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16 14:00:00
　　确切地说，再过24天，我的脑部动脉瘤手术才满11年。
　　多年以前，曾有过书写这段经历的想法，一直没有机会下笔。11年后的今天，想在天涯发贴记述，源于术后后遗症的日益严重，今冬是最严重的，严重到促使我有了记述这件事的冲动。
　　从头说起吧……
　　11年前，29岁的我怀孕了，怀孕到近5个月时，有一天左眼突然有了重影，重影到无法正常生活和工作，连走路都无法适应，于是将左眼镜片用纸蒙住。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星期五。第二天，老公陪我到市里最好的医院检查。先挂眼科，眼科医生检查后说眼压正常，建议看分泌内科。分泌内科医生不等我说完，便建议马上照脑部CT，因为这种情况多半是因脑部肿瘤压迫神经所致，叫我们拿着单子先咨询放射科孕妇能不能照CT？

　　我拿着检查单站在空旷的门诊大厅，眼泪无声地滚落，好似医生的怀疑已经是不争的事实。去问过放射科，照CT对胎儿的影响是肯定的，但如果必须检查，就得放弃胎儿。这天，我放弃了继续咨询医生。不想影响孩子，也不想做检查。
　　之后，又去这家医院看了另外的眼科专家，脑外科专家，还不止一个。眼压正常，虽然怀疑脑部肿瘤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排除妊娠的其他原因，如果实在担心对胎儿造成影响，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
　　奇怪的是，左眼肿胀不适的感觉竟在寻医的这段时间慢慢消失了，除了重影，继续蒙着左眼当独眼龙，正常生活没有问题。
　　又过了2个多月，在我怀孕满7个月之后没多久，突然又开始呕吐，没有食欲，左眼又开始肿胀，头部有疼痛感。而且这个现象越来越严重，严重到有一天突生不祥之兆，感觉左眼球像是要被挤出眼眶一样，心情再也无法镇定。我对家里人说，自己感觉不妙，想把孩子提前生下来，反正也满7个月了，影响不会很大。
　　时值春节，过完年便住进产院，医生说B超显示胎儿太小，让我再忍忍。还说，胎儿在娘胎肚子里多呆一天，相当于在外面呆一周。但是，我忍不了了，那种大事不妙的感觉很迫切，一刻也不能等。于是，医生给我注射了3针促使胎儿发育的针剂，3天后为我剖腹生下了女儿，身长48cm，体重6.3g。
　　日期：2012-01-16　14:52:46
　　2、

　　生下女儿，犹如松了一口大气，终于没有因为我的疾病而影响孩子，平安顺利地让她来到了人间，心头无比欣慰，现在可以放心去照CT了，再来专心应付我的病吧，不管它是什么病。尽管当时想过会很严重，肯定是脑部的问题，但我想得很简单，长这么大，只在5年前做过妇科囊肿摘除手术，不过是挨一刀再缝合恢复的问题吗？所以，在产后恢复中，我非常配合积极主动地提前下床，希望伤口迟早恢复，好去应付即将到来的检查治疗。

　　在产院呆了3天，办理出院的同时，到旁边的综合医院照核磁共振（比照CT更清晰），当时产院安排我躺在推车上过去，我谢绝了，坚持要步行过去。
　　其实，就在照核磁共振的当天，老公就已经知道了我的真实病情——脑部动脉瘤，而且体积巨大，位置不好，他当时就坐在医生旁边。家里人对我隐瞒了实情，我只在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就必须去医院做血管造影检查，以精确动脉瘤在脑部的位置。老公没有勇气来告诉我必须尽快去医院的决定，Z总打电话告诉我时，我很镇定，回答他，我会去的，我知道自己的病很严重，我会配合医生治疗。

　　但我当时并没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只是心中已隐约预知到不祥，心想，万一不能平安离开医院回家，我必须在我去医院前把我之前的日记本找个地方保管。我给我最好的朋友打电话，告诉了她我的顾虑。她理解我，我将封好的近20本日记本交给她，告诉她如果我回不来了，就将日记烧毁，如果我平安回来了，再还给我。
　　日期：2012-01-16　15:04:55
　　3、
　　尽管我自己的身体状况极差，我还是坚持要让女儿吮吸我的初乳，尽管也知道即使打通乳管如愿让女儿吸到母乳，时间也会很短，但我依然坚持，有总比没有强。吸通乳管的过程是痛苦的，无比痛苦，痛苦得几乎让人放弃，因为我的乳汁不好，且乳头内陷。经过几天努力，终于见到稀如清水的乳汁流出时，我却必须让乳汁回流，因为我必须去医院做检查。我想要用乳汁哺育女儿的决定让我再一次遭受回乳的痛苦，这种痛苦甚过吸乳。乳房肿胀坚硬得像石头，且疼痛无比。

　　母爱是天生的，我相信绝大多数的女人都赞成这个说法。所以，对于因担心影响形象而放弃母乳的女人，我向来不喜欢。一家之言哈。
　　日期：2012-01-16　15:52:07
　　4、
　　血管造影检查，说起来吓人，从腹股沟处的血管找到切入点，将造影用的管道设备通过血管延伸到脑部病患处，查找血管瘤的精确位置，便于医生手术。我被麻醉，当时没甚痛苦，但是腹股沟处的切入点，多年以来依然会偶尔不适。
　　因为有熟人关系，老公当时就在检查的显示屏幕前，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我脑部病变得已经严重膨胀变形的血管。他事后告诉我，他几乎崩溃，最直接的反应，他的老婆我很可能过不了这关了。
　　检查完后回到病房，可能因为检查的原因，我的视力模糊到极点，跟盲人没有多大区别，对于他们有些反常和异样的神情看得不是很清楚。医生和随行的人都安慰我，说问题不大，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其实他们什么都知道了。

　　我觉得奇怪的是，老公有点反常，一会儿说去外科楼找医生，一会儿去拿结果。总之在病房呆不了几分钟，他就会找理由离开，以致于有的理由用了不止一次。我的病房时常空着，我正欠身想从床头柜里拿东西，护士突然夸张地跑过来，慌张地说道：“不要动，你千万不要动，他们没跟你说啊？”于是慌忙帮我把东西取出来。
　　我预感到不妙，怎么会这样？一会儿老公告诉我，马上转到外科大楼，病房已经联系好了。我问他：不是说只是来检查吗？怎么要马上住院？孩子怎么办？
　　他只说病房太紧张，先占着。
　　事后我才知，老公数度离开病房，是因为他无法控制悲痛的情绪，到楼梯去放悲声去了，随行离开的人一是安慰他，二是也怕控制不住情绪。因为病情严重，肿瘤巨大，血管随时有破裂的可能，医生不允许我出院，直接去外科大楼，联系好医生，随时手术。
　　日期：2012-01-16　19:38:34
　　5、

　　住进外科病房，开始做各种检查，我坐着轮椅在外科楼的楼里楼外上下里外穿梭，连头都包得严严实实，被来医院找老公的同事看到，把她们吓了一大跳。我却安之若素，因为我的心里丝毫没有惧怕感，有什么好怕的呀？我的女儿平安出世了，现在不是可以放心治病了吗？
　　我病情严重的消息很快传遍单位，陆续有同事到医院来看我，发现他们的神情严肃有余，我都觉得多此一举，常常说笑话逗他们，把他们搞得挺被动。来看我的人一拨又一拨，级别也越来越高，范围也越来越大。
　　记得手术前几天，一拨女同事来，其中一个的姐夫帮过我联络医生，她说要看我拍的片子，她看得懂。我当时对着片子中巨大的阴影问她：“我脑中的肿瘤是这个吗？”她表情掩饰得出奇的自然，笑道：“怎么可能，不是的，有那么大还得了啊，我看得懂，那是另外的器官。”事实上，那个巨大的阴影就是我脑中病变的动脉血管。
　　我轻易地被周围的亲朋蒙敝了双眼，完全不了解真实病情，完全不明白开颅手术意味着什么？依然想得那么简单，有肿瘤，开刀切除就是了，只要不是恶性，就算是恶性，也听天由命了。殊不知，同事中早已炸开了锅，都说我这次完了，就算有幸手术成功，不是傻子也是呆子，所以他们才会神情那么凝重，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职员，才会有那么多的同事来看我。

　　我更多地是被初为人母的喜悦所代替，只要没有伤害到我的孩子，那不是比什么都万幸的事吗？就在我怀孕之时，看过周国平的《妞妞——一个父亲的札记》，妞妞的母亲即周国平的妻子，因为在怀孕初期不小心受了放射性元素的影响，致使女儿妞妞遭受恶性眼疾，1岁多时夭折。我庆幸自己让女儿避开了这样的伤害，且还能活着接受治疗，所以心里才那么坦然，或者说勇敢。

　　日期：2012-01-16　19:53:23
　　6、
　　在Z总的帮助下，技艺精湛的主刀医生火速从度假地赶回，因为还在春节期间，但是却迟迟不手术。施行手术时距离我生孩子，已过去整整20天。这20天，对我来说，状况已经相当糟糕，前面忘了交待，我的左眼在生孩子之前就已经完全闭上了，而在手术前，我的大脑意识已经相当模糊，神志都有些不清了。
　　之所以推迟手术，是因为手术方案的最坏打算，要扎断我的左颈动脉，停止向脑部供血，事实上，真正手术时便采用这个方案。那么在手术前，我必须适应左边颈动脉不供血的情况，所以每天要用器械压死左颈动脉。这样的情境是痛苦的，再痛苦也要做，是为了术后的适应。我心头很慌，着急地问医生为什么不快点手术？记得那天医生轻声地告诉我：你一定要每天坚持做这个训练，你现在适应了，才能给你手术，不然后果很严重，知道你很勇敢，相信你做得到。看着医生坚定的神情，语重心长的话语，我真的相信一切后果都会很好，不管迎接我的是什么，我都要面对。

　　日期：2012-01-16　20:28:12
　　7、
　　住在外科楼的病房，非常想念我的女儿，发疯一样的想念，我的病房换过一次，在第一间病房，也在刚入院没几天，拗不过我的要求，家人把女儿抱到医院来了，那份欣喜啊，用“欣喜若狂”来形容一点不为过。但仅仅几分钟，女儿又被抱走了，家人怕尚在襁褓中的婴儿受到感染。第二次看到女儿是我手术的头一天，我没有把握手术后还能正常地看到我的女儿，我能不能顺利地下手术台也是一个未知数，所以再次强烈要求他们把女儿抱到医院来。依然是几分钟时间，女儿又被他们抱走了。两次女儿来医院都在睡觉，她没能睁开眼看看她的妈妈，那个被病痛折磨、欣喜又痛苦的妈妈，不知以后还有没有机会看到？那天，看着被抱走的女儿，我的心无比悲凉，一下子伤心起来，一直以来的坦然和坚强瞬息消失殆尽。人，有的时候真的很脆弱。

　　就在我入院大概10天左右，还在第一间病房时，现在还记得床号：57床。那是一间6人间，我对面的病人是一位60多岁的男士，温文而雅，同室了好几天，他的老伴和一双儿女一直守在身边，平常那种看似轻松的氛围一点都看不出老人的病有多严重。但是，老人手术头一晚，老伴和儿女一直陪在身边，说了很多话，场面很温馨。第二天，老人手术时，母子三人却在一起悲叹和着急，我这才知原来老人的病很严重，早已知道肿瘤是恶性，女儿辞掉在深圳的工作回来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

　　这件事给我的震动太大了，还有我的另一个同室病友，也刚刚去世，在手术台上。那天的心情没来由地低沉，我叫陪护晚饭后可以离开，晚上也不用来陪我，我想一个人呆一会儿，叫她给我找来纸和笔。
　　那晚，我给老公写下了一封遗书，泪水惯性地流了很多，但很冷静。将我手术时可能遇到的种种情况做了安排。我希望一切都好，想好好地生活，过那种五光十色的正常生活，但如果结果不尽如人意，我也能坦然面对，如果我走了，为他找了一个人选，也为女儿找了一个妈妈。
　　写好后，我将它藏在我的外套内包里，这件外套一直不让他们换。就在我进手术室之前，专门将这件外套整齐地放在病床被子上，没有对任何人交待过任何关于这件外套这封遗书的事情。我的心中依然存着念想，我要自己重新回到病房亲手撕掉这封遗书，就算我回不来了，他们会发现这件外套的，一定会发现这封遗书。哪里用得着我现在告诉他们呀？

　　日期：2012-01-17　10:32:01
　　8、
　　在我积极备战手术的那段时间，每天都希望老公能陪在我身边。我们结婚8年，有过许多磕碰，遭受了许多挫折，两个完全白手起家的人，生活刚刚好点，却要再次遭受磨难。我似乎有许多话想跟他说，是担心以后没机会再说了吗？他虽然每天都来，但每次呆得都不久，我知道他工作忙，事情多，还要为我的手术奔波，还有家里的孩子。

　　我也是事后才知，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很大，他一个男人，面临灾难，其实比我还要脆弱。他曾经问过主刀医生，我紧闭的左眼手术后还能睁开吗？医生回答：她能不能下手术台我都不敢保证。可他依然在我面前强忍痛苦，在面对我同样的问题时，还可以笑着回答我：肯定能，这个是医生考虑的问题，你就不用管了。更打击他的是，女儿在家的状况很糟，我的父母与他之间渐生矛盾，这都是后话了，三言两语难以说清。

　　每天来医院陪伴我的女友，放下自己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她那么会掩饰的人，到后来都被我看出来了。后话，后话，让人心痛的后话，暂且不说吧。
　　我的脾气在生病后变得更加倔强和暴躁，都跟我生病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关。但我特别懂得感恩，在我最困难的时候真心帮助过我的人，对我付出真情的人，我一辈子心中铭记，有机会定会涌泉相报。而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对我落井下石的人，我亦是刻骨铭心地记恨，绝不给他握手言和的机会。我就是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有人很爱我，也有人很恨我。同样如此，我爱，我也恨。我也不会为他人意见所左右，我认定要做的事，任何人阻拦不了我。正如一句流行语：如果爱，请深爱，不爱，请滚开！

　　每天来医院陪伴我的女友，与我多年来形同姐妹，我爱她的女儿如同自己的女儿。她与我一样为人处世行侠仗义，我喜欢豪爽的女子，不喜欢小肚肌肠整天婆婆妈妈的女子，更喜欢和男性打交道，或是比较男性化的女子打交道。
　　日期：2012-01-17　11:11:49
　　9、
　　手术的前夜，一直以来给人坚强、勇敢、乐观印象的人，一下了变得无比脆弱。我之前就流露过也要求过，想他们陪我最后一晚，听我把想说的话说完。明天之后，我还能说吗？明天之后，我还清醒吗？明天之后，我还是我吗？最后一晚，想听真话，最后一晚，有许多事情要安排。
　　但他们还是匆匆离开了，后来问过他们，他们隐约中没有细说原因，只说要回家早休息好第二天早点到医院陪我手术。如果这个原因是真的，我的心更加悲凉，我已经是个不知有没有明天的人了，为什么还拿明天当借口呢？我要的是今天，就今天晚上。也许他们是怕自己情绪不稳，不小心透露真实病情，影响我的情绪。其实真的大可不必，一切结果明日就见分晓了，知道了又怎样，就算让我明白地死去，那才是最让我安心的事啊！如果我从此不省人事，你再有掏心窝的话，又向谁讲去呀？

　　夜晚的病房很安静，每个病人都有各自的病痛，每个陪伴的家人都有各自不便与外人说起的隐忧和苦衷。我忍不住在病房像自顾自似的说起了家里的烦忧……一旁陪护的邻床家属同样忍不住批评了我，责备我不该在这种时候责怪家里的人，他们为我看孩子，还要担心我的病……我沉默了，别人说得没错，可别人不了解真实情况，这些难念的家经有必要跟人讲吗？讲出来有用吗？我的心揪似的痛，我要走了，我的孩子怎么办啊？泪水像连线的珠子，无声地从眼角滑落，我紧闭双眼，不再讲一个字……病房安静极了，没人说话，我的泪线流了很久很久，只隐约听到有人在轻声制止想再说话的人。这些陌生的人就这样陪着我流泪，陪着我伤心，用沉默的方式……

　　第二天早上8点，我就要被推进手术室了。之前有工人来为我剃头，家里人还没来，我要求再晚点剃，工人不答应。我要家里人来看着我剃成光头，要他们替我拍下最后一张留影。可他们食言了，我刚刚被推出病房门口的时候，他们才赶到。这是最后一瞥吗？很丑的一个光头形象。
　　后来就这个问题跟老公探讨过，他没有更多地细说当时的缘由，可对我当时的真实想法和迫切愿意，他同样不置可否。客观来讲，这是他跟我的性格和思维差异。曾经在我心里是那么严重的一个心结，他却不以为然。
　　日期：2012-01-17　11:51:19
　　10、
　　进手术室，在麻醉前，主刀医生来到我面前，还是那样坚定的神情，慈爱的面容，我的心很安定，什么都不用多想了，一会儿就睡去了，能不能醒来是下辈子的事了，跟这辈子无关。至于当时主刀医生说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好象是一两句稳定我情绪的话。

　　我很快睡着了，手术进行了8个小时，在手术外守候我的亲朋一直空腹到下午4点我出手术室。手术预定了3个方案，由于动脉血管出血厉害，止血困难，不得已采取最后一个方案，用夹子夹敝病变的血管两端，向病变膨胀的血管注射能吸食血渣的药品。这两个夹子至今还留在我的脑中。
　　就是这个手术方案，都是我后来去医院复诊时，医生告诉我的。家里人连这个实情也没告诉我，只说把肿瘤取了，没事了。所谓的动脉瘤血管瘤之类，不存在良性恶性，也不存在取不取肿瘤的问题，就是血管变异了。多数是先天的原因，我脑中病变的血管壁太薄，被反复破裂的血管壁形成的血渣胀成3cm直径的圆球，血管没被胀破简直是万幸。因为妊娠，诱发圆球长大，压迫了视神经引发症状，这是好事。不然的话，等到哪一天，我有了高血压，血管破裂我必死无疑。

　　这个手术方案便意味着，我的病变血管继续呈圆球状，虽然这一节血管已在我脑中失去了血流功能，可有可无，但它压迫视神经的事实却在短期内不会改变，要靠药物慢慢吸食自行消化，这需要时间，慢慢才能缓解视神经的负担。
　　可就是这个需要时间老人的慢慢过程中，我的视神经功能受到了严重的损害，它再也不能完全恢复了。它是敏感的神经，不是弹簧，压迫得太久，它永远无法复原了。我紧闭的左眼也是在手术后很久才慢慢睁开的，是从一条小缝开始慢慢睁开的，睁到最后，充其量睁到了6成。这些都是后话，以后再慢慢说吧。
　　日期：2012-01-17　17:40:06
　　11、
　　离开手术室，我被转移到重症监护室。等我醒来时，老公他们刚走一会儿，病床前换成了我的同学。我没想到自己还能从手术室出来，还能有清醒的时候，此时此刻犹如重生一般，我有很多话想说，心中无限喜悦。我一遍又一遍地对同学说：“他怎么会走呢？为什么不多等我一会儿呢？把他叫回来吧。”同学轻声地安慰我：“他太累了，一直守在这儿，守了你很久，午饭都没吃，是**他们把他拉走的。”

　　多年后跟老公说起这件事，我说这是缘分吗？我手术前后那么想跟你在一起，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见你，想跟你说话，想告诉你我活着从手术室回来了，想跟你好好过日子，好好地带大我们的女儿。老公说，他也是一直流着泪守在我的病床前，看着我插满管子的头，已经严重变形，头不停地无意识地晃动，脸痛苦地抽搐着，他心如刀绞，一直空腹守着我，从早上8点开始，没有吃一点东西，见我平安从手术室出来，虽然还没有醒来，已经是天大的好事了，便被他们强行拉走去吃饭了，哪知他刚走一会儿，我就醒了。

　　就在我躺在手术室接受决定我生死的手术时，老公竟然第一个发现我整整齐齐放在病床上的外套，神出鬼没地就去翻包包，很快便发现了我留给他的遗书。他看了，当场痛哭失声，不能自持……
　　他说，即使我走了，他不会再去找，他会一个人把女儿养大。我说：不用这样说，我理解，我走了，你还应该有正常的生活，女儿也应该有一个完整的家，这跟爱不爱我，忠不忠诚都没有直接的关系，只是希望你去找一个对你好，对我们女儿好的女人。也许你会过几年再找，但迟早是要有伴的，我在九泉之下也会安心。
　　这是我的真实想法，毫无矫揉造作之感。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丧偶之后，这都是正常的感情需求，不一定非要守身如玉，我自认为没有那个必要。正所谓，真正的爱，不是得到而是拥有，不是约束而是幸福的自由。
　　所以，我才那么自以为是地为他物色了一个人选，当时真那么想。我却错误地将自己的意愿强加给了他人，以至于因为这个隐约的原因，后来他与我的这个挚友有点生隙，尽管原因不止这一个，但这却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隐忧。
　　日期：2012-01-18　16:08:54

　　12、
　　重新回到病房，突然间发现世上的一切都那么新鲜，突然间顿悟一般，知道珍惜一切身边拥有的东西，意念和思维变得更加的轮廓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