槟榔城

作者: 花是微笑的草

  日期:2011-6-25 15:35:00
  第一章
  这个南方小城很小,山清水秀,有一条湘江穿城而过,江里鱼虾翻腾,一副富足的景象。这里每个人嘴里都嚼着槟榔,喜欢吃辣椒,吃辣椒的人难免有点脾气,于是这个城市的人性格都有点霸蛮,不同的性格说话都是不同的腔调,这里人说话都带点蛮气,动不动就要吵架的样子。这个城市出了毛泽东、齐白石等名人,但是这个故事和伟人们一点关系都没有,也没有宏大壮阔的情节,只有一些女人们的故事,说是故事,不如说是命运……

  中国是个农业大国,百分之八十的人都是农民。林家在当地属于殷实的人家,有十几亩良田,起了一栋土砖房子,房子分为一间堂屋、3间卧室,还有一个猪圈,屋前有一个鱼塘,鱼塘里养了莲花,到了夏天,鱼塘里长满了娇艳的莲花。屋后有一座山,山上种满了桑葚、榆钱树。林家人丁稀少,当家男人被日本鬼子杀了,剩下孤儿寡母两人,母亲王氏,儿子叫林德忠。母子两人都脾气暴躁,嗓门很大,人缘不好。王氏只和邻居六婆说点闲话以聊寂寞,六婆是个媒婆,东家长李家短没有她不知道的。

  一天六婆来家里闲聊,两人吐了满地瓜子壳,王氏说:“你天天做媒,给我家做个媒怎么样?我家德忠十八了。”六婆说:“那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吗。对了,邻村有个穷苦人家姓谭,家里孩子太多不好养活,有个闺女13岁了,长得不错,想送出去做童养媳,不如你收了吧。”王氏说:“我们家不是随便人都要的,要性格好,会干活的。你去打听清楚。”六婆点头。不久六婆就把谭氏送过来了。

  谭氏生得精巧玲珑,就是体质虚弱,一副孱弱的样子。王氏像瞅牲口一样瞅着谭氏,捏捏屁股,捏捏肩膀,厌嫌地对六婆说:“就知道你嘴里没一句真话,看她一副药罐子的形状,能生养吗?”谭氏性格羞怯,这时早就含着满眼泪水了。六婆:“哪里的话,她还小,家里穷,没饱饭吃,养几年就好了。”这时王氏看到谭氏一双大脚,扯着谭氏的裤脚说:“你看!一双大脚一副穷苦相。”谭氏泪就流下来了,王氏呵斥道:“死人了吗?你哭什么!”这时林德忠回来了,问:“姆妈,这个妹子是谁?”六婆嬉笑着说:“是你堂客!”王氏瞪了六婆一眼,说:“是丫头,来伺候我俩的。”

  谭氏进了林家,住了个小偏房,冬天冷,夏天热。王氏对谭氏很刻薄,想必是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要欺压媳妇宣泄内心的压抑。林德忠学着母亲的样子,对谭氏态度傲慢、骄横。林德忠喜欢打猎,经常带只兔子、几只鸟回来。有次,林国忠在田间打了条蛇,藏在身后,到家看到谭氏,就拿着蛇举到谭氏眼前晃,谭氏吓得大呼小叫。最后蛇被炖了一锅汤,林德忠吃的热火朝天。从此谭氏更加害怕林国忠,见到他就吓得浑身哆嗦。谭氏像丫头一样逆来顺受的服侍着林家母子,每天都在呵斥、厌嫌中度过。

  林德忠一身力气,天亮就去地里干活,天黑才回家。谭氏在家里养鸡、养猪,伺候婆婆。婆婆看不得谭氏清闲一秒钟,一会要端茶递水,一会要捏肩膀捶背,一点不称心就拿起藤条打人。
  谭氏来林家2年了,这年开了春,院子里开了桃花,一派喜庆的景色。一天婆婆和街坊六婆在家里聊天、嗑瓜子。谭氏坐在一旁补衣服,感到肚子一阵坠痛,就起身去厕所,凳子上却有一摊血迹。婆婆大骂:“没家教的东西,把凳子弄脏了还不知道!”谭氏看到自己流血,吓得掩面痛哭,以为自己得了绝症。六婆告诉她,用煤灰放到布袋里,放到裤子里,能吸血,谭氏赶紧去找布袋装煤灰。六婆神秘兮兮的对婆婆说:“你家有喜事了。德忠今年能圆房了吧。”

  婆婆翻着黄历选了个好日子,并给谭氏做了一套红色的新娘装。谭氏不知道圆房是干什么,但从六婆的鬼祟谈笑中,听出了是件让人害臊的事。该来的总会来的,这天家里来了亲朋好友摆了一桌酒席,晚上婆婆就把谭氏推进了林国忠的房间。这时林德忠已经喝得微醉,抬头看着谭氏,林国忠和谭氏从前一直不敢看对方,谭氏见到林德忠就把头埋得低低,圆房后林德忠看清楚了谭氏的面目,谭氏长着尖尖的下巴,一双杏眼,皮肤白皙,从前都穿着青色的衣服,现在穿着红色的新娘装,自有一番妩媚。

  谭氏任林德忠在身上一番折腾,一阵痛楚之后,林国忠倒头就睡。谭氏心想:这就是圆房,难怪六婆笑得不怀好意,做女人真是命苦啊。两人此后就住一个房间了,谭氏特别害怕夜晚的来临。林国忠从此把谭氏当女人看,给她购置了几套颜色俏丽的衣服,婆婆看着心里不痛快。一次吃饭,林德忠一直瞟着谭氏,她低眉顺眼的不敢夹菜,只低头扒饭,林德忠给她夹了一筷子肉,婆婆摔下筷子,骂:“没用的东西,有了媳妇忘了娘。”林德忠此后不敢在母亲面前对谭氏好。婆婆见不得林国忠对媳妇好,儿子欺负媳妇时她才能露出笑容。于是慢慢的林德忠新婚的温情又不在了,还是把谭氏当丫头使唤。

  谭氏气血虚,身子弱,圆房两年了,肚子一直不见动静,她在婆家的日子更加如履薄冰了。一天六婆来家和王氏闲聊,说孙家又生了个大胖小子。吃饭时,王氏脸色难看,谭氏只顾低头扒饭,她夹了一筷四季豆,被王氏把筷子上的菜打落,王氏骂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孙家媳妇又生了儿子,你怎么肚子没一点动静,你是不生蛋的母鸡吗?养着你有什么用!”谭氏的眼泪要流出来了,林德忠知道母亲看不得媳妇流泪,不然骂得更凶,林国忠把空碗递给谭氏,谭氏赶紧去盛饭,谭氏手一哆嗦,把碗给打碎了,谭氏顿时心都碎了,林德忠一个大嘴巴打上来,谭氏没站稳就摔倒了,谭氏摔得滑稽,还哎哟叫了一声,王氏看乐了,咯咯的笑。林德忠以后知道了自己打堂客,姆妈就能高兴点,于是他开始打堂客了。

  谭氏在家越发没有地位,她想逃出去,像算变成一只鸟都好,可以在天上飞,自由自在的。谭氏经常偷偷跑到庙里,看着观音菩萨慈爱的脸,她热泪盈眶的跪下来说:“大慈大悲的观音菩萨,求求你保佑我生个孩子,不然我会被赶出家门的,以后我一定行善积德。”经常有乞丐的到门前来讨饭,一般都会被婆婆用扫把打出去,每当婆婆不在,谭氏就给乞丐一碗米。

  不久,谭氏的肚子大起来,林德忠和婆婆的脸色终于和气些了,林国忠说:“一定要给我生个儿子,不然有你好受的!”谭氏刚有一点喜悦,又愁上心头,她带着水果和香烛去庙里拜观音娘娘,庙里的尼姑看她拜佛虔诚,就和她攀谈,她对尼姑说:“观音娘娘真灵,我求观音娘娘赐个孩子给我,我就怀上了。”尼姑说:“恭喜施主,想必是你诚心向佛,观音娘娘显灵了。”谭氏又满脸幽怨的说:“我想生个儿子,不然在婆家不好过啊。”尼姑念了经,用香灰化了一杯水,说:“喝下去,保准你能生儿子。”谭氏千恩万谢地喝下了香灰水,就心情释然地回家了。一路上谭氏一阵恶心,又不敢吐,怕把香灰水吐掉,她扶着树按着胸口,心里凄然,心想:我嫁人没过一天舒坦日子,还不如剃掉头发,去庙里做尼姑。

  十月怀胎,谭氏终于要生了,几个时辰的折腾,终于听到一声婴儿的啼哭,接生婆抱着孩子,说:“恭喜,生了个小子!”林国忠雀跃的在门口放了一挂炮竹。王氏高兴的抱着孙子,从此就不撒手,把孩子抢走了一样,谭氏只有喂奶时能看到孩子。谭氏生完孩子也不能休息,婆婆要她到河里洗尿布,还差遣她日夜不停的做家务。这天谭氏脚踩着冰冷的河水,泪就涌上心头,觉得自己的命太贱,活着一点意思都没有,生了孩子都不让自己抱,还不如河里的枯叶,不如自己跳进河水飘走吧。这时耳边响起微弱的婴儿啼哭声,才让她从失神中走出来,她提着一筐尿布回到了家。

  王氏有了孙子,心里没有牵挂的离开了人世。谭氏对于婆婆的死,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以后只要伺候林德忠一个活阎王了。
  林国庆性格迟钝,6岁才会说话,说话有点结巴,林德忠是个没有耐心的人,看到结巴的儿子心里起了厌嫌,林德忠觉得棍棒之下出孝子,棍棒也能治好儿子的结巴,于是儿子一结巴,就要挨打。一次林国忠带儿子去吃喜酒,要儿子说点喜庆的话,林国庆说:“祝……祝……”林德忠眼睛一瞪,林国庆舌头更加打了结,一个音都发不出来了,林德忠一个大嘴巴挥上去,骂:“没用的东西,给我滚回去。”大家埋怨林德忠的脾气太暴躁,林国庆哭着跑回家,从此结巴更加严重了。

  林国庆哭着跑回家,往谭氏怀里钻,谭氏知道儿子又挨打了,抱着儿子哭。林德忠回来就骂:“没用的东西,出去就给我丢人!”谭氏说:“今天去吃喜酒,你不该打伢子啊。”林德忠说:“都怪你没用,给我生个三脚踹不出个响屁的,像我的崽吗?别人家的堂客生了一个又生一个,你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谭氏顿时哑了口,她坐月子没有休养,落了一身病,怎么都怀不上。林国庆想:我完了,爹爹不要我了。我太没用了,还要害姆妈挨骂。林国庆性情越发懦弱,见人就躲,一副不成气候的样子,招致的打骂更多了。

  林国庆12岁时,谭氏终于又怀上了,这次生了个妹子,长得生龙活虎,声音嘹亮,林德忠比较喜欢。这个地方把“小”称作 “满”,于是家里人昵称她“满妹子”。林德忠把满妹子打扮成男伢子,满妹子满屋打滚、调皮捣蛋,得到一家人的宠爱。林国庆也很疼爱这个妹妹,觉得有了妹妹,姆妈和爹爹就开心了。林国庆上学了,读书不能专心,也不和同学玩耍,老师也不喜欢他,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没用的人,他喜欢回家躲着看姆妈的经书,他心烦的时候就念经,就觉得自己心里平和了。姆妈经常去庙里拜佛,林国庆也跟着去,他喜欢听姆妈和尼姑聊天,觉得尼姑说的话都神乎乎,特别是尼姑说世界上有西方极乐世界,那个是没有烦恼,众生平等的地方,他就心生向往。

  林家有个大水缸,每天林德忠要去山上打泉水,倒进水缸供一天用水。一天,林德忠去打泉水,满春扯着爹爹的衣角,要跟着去,满春骑在爹爹脖子上,去打了泉水,看到爹爹把水倒进水缸,满春用木勺舀了水喝,又想往水缸爬。林德忠呵斥道:“满妹子,你又要搞什么鬼?”满春说:“我要进去洗个澡。”林德忠说:“这水是用来喝的。”林德忠嘱咐谭氏一定要小心满春掉进水缸,谭氏点头答应,林德忠去农田干活了。谭氏收拾完房间,去灶台煮猪食,听到闷声水响,连忙跑出屋,看到满春一头栽进了水缸,两只脚在外面踹,谭氏把满春抱出来,吓出一身冷汗。满春吐了几口水,说:“姆妈,你救了我一条命。”谭氏吓得惊魂未定,说:“哪是我救你一命,你是救我一命啊,你爹爹嘱咐我小心你爬水缸,要是你有个好歹,我的命也不保了。”谭氏说着想到满春淹死,自己被林德忠打死,就哭起来,满春抹干姆妈的眼泪说:“姆妈不哭,我再也不爬水缸了。”

  林德忠虽然疼爱满春,偶尔也打骂满春,但是有件事满春永远记恨。一次满春在树丛里和小伙伴们玩耍,爹爹拿着藤条过来,当着小伙伴的面抽打了她一顿,满春被打得一身青红紫绿,哭喊着边跑边说:“爹爹为何打我,我没做错事。”爹爹说:“我在家里叫你吃饭,叫了很多声,你不搭腔。”满春说:“我根本没听见,你冤枉好人。”满春恨爹爹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人,还当着小伙伴的面打她,让她抬不起头。于是长大了,她老是说这件事给别人听,似乎要别人评评理,知道自己的父亲多么蛮横。

  这年到了困难时期,全国闹饥荒,大家都到生产队吃饭,每人每顿分一小钵子米饭,满春当了长身体的时期,每天喊饿,姆妈就拨半碗饭给满春吃。这时家家户户都有贼,大家都去田间偷红薯、偷玉米。林德忠年近中年,身体经常不爽快,最近经常口干舌燥,又老是要上厕所小解,身体没有力气,以前生龙活虎的,现在路几步路就叫苦不迭,还老是饿。一次林德忠在田间干活,又感觉一阵饿,饿得浑身发抖,冒虚汗,一下眼前一黑,就晕倒了。林德忠被送到了医院,医生说他得了糖尿病,这个病没得治啊。

  林国庆胆子小,从来不敢出去偷吃的,宁愿被爹爹打都不去。林国庆一天半夜溜出去,到了红薯地了,在土里刨了几个红薯,这时一只恶狗冲上来,边吠边咬林国庆,林国庆忍痛踹开了恶犬,就翻围栏跑了,后面传来农民的叫骂声。
  第二天早上林德忠看到床头的几个红薯,就满眼放光,口水直流,把谭氏推醒说;“快!煮红薯!”满春被红薯的香逗醒,围着姆妈要吃红薯,红灿灿的红薯摆上桌,真是满屋飘香啊,林德忠对谭氏说:“快!去叫伢子吃!”林国庆腼腆的走过来,说:“我不去,多留点给爹爹吃。”林德忠看到林国庆手上触目惊心的伤痕,哽咽了,说:“来,一家人吃才有味。”林国庆坐下,林德忠第一次抚摩着儿子的肩头,说:“这才是我的崽。”

  林德忠病了没药吃,越病越重,变成打蔫了的茄子一样,脾气也小了,对家人开始和软了。谭氏尽心的伺候着丈夫,没几年,林德忠就一命呜呼了。临死前,林德忠抓着谭氏和林国庆的手说:“我对不住你们啊!”谭氏一辈子对她男人又恨又怕,没想男人死了,她却像割了心头肉一样痛,她丧夫后,经常躲在被子里哭,一宿一宿的哭。

  谭氏带着两个孩子过活,每天去农田耕种,累得更瘦了。街坊邻居看到谭氏都心疼的抹眼泪,谭氏就说:“没办法啊,我谁叫我命苦呢。”林国庆自爹爹死后,却渐渐的有了生气,经常帮姆妈干农活。
  满春终日懵懂,她上学的时候是文革晚期,那时村里有搞运动,运动时就去地主家,把地主拖出来,指着吼几嗓子:“我们要对封建残余势力踩上千万脚,让你永远不能翻身。”然后就把地主的外衣扔到地上,大家踩几脚,满春也会踩几脚,然后各自回去继续干农活。
  过了几年,上山下乡的浪潮席卷全国,林国庆要去一个很偏远的小乡村,谭氏给林国庆打理了行囊,诸如被子、水壶、衣服之类的东西,林国庆却说只要带一本经书就行了。谭氏一边抹眼泪一边叮嘱国庆要好好照顾子。满春舍不得的抱着哥哥说:“哥哥,你要去哪里,还回来吗?”林国庆就把她抱在怀里说:“满妹子啊,你还小,不能出去,你在家要好好照顾姆妈。”林国庆孤零零地走了。谭氏看到他落寞的背影,觉得他好可怜,就嚎啕大哭起来,满春抱着姆妈,给姆妈擦眼泪,说:“姆妈不哭,我会照顾你的。”

  满春上小学了,每天打着赤膊到处跑,像个野小子。谭氏说:“满妹子,你穿着衣服啊,女孩子家家的不嫌丢人。”满春起床就赖在床上叫:“姆妈,姆妈,给我拿衣服来穿。”谭氏就给她拿着衣服,满春穿上衣服就背着书包冲出门。满春从不刷牙,一口大黄牙,谭氏说:“满妹子啊,刷刷牙吧,看一口大黄牙,小心嫁不出。”这时满春已不见踪影了。

  满春去学校的路上要经过农田,农田边有有小溪,小溪哗啦啦的水声很好听。满春一路采着野菊花,她看到小溪里好多鱼苗呢。她跑回家拿了簸箕,踩在溪水里用簸箕拦住鱼苗,提起簸箕,一簸箕的鱼苗活蹦乱跳的。满春回家把鱼苗交给母亲说:“姆妈,我们今天吃鱼。”谭氏说:“小鱼苗要长大了再吃。”满春在谭氏怀里一滚,说:“姆妈,你太瘦了,吃鱼补补身子。”谭氏就应允了。

  满春来到学校,早就迟到了,满春站在教室门口,语文老师呵斥道:“林满春,你怎么又迟到了?”满春说:“我帮农民伯伯推粪车了。”同学一阵哄笑,语文老师叫满春进来。
  满春回家的路上碰到几个顽皮的邻居伢子,满春是个没爹的孩子,伢子们给她编排了一个顺口溜:“满妹子满,打烂伞。”满春最恨这个顺口溜了,就用石头扔他们,扔完就跑。
  满春回到家,大叫:“姆妈,我要吃鱼。”姆妈端了一盆鱼汤上桌,奶白色的鱼汤,上面撒着葱花。满春用鱼汤泡饭,把饭菜吃个精光,打了个饱嗝,说:“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鱼了。”
  村里有个锯木厂,满春想捡点木头给母亲生火,母亲就不要上山去捡柴了。满春到锯木厂门口观望,看到铁门锁上了,可是缝隙还很大,她就从缝隙里钻进去,捡了一怀抱的木材。这是突然听到大吼一声:“什么人!”满春吓得把木材扔了一地。原来是锯木厂的工人,这个满脸像黑炭的中年男人说:“你在做什么?”满春说:“捡木材。”锯木厂的工人说:“这不是捡,是偷!”满春说:“你们锯了大木头要盖房子、做家具,这些小木头有什么用,我带回家可以给我姆妈生火做饭呢。”锯木厂看到这个虎头虎脑的丫头片子有点意思,就说:“你跳个舞给我看,我就让你把木头拿走。”满春跳了一个西藏舞,跳得满头大汗,锯木厂工人说:“恩,跳得不错,你可以走了。”

  日期:2011-06-26 02:22:22
  第二章
  满春胃口很好,吃什么都觉得香,吃饭时喜欢吃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边吃边说:“好香,好吃,怎么我吃什么都这么香。”由于吃得又急又快,总是鼻尖上冒出晶莹的小汗珠,和她一起吃饭的人也觉得胃口打开,要和她抢着吃。谭氏最爱看满春吃饭,谭氏吃不了多少东西,吃完就拿着蒲扇,给满春扇风,说:“满妹子,吃慢点咯,没人和你抢。”

  满春经历了各种自然灾害和社会变革,似乎和她关系都不大,她一直茁壮成长,身体健壮,都很少生病,几年功夫她长成一个少女啦,再也不打着赤膊到处翻墙打滚了。每个女人在少女时都娇俏可人,她长得浑圆一体、自然天成,有份村野的童稚,皮肤继承了母亲的有点,白皙水嫩,眼睛黑白分明,熠熠生光,牙齿有点稀,每颗都长得不太规矩,稍微有点龅牙,又爱嗑瓜子,导致门牙上嗑了个缺口,她不以为意,喜欢露着门牙大笑,她现在也刷牙了,牙齿白白的。

  满春结实了,可母亲却因长年积劳成疾倒了。满春放学回家,经常看到姆妈在大冬天捂着厚被子,还冷得发抖,她拉床被子给姆妈盖上,问:“姆妈,天好热,我都想打赤膊了,你怎么冻成这样。”满春去给母亲熬姜汤,又烧菜做饭。满春刚开始不会做饭,姆妈病了时,就用猪油拌饭,或者用湘潭特产“龙牌酱油”拌饭,都是很香的,后来学会用油炸辣椒粉,饭后用辣椒油拌饭,也能吃好大一碗饭呢。满春嘴馋,慢慢的就学会了做菜。

  湖南人是天生的厨师,做菜前先放一大坨猪油在锅里,待油烧化,就大蒜、姜、豆豉之类的作料,再把菜倒下去爆炒,再淋一点龙牌酱油,这时香味就弥漫了一条街,最后再撒一把辣椒粉,颜色五彩缤纷,看着食欲大开。湖南人口味很重,菜吃一口,满嘴都是咸辣。
  满春当时能想到最幸福的事就是家里没病人。满春经常给姆妈煮中药,看着姆妈皱着眉把一碗黑中药灌进去,她就产生了人生的理想——当一名医生,在家里就能给姆妈看病,还不用花钱。
  这年春天,谭氏的病好了些,院子阳光明媚,桃花盛开。满春躺在姆妈的腿上,谭氏细心的给她掏耳朵,掏出来的耳屎要放到满春的手心,让她看,满春看到很多耳屎就有一番成就感。满春说:“不知道哥哥现在过得怎么样?他太老实,怕外面人欺负他。”谭氏说:“是啊,他的性格可能像我,总是没有自己的主张。”满春:“我的性格像谁?”谭氏:“像你爹爹吧,脾气大,嗓门大。”满春:“我脾气哪里大了?”谭氏:“说你一句就摔东西瞪眼,脾气还不大?”满春气得哼了一声,背对着姆妈坐着,谭氏搂着她说:“这样也好,在外面不受欺负。”满春转怒为喜。

  远处一个逃难的人走来,后面跟着个黑壮的农村妹子,逃难的人胡子拉碴,满身破衣服,和乞丐一样。逃难的人却一直走到跟前,叫:“姆妈!”原来这个逃难的人正是林国庆,满身肮脏,不细看真不认识。
  谭氏:“我的崽啊,你怎么这副模样,我给你准备的衣服和被子呢?”林国庆:“我都给要饭的了。”满春笑着说:“你就像个要饭的。”谭氏看着他身后的农村妹子,问:“这个是?”农村妹子笑得有点痴傻,长得滚圆,脸蛋又胖又红像红苹果,眼睛很大,有很厚的双眼皮。林国庆说:“这是我对象,叫九菊。”谭氏笑着,想说句喜庆的话,半天憋出一句说:“国庆自己找了堂客。”满春叫:“嫂子!”九菊不好意思的笑着低了头。

  林国庆洗刷干净,穿上新衣服,刮了胡子,又显出了以前的面貌,似乎健壮了不少,人的精神头也变好了,居然结巴也好了,只有着急的时候才结巴一下,他还变得喜欢笑,像捡到钱了一样。满春见到哥哥很欢喜,总缠着哥哥问他在外面做了什么,国庆满脸堆笑,说:“积德啊。”满春说:“积德是干什么?”林国庆说:“你啊,小时候喜欢抓蝉烧来吃,以后不能吃,造孽啊。不杀生就积德了。”满春又问:“你是怎么认识嫂子的。”林国庆说:“我看她家里穷,养不活她了,就带她出来了,也算积德啊。”

  日期:2011-06-26 18:13:27
  国庆端详着妹妹的脸蛋,笑得更甜蜜、憨傻,说:“你的脸型生得好,以后肯定有荣华富贵。就是鼻孔有点外露,露财。”满春咯咯笑:“我还会荣华富贵?我觉得钱不用太多,用时手头总有钱就好了。要是我有钱了,就给家了盖栋大房子。”国庆又捏了捏妹妹的手说:“肉手有福气。大手抓草,小手抓宝,好。”满春一双五短的小手,手背上有几个小肉窝,国庆指着小肉窝说:“福窝。”满春说:“哥哥好厉害,会看相。”国庆摊开妹妹的手说:“事业线平顺。感情线有点乱……可能还没长齐全。寿命线也挺长的。”九菊过来白了一眼国庆说:“他每天瞎说,见到人就给人看相,不知挨了多少骂。”国庆:“现在不给人看相了,别人求我,我才看,不好的看出来了也不说。”后来国庆还是喜欢给人看相,笑眯眯的看着别人的脸点评一番,如果别人伸出手来,他也会看看手相。国庆学乖巧了,看相后在人前不说全,回头和家人念叨别人面相的祸福。满春发现哥哥看相带着个人情感,喜欢的人就会把人的命说的很好,讨厌的人都会把别人的命说得一塌糊涂。

  谭氏张罗着给林国庆办喜酒,九菊却满脸怨气,走路发出很大的声响,像和鞋子有仇一样。林国庆叫九菊到房间谈话,九菊大声说:“我们溆浦虽然是山里,结婚都是要送彩礼的,我跟你跑出来,什么彩礼都没有。我看你们这边比我们山里富多了,嫁过来连金器首饰都没有。”林国庆说:“说话小声点,别让姆妈听见。我爹爹死得早,姆妈带着我和妹妹长大,家里早就没有积蓄了。”九菊用抹布砸到林国庆脸上说:“不嫁给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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