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离魂

作者: 桃木斩

  日期:2012-4-18 14:27:18
  第一章
  第一节 噩梦
  临近春节,夜幕一降临,街上便亮起来五颜六色的彩灯。那些塑料管子白日里精神萎靡地趴在树上,毫不起眼。此刻一扫颓废,发出耀眼夺目的光来。在万千灯火的点缀下,这条街炫目夺人,热闹中夹杂着一些妖冶,颇有些风尘气。而最引人侧目的当属市政府那个文体中心,俨然已经盖过了政府大楼的气派,不断交替变化的走马灯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若是不明内情的人看到这场景,定会大叫一声,哟!这是谁这么有胆量,居然敢把夜总会开在政府大院里。思及此,何常不仅摇摇头,唉,世风日下啊!然后一步一步艰难地迈向那栋陈旧的老楼。

  楼道很昏暗,属于90年代初的建筑,虽然才20年的楼龄,但是与旁边那些意气风发的新楼比起来如同迟暮的老人,分外蹉跎。何常从窗户里看着对面新楼里华丽的吊灯,不由地在心里盘算:不吃不喝大半辈子在这个二线城市里能买一套100多平米的房子,然而,这房子也并非完全属于自己,70年使用期,一辈子的心血也就换来70年的所有权而已。更让人寒心的是,现在的建房质量别说70年,40年的老楼就已经是危房了。一旦老楼拆迁,运气好的还有点补偿,赶上点儿背的,就只有自认倒霉了,钉子户的下场电视里没少见过。又是一声叹息幽幽地在空空的楼道里回荡。

  水泥地的楼梯狭窄而陡峭,一不小心滚下去不死也得重伤。过道里原是有声控灯的,可惜年久失修,现在就算你把嗓子咳破,它也不会施舍一点光明。好在何常已经习惯了,走起来倒也不费力。他掏出手机来一看,凌晨1点35分,靠,他不禁骂了一句,这个死李健。
  何常的家住在7楼,他掏出钥匙摸索了一会儿,对准钥匙孔插进去用力一转,门锁“咔”地的一声开了,屋子里漆黑一片。困意排山倒海袭来,何常也不开灯,径直朝自己的卧室走去,踢掉脚上的皮鞋便一头扎进被子里呼呼大睡起来。
  何常很快便进入了梦乡。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见了他的妈妈,那是一个十分温柔的女人。她坐在何常的床边微笑着看着他,抬手将被他踢到一旁的被子拉到身上。妈妈慈爱的举动让何常心里一阵暖流流过,他伸出手想去拉住妈妈的手,在被子上抓了几下却抓了个空,心往下一沉,赫然发现妈妈没有手!他的心开始剧烈跳动,突然分不清这是梦境还是现实。他努力地睁大眼睛去看妈妈的脸,却只发现她的眼睛里没有眼珠,只有两个黑洞。“喵呜——”凄厉的猫叫声一阵接着一阵地响起,在这个幽静的夜里听来格外瘆人。何常终于挣扎着从梦中惊醒,他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他坐起身来,打开床头灯,在昏暗的灯光下点燃一支烟,大口大口的吞吐,尼古丁刺激着他的神经,使他稍稍平静下来。

  一支烟抽完,手机显示现在是凌晨3点。“喵呜——”又是一阵猫叫声,这声音越发的凄厉,不像是猫在叫,更像是有人故意掐着嗓子拿腔拿调地学猫叫,因为这凄厉之意如此的刻意,即使是猫中色魔也断然发不出这般撕心裂肺的叫声,更何况现在还没到春天,猫咪还没开始春心荡漾。一阵凉风袭来,窗帘一鼓一鼓的动起来,何常一愣,他记得今天出门前门窗都是关好的呀。何常这个人没别的优点,就一点,慎重。或许是当刑侦队员久了的缘故,他做事总是特别小心,每次出门前必定将门窗锁地紧紧的,而且还要检查好几遍,以至于同事们都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

  日期:2012-4-18 14:29:00
  然而,此刻,这窗户千真万确是开着的。何常舔了一下有些发干的嘴唇,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小时候妈妈给他讲过的一个故事。说,有一家人,为了生活男人长期在外打工,家里只有女人和年仅6岁的儿子。一天晚上儿子突然发起高烧来,女人急急地带着孩子去医院,等折腾完回来已经是午夜了。疲惫不堪的女人将熟睡的孩子放到床上,为他掖好被子。折腾了一宿,她也倦了。她站起身将窗户关好,恍惚间看到垂地的床单动了一下,期间似乎有一只鞋若隐若。她心里一惊,一个念头闪电般在脑海里蹿过。她轻轻拍醒儿子叫他先别睡,坐在床上不要动,自己刚才把衣服落在出租车上了,现在转回去拿。睡眼惺忪的儿子点点头,于是她强忍着剧烈的心跳走出房门,朝邻居家走去。10分钟后,当她和被从被子里拉起来的邻居男人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却是躺在床上的儿子,脖子上一道血口还在向外汩汩地流着血,稚嫩的小脸上面色惨白,双眼紧闭,早就没了气息。女人尖叫一声昏倒,只有那厚厚的窗帘还在空中飞舞。

  想到这里,何常的心脏没由来地跳地厉害。他吞了一下口水,握紧拳头,迅速弯下身把床单掀起来,生怕慢一秒就没了那份勇气似地。然而,下一刻就再也挪不动他的视线了:黑暗中,一双碧绿的眼睛赫然发着幽幽的光,正定定的望向他。何常的头皮一下子就炸开了,那两只绿幽幽的眼睛将两道冷光投射在他脸上,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看上去那应该是一双猫的眼睛,还没等何常反应过来,猫已朝他走过来,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那圆圆的脑袋已经贴到了何常的脸上,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的,可完全没有王八对绿豆上眼的意思。突然,绿色眼睛中的瞳孔骤然收缩,本来不过一寸的嘴大张地竟然如同瓷盆一般,生生将何常的脑袋咬了下来,可怜何常还在震惊中尚未回过神来便已身首分离。他的头滚到窗前,一双满是恐惧的双眼大睁,仿佛要把眼眶撑破一般,再也无法合上。

  昏黄的灯光下,可以看清那是一只黑猫。不过十几秒的功夫,那只诡异的黑猫又恢复了常态,它盯着何常那死不瞑目的眼睛,绿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倏然跃上窗台,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日期:2012-4-18 14:30:00
  第二节 两人
  正月初五,又称“破五”,清代顾禄《清嘉录》云:“正月初五日,为路头神诞辰。金锣爆竹,牲礼皆陈,以争先为利市,必早起迎之,谓之接路头。”民间传说这一天是财神的诞辰,所有商家都在这一天打开门面,迎接财神的到来。财神若知道自己在民间这般受欢迎,定要感激涕零的。可惜财神只有一位,所以那些对财神翘首以待的人都不顾年还没过完,就开着门做生意了。初五这天一到,原本清冷的街道变地豁然热闹起来,这中间最活跃的当属那些卖烟酒副食的商铺,此外就是各类手机店。这黄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但是电子产业却惊人的发达,尤其是各类山寨手机充斥着整个市场,乔布斯要是到这儿来走上一遭,估计也得感叹中国人造物之神奇,他们还是想破脑子开发爱疯5的时候,这里已经爱疯10了。每走几步便可以看到一个手机店,巨大的横幅上“买手机送数码相机”、“买手机送平板电脑”的广告格外抢眼,旁边还配着某个大明星的照片,这些手机品牌闻所未闻,也不知道那些明星是真做过这个手机广告还是那些无良的商家自己P上去的。更夸张的是有一家店居然打出了“买手机送房子”的广告,这样的广告大概只有白痴才会相信。不过,还真有白痴相信了。一个男人身穿灰色长褂,脚蹬旅游鞋,背上背着一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背包,正站在柜台前,一脸讪笑地望着柜台前的女售货员,道:“美女新年好,听说你们这里买手机送房子?”

  女售货员一头长长的直发,尖尖的下巴往上移是一张小巧的嘴,长的颇有点像电影明星范冰冰,只可惜这“范冰冰”像是刚去非洲旅行回来,肤色黑里透着黄。此刻她正望着对面的副食店出神,完全没注意到男人走进来,冷不防被下了一跳。她仔细打量面前这个男人,本来对这么个穿的不伦不类的家伙没什么好感,但是待看清楚那张脸之后竟愣在了当场。面前的这个年轻人除了穿的怪异点,倒也没什么不寻常之处,奇就奇在他那双眼睛:那双狭长的眼睛眼角上翘,眸如墨玉,眼仁清净,长长的睫毛如羽扇般正随着他挤眉弄眼而开开合合。这么一双漂亮的眼睛生在这张平凡至极的脸上显得十分突兀,不知怎地,售货员的脑子里突然就冒出了“鲜花插在牛粪上”这句话。

  “喂!喂!美女…….”见售货员盯着他没有反应,男人眨巴眨巴眼睛大叫了两声。
  “呃——”,被他这么一叫,售货员立马回魂了,脸上带着一抹羞涩的红晕,答道“是的,先生,我们店正在举行买手机送房的活动。”她看着面前笑的跟只狐狸一样的男人,不由地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不由得暗自想,自己衣服穿反了?脸上有米粒?
  “咳咳”,男人咳嗽了两声,“那个,小姐,其实我是专程来找你的。”男人的表情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转弯,那双10秒钟前还噙着春水的狐媚子眼睛突然也像结冰了似的直往外冒着寒气。
  黑脸范冰冰打了一个哆嗦,但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一张脸变的通红,“你才小姐呢,你全家都是小姐…”
  她正准备动用自己推销手机时的口才教训一下这个登徒子,一个充满稚气的童声突兀地在营业厅里响了起来,“姐姐,你要死了哦。”

  日期:2012-4-18 14:33:00
  话一说完,营业厅里的人都愣在了当场。小售货员的几个同事闻声而来,想看看这是谁家倒霉催的孩子在这儿胡说八道。伸长脖子往柜台外面一看,这才发现男人的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孩,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身高还不到男人的腰部,穿着跟那男人一模一样的衣服,更滑稽的是背上也背着一个跟男人一样的包,圆圆的小脸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小售货员。

  “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一个盘着头发的女售货员走过来,弯下腰摸着小朋友的头说,那母爱泛滥的神情,完全忘了要责怪刚才那不详之音的始作俑者。
  男人叹口气,不仅在心里暗想,果然女人天生对两种人没有抵抗力,一种是帅哥,另一种就是眼前这种小鬼了,更何况这还是个长的特别无害、特别可爱的小鬼。
  “漂亮姐姐你好,我叫狗蛋。”小孩眨巴眨巴眼睛甜甜地说。
  这个显然已经可以当他妈的女售货员被他一句“漂亮姐姐”给哄的眉开眼笑,“哈哈哈,哎呀小妹妹,你几岁了?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呢?”她已经将自己与小孩说话的初衷忘得一干二净了。
  “大妈,我是男的,你可以把你的爪子拿开吗?”谁说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只有女人?小孩那张无害的脸霎时阴沉下来,那双圆溜溜的大眼此刻正乜成一条线,用余光瞥着她。
  女售货员愕然的愣在当场,这是什么情况,才这么几秒钟的时间,漂亮姐姐就变成大妈了?

  “咳咳”,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吭气的男人,此刻攥着拳头放到嘴边咳了两声,然后开腔道“那个,这位同志您好,不好意思啊,劣徒生平最不喜人将他当成女孩,还请您大人大量,别跟小孩一般见识。狗蛋,还不跟姐姐道歉?”小孩“哼”了一声,把头扭向一边,显然完全没有把男人的话当一会事儿。
  女售货员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一改先前和蔼的口气,用机器人般的声音冷冷地说,“这位先生,您需要什么样的手机?本店现在举行新年优惠大酬宾活动,购买指定的机型并按规定承诺每月最低消费就可获赠经济实惠的单身公寓一套,数量有限,送完即止。”
  男人愣了一下,然后问到“每个月最低消费多少啊?”
  “师父,你忘了我们来干什么的吗?”小孩抢在售货员回答之前说到。
  男人嘿嘿一笑,“不好意思啊,我是来找她的。”说完,一指站在旁边那个正在偷偷打量他的“黑脸版范冰冰”。后者被他指地一惊,下一刻他已经走了过去。
  男人把嘴凑到脸红的小售货员耳边,低声说:“姑娘,你家最近是不是有同胞兄弟姐妹过世了?”

  黑脸范冰冰先是一呆,然后嗓音突然就提高了八度,愤恨的说:“胡说八道什么,你咒谁呢?”
  “没有?”男人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继而是失望。
  日期:2012-4-18 14:33:00
  “不过,我家最近是有一个远房亲戚过世了。”沉默几秒钟之后,女售货员突然低低地说。对一个陌生人毫不避讳地说起家里情况,可见黄城的孩子们还是很单纯的。
  男人那双凤目中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精光,继续低声问:“远房亲戚?怎么死的?”
  女售货员脸上露出为难的表情,中间还夹杂着一丝恐惧,犹豫了一会儿才小声地说:“他…听说是意外死亡,好像是执行任务的时候发生了意外…”

  “执行任务?”男人不解地问。
  “嗯,他是个警察。”女售货员的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男人沉吟了一下,“小姐,呃不,靓女,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你看明天能带我去你那个亲戚家看一下吗?你别看我这样,我可是有名的风水大师,说的通俗点,就是专门对付那些邪门歪道的鬼鬼怪怪的。我看你这亲戚的死非同寻常,而且你印堂发黑,黑气罩顶,不日之内必有大劫。”
  女售货员一脸迷惑地望着他,根本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说,“简单点说,你那亲戚是被什么东西给害死的,而且这个东西可能对你和你的家人有影响,所以你带我去看看有什么办法可以破解,我这可是助人为乐的雷锋行为啊!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了。”男人觉得自己说地怎么听怎么像就神棍,又后悔自己说地太直白可能把对方给吓着了。

  他的担心显然不是多余的。等他说完这番话,小售货员那原本不怎么白的脸此刻却异常的白。她直勾勾的盯着男人,脸上写满了惊恐,嘴巴也呈现出张开的趋势,一声惨绝人寰的尖叫已经滚到了舌头根子。
  男人在她尖叫之前,一把抓住正对着海报里的美女流口水的小孩,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绝尘而去。
  女售货员的尖叫声生生给掐断在舌根。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男人渐渐消失在人潮中的背影,数分钟之后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手上的名片:上面用圆珠笔歪歪斜斜地写着“命理运程风水 叶玄衣”,下面是电话。翻过名片一看,上面“鹤楼”过滤嘴香烟几个字还没被裁减掉,很显然是楼主自己用烟盒做的。
  日期:2012-4-18 14:34:00
  黄城东富路一个不起眼的小旅店里,一大一小两个衣着怪异,背着大包的男人正从老板娘那里领过钥匙走进“217”房间,正是叶玄衣和他的小徒弟狗蛋。
  “师父,死的是她的兄弟姐妹吗?”狗蛋将包放在简陋的桌子上,然后一跃身躺在床上,转头看着叶玄衣问。

  “不是,她说是她的远方亲戚。”叶玄衣拉过一张椅子坐下,揉了揉肩膀。
  “不会吧?”狗蛋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可置信地叫到,“不是她的同胞兄弟姐妹能影响到她的命格?什么东西这么凶啊??”
  叶玄衣用手敲着桌子,“嗯,我也想不明白,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狗蛋不解的问。
  叶玄衣冷哼一声,吐出几个字来,“大凶之物。”

  狗蛋翻了翻白眼,道:“切!废话!”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狗蛋两手握着拳头放到嘴边,眨巴眨巴眼睛,作可怜状:“师父,肚肚饿饿,吃饭饭。”
  叶玄衣站起来拍了拍他的头,说:“行了吧,小子,别跟我这儿扮猪吃老虎,饿了就滚起来,师父带你去酒楼开开荤。”
  五分钟后,师徒两人到附近一家叫做“聚湘阁”的湘菜馆点了一桌子菜,慷慨的祭祀完五脏庙,直到晚上九点钟才兴致阑珊地返回小旅馆。
  狗蛋一骨碌就爬到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呼呼地睡着了。叶玄衣倒了一杯白开水坐在床边依旧用手指敲着桌子。从北城到黄城,连接两个不大的城市的只有一趟绿皮火车,足足坐了20个小时才到。一个生活邋遢的单身汉还带个比小新还小新的孩子,却不辞辛劳跑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来,真的就是冲着一个梦那么简单吗?然而,这个梦对于叶玄衣来说,就像自己亲身经历过的往事一样,那样深刻却又遥远。

  日期:2012-4-18 14:35:00
  很多人大概都会有这种感觉,某个梦里的场景非常熟悉。这种感觉又分为两种情况:第一,觉得以前梦见过、第二,觉得现实中见到过。梦这东西很玄妙,从古至今的阴阳师都把它作为异世的人传递信息的一个转换站。已故的人有什么需求、愿望都会通过梦的方式告诉活着的人,俗称“报梦”。而所谓的心理学家对此的解释是,梦是人潜意识的反应,譬如你要是非常喜欢某个人,而他对你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那么他在你梦里出现的可能性就很高了,这就是所谓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一般人很少会梦见自己的枕边人。但是有很多事情却又是这套心理学的理论解释不通的。譬如,有这么一件事:有个女人喝农药死了,村里几个壮汉抬着她的棺材去发丧,女人们则在家等候,到了晚上,她妹妹突然一阵抽风,然后口齿不清地说:“你们自己在屋里躲雨,却让我在外面淋着,好歹也给我盖张毯子。”第二天男人们回来,听女人一讲,惊的出了一声冷汗。因为在出殡的路上下起了雨,他们就到附近的一间废弃的茅草屋里避雨,屋子太小容不下棺材,他们就把它搁在了外面,也确实没盖什么东西。当天晚上去抬过棺材的男人们无一例外地梦见女人来找,说叫他们多多照顾她的男人和孩子点。这当然不是杜撰的,而是确有其人其事。至于究竟为什么唯独这个女人死了还能作怪,大概是“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原因,不过好在她也没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来,大抵只有那些真正有巨大冤屈的人死后才会做出些骇人的举动来。

  日期:2012-4-18 14:36:00
  叶玄衣的那个梦尤为骇人。那是在一片空阔的坟场,梦里空气中飘着浓浓的血腥味,眼睛看东西也像是隔了一层红纱一样,到处飘荡着不详的气息。一阵尖利的口哨声划破死寂的天空,那些陷入永恒沉睡状态的人在一瞬间像被唤醒一样,从凸起的坟包里伸出只剩下一根白骨的手,有的手上还沾着未完全腐烂的肉。他们的嘴角滴着泛黄的恶臭液体,扭曲着肢体奋力地往外爬,嘴里像野兽般发出阵阵的咆哮声。叶玄衣惊恐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他本不是一个胆小的人,但当他看到那些腐尸中竟有很多他熟悉的面孔,而那些面孔有的昨天还在跟他微笑交谈时,他再也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试图结个手印停住这些还在不断爬出来的人,但是毫无用处,在梦里他和一个普通人没有两样毫无法力。他本以为自己会像《生化危机》里仅存的人类一样沦为这些活尸的食物,然而这些活尸竟像没看到他一样,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所有的活尸无一例外地朝墓地的南面涌去,仿佛那里有一场盛宴在等待他们一样。叶玄衣心头一动,不由地移动脚步想跟过去看个究竟。

  在墓地的南面是个足球场大小的空地,空地上挤满了陆续赶来的活尸。越过密密麻麻的尸群可以看到中间有一口巨大的锅,底下正架着柴火雄雄烈烈地燃烧,火光映红了整个天边。叶玄衣集中精神仔细盯着不远处那口锅,这才发现,锅上面画满了奇怪的符号,锅的正上方笼罩着一团如墨般的黑云。叶玄衣惊恐地感觉到那黑云竟然是由巨大的邪气聚集而成,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叶玄衣还是觉得浑身冰凉。在锅周围竖着的白幡上也画着同样的咒符,此刻正迎风猎猎作响。锅边架了四架木梯,那些活尸像受到某种指引一样,正前赴后继、视死如归地往锅里跳——虽然他们已经死过一回了。每跳一个,黑云便更浓上一分。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跳进去多少个活尸,待到空地上只剩下叶玄衣一个人时,锅上的咒符发出奇异的红光,直射入那已经浓的粘稠的黑云中。光一融入黑云中,便一同直直地坠入锅底,然后更为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一个黑色的身影从锅中慢慢升起,渐渐幻化做人形,他仰着头,张开着的双臂似乎在享受着某种喜悦。叶玄衣一动不动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只觉得头脑中一片混沌。他不能自已地向前走去,与此同时,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那是前所未有的激动,他想上前去,想抱住那人,将自己的身心和全部的修为都献给他,仿佛只有最彻底的献祭才能平息胸腔中的这股躁动。就在他爬上木梯快要接触到那个人的那一刻,他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日期:2012-4-18 14:36:00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