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出大唐

作者: 阿a浪lang

  日期:2012-2-12 11:03:00
  铸剑(一)
  话说唐朝大中年间十月的一天,砀山午沟里的教书先生朱诚早早的下了学。回到家里唤他的婆娘王氏,王氏腆着肚子从屋里出来,一手拎着一只缚好的草鸡,一手拎着一坛酒交给朱诚。朱诚连忙伸手去接,王氏喊了一句:膀子!朱诚正要用手去捉鸡爪。听到这么一喊,连忙抓住两只鸡翅膀的根部,那只鸡凌空蹬了几下以示反抗。朱诚连忙把鸡举起来,以防被鸡抓到,另只手接过酒坛上的绊儿。也没跟老婆多说,出门向村南去了。

  “大中”是唐朝宣宗皇帝的年号。大唐共传了二十位皇帝,宣宗是第十六个。大中年间已经是唐朝季年,国势已经衰微不振。江河日下之势在所不免,偏偏宣宗皇帝有几样美政,史家说他:明察沈断,用法无私,从谏如流,恭谨节俭,惠民爱物。并且宣宗主政期间收复河湟,拓地千里。文治武功直追太宗皇帝李世民,因此称他为小太宗。这也是大唐的回光返照了,大中政治,几乎媲美贞观。黎民百姓遭此际遇,倒也过了十几年的太平日子。

  要说砀山可是大大有名的地方,有一首古风里有这么两句:高皇手提三尺雪,芒砀白蛇夜流血。诗中的芒砀就是砀山,是当年汉家高祖的龙兴之地。汉高祖刘邦的老家沛县就在砀山东面不远。大唐开国以来,将天下分为十道,分别是:关内道,河南道,河东道,河北道,山南道,陇右道,淮南道,江南道,剑南道,岭南道。砀山属河南道宋州境内。

  这砀山脚下有一个村庄名字叫做午沟里,午沟里有一百来户人家,大多姓朱。这一百来户人家多以种地为生。其中一家,户主叫做朱诚,是个读书人。虽然也参加过几次科举考试,只是不曾得中。这下一来,朱诚就蹉跎了,要务农吧,手无缚鸡之力,要继续科考吧,也不知哪年哪月才有出路。好在朱诚娶了一个能干的婆娘。侍弄着祖上留下来的几亩薄地。朱诚虽然时运不济,但是人品还不错,是一个明经饱学之士,村里有两三个大户人家,有心要照顾他,在村东的朱家祠堂里开了一所小学,送了十来个村童去,要他启蒙。到了年底,或者送他一石粮,或者送他几吊钱作为修金。所以朱诚家的日子倒还过得去。

  朱诚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大的叫全昱,已经8岁,二的叫朱存,三岁多点。老婆王氏又怀上了,预计产期就在冬天。眼下已经是十月天气,节气已经过了小雪。刚刚入冬,还不算太冷。老婆王氏嘱咐朱诚,让他抽空去村南头的刘铁匠那打一把斧头,趁着天不太冷,上山砍些柴,以备入冬之用。
  那刘铁匠是个冲州撞府的游方艺人。靠着一技傍身行走江湖,一年前挑个担子来到本村,竟然住下不走了。先是给村民补锅修瓢换口饭吃,后来竟架炉生火打起铁来。村民才晓得他是个铁匠。在大唐的前半叶,盐铁是官营和民营共存,后来收归官营,但是民间依然有铁匠存在,就像唐末的私盐贩卖一样,屡禁不止。再者唐朝末年,藩镇割据,法令不出国门。所以也很难禁止盐铁私营的现象。

  午沟里村民所使用的铁器一般都要到百里之外的宋州或徐州去买,路途远,价格还贵。自从村里来了个铁匠,确实省了不少力气,并且刘铁匠从不收钱。让他打一样铁器,或者送斗粮食,或者送些酒肉,作为酬谢就行了。所以刘铁匠在村里人缘极好,民不举,官不究。就这样刘铁匠在午沟里住了一年多。
  朱诚一介书生,本来就性格腼腆,再加上几次科考挫了锐气,所以一般不大与人相交。刘铁匠来到本村一年多了,他竟然不知道刘铁匠叫什么,更别说与他攀谈了。只是远远的见过几次,那刘铁匠四十来岁年纪,白净面皮,瘦颊庞眉,双目如炬,身材极是矫健。朱诚与他素昧平生,想着要求他打造铁器,心中不禁有些犯难。但想想腆着大肚子的王氏,还是硬着头皮向村南走去。

  村中有条南北大路,朱诚顺着大路走去,快要出村时,看到大路西边刘铁匠的大院。大院被三间草房隔成前后两截院,前院院门朝东,半截土筑短墙,也挡不住什么,画地自守而已。院内看得清清楚楚。南墙边有个棚子,棚子下安置着炉子,风箱。是刘铁匠打铁的地方,北墙边是料场,堆放着木炭和矿石。后院院墙较高,只看到里面的一个柴垛。正房三间,朝东,土墙草盖。中间开着堂屋门,两边房开着木格子窗户,已经糊上了窗纸。按说刘铁匠刚到午沟里还不满两年,哪里就置得这些家产。其实这个院子,原是朱诚本家的,闲置无用。被刘铁匠看上,找了一个中人,花了一些银两,暂时借住的。

  刘铁匠正在院子里忙活,看着朱诚提着鸡酒前来,心中明白了大半。但也不敢唐突,放下手中活计,迎出门去:
  “朱先生要到何处贵干?”
  朱诚想要施礼,手中却拎着鸡。只得弯了弯腰道:
  “特来相扰先生。”
  “你是读书人,该称先生,我一个打铁的,叫什么先生啊。叫我老刘就行。”刘铁匠说着哈哈大笑。
  “老刘,这个未免有些不恭吧!”朱诚很认真地说。
  “什么恭不恭的。你要是觉得别扭,还喊我刘铁匠吧。”

  “这个。。。刘。。。兄。家里想打把斧头,进山砍些柴。”朱诚一面说,一面进院子四下查看放鸡酒的地方。
  刘铁匠接过朱诚手中的鸡,一把拧断鸡的脖子,顺手往院子里一扔,那只鸡在地上扑腾了几下,再无声息。倒是把朱诚看得有些吃惊。
  “打把斧头值多大事?还让先生破费!不过让你拎回去也不好看。在此我有个不情之请。如果老弟不答应,这斧头我是不打的。”刘铁匠正色说道
  “什么事请说?”朱诚一脸疑惑。
  “既然先生带了这鸡酒来,还请先生用完了再回去。。。”

  “这个。。。。恐怕不太妥当吧”至于哪里不妥,朱诚也说不上来。
  “什么妥不妥的,朱先生果然名不虚传,是个诚实的君子。刚才是句玩笑话。”刘铁匠笑道。
  朱诚听他这么说,方才放下心来,刘铁匠拿出一张凳子来,给朱诚坐了。刘铁匠接着说道:
  “村中谁人不知,朱先生是个饱学之士,在下是仰慕已久,只是没有机会攀谈,今日得便,借花献佛,请先生小酌一杯。还望先生赏脸。”
  朱诚是个老实人,不会虚情假意的客套,当下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刘铁匠将朱诚让到堂屋里坐了,自己去棚子下打水生火,将朱诚带来的鸡拾掇了,放在锅里炖着,又从堂屋的北房里拿出一只已死的兔子对朱诚说:
  “上午去山里采矿,撞到箭头上的。你先坐着,我去收拾了下酒。”
  朱诚答应着,一边四下浏览,自己所在的一间,应该是刘铁匠的正堂屋。正堂屋里有一张八仙桌,却只有四把椅子。正堂屋的南墙上挂着一张弓和一个箭壶,壶内有十几支白羽。其余再没有什么家当,虽然简陋,却很干净。正堂屋在房子的正中,南面的一间房子,应该是刘铁匠的卧室,北面的那间房子,估计是刘铁匠的仓储。应该有门通到后院。

  因为是十月的天气,天黑的比较早,刘铁匠掌上灯来,对朱诚说:
  “一会儿就好,先生再等片刻。”
  又过了半个时辰,刘铁匠端过两只大海碗来,热气腾腾,人还没进屋,肉香味就扑鼻而来。刘铁匠将两碗肉菜放在八仙桌上,又洗了两只小碗来,将朱诚带的一坛酒拿来,打开泥封,筛上酒。对朱诚说:
  “实在是不成敬意,怠慢先生了”
  朱诚早已等得不耐烦,端起碗,和刘铁匠照了照,一饮而尽。夹过一条野兔腿,吃了起来。
  日期:2012-02-13 10:25:31

  铸剑之二-----斗酒相逢须醉倒
  这朱诚文不成武不就的蹉跎了半生,爱的就是这杯中之物。只不过自己又扶不得犁,弯不得弓,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哪有闲钱喝酒?于是就养成了陶靖节先生一样的毛病。陶靖节的《五柳先生传》里面写到: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
  朱诚见酒菜都已上齐,也不再客气,端起酒来,让了刘铁匠一下,一饮而尽。又夹过一只野兔腿来啃着。刘铁匠连忙给他倒满。朱诚吃了一会儿,停下来,又喝了一碗酒道:没想到刘兄竟然烧了一手好菜。然后拿过坛子来,又倒满酒,跟刘铁匠同干了一碗。
  看着朱诚的馋酒相,刘铁匠心里未免鄙夷,把初次见面的尊重放下几分,感觉轻快了不少。一面跟朱诚说笑,一面饮酒。那朱诚也不大说话。不大一会儿功夫,一坛酒就见底了。朱诚见坛中酒快完了,就改变了喝酒的方式,把碗中酒慢慢呷。刘铁匠来敬他时,也不肯一口气喝干了。刘铁匠见此光景,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先生尽管畅饮,我这里酒有的是。”说罢就从里屋里搬出两坛来。朱诚突然有点腼腆说道:让刘兄见笑了。

  两人又喝了半坛酒,这朱诚好像到了境界了,简直像换了一个人,两眼炯炯放光,表情生动。一改刚来时的文弱之气。朱诚放下酒碗,对刘铁匠拱了拱手道:
  “喝了这半天酒,还没请教兄长大名”
  “单名一个冶字。先生不要这么客气。”刘铁匠还礼道。
  “冶炼的“冶”字?“朱诚追问一句,刘铁匠点了点头。
  “妙啊,果真是人如其名!”朱诚击掌道,刘铁匠笑了笑算是回答,朱诚越发兴致盎然道:

  “人之所以取名字,以示区别而已,也就是说,名字是一个记号。恰如其分是最好。就像兄台你的名字。有些人则不然,把简单的事情搞复杂了,未免本末倒置。比如汉魏时,一个人须有姓有名还有字。有的还有号。像姓张名飞字翼德。姓诸葛名亮字孔明,号卧龙。搞这么长,听个一遍两遍未必记得住,反而失去了名字的本义。就像本朝,除了一些大名鼎鼎的文人李太白,韩退之有名有姓有字有号之外。高祖皇帝,太宗皇帝也没听说有什么字号。这倒是符合姓名的本义。”

  刘冶听了朱诚的一番议论之后,心想落地的秀才果然满腹牢骚,然而,嘴上却说:
  “先生高见。”
  “敢问仙乡何处?”朱诚一手又端起酒碗来
  “洪都豫章人”
  “妙啊,果然是物化天宝,人杰地灵。”朱诚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再次击掌道
  刘铁匠觉得朱诚虽然酸溜溜的,倒也不失一个斯文人,那“物化天宝,人杰地灵”正是赞美豫章的妇孺皆知的名句。然而不身在豫章的人知道的就不大确切了。

  朱诚果然是喝多了,话也多起来。
  “刘兄到我们砀山来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是要寻找一个含铁的矿场”
  “《山海经?五藏山经》记载含铁之山有三十七处。其中西山经记载:符禺之山其阴多铁,盂山其阴多铁;泰冒之山其阴多铁;龙首之山其阴多铁;西皇之山其阴多铁。《中山经》中记载:荆山其阴多铁;密山其阴多铁;求山其阴多铁;《北山经》记载。。。。。。”朱诚一口气将这三十七处藏铁之山说完。又说道:
  “这三十七处藏铁之山遍布四方,其中并不曾说道我们芒砀山。”

  刘冶听他一边说一边捏手指记数,三十七处说的一处不差。当下惊叹不已,就像他这般专一炼铁之人,要想说全也不能够,而朱诚竟然如数家常,不禁拱手对朱诚说:
  “先生博闻强记,刘冶真是佩服。不过先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当然了,铁矿发现一处就多一处,到了汉朝,就有一百多处矿场,不过没有详细记载,在下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这芒砀山确实是没铁的,我生于斯,长于斯,这点是再清楚不过的。”
  “非也,非也。”刘冶学着朱诚的口吻道。
  “铁之一物是无处不有,无所不在的。比如我们随便抓起一把泥土,里面也莫不有铁。只不过含量太少而已。”

  “还有这等说法?此言可有出处?”朱诚听到此处倒觉得新鲜。
  “《火典》一书曾经记载:铁矿有土锭、碎砂数种。所谓土锭铁就是从土中生出,形似秤锤而色黑。远看如铁,拾之则为碎土。雨天之后用牛耕地,土锭逐日生长,取之不尽。”刘冶摇头晃脑背了一段书。
  “《火典》一书,我怎么没听说过,莫非你自家的秘传?”朱诚一向自恃博学,听到这本书不禁一愣,不禁脱口而出。
  恰好被朱诚一言说中,这《火典》一书确实是刘冶的家传,自家所传之书怎么能作为凭证。情急之下,刘冶只好信口开河了:
  “《火典》在豫章坊间流传甚广,怎么会是我家传,可能是豫章据此路途遥远,再加上此处消息闭塞,先生不曾见过而已。”这句话分明是嘲笑朱诚坐井观天,孤陋寡闻。

  “刘兄未免有点空口无凭吧。”朱诚一时有点语塞。
  刘冶好胜心切,也顾不上什么家传,索性让朱诚心服口服。道:
  “我这里刚好有一本,就借给先生看两天也不碍事。”说罢,起身去了卧房。不到片刻,从里面拿出一本书来。递给朱诚。
  朱诚接过来,将灯剔亮了。凑到灯下。封面上写着两个大字:火典。后面又跟着一行小字。射阳山人撰。翻开看了一下目录大概,首先说如何辨别矿石优劣,再说如何选用炭火,最后是如何制作鼓风设备。翻过目录就是正文,朱诚一目十行,不大一会儿,就将这本书翻完了。这部书只是炼铁的上半部分, 讲的是如何取材。通篇都是手写小楷,朱诚一看心中就明白了,心想,两人辩论,各执一词。也没个裁判,分不出胜负来。伤了和气,反而不好。不如将计就计,开个玩笑,将这话题扯开就算了。当下哈哈大笑道:

  “刘兄估计被人骗了,这哪里是火典,只不过是徐州冶炼坊间的普及读物,我儿时书荒,当成《山海经》看了不下十遍。至今还记得大概。”
  刘冶心想不太可能,这明明是自己的家传,怎么会是徐州坊间的读物。当下说道:
  “怎么可能,先生早就读过?”
  “不信我说给你看看。”朱诚当下把《火典》从头至尾背了一遍,竟然一字不漏。刘冶听得目瞪口呆,心想这是他父亲亲手交给他,要他仔细研读。莫非是他父亲骗了他不成。
  刘冶一时失魂落魄,自己所恃的不传之迷,到了通州大郡来竟然是坊间的普及读物,而自己竟然洋洋自得,当作宝贝,真是所谓的坐井观天了。突然间看到朱诚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时恍然大悟。传说中一目十行书竟然真有其人。
  想至此,刘冶佩服得五体投地,赶忙离席,跪下就要行大礼。慌得朱诚也连忙离席,拉住刘冶道:
  “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又重新见了礼,刘冶道:
  “先生高才,鄙人有眼不识泰山,刚才多有冒犯,还请原谅。“
  “什么高才,一介书生而已,随便冒犯吧,原谅不着的“

  朱诚说完哈哈大笑,刘冶看朱诚如此风趣豁达,不禁莞尔道:
  “既然如此,那就得罪了!”
  说罢跟朱诚连干了两大碗,两人相顾放声大笑。
  日期:2012-02-14 09:44:02
  铸剑之----把臂论交
  两天后,朱诚去取斧头,刘冶正在往斧头上装一个长把。两人见面,打了个招呼。刘冶说:马上就好,先生稍等一会儿。朱诚看那斧头,刃口上蓝汪汪的,甚是锋利。心中顿时热乎乎的,心想自己在午沟里因为穷措大,遭了乡党许多白眼。人家一个外乡人,一见之后便对自己青眼有加。正在左思右想的时候,那刘冶已经装好了斧把。虚砍了几下,递给朱诚道:先生看看是否顺手。朱诚接过来,也比划了两下,虽然不知道轻重,口中却说:极好!极好!当下拿出两吊钱来相谢。刘冶正色道:

  “先生把我当成什么人了,你要是买斧头,到别处去,我这是不卖的。”
  朱诚也久闻刘冶是不收钱的,只不过按他婆娘的意思,总要客气一下,才算是个礼节。现在看到刘冶果然不收钱,当下施了一礼道:那就多谢刘兄了。说罢,拿起斧头,就要告辞。刘冶连忙拦住道:
  “前日听先生一席话,获益匪浅。今日正要请教,如果先生家中无事,还请再盘桓一会儿。”
  朱诚看刘冶如此说,倒也不好推辞,当下两人进了草堂。刘冶将菜肴一一从厨下端出:一尾鱼,一只鸡,一碗红烧肉,一盘干切牛肉,一盘青菜,一盘凉拌大肠。一共是六个菜。又从里屋搬出一坛状元红来。拍开泥封,将酒斟上。
  朱诚看到刘冶如此盛情,倒有点局促不安起来,对刘冶说道:让先生破费了。

  刘冶道:先生说哪里话,先生这般高才,能光临寒舍,兄弟高兴还来不及!
  朱诚也不再客套,与刘冶对饮起来,几碗酒后。朱诚心想。刘冶孤身一人,长年在外。平时也找不到人说话,而今受了他这么大好处,一定要让他说个尽兴才是。当下问道:
  “上次刘兄只说到家住江西南昌。不知家中尚有何人。”
  “家中尚有老父,一妻一子。”
  “令尊大人高寿?”
  “老父年近七十,身体尚可。犬子已经十来岁了,在学堂里面读书。”
  朱诚突然想起,上次问他为何到此。刘冶一直跟他兜圈子。这下倒也不好意思问了,沉思了一会儿。没说话。倒是刘冶说道:

  “先生一定纳闷,我家中有老父幼子,为何还要出门远游?今天就对你实说了吧。”
  “先生是读书人,应该明白一个道理,读书人要上京赶考,习武之人要上疆场立功封侯。而我自幼从事的就是冶铁。冶铁也有很多种类,有制造农具的,还有造锅碗瓢盆的,甚至还有造钱的。所以普天之下,从事这门手艺的人可以说是太多了。人一多,谁造的好,谁造的不好,就要分个等级出来。你知道手艺最好的是造什么的吗?”
  “莫非是造钱的?”朱诚问了一句
  “先生有所不知,手艺最好的铁匠是造兵器的。”
  “钢刀一抽,生死立判。所以不可不慎。”朱诚恍然大悟。

  “先生果然聪明。所以兵器这一行业汇集了天下一等一的匠人。”
  “怪不得一把寻常刀剑也要值好几头牛,原来都是良工打造。”朱诚一点即通。
  “先生知道刀分几品吗”刘冶问道,
  朱诚摇摇头。
  “就拿刀来说,有铁刀,钢刀,百炼刀,柔钢刀,青钢刀,宝刀。就象读书人一样,分秀才,举人,进士,探花,榜眼,状元。天下的读书人不计其数,能考中状元的又有几个?一把普通的铁刀就值几头牛,一把宝刀值多少钱就可想而知了。

  “所以宝物是不世出的,就像干将,莫邪,龙渊,太阿。上千年来才有这几把神兵。作为一个铁匠如果有幸炼成一把宝刀。先不说能卖多少钱。就能如干将莫邪那样名垂千古。”
  “就像书生要考状元一样理所当然,铁匠的追求就是要炼成一把宝刀。”朱诚补充道。
  “不错,练一把宝刀,需要天、地、人都来作合,可能比考状元还要难。”
  “比考状元还难?需要天时,地利,人和?愿闻其详。”朱诚听得有点玄乎
  “比如一个状元之才首先需要有过人的天赋,不敢说像先生这样一目十行,过目不忘。最起码也要聪明过人吧。”
  朱诚听刘冶说到自己,连忙说:惭愧,惭愧。刘冶看了一眼朱诚,继续往下说道:
  “要想炼成宝刀,最起码需要一块不凡之铁。也就是名匠欧冶子所说的铁英。”
  “铁英一词,古书中多见,但是铁英为何物?”朱诚问道

  “所谓铁英,应该是天生的极纯的钢,钢的纯度越高,就越柔软,有百炼钢成绕指柔的说法,也就是这个意思。不过百炼钢是人工炼成的,算不上铁英。真的铁英,我也没见过。这也正是我从家出来的目的。”
  “这么说,你是出来寻找铁英的?”朱诚问道。
  “不错。”
  “也没什么不可告人的,为何刘兄要遮遮掩掩。”
  “铁英对寻常人来说相当于一块石头,但是对炼铁的人来说就是宝贝。假如有一天,我在砀山中发现了一块,并据为己有。恐怕就有是非了。再者,我之所以来到此地,是因为此处离徐州不远,徐州炉火,名闻天下。我到此也无非想借鉴一二。所以还是少说为佳。”

  朱诚听罢,点了点头。刘冶接着说道:
  “寻找到铁英,算是天时,找到以后,要把它烧透了。钢的纯度越高越难烧透。这种火力有时候非人力所能达到。所以提高炉火的温度是炼铁之人最重要的技能之一。怎样提高炉火的温度,方法也多种多样,地利和人力就很难分得清了,比如,同一块矿石,用这座山的木材可以烧化,用另外山上的木材就不行。”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朱诚好像很有心得。
  “既然铁的纯度越练越高,而铁英也是纯度极高的钢,为什么不用百炼钢代替铁英呢?”
  刘冶看着朱诚道:先生果然聪明过人。这个问题我也无法解答。据我所知,自从世上有了百炼钢之后,就罕有宝刀问世了。

  “百炼钢是否就是古代所说的宝刀呢?”
  “绝对不是。”
  “何以见得?”
  “因为百炼钢是人造的,宝刀是天地所造,并且具有灵气。”
  “刘兄这话真是无理而妙啊!”
  两人一时无语,刘冶给朱诚斟满酒,两人干了一碗。刘冶又说道:

  “我寻找传说中的铁英已经很多年了,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世上有没有铁英这种东西,可是近来我不再怀疑了,古人的传说并不是无凭据的。”
  朱诚有些好奇:“刘兄近来莫非有什么奇遇?”
  “是啊,我小时候也有神童之誉,读书作文也是一时之选,当年看到张松戏孟德,也觉得不可思议。估计也就是古人的夸大之词。直到上次见了先生,才知道古人没有欺骗我。所以,铁英这种东西,应该是有的。”
  朱诚听至此,不禁一声长叹。
  “我年轻时意气风发,以为拾青紫如同草芥。没想到造物弄人,要与草木同朽了。还是韩退之的《马说》说得好啊: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是马也,食不饱,力不足,才不外现。折辱于奴隶人之手,骈死于槽枥之间,且欲与常马等而不可得。”
  朱诚背着《马说》,后来几成呜咽。最后都付诸一声长叹。而刘冶却愤然道:

  “举秀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不是造物弄人,而是世道坏了。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朱诚连忙摇手道:“原以为此生休矣,没想到却为刘兄相赏,也算是上天的恩赐了,于愿已足。再浮一大白,闲话还是少说为妙。
  “刘某生平爱才,如果先生不嫌弃,我们结成异性兄弟,共济时艰,如何?”
  朱诚大喜道:“我也正有此意,敢不从命。”
  当下刘冶领朱诚到了后院,撮土为坛,插草为香。拜了几拜。互相问了生辰八字。以刘冶年长几岁为兄,朱诚为弟。义结金兰之好,从此以后,二人相见,要改称呼了。
  日期:2012-02-14 20:29:49
  铸剑之-----朱诚得子之一
  朱诚回到家中,和老婆王氏说起和村口的刘铁匠结义一事,王氏说道:

  “你为人斯文无刚,有这么一个兄弟帮衬,也是好事。只不过这件事情太草率了,怎么着也得请上几位高邻喝场喜酒才是。我们虽然并不宽裕,但是办一场酒宴还是办得起的,况且他是外乡人,一个人出门在外,有许多不便。以后有什么洗洗补补的物件,你就拿过来给我做。以后是兄弟了,要常来常往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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