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5-30 7:16:00
　　独自等待
　　（一）
　　“生命的本质就是孤独的，一路走来，风景好或者不好，人来或者人往，高朋满座或者人客稀少，其实都是幻象。蓦然回首，更多的时候不是那人就在灯火阑珊处，而是灯红酒绿处一个自己疲于红尘奔波，一个自己精疲力尽，百无聊赖的看着被红尘裹足不前的自己。”
　　写下上面这段话时沁君刚刚和前一个女朋友白玥分手。她习惯于随手记录下自己的心情，不是记日记一样记下发生的事情，而是单纯的记录心情和在脑海中呼之欲出的想法。在她看来，事情都是会过去的，再惊心动魄，肝肠寸断的悲剧闹剧都会过去，都会遗忘，但是当时的感受和感悟却会像春天的嫩草一样在心里生根发芽，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今天，当白玥背着她偷偷给已经偷偷交往了半年的男朋友打电话时，她的心真的就像被凌迟一样难受；而当白玥发现她听到以后隐忍的不舍的恐惧的哭泣时，她恨不得把心都挖出来撕成碎片。她知道，白玥并不是不爱她；爱她却又不得不早早的计划和她分开，爱她却又不时的给自己制造各种机会去认识各种男人寻找人生伴侣，白玥也很难。因为包括沁君自己都清楚，她和白玥是不会有未来的，聪明如白玥又怎么会不想到这一点。类似撞见白玥给男人打电话聊天的事情，不止发生一次了，每次她们都会闹，都会分手，然后又和好。有意思的是，每次闹的人却不是沁君，而是白玥。骨子里，沁君是自卑的，是自责的，因为给不了白玥轻松的生活。所以每次遇到这样的事情，她更多的是自己难受，自己闷着，对白玥一切照常。然而，白玥不知道是由于心中有愧，还是实在憋的难受，都会以惩罚自己的方式惩罚沁君。比如整天以泪洗面，或者各种自暴自弃，最后沁君都看不下去了，受不了良心的谴责和对爱人的心疼，低头去哄她。不止白玥如此，之前的两个女朋友，好像总会给沁君来上这么几出，有理都变成没理，受害人转眼成被告了。沁君一直觉得是自己太好了，所以才如此。直到很久以后，和已经成为朋友的白玥聊天，才重新认识了当时白玥眼中的自己。在白玥看来，她当时的隐忍，自责，其实都是变相的自残，是用更残酷的方式报复对方的背叛；藏的再好的受伤的神色，都会被爱你的人真实的捕捉到。但是她不说出来，白玥也无从下嘴解释，就像一个医术高超的大夫明明想治好这个伤口，无奈病人始终不肯承认有那么一个伤口存在，连医生都要憋成内伤了。这又是后话了。

　　现实是，这一次，沁君知道情况不同了，分手，真正的分手是挡也挡不住，拖也拖不了了。因为，她从白玥小心翼翼又有些欢快的语气里知道，白玥爱上了这个男人，是的，在还爱着她的情况下也爱上了这个男人。人都是感情动物，当这个男人真心对她好，当她抱着修成正果的决心去对待这个男人的时候，感情就会慢慢滋生了。也许现在白玥爱她还胜过爱那个男人，但是她知道，过不了多久，就会反过来。白玥不是一个坚定的人，也不是对感情多么执着的人，她要的不过是平淡的普通的安定的生活。能在长时间心理和外界的压力下，还跟她在一起这么久，对白玥而言，已经是极限了。所以这个男人，就是来救白玥脱离苦海的，却也是来推她沁君下炼狱的。

　　沁君很佩服自己在这样混乱的情况下，仍然一鼓作气，条理清晰的分析了所有情况，然后表面镇定的跟白玥提出了分手，像过去一样冷静自制，用一种不幽怨不犹豫的语气说出来。不一样的是，沁君没有在说完分手之后又去安慰白玥，或是说半句多余的话，而是缓缓的语重心长的跟白玥说：“我知道，你爱上他了。我们，就这样了吧。”白玥闻言，既惊讶又了然的盯着她看，仿佛要看到她的心里去，又仿佛要记住这一瞬间她的表情，仿佛要从她的平静里找出一丝的不舍。沁君没有闪躲，直直的迎上了白玥的目光，尽量用一种包容的，深情的眼神回看着白玥。她试图告诉白玥，我仍然爱着你，但是我知道我们已经不可能了，我不怨你，真心希望你过的好。她其实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想，究竟恨不恨，甚至都忘了自己究竟还爱不爱，她在这种混乱的情况下唯一清楚的事情是，她必须给自己一个了断，让自己不至于狼狈退场，也给白玥一个永远立场的机会，一个不带愧疚不带后路的退场机会。

　　她们就这样互相看了半分钟，并不是很久，可是沁君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人要一时掩饰自己的情绪是容易的，但是要掩饰一个世纪，却如同火刑过身一样，随时都处在跳脚露馅的边缘。但她终究是撑住了，半分钟过后，白玥泪水满面的吻上她的嘴唇，然后决然的转身。沁君知道，白玥的这个转身，是永远不会转回来了，即使转回来，感情也不一样了，她也是永远不会接受了。沁君在心里狠狠的嘲笑了下自己，被人抛弃都被抛弃的如此有尊严，仿佛是抛弃别人一样，她真是穷的只剩下自尊心了。

　　就这样，她们分手了，沁君独自坐在和白玥合租的小屋里昏黄的灯光下，如往常一样，面前摆着一本书，和她的日记本，写下了开头那段话。没有人可以看出来她失恋了，被抛弃了，因为她第二天照样精神抖擞的去上课，兴致勃勃的跟人谈天论地，海阔天空。对了，沁君是个老师，大学的讲师，在一个不算太差的大学里给商科学生讲管理。一个从没有管理经验的人，给另一群更没有管理经验的人讲管理，她也觉得有些无厘头，但是她很卖力的讲，把她脑海中根据理论幻化出来的商场法则像讲寓言一样讲出来，倒也挺受学生欢迎。

　　她没日没夜的看书，备课，写文章，见人就笑，就插科打诨，或是毫无保留的帮人排忧解难，调节心情；因为她不能停下来，她怕停下来自己就会暴露隐藏在心底深处的痛苦，那种拔骨抽筋一样的感觉，不是痛快的当头一击，而是连绵不绝的快刀乱砍，就像被困的普罗米修斯，痛苦永远没有尽头，她也看不到尽头。而她不允许自己这样，因为这样于事无补，她告诉自己要积极的生活，没有爱情也要对生命负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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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人这一辈子，究竟应该怎样度过呢？是跟随自己的感觉，满足自己的欲望，还是遵循理性的法则，去管理自己放纵的本能？如果是前者，那么人活着理性和知识的作用何在，人又何以区分于其他动物；如果是后者，那么人活一辈子究竟是活给上帝看，还是活给自己感受呢。”
　　大概是书读多了，人也迂腐了，沁君每次遇到生活中实打实的打击，最后都会演变成内心抽象的思考，用逻辑折磨自己，好过用酒麻痹自己。她是这样给自己开脱的，但开脱的结果是，她在这种情绪里越陷越深，越来越不可自拔，她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自己会不会疯掉。不过很快她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因为理性思辨一直左右着她的灵魂，让她用疯掉这种方式逃避折磨都变成了妄想。

　　写下这段话，她合上日记本，夹了讲义，就着上课的时间点，去给同学们上课了。沁君今天穿的很正式，得体的小套装，英式的小皮鞋，讲义也是整整齐齐的，如同她脑海中的想法一样规规整整的趟在那儿，如同赴一场仪式一般去履行它应该有的义务。因为今天是这一届新生的第一堂课，沁君觉得第一印象是相当重要的，在大学的殿堂里也是相当神圣的，只有自己把传教解惑认真的去对待，学生才可能认真的去接受知识，去努力吸收或者思考她所讲到的东西。从这个层面上讲，沁君应该算是尽责的，有着比较高道德标准的好老师。

　　这是沁君接触的第二届新生，和第一届并没有什么不同。站在讲台上向下看，学生端端正正的坐着，眼神中是掩饰不住的稚嫩，朝气，好奇，叛逆。哪怕后排几个男生看似吊儿郎当的干着自己的事情，但沁君撇一眼就知道，他们的耳朵张得大着呢。这群孩子，都自觉不自觉的期待她这个老师的表现，迫不及待的想见识见识这个年轻老师到底有几斤几两，顺带判断一下这个课好不好混，好不好玩。这些把戏，沁君是一清二楚，毕竟自己也是刚刚从这种状态里出来。

　　“大家好，我叫王沁君，大家要是给面子呢，可以叫我声王老师；觉得叫王老师太规矩呢，也可以叫我老王，我本人特别喜欢被人往老里叫；实在这两个都下不了嘴呢，叫我沁君也可以。”沁君像往常一样，用乐观开朗的笑容和刻意套近乎的开场白换来课堂里一片稀稀落落的笑声。这年头，学生看相声，综艺节目都看惯了，这句捎带小幽默和套近乎的话也出不来什么彩头。

　　“我这学期要在这个讲台完成的角色呢，是教大家《商务管理基础》，从概念到框架，从理论到实践，从务虚到务实，我都要在这90乘以12等于1080分钟里完成。任务相当艰巨，基本上属于impossible mission，所以看在我拼了这条老命的份上，各位同学千万要配合一下，发短信的声音不调成振动也要开到最小音量，睡觉的呼噜止不住也千万买个耳塞把耳朵塞住，看小说千万记得做到最后几排免得笑出声打乱我本来就清楚的思路，嗑瓜子的最好也事先把壳儿都去掉，不要用嗑瓜子声给我的对白配乐，我个人节奏感不好，很容易被带跑调。”沁君面带笑容，波澜不惊的一股脑儿说了一大段不着调的话，台下的同学终于开始交头接耳起来。沁君心里一笑，小样儿，这样还调不起你们的兴趣，欺负老大我情场失意没见过世面呢。

　　她含笑看着台下一片哗然，也不说话，留点时间让同学们内部消化一下这个不着调老师的不着调言论。但是一眼扫过去发现，坐在第二排中间的一个女生却没有跟大家一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而是一本正经的坐在那儿，满怀期待的看着她，与教室的环境颇有些格格不入。一时间，沁君有些恍惚，因为这个小孩儿很漂亮，白白的皮肤，黑黑的眼珠，薄薄的嘴唇，瘦瘦的身形，呆呆的目光，是她很容易找到感觉的长相，风格。别看沁君一副正儿八经，天天之乎者也，标榜自己是正义化身的卫道士样子，她绝对是时下流行“外貌协会”当之无愧的会长，应该是终身名誉会长。看到漂亮的合口味的人，她心里都会淌口水，当然也只会心里淌，表面上看起来仍然会是一本正经；她也绝对不会因为学生好看就偏心，格外关心和耐心，但是她会在帮助学生解惑答疑的时候更享受，更忘记什么是责任。她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时刻在理智和欲望之间徘徊的矛盾体，而且理智一般主外，欲望只能在她瘦小的身躯里张牙舞爪。

　　所以，当她在看到这个漂亮的孩子晃神的时候，也就仅仅晃神了几秒钟，然后就很友好的朝那个孩子微微一笑。然后清了清嗓子，做出一个有话要讲，请大家安静的样子，随后又一本正经的张了口。“我们先本着老祖宗咬文嚼字不放松的原则，看一看什么是《商务管理基础》。首先呢，它的核心是管理。何为管理，千头万绪，管而理之就是管理，就是眉毛胡子一把抓是不行的，要把眉毛跟眉毛放一起，胡子跟胡子理在一边，然后让他们别没事互相串门儿还互相冒充，让他们别锅里斗被窝里反。具体的书面定义，大家请翻到指定教材的前言第二段，没买书的同学百度可以找到一样的答案，我再次就不赘述了。当然，谷歌里面也有，但是服务器不太稳定，经常找不到它在哪儿，另外谷歌更多是基于英文定义的翻译，有时候也免不了抄袭百度，这个词条呢……”

　　沁君像一扯起闲话就管不住嘴一样离体万里了，其实她是有意的，因为她读过一本书，知道人的注意力不能持续很久，太正经的知识性东西不能讲太多，她觉得最好的效果是像讲相声一样，胡言乱语的笑话里插上一句她要讲的真理就够了，其他的都是修行看个人，靠学生自己下去悟，自己钻研。一边讲着，她一边忍不住撇了第二排的女生几眼，装的特别不经意的，撇完还多撇了几眼那女生旁边坐的一个五大三粗，老实憨厚的男生，以摆脱上课偷窥美女的嫌疑，当然这一切没有做个任何人看，她就是要自己在自己这儿自欺欺人的摆脱嫌疑。

　　那女孩儿仍然是定定的坐在那儿，默默的看着她，眼睛里冒着对知识渴望而散发的智慧之光。这一定是个聪慧的孩子。沁君留意到，每当她开始讲一些旁的笑话闲话的时候，那女孩总是不经意的轻微皱一下眉，然后继续静静的听她讲，也听的津津有味。大概是受了那女孩儿皱眉的影响，沁君开始适量减少了顾左右而言他的大量占用课堂有效时间的做法。“商务管理呢顾名思义就是把我们经天纬地，管东理西的才能系统性的应用到商务的领域。它的核心就是对管理组织的资源使用监控，协调，计划，实施，评估等等做出统筹安排。人们常说商场如战场，大家都朝着刀刀见血，剑剑封喉的血腥场面联想，其实我认为，商场更像战场的地方是，它需要指挥，不能乱打，需要协调不能擅自行动，需要计划不能走哪儿算哪儿，需要总结不能简单的屡败屡战。”

　　说这段话的时候，沁君莫名其妙的有些紧张，因为她没有了无关紧要的笑话给她做缓冲？还是她隐约觉得台下那个娴静的少女非等闲之辈，不能轻易糊弄过关？她不自觉的轻轻摇了摇头，想把这些杂念从脑海中赶出去，还是把课先讲好比较重要。总之不管什么原因，沁君减少了之后课堂上不相关信息的介入，说实话有些扫了部分想就着上课免费听相声的同学的兴。上完课，沁君没等同学上来跟她套近乎，或是问考试题什么，匆匆的就逃一般的走了。她都没来得及想为什么，但是其实她的理智比她想的要快一步，因为理智嗅到了她欲望的蠢蠢欲动，嗅到了她对一个懵懂无知，但是盯着一张漂亮脸蛋的学生的异样情感。这样是不对的，且不说她刚刚和白玥分手，但是作为老师对涉世未深的学生产生别样情感，在她看来都是不道德的，是不良诱导，是以成熟老道欺负欺骗祖国花朵的幼小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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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
　　“人与人之间的感情究竟是如何产生的呢？是一见钟情的感情可靠，还是日久生情的感情更真实？当你第一眼看见一个人，就觉得在劫难逃，这种身体和心灵最本能的反应，究竟算是一时的荷尔蒙失调，一时的冲动，还是算是内心最诚实的爱意的表露？才一见，人怎么能够透过外表看到灵魂，如果是钟情，岂不是仅仅止步于外表的迷恋，对色相的贪婪？”

　　沁君走回办公室，拿出笔迅速的写下了这一切看似莫名的心理活动。写到一见钟情的时候，她的心突然咯噔一跳，一股不安的情绪油然而生。是的，在理智先一步反应让她逃离之后，她意识到麻烦来了。她这个高尚的人民教师，居然不齿的对一朵漂亮的祖国花朵起了贼心动了妄念。沁君虽然接受了国外的高等教育，在西方社会混迹了几年，同时还是个叛逆的同性恋者，但骨子她还是个传统的老掉牙的中国人，甚至有时候她觉得自己最适合生活的年代应该是清末民初，应该是跟着辜鸿铭这样的清朝遗老混迹江湖的。她一直固执的生活在对自己和对别人的双重标准中。看到听到别人的反叛事迹，比如小三，比如师生恋，比如医患情，她都毫无疑问的接受并且理解了，但是轮到自己，她把过去鼓励朋友追老师，追学生的那股子道理和冲劲忘得一干二净。

　　啪的一下，她把笔扔在桌上，扔的远远的，似乎是要把自己这股可怕的冲动也要扔到十万八千里，再也捡不回来。然而起了心动了念，又岂是那么容易就扔了的，何况她沁君一向都是个拿不起放不下的狗熊。她起身给自己泡了一杯茶，重新坐回椅子上，桌上的讲义因为上完课还没来得及整理，乱七八糟的摊在那里，上面沾满了粉笔灰。从窗子里透进来的光线里，粉笔灰肆无忌惮的狂舞，刚刚笔落上去搅乱的空气还没有平静下来。看着这些，她无奈的闭上了眼睛。哪知道闭了眼，心灵的窗户更加敞开，她看到了刚刚在课堂上，不是用眼睛而是用心看到的一切。

　　那个女孩求知若渴的样子，听到她的调校抿嘴一笑的样子，每当她讲到正题，那女孩用笔刷刷的写字的样子……她突然意识到，好像刚刚那场演讲，根本就只是和那个女孩单独的对话，尽管她对着上百号人，但是她根本就只是在给一个人讲。她看到女孩皱眉了，所以不讲过多的笑话，她看到女孩认真了，所以更加卖力的，好像上最后一堂课的老教授，想把毕生所学全部倒出来。她知道，这堂课，她超水平发挥了。原本准备了三堂课的内容，今天居然讲去了一半。

　　她乱了。应该说一切，更混乱了。她自嘲的笑笑，就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让我尝遍世间所有的禁忌感情。她没有想到，这个念头竟然相当高明的预示了接下来她悲惨的人生。当然，这又是后话了。在沁君决定理不清的思路就不要去理他之后，她继续了她浑浑噩噩，有条有理的生活。她放任白玥和那个女孩的笑脸，身形交替在她脑海中肆虐。她自虐的想象白玥在那个男人身下的承欢，想象这个和她还毫无关系的女孩对着别的男孩儿羞涩的毫无心机的笑。她们都和她无关，不会空出一丝的大脑去想她，所有的烦恼，牵挂，思念，都只是沁君一人的独角戏而已。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沁君念念有词的打开电脑，开始慢条斯理的处理各种邮件，国内的国外的，英文的中文的，还特别有成就感的一条条删除邮箱里的垃圾，广告。

　　突然，邮件中一封题为“沁君老师，你好”的邮件吸引了她的注意。这是一个不熟悉的邮箱flyingsky，嗯很有画面感的地址。沁君当老师两年多，有叫她王老师，老王或者大大咧咧叫沁君的，还真没有哪个学生叫过她“沁君老师”。不等她点开这封邮件，她脑海中又浮现了那个女孩的样子，认真优雅天真的美人上课图。她直觉这封邮件是来自那个女孩儿的。点开邮件，没有太多多余的话：

　　“沁君老师：
　　您好！我是您今天上课班级的学习委员李书妍。今天的课很精彩，征服了大家的眼睛，耳朵，但是却征服了我的心。您让我开始觉得，纸上谈兵也会有纸上谈兵的智慧。
　　同学们拜托我来问您有没有课件，不知道您什么时间有空？
　　祝好。
　　书妍”

　　看到“征服了我的心”时，沁君的心突然不受控制的狂跳起来。她这是被表白了？被她刚刚一见钟情上的对象表白了？然后，后面跟的那句“纸上谈兵也有纸上谈兵的智慧”让她不禁哑然失笑。她不傻，明白90后的学生再大胆也不会第一次见面就写邮件给老师表白的。“征服她的心”一定是指她讲的东西解答了书妍关于“商务管理”是纸上谈兵的困惑，顺带缓解了她专业选择的悔意。只是这孩子，到底还是稚嫩。这句“纸上谈兵的智慧”到底是在表扬她课讲的好呢，还是在暗指她不过是纸上谈兵呢？当然，沁君根据她敏锐的判断力很快否定了后者，她明白这是一个自我挣扎的孩子所能表达出来的最高的赞扬。作为老师的她，第一次在和白玥分手后，真实的笑了。

　　课件她一向是没有的，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实在觉得她的那点自己引申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实在还拿不上台面，形成书面的东西，代代相传，会误人子弟的，听听也就罢了，如果让她把书本上的知识框架体系原原本本的搬进讲义把，她又觉得是重复劳动，没有任何意义，让孩子们直接看书反而更好，更全面。
　　她正准备回复说“抱歉没有课件”，突然意识到这孩子最后的问题比较奇怪。既然是要课件，完全可以邮件发过去，没有必要见面这么麻烦吧。不过问她有没有空，也并没有说有空就要来找她。这究竟是一个幼稚的孩子表意不清呢，还是不咸不淡的刻意为之？沁君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太久，她一般处事是相当包容的。既然对方这么写，不论出于什么目的，肯定是想见面，作为老师给学生见面问问题的机会，那是职责所在，至于到底问题是什么，见面不就知道了么？即使她理解错误，这孩子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她作为关心同学学习的老师，也是份内之事，谈不上尴尬。

　　想到这些，她删去了“没有课件”的简单回复，问书妍明天下午有空，问书妍有没有时间，请她到楼下的咖啡厅坐坐，了解一下班里学习的情况，顺便说一下课件的事。做这一切，沁君做的心安理得，因为她一向都是这样对学生的，不远不近的距离，偶尔请喝咖啡吃饭，和学生聊聊人生，情感，聊聊专业，课程。老师，应该不仅是传道授业，更重要的是解惑，不论是什么惑，哪怕能力所限解不了，也要有尽心尽责的态度。沁君一直是这么理解她作为老师的职业的。《师道》里的传教授业，出发点是老师自己，为了学术观点有所继承，但是解惑不同，出发点是学生，没有一丁点利己的动机的。

　　发完邮件，沁君突然意识到，整个邮件，书妍除了提到自己的名字，提到自己是班长之外，并没有多余的描述，根本不能确定这个书妍，到底是不是她脑海中频频出现的女孩儿。可是奇怪的是，她早已自然而然的把名字和样子重合在一起，连邮件都回完了，才意识到这个问题。她突然有些不厚道的后悔，万一不是那个女孩，自己该有多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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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期：2012-05-30　07:17:28
　　（四）
　　“当你觉得自己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是爱上了这个人本身，还是爱上了自己心目中幻化出来的形象；你拼尽全力的去靠近她，温暖她，是在成全自己的追逐，献祭，还是真心为她好。或者，这两种动机本来就是密不可分的整体，要分清他们就是庸人自扰。”
　　从发完邮件后，一整个晚上沁君都有些坐立不安，像是要见公婆的媳妇儿，忐忑，期待，跃跃欲试，各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在她身体里乱窜。但此刻她是欢喜的，至少比前几天闷着看书的日子好多了。感情就像毒品，新的毒品总是给身体更鲜活的快感，那种你不熟悉，从未体验过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