对策,大臣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于此同时,完颜斡离不已从降将郭药师那里清楚地了解到北宋的兵力部署。尽知对手虚实的完颜斡离不,在郭药师的导引下率军继续南下。知中山府詹度连上三道火急奏报,北宋朝廷一片恐慌。
  祸到来时后悔迟
  金兵大举南侵的消息传来,朝野上下对朝廷过去的荒唐行为一片指责之声。
  赵佶此时开始听得进逆耳忠言了,他下诏罢除“花石纲”、延福宫和内外造作局,以图稍稍平复国内沸腾的怨声。

  十二月十八日,完颜粘罕的西路军攻破石岭关(在太原北),兵临太原城下。完颜斡离不的东路军攻保州(今河北保定)、安肃军(今河北徐水)未克,绕过坚城,继续挥师南下,二十一日包围中山府。
  金国派遣了两个使者来到东京,童贯和太宰白时中、少宰李邦彦等人接见。金国使者也不寒喧,直接大声说道:“我大金皇帝已命国相与太子郎君兴师问罪,大军两路并进。”
  白时中、李邦彦等人闻言都惊恐失色,不敢回答。过了片刻,童贯脸上陪着笑,小心翼翼地问道:“如何才能使贵朝暂缓出师?”
  金使冷笑一声:“若要暂缓出师也不难,不过是割地称臣罢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只好先将金国使者安排在驿馆歇息,然后又聚到一起来商议对策。

  有大臣劝谏:“金国这是派使者来窥探我虚实。我看应以言语狂傲之罪,将使者斩首,或者囚禁,不可让金国测出我朝虚实。”
  童贯和白时中、李邦彦担心这样只会更加激怒金国,最终还是对金国使者厚加馈赠,礼送了回去。
  金使留下了一份国书,童贯等人打开一看,竟然是一道檄文,文中痛斥赵佶昏庸无道,背信弃义。说赵佶不可为国君,扬言让赵佶退位谢罪,否则将吊民伐罪,挥师直取东京。
  童贯不敢把这道檄文呈给赵佶,倒是少宰李邦彦想了一想道:“不如就这样呈上去,或许反而是好事。”
  赵佶看了檄文,泪下无语。

  赵佶此时想起了在童贯手下任参谋官的宇文虚中。宇文虚中字叔通,成都华阳人。大观三年(公元1110年)进士及第,历官至中书舍人。此前因直言进谏不可与金国结盟攻辽而遭贬谪,后重新被起用。
  赵佶对宇文虚中说:“前宰相王黼不听你的劝告,终致灭辽之后,金国大举南侵。现在金兵两路并进,事已至此,该如何是好?”
  宇文虚中道:“启奏陛下,朝廷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已经是激起天怒人怨,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祸。臣以为陛下应先下诏罪已①,痛革弊政,使人心悦、天意回,然后择用将帅御敌。否则上天震怒不息,军民不肯效死,江山社稷危在旦夕……”
  赵佶流着眼泪让宇文虚中起草《罪已诏》。在这份诏书中,宇文虚中对赵佶在位二十六年的“政绩”给予了精辟总结:
  “闭塞忠良正直之人的言路,每日听到的都是阿谀奉承之辞;恃恩取宠之人把持国家大权,贪婪凶恶之人飞黄腾达;贤能的官吏被指斥为党派而加以陷害,朝政因久被荒废而形同虚设;苛捐杂税刮尽了民脂民膏,繁重的戍役耗尽了军士的精力;为无益于百姓的事大兴土木,导致奢侈糜烂之风横行;国家财政的来源日渐枯竭,而贪官污吏还在肆意收刮;士卒的衣食不能及时供给,而大批无所事事的人却还在坐享荣华富贵……

  “异常的天象分明是对朕的警示,频发的灾害显然是上天对朕的谴责。而朕对此竟丝  毫没有觉悟,天下已经民怨沸腾而朕竟还一无所知。回想起自己的种种罪过,真是追悔莫及!”
  接下来,宇文虚中还列举了一大堆必须要革除的弊政:
  罢西城括田所,把拘收到的百姓的土地,立即归还;
  罢除二十六级道官,取缔道官的俸禄,罢除宫观拨赐的土地;
  减少宫庭开支,削减侍从②以上官员的廪俸;
  罢除大晟府、教乐所;
  罢除行幸局;
  罢除采石所;
  以上罢除的各局各所还在掌管的钱财,一律交给国家财政;

  ……
  加上此前罢除的花石纲、延福宫、造作局,要革除的弊政达几十项之多。
  要是在平时,有谁敢说革除其中一二项,恐怕是会“龙颜大怒”的。现在即将大祸临头的赵佶看了诏书,抹了抹眼泪:“一一可便施行,今日不吝改过。”
  在下这份《罪己诏》的同时,赵佶又令各州郡立即率兵入京勤王,并广为召募民间有才之士,请天下人直言进谏,有能够出奇计退敌,能出使金国谈判者重用。
  赵佶派遣通直郎李邺出使金营,告之金帅:赵佶因自己的过失而导致两国交兵,深感后悔,即将引咎退位,请求金国罢兵议和。
  第二章赵佶苦思金蝉脱壳李纲力主禅位新君

  何去何从
  前线接连兵败的消息传来时,赵佶就曾下旨,让户部尚书李棁先到建康(今江苏南京)预做准备,已经有南逃的打算。
  给事中直学士院兼侍讲吴敏闻讯甚感不安,吴敏字元中,真州人,大观二年(公元1108年)进士。吴敏竭力劝止赵佶:“朝廷怎么能就这样放弃国家首都,如果真要下这个命令,臣虽死,不敢奉诏。”
  赵佶只好让李棁暂时取消行程,再次召见宇文虚中,任命他为军前宣谕使。赵佶流着眼泪对宇文虚中道:“金兵不日就将到达京城,朕遍观满朝文武,无一人能担当守城重任,思来想去,只有速调熙和路统帅姚古、秦风路统帅种师道提兵来京城。”
  宇文虚中说:“那陛下何不立即下诏命他们进京勤王?”
  “朕素来不问边帅辛苦,恐他们不能闻命即行,只要稍有拖延,就来不及了。”赵佶说到这里,已经是泪下如雨:“爱卿与姚古、种师道素有交情,亲如兄弟,朕想让爱卿亲自去陕右一趟,务必请姚、种二帅火速前来”。
  宇文虚中心想: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但看着赵佶可怜兮兮的样子,也禁不住鼻子一酸滚下泪来:“陛下,臣即刻启程。但姚古、种师道在陕右,臣这一去一回,只怕得要一个月时间,东京城一定要坚守到援兵到来之日。”
  赵佶擦了擦眼泪道:“卿速去速回,朕在此等候。”
  赵佶其实心里也担心远水救不了近火,宇文虚中走后,他又经过一番思索,下诏封皇太子赵桓为开封牧,在上朝时还赐给赵桓排方御带。(排方御带不是臣子所能佩带之物。)
  朝中大臣们由此纷纷揣测赵佶的用意,东京城里开始风传皇上准备南下建康(今江苏南京)避敌,想留太子守京城。
  就在大家猜疑不定之时,一匹快马又把金国东路军包围河北重镇中山府的消息带进了京城,北宋朝廷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之中。

  位卑未敢忘忧国
  这天晚上,吴敏忧闷难以释怀,一个人独自坐在书房里想着心事,突有家人来报:“太常少卿李纲求见。”
  李纲字伯纪,邵武人,政和二年(公元1112年)进士,历官至监察御史兼权殿中侍御使,因上章言事触怒权贵被贬官。宣和元年(公元1119年)东京发生水灾,李纲又上疏言阴气太盛,请朝廷防范盗贼与外患,赵佶大感不悦,再次将他贬官。李刚此时任太常少卿之职,时年四十二岁。
  吴敏与李纲素来交情甚好,他马上吩咐家人:“快请。”
  李纲一见吴敏直接就问:“风闻皇上要南下建康,今日皇上又命皇太子为开封牧,莫非是已决意弃国都而去,留太子守京城?”

  吴敏叹了口气:“恐怕正如阁下所料。”
  “皇上此时岂能离京!”李纲言辞激烈:“金兵南下,童贯临阵退缩,致使前方将士军心动摇,各州各郡一触即溃。现在完颜斡离不大军已越过中山府,直指京城。本来就已经人心惶惶,皇上若走,东京必然大乱,不战自败。此时皇上应当御驾亲征,激励士卒,稳固民心,誓与社稷共存亡,岂能一走了之?哼!东京一旦失守,皇上只怕也到不了建康。”

  吴敏问:“阁下可有良策?”
  一提此话,李纲更加气愤:“李纲空有良策,可恨一介书生,官卑言轻,前不久上奏《御戎五策》,如石沉大海了无音信。”
  吴敏道:“贤弟如有良策,愚兄自当全力保荐。”
  李纲看了看吴敏,语意坚定地说:“当今之计,只有让皇上立即传位给皇太子,否则不足以招揽天下英雄豪杰,不足以使三军用命,不足以收复民心。”
  “啊?!传位?”吴敏一惊,臣子要皇上退位,一旦惹得龙颜大怒,那是马上就会人头搬家的。

  “对,传位!”李纲很肯定。
  吴敏想了一下问道:“暂不传位,让皇太子做监国,行吗?”
  李纲长叹一声:“宇文虚中起草的《罪已诏》中,历数皇上的过失,句句属实。要罢除的弊政就有几十项之多,过失太重,人心难回啊!而皇太子却还没有过失,如能即位,是上应天意,下顺人心。即位之后,须痛革弊政,铲锄奸佞,招揽忠臣义士,君臣军民同仇敌忾,则有望攘除外患。如果此策成功,江山社稷可以保全,民众免于肝脑涂地,此外别无良策。”

  臣子请皇帝退位
  十二月二十二日的早朝在北宋皇帝和大臣们的一片惶惶不安之中开始了,宰相和执政官们奏事完毕之后,轮到吴敏上殿觐见。
  吴敏行过参拜之礼,起来对赵佶道:“臣斗胆请陛下屏退左右。”
  赵佶挥了挥手,左右都回避了。
  吴敏问道:“听说陛下已决意南行,这是真的吗?”

  赵佶低头默不作声。
  吴敏心头一凛,知道拦是拦不住了,当下定了定神,以平静的语气说:“现在金兵大举南下,京城震动,人心惶惶。有人想坚守,有人想出逃,还有人想借机反叛。臣以为,用这三种人共守东京,东京城必被攻破无疑。”
  赵佶开口了:“是啊,是啊!这该怎么办?”
  吴敏没有正面回答:“陛下准备南行,万一京城守不住,金兵破城之后必以轻骑追袭,只怕陛下还没到达建康就……”
  “哎呀,我担心的正是这事!”赵佶说出了实情。

  吴敏说:“只有守住了京城,陛下才到得了建康。请陛下赶快确定能担当留守东京大任之人,使之早做准备。现在金兵已过中山府,大约十日就将到达东京。请陛下三日内速做决断,迟了就来不及了。”
  赵佶道:“朕想委皇太子东京留守之任,卿以为如何?”
  吴敏跪倒在地:“臣以为,委皇太子留守之任,名位未正,威福不足以制人。”
  赵佶问道:“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吴敏答道:“启奏陛下,依臣之愚见,陛下当传位于皇太子!”

  赵佶一楞,没有回答,只拿眼睛看着吴敏。
  吴敏又道:“如今巨寇猖獗,如不传位皇太子,不足以招徕豪杰,恐京城难以固守。陛下能早定此大计,则中原自此数百年仍为中国,陛下若不能定此大计,则中原自此数百年必为夷狄所有。中原数百年利害在于陛下今日之决断!”
  赵佶似乎颇感意外,想了一下说道:“皇太子能……”说到这里,又停了下来,看了看吴敏,然后点了点头:“好,让朕好好想想……”
  吴敏从袖子里拿出一个札子呈给赵佶:“臣向陛下举荐一人,太常少卿李纲明隽刚正,忠义许国,自言有奇计长策可救国家于危难之中,愿得陛下召见。陛下若有难以决断之事,可召此人顾问。”
  赵佶道:“可令三省批旨,令李纲明日等候召见。”
  吴敏退出后,赵佶又召全班宰执入殿奏事。过了一会,太宰白时中、枢密院的童贯、蔡攸等人退了出来,惟独没见少宰李邦彦出来。内侍太监出来传旨,再次宣吴敏入见。

  吴敏进去后见大殿里侍奉的内侍太监们已经全部被屏退,李邦彦立在一旁,神情严峻。
  赵佶一脸落寞之态,他看了看吴敏,叹了一口气,对李邦彦说道:“吴敏乃是贤臣,少宰不必再有什么疑虑。”
  吴敏闻言心中一惊:李邦彦的意见必是与我之见相左,不知他在皇上面前说了些什么。
  赵佶道:“朕禅位之意已决,也不必称什么太上皇,只要一个‘道君’之类的名称即可。”
  吴敏闻言一愕:没想到皇上这么快就做了禅位的决定,他偷眼看了一下李邦彦,见李邦彦恭恭敬敬地低首侍立在那里,一言不发。
  赵佶问吴敏:“卿以为朕何日禅位为好?”

  吴敏答道:“臣适才奏过,须在三日之内定大计,过了三日恐怕就来不及了。”
  赵佶掐指算了算甲子:“明天就是好日子,卿明日与邦彦同来。”
  李邦彦、吴敏答道:“臣谨遵圣旨。”
  两人正待退下,赵佶似乎又想起了什么,问道:“朕要不要称病?”
  吴敏道:“陛下以至诚定大计,恐不必有此一举。”
  赵佶皱起了眉头:“待朕再想一想……”
  吴敏退朝后找到李纲,告诉他明日等候皇上召见。晚上,李纲刺臂出血,写了一封血书,准备第二天觐见时呈给赵佶。
  日期:2012-02-14 22:08: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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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险恶深宫
  在福宁殿中的赵桓此时还不知道自己的弟弟正想闯进宫来,他的头脑里现在是一团乱麻。今年二十七岁的赵桓从小长在深宫,对宫廷的险恶他早有所知。
  赵桓知道,他的爷爷宋神宗一共有十四个儿子。在他父亲争夺皇位之前,这十四个皇子就已经死了九个——即便是平民之家,也罕见如此之高的死亡率。
  赵桓的父亲赵佶是神宗第十一子,他争到皇位以后,对其最有威胁的两个兄弟——神宗的九子赵佖、十三子赵似,几年后也不明不白地相续去世,当然没有人敢去探究他们的死因。

  赵桓的母亲王氏在赵佶当皇帝之前就是赵佶的正妻,王氏十六岁生了赵桓。赵佶即位后,王氏被册封为皇后,她是个温良老实的女人,没有多少心计。
  赵佶即位不久,郑、王二妃就开始争宠。王皇后不偏不倚,以均平之心对待她们二人。可不久,不知谁向赵佶诬告王皇后有不检行为,赵佶派人彻查了一回,发现是纯属子虚乌有的中伤。但王皇后从此郁郁寡欢,不久就一病不起,二十五岁时就离开了人世。
  母亲死的时候,赵桓才只有九岁,他不明白为什么母亲这么年轻就离他而去。
  王皇后死后,郑妃在争宠中获胜,成为了现在的郑皇后,她原来生有一子,但不幸早夭。
  王贵妃生了郓王赵楷,随着赵楷渐渐长大,郑皇后、王贵妃和赵桓之间的关系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赵桓没了母亲,势单力孤。
  王贵妃一直想把赵楷扶成太子,特别在这方面下功夫,因此赵楷渐渐成为赵佶最宠爱的儿子。
  郑皇后无子,她不愿意王贵妃母以子贵,所以全力站在赵桓一边,这三边力量暂时达到了平衡。
  不久,王贵妃也死了。
  这些年来,赵佶的后宫从来就没有安宁过,妃嫔们争宠的斗争一直没有停息。几年时间,赵桓亲眼看见了张贵妃、邢贵妃、大刘妃、小刘妃等六七个受宠的妃子相继死去,年龄都不过三十多岁。其中小刘妃死得尤为蹊跷,宫里传言是崔妃请术士用了魇压之法把她给治死的。不久,他就听说赵佶把崔妃废为庶人,还诛杀了几个太监、太医。赵桓也不敢打听,惟恐惹祸上身。

  赵桓从少年时起,就过着事事小心谨慎,处处如履薄冰的日子。从不轻易表达他心里的想法,对宫里的事他也是只看不说,尽量不招惹。他从不敢嬉游玩乐,惟一的爱好就是养了几条鱼,读书读累了的时候,就看看鱼休息一下。
  两年前,宰相王黼又寻机滋事,和郓王赵楷勾结起来想动摇赵桓皇太子的位置。王黼屡次秘密地对赵佶说,他已经请高人术士多次推算,恐怕皇太子的命不长了。弄得赵桓提心吊胆,好在权倾朝野、有“隐相”之称的大太监梁师成从中周旋,一力保护,赵桓才保住了太子之位。但赵佶还是任命郓王赵楷管领皇城司,成为赵桓最大的威胁。

  每当想起这些,赵桓总是感到不寒而栗,他惟恐哪一天有一着不慎,就会落得一个可悲的下场。
  今天,赵佶突然要禅位给自己,让赵桓一下子感到不知所措。
  他装作神志不清,是想借此避免接受赵佶的禅位,至少也可以拖延一下时间,让自己能好好判断一下此事的吉凶祸福,权衡一下利弊。
  金国的大军眼看就要打到京城了,父皇一定是既想在国难当头之时一走了之,又怕因此人心尽失,无法向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交待,所以才在国家存亡的关头把皇位传给自己,以此把守卫京城的重任一下子推到了自己的身上。
  赵桓认为决不能接受禅位,但父皇已经下了诏书,自己如何能让父皇收回成命呢?他绞尽脑汁却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妥善的办法,难道自己一直这么装病装下去吗?
  日期:2012-02-15 10:04: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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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进退两难赵桓即位 审时度势金帅进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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