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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故:先秦九子之儒家“老二”
作者:
峨眉山浪人
日期:2012-4-13 20:08:00
几千年过去了,人的本性并未发生根本的改变。要说变化,也只是善性得到抑制,恶性得以弘扬。
在历史的年轮上,我们不过是穿时髦服饰被高科技遥控自我感觉良好的“古人”。因此,穿越起来毫不费事。
如果看到第五章你还没得到穿越的快感,作者将抱愧以谢!
故事若与当代雷同,纯属偶然,请不要随便联想。
楔子
公元前372那一年
一
复古前,先说一个在网上流窜的怪事儿,希望不会吓到你。
说的是2004年“双七”那天,圣山来了一群不速之客。这原本没什么好说的,那长得像秃鹫脑袋的圣山是游玩的好去处,平日里人都像野鸭子似的一轱辘一轱辘往那儿趋之。只是当天上山的都是奥姆天理教的人,他们独占山头设坛祷告,祈求“佛祖”显灵施法,让众弟子逃脱世界末日之劫。
你猜“佛祖”在干嘛?
那自封释迦摩尼化身的“佛祖”叫麻原,因反人类被监狱收了,当时正像个革命志士那样在闹绝食呢。就因为爱吃猪肉丸子的他连着吃了几餐生鱼片,不乐意了,于是跟监狱矫正官赌气:“你的明白,不朝三暮四个肉丸子咪西我的,肚饿的救世主是无力拯救全人类的。你懂的!”
“佛祖”为牢饭分了神,也就没感应到山上那帮信徒投射的信息。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可谓匪夷所思——山上那些人没下山,像空气一样蒸发了。
警方在圣山一带大面积寻找。未果,遂为悬案。
转眼到了2010年。七月间,《东亚新闻》刊图文介绍亚马逊“食人族”的生活,悍然引爆了一波十级地震般的社会舆情。读者纷纷来函或致电有关部门,言之凿凿地确定在野人堆里认出了自己的亲友——就是当年圣山的失踪者了,更有天理教的人指那对着镜头吃活鱼的胖酋长就是麻原太君。
为了维护稳定,保持安定团结的社会大局,有关部门决定迅速平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关于“阴谋论”的流言。一个紧急组建的特别行动队成立了,飞赴南美展开摸底调查,结果无功而返。“食人族”发生群体性事件,神秘地消失了,消失在莽莽苍苍的亚马逊大丛林,连毛都没留下一根。
现场只留下一个又呆又傻、打死都不开口的临时工。
行动队也不是一无所获,经排雷式搜寻,他们找到了遗弃在林中的一面微型太阳旗,红中上用汉字写着:下一站,天朝……
我提到这件事的本意并不是要引出一个穿越故事,而是提醒大伙严肃地思考一个问题:你确定你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日期:2012-04-13 20:37:06
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我不确定。
我能确定的是:巨大鸭梨似的地球还在茫茫宇宙中飘浮旋转,它已流浪多时,估计这种状态还将保持下去,很久很久……
地球自西向东自转,同时围绕太阳公转。自转一周耗时一天,约24小时;公转一周所需的时间为一年约365天。自转与公转相结合形成昼夜更替和四季变幻,人类就在巨大鸭梨永无休止的黑白交替中变换场景,酸咸苦辣地书写社会发展史。
历史,穿越漫长的时光隧道,以人为的形式对众生相进行筛选,最终固定成文字记载,大体上投射出原生态的人类活动影像。但既是人为,就难免产生一些扭曲,变形,遗漏,隐瞒。这给后人造成了许多认识上的麻烦,也给患有臆症的学者提供了调戏历史这个小姑娘的扯蛋机会。
有些被光影遮蔽的史事,或躲藏在浩如烟海的史籍中,或埋伏于杂草丛生的民间记忆里。顺着这两条脉络往下挖,踅摸出坚硬的碑刻后会让人大惊失色。眯眼看去,一些阴险的名字像糖栗子那样被炒得火爆,而有些高尚的灵魂却像烂干杏似的蜷缩在历史的垃圾堆里。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历史是后人编的。
废话说了一大堆,只为贴出一张老黄历,拾掇出公元前372年,散落在先秦战国时代的一些可以给本书做引线的历史碎片。
碎片一: 赵国攻打卫国。魏国在北蔺打败赵军。魏军在马陵岗败韩军。魏伐楚,取旧许与鄢陵。楚灭许。赵伐卫,取乡邑七十三。(怎一个乱字了得)
碎片二: 鲁太史左丘明开始创作《左传》,亦称《左氏春秋》、《春秋左氏传》或《春秋内传》。这是一本古代编年体史书、散文作品集,儒家经典“十三经”之一。(《左传》很牛,给后世的小说家提供了最早的范本)
碎片三: 孟子出生。孟子是山东邹城人,名轲,字子舆,又字子车、子居。父名激,母仉氏。孟子是中国古代的思想家、政治家,战国时期儒家代表人物之一。著有《孟子》一书,属语录体散文集。(“孔孟之道”有门了)
公元前372年是一个平淡的年份,天不降大灾,人也没瞎折腾。虽然发生了几场局部战争,但那属于小打小闹,对七国列强平衡对峙的格局并没造成太大的影响。四方的草民们,该种地的种地,该做买卖的做买卖;天下的君主大臣们,该饮酒作乐的饮酒作乐,该乱搞男女关系的乱搞男女关系。
虽不是太平盛世,也难得相安无事。
在这种情形下,赵国攻打卫国的那场普通战事之所以得拎出来亮亮相,是因为在双方激战正酣的当口,发生了一件蹊跷事儿。
日期:2012-04-13 21:18:15
二
距今两千多年的这场战事,焦点在卫国都城濮阳以南150里处。
那时打仗的形式主要是车战。战车驾两匹或四匹马,载甲士三名,左边的甲士持弓主射,是车老大;右方甲士执戈或矛主刺,兼修理工;居中的是御者,只随身佩带短剑,要是轮到他动手迎敌,估计两边的人都死光了。每乘战车后面跟随步卒七十二人,组成当时军队编制的基本单位,一乘。
在平坦开阔的郊野上,赵、卫两国军队排开架势,严阵以待。
开战前,两国使节步行至阵前,隔着十丈距离打嘴仗,无非是编排敌国的不仁,表明己方的正义。代表赵国出场的是个内官(后世叫太监),他(她)尖着嗓子大骂卫国国君是个流氓,秽乱宫闱,遍淫臣妻,连太子妃都不放过……卫国大使是个道学精英,他站在荣辱观的制高点深刻剖析赵王生活作风上存在的问题,痛斥赵王是个同性恋,近男宠而远妻妾,使后宫不孕,断子绝孙,国祚无后,国将不国……
等到双方把唇枪舌箭都用完了,也就住嘴收场了。
两使者礼节性地拱手作揖,嘶哑着嗓子互道辛苦,彼此“佩服”“久仰”,然后下课回营,给武力腾出下节课的时间。
按照当时先礼后兵的明规则,“文攻”算是热场,“武斗”才是正戏。
接下来开始群殴,对敌双方擂鼓相向而行。
日期:2012-04-14 20:52:27
一时间,鼓角齐鸣,战车驰骋,短兵相接,杀声四起。卫国的战力相对孱弱,且屡战屡败,难当赵国虎狼之师的轮番冲击。
且看赵国军队的大本营内,将官情绪稳定,士卒军容严整,端的是旌旗林立,行伍森严。三军主帅李忠民在副将及侍卫簇拥下,面色冷峻地站在指挥车上观察战况。虽然战争就意味着流血伤亡,就存在胜利或失败这两种可能,大战的气氛是相当紧张的,但李大帅此时的心境却波澜不惊,因为战事正朝他所期待的形势发展。
烈日当空,阳光普照。
李大帅的铠甲发出鱼鳞状的光斑。此刻,他脸上大漠飞雪,心里却春暖花开。作为主帅,在杀阵中是要讲威仪的。
空气在颤抖,仿佛大地在燃烧。战事迅速趋于白热化。卫军阵线开始松动,前军顶不住赵军战车铁骑的冲击,士卒披靡,行将崩溃。
李大帅见状决定将预备队投入战场,给卫军以雷霆毁灭的一击。他右手半举,看情形正要往下劈出全力进攻的手势时,蓦然来了一个突然,使他的动作没连贯下去。
日期:2012-04-14 21:02:24
白云苍狗的天空突现异象。照在李大帅面庞及盔甲上的光线暗淡下来,他有所察觉,诧异地额手抬头一看——坏菜了,太阳正被一团阴影侵蚀、淹没。
大地霎时陷入昏暗,白天变成黑夜的黑。
沙场征战正酣,日食不期而至。
十月之交,朔日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
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
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日食是最引人注目的天象之一,我国古人早在3000多年前就对日食现象做了记载。古代统治者把日食看作是上天对人间的示警,对日食的出现相当戒惕。《诗经?十月之交》揭示了春秋战国时期,周王朝衰微,诸侯争强,战争和灾异迭起的社会乱象。诗曰“日月告凶,不用其行”,暗指日食、月食的出现是昏君佞臣倒行逆施引起的。
赵卫两国的争斗因日食而草草收场,却给赵国的领军人物李忠民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他从此变成了一个阴阳脸,左脸黑右脸白,脑瓜上像带了个八卦面具。在今人看来,这人更像是在脸上画了一面大韩民国的国旗。
李忠民羞愤之下脱夏入夷,一说他辗转流浪到朝鲜半岛南部,将中土的农耕技术和种子传授给当地人。李氏定居于此,娶妻生子,子孙大为繁衍,其后代还教当地人学会了种玉米。精虫延续到现在,那是家族兴旺,才俊管涌,先后出了两位神勇的总统。
赵卫两国的战事了了,但战争大幕刚被揭开一角。
日期:2012-04-14 21:16:51
接下来,在战国中后期,诸侯逐鹿,相与争锋,血色中华正式登场亮相。
三
公元前372年,在中国文化发展史上是不平凡的一个年头。
这一年,鲁国太史左丘明开始创作《左传》,这本编年体史书后来被列入儒家“十三经”之一。值得一提的是,这左丘明是个瞎子,双目失明的他能将世事看得如此透彻,可见其心眼是敞亮的。比之如今站在讲坛上睁眼说瞎话的历史教头,又不知高明了多少。
公元前372年,在中国文化思想史上留下了光彩夺目的一枚印章,而这个印章被后代学者反复掂起来考证,是因为有个叫孟子的非主流名人出世了。
中国作为世界四大文明古国之一,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涌现出许多彪炳史册、光耀千秋的杰出人物。就人类社会学和道德伦理学而言,以孔子、老子、孟子和庄子等为代表的中国古代思想家,在对人与社会的关系及人性本质的认知上,不亚于欧洲的苏格拉底、柏拉图、亚里士多德、芝诺等哲学大师。他们犹如一颗颗璀璨的明星飘浮在历史的天幕上,放射出启迪人类智慧的光芒。
孟子在其中占了一席之地,他凭什么?
拔高了说,孟子是儒教中地位仅次于孔子的一代宗师,是儒家老二,被尊为“亚圣”;往低里说,他就是个跑江湖的,靠卖口水和嘴巴皮子赚人的说客;往实里说,他是个一事无成的理想主义者。
与孔子的“温文恭俭让”不同,孟子是个不打折扣的猛人,强心铁骨,作狂傲世,挺着杆硬邦邦的长枪直往社会黑洞里戳,还经常当着统治者的面骂他们不是东西。甭管他是不是“作秀”,我们都应该给点掌声。
因为他骂得对,统治者确实不是东西。
这个“老二”就“二”得有点意思了,值得说道说道。
日期:2012-04-15 20:46:18
第一章 断机教子
孟子幼时,其舍近墓,常嬉为墓间之事,其母曰:“此非吾所以处吾子也。”遂迁居市旁,孟子又嬉为贾人街卖之事。其母曰:“此又非吾所以处吾子也。”复徙居学宫旁。孟子乃嬉为俎豆揖让进退之事,其母曰:“此可以处吾子矣。”遂居之。
——刘向《烈女传》
护犊情迷
一
我们的故事得从战国中期的邹国讲起。
四月的凫村,夜空一碧如洗,一轮皎洁的月亮高挂中天。
古朴的村落沐浴在柔美的月光下,田野、池塘、丛林、茅屋, 处处和睦着安详,悠闲出宁静。偶尔传出几声蛙鼓虫鸣,使乡村的夜晚显出悠远的韵致。
乡下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有地种,有房住,算是很和谐了。
忙完农活的村民,或坐于庭院纳凉,或聚在街边闲话,或关起门来玩造人游戏。就连漫游于土路上的萤火虫都飞得格外轻盈,心情似乎不错。
夜初静,人未眠。
此刻,从一户简陋的宅院内,悠然飘出清晰可闻的女声吟唱:
宝宝的小眼睛看月亮儿,
宝宝的小鼻子闻香气儿,
宝宝的小耳朵听好音儿,
宝宝的小嘴巴吃露水儿。
数间茅舍,一带篱落。
简朴而清寂的庭院内,一位身怀六甲的少妇端坐于藤椅上,沐浴着如水的月光,柔声细语地哼着小曲儿。
女人安坐腆腹,娟秀的脸上浮出一丝甜蜜的笑容。
邹国是东周战国时期一个小诸侯国,大概只有现在的一个县那么大,姑且也称它为一个国吧。其实邹或邾(春秋时称邾,战国时称邹)处于鲁国的境内,用现代观念来看,相当于鲁国的一个特别行政区。这位怀孕待产女子便是邹国凫村人,娘家姓仉,系鲁国名门之一。仉氏年幼时受过良好的家教,知书达理,秀于中而慧于外。自从怀有身孕以来,她就开始有意识地进行胎教。你看,人家可是风靡于后世的胎教运动的先驱哟,准母亲们上香吧。
这还是一个团圆之夜。
仉氏的丈夫向漆地邑宰告假省亲,专门赶回家来照料她。夫君的体贴,让仉氏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女人。
仉氏的男人叫孟孙激,原是鲁国贵族孟孙氏后裔,后因家道衰颓,祖上不知怎么的就流落到凫村定居下来。家中虽积有数亩薄产,但孟孙激是个读书人,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对农活自然一窍不通,只好将地交给佃户经营,每年收点租子完事儿。
若按现代成分论划分阶级,孟家算是小地主了。
这孟孙激没在史籍中留下具体可考的生平事迹,据后世学者分析,他应该是个受过正规教育的儒者,常年在外游学求仕,似乎并不得志。
他的行迹我们可以通过想象情景再现。
日期:2012-04-15 21:29:55
二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清泠泠的佩玉交响,捧出了一个吟诗的儒雅之士。
这人就是孟孙激了,正从屋内迈着纾缓的八字步踱了出来。
孟孙激的年龄看上去尚不够“而立”,外表清癯而略显古板,貌似深沉偏带几分呆气,叫现代人看了会觉得这人挺能装的。
他凑近妻子,嘻嘻一笑说:“娘子,唱得好,唱得好,都赶上王室豢养的宫廷歌手了。你去参加桑间濮上的歌手选秀,准能优胜。”
仉氏脸一红,笑着回道:“去,别瞎说。人家宫廷歌手唱的都是颂歌,我呢只会随口哼几句风谣俚曲儿。”
孟孙激拍着手说:“嘿,说实话,咱就不爱听那些拍马屁的歌,还是娘子唱的好,原生态的,纯。”边说边给仉氏披上一件衣裳,附在她的耳边关切地说:“娘子,夜深了,虽是夏季,在外面坐久了身子骨也凉哪,还是回屋歇息吧!”
仉氏仰头望着丈夫,浅浅一笑,伸出手让他牵起自己。
夫妻俩依偎着,说着话儿,慢慢向屋里走。
仉氏低语道:“多谢夫君!你大老远地从漆府(邹国漆县令府)赶回来照顾我,一路风尘仆仆的,辛苦了。”
孟孙激轻叹一声,说:“我那是命苦……咳呀呀,一想到贤妻临盆在即,我却不能时刻守在你身边,心里又是高兴,又有些愧疚呢。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你这即将做母亲的,早早的就开始胎教,真是太有才了。”
仉氏面带得色地对丈夫说:“那当然咯。我啊,这是跟周文王的母亲学的。自从怀妊以来,席不正不坐,割不正不食,可不就是为了把你的胎儿教育好?”
说完,她娇嗔地将头倚在孟孙激的肩上。
孟孙激停下脚步,双手捧起妻子的脸,在她额头印上一个深吻,激赏地说:“我想,你将来……不,从现在起,就是一个好娘亲。”
说话间,两人进了房间,门“吱呀”一声轻轻掩上。
仉氏的话从窗口传出来:“人啊,虽是父精母血孕育而生,但究竟算作是天地之子。你陪我多出去走走,让胎儿接收一些日月山川的灵气。”
“天灵灵,地灵灵,我看行。只是你这身架,扛得住吗……”
灯熄灭了,屋内悄然无声。
村中,谁家小儿夜啼,被他娘咿咿呀呀地哄着睡去。一只土狗应景儿和着孩子的哭声胡乱叫了一通,孩子不哭,它也就闭嘴了。
乡村沉沉入梦,静如空谷深潭。
一轮明月依然显得精神抖擞的,以满把清辉守护这亘古安宁。
日期:2012-04-16 20:19:27
山水胎教
一
绯红色的朝霞映在天边,太阳才在山岗露出半拉脸儿,大地在垂露欲滴的树叶草丛中睁开迷离的睡眼,一个新鲜闪亮的日子就正式登场了。
晨光下,一辆双驾马车迎着和煦的微风,“跨哒跨哒”地行驶在驿路上。
当时,诸侯国各自在其境内修筑了重要的交通线,每隔一段距离会有供过往公差歇脚的驿馆及信使换乘的驿站,一些重要路段还设有报警的烽燧。这条古时的交通大动脉被称为“驿道”或“官道”,路基由胶泥筑牢夯实,路面平整而宽畅,即使在打雷闪电的情况下驷马拉车狂奔,都不会发生轻度追尾事故,其功效大体相当于现在让“和谐号”动车飞窜的高铁。
孟孙激和仉氏坐在车内,彼此间话语不多。
仉氏兴味盎然地观赏路旁的景儿,孟孙激却在心里惦着妻子孕体的安康。其实,他对这趟出行还是有所顾忌的,但拗不过妻子的请求——人家要进行胎教嘛。
中国有关胎教的记载由来已久。《大戴礼记.保傅》云:“古者胎教,王后腹之七月,而就宴室。”据说周文王的母亲妊娠时,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恶声,口不出恶言。仉氏是中国有明确历史记载的,最早懂得胎教重要性的女性之一。她常有目的进行一些户外活动,这对孩子秉性的形成应该起了很好的作用。
不知是否受了仉氏的启发,现在的准妈妈为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在胎教上花样百出,怪招用尽。但凡有条件的家庭,从精子潜入母体与卵子胜利会师导致珠胎暗结以后,那是相当的望子成龙,只恨不得改变遗传基因,把“神童”的桂冠恶狠狠地给尚未出世的孩子戴上。她们不惜血本胡乱尝试,洋洋自得地乐此不疲,但神童似乎并不常见,痴胖儿却划拉出一大堆。其实人家成龙大哥之所以“成龙”,多半是出于后天的敢拼命,而胎教出神童的传说神马都是浮云,靠不住的。
御者无精打采地怀抱鞭杆坐在车辕上打着盹儿,任马由缰地缓行。
钖鸾和铃,叮叮当当,融入绿色的田野和蔚蓝的天空。
道路两旁的白杨笔立直指,挺拔峻朗,有一种力争向上的阳刚之势;枝条倒垂的柳树则别有婀娜之态,像裙裾飘飘的佳人亭亭而立。
挺拔之杨与婆娑之柳错落相交,犹如情侣并肩而立,亲昵相拥。
仉氏放眼望去,但觉旷野犹如一张铺展开的巨幅画卷。山峦,溪流,农田,坟地,散落的村庄与零散的行人,浓缩着岁月的恍惚与生活的忽悠。
日期:2012-04-16 20:32:00
二
迷蒙的雾气中,一条大河波浪宽,风吹黍米香两岸。
仉氏见了便嚷着停车,说要携子亲水,孟孙激只得小心翼翼地拥着妻子下了车,向道旁的河堤走去。
眼前的这条大河叫沂河,流经邹国全境。此时正值丰水期,河道水面宽阔,一脉清流浩浩荡荡,奔腾不息。河面碧波荡漾,鸟飞鱼跃,渔舟穿梭往返。
河水中流,一位船老大唱起歌谣,撒网捕鱼。
渔翁家在水上住,迎风踏浪不辞苦。
欸乃声中水为路,打来鱼虾合水煮。
一壶浊酒歌一曲,君做看客我摇橹。”
孟孙激在岸边的柳树下铺上凉席,扶仉氏先坐下,自己坐在她身后权当靠背。
湿润的河风将船夫清越的歌声传送过来,迷人的水岸风光使仉氏心中若有所动,刚想有所表述,却被丈夫抢去话头。
见仉氏看着水面发呆,孟孙激心念相通,便以妻子代言人的身份侃侃而言:“逝者如水,不舍昼夜。孔夫子曾用水形容君子。它遍布天下毫无偏私,有如君子的道德;所到之处使万物生长,有如君子的仁爱;屈意向下而随物赋形,有如君子的高意;奔赴深渊毫不迟疑,有如君子临事的果决;渗入曲细无微不达,有如君子的明察;蒙受恶名却默不申辩,有如君子包容一切的豁达;遇浅则流遇深则静,有如君子的智慧;装入容器必然保持水平,有如君子的正直;百折千回也要东流入海,有如君子的意志……”
这通大道理,孟孙激说来连气都不带喘的,直说得妻子无比崇拜地仰视他。这让他心中好不快哉,有点得意地想:他娘腹中的娃若能听见他爹这番大话,不定怎么敬佩未来的爹呢。爹这好口才你就接过去呗,儿子——
可惜孟孙激没机会知道,他儿子当真接过了他的好口才。
日期:2012-04-17 12:03:12
三
峄山,雄峙于邹国东南三十里处,平地突兀而起,高耸入云。巍峨的山脉座座相连,将南北隔断。因景色秀丽,高大雄奇,素有“岱南奇观”的美称。
仉氏欲游峄山,可经过连日奔波感到有些力不从心了。但为了使即将面世的孩子预备广阔的视野,豁达的胸怀,她不理会丈夫的劝阻,执意要向山顶攀登。当然,她只需使出三分之一的气力,而另外那三分之二的份额都叫孟孙激替她出了。
仉氏在孟孙激的拥扶下,一步一歇,稳扎稳挪,终于成功登顶。
群峰毓秀、云雾缭绕的景象深深地打动了她。
她牵引丈夫的手按在隆起的腹部,心神陶醉地说:“夫君啊,智者乐水,仁者乐山。咱的孩子出世前就领略了水的壮阔,山的雄奇,将来定会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君子!”
日期:2012-04-17 12:04:50
过了一千多年,唐代诗圣杜甫登上地处齐鲁的泰山,用《望岳》这首诗表达了与“亚圣”之母仉氏相似的心境: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
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
荡胸生层云,决眦入归鸟。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再说孟孙激见妻子痴了,正想抒发几句感概以配合她高昂的情绪。一回头,猛然发现妻子脸色蜡黄,露出痛苦不堪之色。他及时将涌到嘴边的豪言壮语咽回去,转而关切地问:“娘子,你怎么的了?”
仉氏皱眉苦脸地告诉他:“夫君,我的小腹一坠一坠地疼,怕是要生了。”
孟孙激闻言大惊,急得就地转了三圈,一拍巴掌说:“哎呀呀,这可如何是好?娘子,你先憋着,我们快快下山去也,撤乎!”
“跨哒跨哒……”
“叮当叮当……”
“咿呀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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