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魂

作者: 批魂牛北

  日期:2012-6-26 13:46:23
  【序】说书唱戏,正道沧桑
  有这么句古话说得好:“头顶三尺有神明。”
  这鬼神之事,向来就流传在市里乡间。很多人不信这个,说是封建迷信,管你天塌地陷,杀人放火,那是老子自己的事,跟鬼神无关。还有的人正好相反,笃信不疑,烧香拜佛,初一十五月月不漏,三六九天日日上香,见神就拜,见佛就磕。更多的人呢,则是夹在中间,将信将疑。
  阴阳一脉,说起来源远流长。自商周之始,便有龟骨辨卦,河洛九宫,经过中国几千年的文化积累沉淀,取精华去糟粕,最后留下来的,着实是厉害的术法,不仅可辟邪驱鬼,更是可演化天机,料得来生前世。不过虽是如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传到今日已然分成众多流派,而且能有真本事的,寥寥无几。

  我自小生在农村,耳濡目染一些乡野鬼事,机缘巧合,也得到几位江湖阴阳先生的指点,虽然没有洞天彻地的大能耐,但辩鬼神、驱邪煞之类的却还应付的来。当然这是后话。
  俗话说,千年老树成精怪,万年狐狸化成人。这天下但凡有灵性的东西,吸足了天地精华,便有了化成精仙的可能。
  接下来我要讲的事,便从一棵成了精怪的老槐树开始。这发生在农村的乡野鬼事,我且说之,诸位哪,姑且听之罢。
  日期:2012-6-26 13:54:00
  第一卷 槐村鬼事
  第一章 阴儿

  我自小生在农村,耳濡目染一些乡野鬼事,机缘巧合,也得到几位江湖阴阳先生的指点,也跟随着先生闯荡过大江南北,虽然没有洞天彻地的大能耐,但辩鬼神、驱邪煞之类的却还应付的来。这诸如掘坟立阵,批卦捉鬼的种种经历,咱放在后面再说。
  俗话说,千年老树成精怪,万年狐狸化成人。这天下但凡有灵性的东西,吸足了天地精华,便有了化成精仙的可能。
  接下来我要讲的事,便从一棵成了精怪的老槐树开始。这发生在农村的乡野鬼事,我且说之,诸位哪,姑且听之罢。
  这事得从八十年代末说起。
  我出生在山东胶东的一个农村。那时候刚刚实行计划生育,但力度不够,几乎哪家都有两三个娃。我算是例外,家里的独苗,所以上下三代疼爱的过分。

  那时候各种条件差,农村生小孩很少有去医院的,一来是没钱,二来是交通不方便。所以当时的接生婆就是一个比较热门的职业,当然,这个职业也就坚持了几年,便被医院的妇产科医生接管了。
  接生婆毕竟没接受过什么专业技能培训,所以保证不了接生时候的安全卫生,因为这个,很多小孩出生的时候就落了病,更严重的生下来便夭折了。
  在农村,死胎是非常晦气的事,因为人们都认为,孩子生下来夭折,是因为父母造了孽,得罪了鬼神,所以才闹得断子绝孙。谁家要是孩子夭折或者直接是生了个死婴,村里其他人都会绕着走,生怕沾了秽气倒霉一辈子。
  我也是接生婆接生的,值得庆幸的是,我一直很健康的活到现在。但是据说我出生那年,村子里却发生了一件古怪的事。
  这些事都是我姥姥给我讲的,据她说,那一年村子里出生的小孩特别多,光我们家那一条胡同,就有十多个孩子,男孩居多。乡下人重男轻女的思想很重,所以当时,几乎每个月都有人家门前挂红布,请人吃面条(我们那里习俗,孩子满月要请吃面条)。

  俗话说:“福祸相依。”就在人们喜气洋洋地给孩子庆满月的时候,晦事发生了!
  出事的是村东头的六百万家。他家本姓陆,因为名叫百万,村里人叫着叫着就叫成六百万了。可虽然名叫百万,实际上家里穷的叮当响。六百万的爹死的早,只剩下孤儿寡母相依度日。他娘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地把他拉扯大了,可又愁上眉头,没有哪家的姑娘愿意嫁给六百万当媳妇儿啊!就这样,六百万的婚事一直拖着,一直到四十好几,半入黄土了,才见他娶了个媳妇。

  话说,那天正是六百万媳妇儿临盆的日子,六百万花钱请了村里最好的接生婆——刘二婶,来给自己媳妇儿接生。屋里头老娘和二婶忙活着,屋外头六百万焦急的转来转去,不时地伸着脖子往里面瞅。
  一个钟头过去了,六百万都有种过了半辈子的感觉,正在着急,就听屋里头“哇”的一声啼哭,孩子出生了!可还没等六百万高兴,又听到二婶的声音——“鬼啊!”
  这一声差点没把六百万吓得摔个跟头,他忙拉开里屋的门就往里进,炕上自己媳妇儿正面色苍白的躺在那里,老娘和二婶站在旁边,边上还放着一个盛着热水的脸盆,二婶的手里还紧紧地攥着一把血淋淋的剪刀。
  “孩子,孩子呢?”六百万的心一直悬在半空,急忙问道。
  二婶缓缓地伸出手,指着炕头的一个卷成一团的薄被子,哆哆嗦嗦地道:“那、那就是……”

  六百万伸手端抱起来,被子上盖着一块红布头,原本是为了给孩子挡煞气的,这一揭开,登时一股腥臭迎面扑来。六百万猝无及防,全吸进肚子里,立刻就恶心地差点吐出来。
  他强忍住胃里的翻腾,扒拉开包被,往里看去,这一看不打紧,吓得他“妈呀”一声,差点把孩子扔了。
  只见那孩子光秃秃的头上满是脓包,往外淌着黄白的浆液,斜眼歪嘴,嘴里竟然已经长出了一点小牙齿,浑身黑的像被火烧焦了一般,这时候正朝着他“咯咯咯”地笑!
  “这……这这这……”六百万“这”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想看不敢看,想扔又扔不了,毕竟是自己的骨肉。“二婶,您手把式硬,这、这事咋办?”
  二婶不愧是见多识广,很快淡定了下来,马上从六百万手里接孩子,用大红布上下包了个严实,只留了个缝儿透气。她对百万娘说:“大嫂子,这怕是冲了仙儿了,我得问问。”
  百万娘一听冲仙儿,一下子慌了起来,忙问:“他二婶,你可得救救这孩子,老陆家就这么一根苗苗,要是断了,我哪有脸去见百万他爹啊……”

  六百万在一旁看着包成粽子样的孩子,又看着躺在炕上昏死一般的媳妇儿,当下眼泪汪汪的,扑通一声就跪下了:“二婶,您可一定得救救我们家!”
  “你先起来!”二婶忙伸手拉起他来,“你这个头我可受不起,先等我回家问问,要是家里的槐仙儿说过的去,到时候有你磕的。”
  六百万听她这么说,心里也微微的有些着落,便道:“二婶,要我做什么,尽管说,就是搭上这条命,我也认了!”
  二婶回身将炕上的孩子抱起来,拧了拧眉头,道:“这孩子我先带回家,半夜的时候,百万来我家,带上你和你媳妇儿的生辰八字。”
  说罢这些,二婶便抱着孩子出门走了。

  这时候,百万娘才“造孽啊造孽”的哭出来,好像把这辈子的冤屈都倒腾干净似的。六百万回头看看哭嚎的老娘,干叹了一气,却也无计可施。
  话说刘二婶抱着孩子回到家,也没敢直接抱进屋里,这外来的晦气还是先消停一下,再往家进比较好。二婶把孩子放在院子里的水井台上,打了盆井水,先把手洗干净了,这才进家拿东西。
  要说这刘二婶,二十年前守了寡,二叔走的时候也没留下个种,这么多年她就孑身一人过来。村里人有交好的,都劝她改嫁,可二婶总说,自己家供了仙,想走怕是走不了了,改什么,改来改去还不是害了别人?索性就自己这么过吧。二婶家供仙,又会接生,所以村里有啥事,也都找她看。
  闲话不说,却说二婶从里屋的檀木箱子里取出一捆黄香、一打纸钱,还有几张黄表纸,便来到院子里。
  院子不大,收拾的挺干净,偏门一眼手摇井,厢房旁边的角落里圈养着几只亮冠公鸡。最惹人注意的,应当是院子西南角的那颗槐树了。要说这槐树,树皮嶙峋苍老,足足三四人环抱粗,四五丈高,不偏不倚,正好把院墙隔断开,就像是从墙里长出来一样。
  这槐树,就是二婶口中的“槐仙儿”了。

  要细说起这树来,那得追溯到三百年以前,这段历史,且等咱后面再说。
  有这么句老话说的好:千年老树成精怪,万年狐狸化成人。这树没有千年的修行,也至少有了几百年的历史,长到现在,自然有了些灵气。而这槐树,却属阴鬼之物,多是种在坟头老林里的,万万不得种在自家院子里。可刘二婶不仅不忌讳,反而将家里的这可老槐树供了起来,这难能不说有奥秘。
  说话间,日落西山黑了天。二婶把孩子抱过来放到树下,说来也怪,这孩子不哭不闹,反而朝着二婶“咯咯”一顿笑。
  二婶叹了口气,将手边的纸钱细细烧了,边念道:“冤有头,债有主,鬼神收了买路钱,无病无灾请让路……”
  一阵阴风吹来,纸钱翻飞,灰烬飘散,刘二婶双手持香,跪在地上,对着槐树恭敬地磕了三个头,随即将手里的香插在地上,正把那孩子圈在中间!

  做到这里,二婶方才擦了擦额头的汗,舒了口气,便起身去了厢房拾掇了柴火,烧火做饭。
  夜半鸡进圈,三更鬼叫门。
  说话间,就到了夜半时分。白天刘二婶留下过话,让六百万这个时候带着自己媳妇儿的生辰八字去她家。六百万哪敢怠慢,自己一家老小的命在人家手里攥着呢。他家离二婶家虽不远,可这一路却跟长征二万里那么长,到了二婶家,六百万感觉自己的的后背都被汗湿透了。
  “百万来了,先进来。”六百万刚到院子,就听到屋子里二婶的声音。
  “二婶,孩子……”他自是知道二婶家的那棵老槐树,进门时候免不了多看两眼,却正好瞅见自己的孩子躺在树下,旁边星星点点地还有火光。

  二婶开了灯,从炕上下来,对他说:“你别急,孩子在那儿没事,我嘱咐你的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带来了!”六百万忙从怀里掏出两张纸来,每张纸上都写了几个字,正是他和他媳妇儿的生辰八字。
  二婶接过来,就着灯光细细看了,眉头却皱了起来,满脸凝重地说:“这可麻烦了……”
  六百万的心一直悬在半空就没下来过,一见二婶这般,登时乱了阵脚。“二婶,这咋、咋了?”
  “我问你,你爹埋在哪儿?”二婶问道。

  “南老茔啊,老陆家祖坟都在那儿……”六百万说,“二婶,是不是茔里出了啥?”
  二婶琢磨了一会儿,才摇了摇头道:“难说。”
  日期:2012-6-26 13:54:00
  第二章 婴死
  六百万说的南老茔,是我老家的一片坟地,也就是东北话“坟圈子”,我们那里叫茔头。这南老茔离村南头三里地,旁边不远便是一个大水塘子,叫南老塘子,塘子旁有个泉眼,唤作“南老泉眼”,泉水清澈甘甜,住村南头的人吃水都从这里取。据老人们说,这水塘的水就是从这泉眼里流出来的。
  打小一圈孩子撒尿和泥的时候开始,我就有一个问题搞不明白,为啥这仨地方都叫“南老啥啥”,且不说南字是个方位,可这“老”字又从何说起?我曾问过姥姥好几次,但她老人家也不知道,说是自打她嫁来的时候,就叫这名字了。这让我心里颇感怪异。
  这南老茔是个古怪的地方,村里很多人晚上出工回来,路过那里,总会遇到些个邪门儿的事,一来二去,大家是谈“南”色变,能绕开的,打死也不打那儿过。
  书归正传,刘二婶根据六百万带来的生辰八字,这么一掐算,心道古怪,这二人八字相合,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保个子孙满堂是命里注定的,咋会生出这么个怪胎来?难道说,他媳妇儿劈了腿?
  想到这儿,二婶脸上有些不爽,自打守寡之后,没少有人在背后嚼舌头,说她破鞋。二婶虽脚正不怕鞋歪,但心里也屈苦的慌,对这劈腿的女人,也是心恨起来。
  “百万,你媳妇儿根儿正?”二婶面色一凛,问道。
  “咋了?”六百万被问愣了,不过马上又反应过来,道,“二婶,秀娥是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她绝对不会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那就怪了,我算你家香火不断,咋出这么个怪娃子,报应啊。”二婶说道。
  “二婶,俺爹死的早,俺娘把俺拉扯大,从小就教育做人要实诚,俺活了半辈子了,不敢说对谁有恩德,但至少没做过啥亏心事!”六百万一脸正经,“要说是报应,俺不服!”

  二婶说:“这事你不服也不行,我问过槐仙儿了,你虽是命中有后,但根儿浅,经不住别人闹腾,看来是有人戳脊梁杆子。”
  六百万忙问道:“二婶,你算出来这谁害我呢?”
  二婶摇摇头,说:“我算不出来,这得回去问问你家老人。”
  六百万一听,心想,家里的老人,自己头上就剩老娘了,也没听老娘说起过得罪谁啊。他把脸一扭,道:“二婶,你可是咱村里的头号把式,我可是花了钱把你请过去的,这孩子可是你接生出来的,你可不能不管死活!要不然,我,我……”
  “你怎么着?”刘二婶看他这样,不怒反笑,摩挲着手里的两张黄纸,缓缓说道。
  “我就赖着不走了!”六百万一屁股坐在炕上,无赖道。

  二婶想了一会儿,找出黄纸,用朱砂把八字提在了上面,然后对他说:“伸出手来。”
  六百万把两只手摊开,二婶啪的一声把两张黄表纸拍在了他的掌心。
  她瞅了瞅墙上挂着的钟,还有十几分钟,便道:“待会儿到了正点儿,你就……”
  刚说到这,突然院子里吱吱咯咯的冒出动静来。二婶忙转身出去,刚走了几步还没开门,院子里就扑扑楞楞的闹开了。
  “谁?!”她顺手抄起门后的火钩子,朝院子里喊道。
  这一声喊出,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一道黑影从厢房边的鸡窝里窜出来,顺着墙角倏地朝着老槐树就冲过去。转眼间就到了树底下,深更半夜,屋里的灯光昏昏暗暗照不亮堂,只能隐约看见像是只黄鼠狼。
  在我们老家,都把黄鼠狼唤作黄仙儿,也有叫黄皮子的,这东西鬼灵邪气,哪家人要是身子弱,倒是常被它上身。老人们常说,这黄仙儿上身,就是为了吸“人气”,要不然化不成人形,要是路上遇到这玩意儿学人一样走道儿,千万别随口说它“跟个人似的”,这畜生就等着这句呢,你得骂,越脏越狠越好,这才能把它给撵走。
  我是清楚的记得,打小姥姥就拿这黄仙儿吓唬我,说小牛北(我的小名)你要是再不听话,黄仙儿今晚上就来咬你!这话百试不爽,回回都能把我吓得老老实实。我倒不是害怕咬,就是这黄仙儿的邪性,让人打心里头禁不住一阵哆嗦。
  这黄仙儿的事,我自小到大也见识过不少,咱后话再说。
  话赶回来,且说二婶见这黄仙儿窜到老槐树下面,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不好!就见这黄仙儿回头朝二婶瞪了一眼,两只幽绿的眼珠在黑暗中格外醒目,让人见了后背不禁冒凉气。二婶来不及抡起火钩子打,这黄仙儿就撒腿窜没影儿了!
  这一窜,可坏了大事了!

  老槐树下本来点好的香火全被扑腾乱了,香头折在地上,奄奄一息。
  这时,隐约地就听见躺在香火中间的孩子,嘎吱嘎吱地像嚼着什么。二婶借着光仔细一瞅,坏了!那躺着的哪还有小孩子的模样,分明是一张皱巴巴的跟树皮一样粗糙的老人脸!此时那孩子正闭着眼睛,手指含在嘴里,正咯吱咯吱的啃嚼着,脸上一副满足的样子!
  “跟我出去,绕着槐树下的香火转圈,等我叫你停,你就停。听见没?”二婶忙回身进正屋,对愣在那里不知所措的六百万说道。
  六百万点点头,跟二婶拿了东西,便一起来到槐树下。
  夜月清明,辉光洒照。老槐树的影子映在墙上,让人心里说不出的不自在。

  树下的香火被二婶重新插起来,围成圈,中间正是六百万的孩子!六百万小心地瞅了一眼,却见那孩子像是睡了,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了。
  “走!”二婶在他身后暗喝一声,六百万打了个激灵,忙端着两手上的符纸转起圈来。
  二婶点了两道符,百万每转一圈,就在他身上拍一下。渐渐的,地上的那圈黄香的火光旺盛起来,越来越亮,像一双双小眼睛,瞪着他们。
  “停!”二婶又一喝,六百万立马停住了脚步,正这时,突然火光一闪,他手上的两张黄纸竟自己烧了起来!
  “啊呀!二婶……”六百万忙甩开手,那两张纸却长在肉上一样,怎么都甩不掉。

  二婶抓住他胳膊,说道:“别动!这火烧不了你,你快把孩子抱起来,站到香火里!”
  六百万伸出两只着了火的手,弯腰抱起孩子来。两只脚刚踏进那圈香火里,就见“滋啦”一声,火光大盛,整个把孩子包在了其中!
  这时候,才听到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声,那声音,就像一把刀子在人心上生生地剜下肉来。村里的狗都被惊的跟着叫起来,却不是寻常的吠声,而是一种狼嗥一样的呜咽。
  这时候,六百万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只能张着嘴,眼睁睁地看着孩子着了火的小手在面前抓来抓去,手指头一个接一个的掉下来,头上的脓包也接二连三的爆裂,滋出一股散发着恶臭的脓水。
  约摸半顿饭的功夫,那孩子才渐渐的不动弹了,包布团里只剩下一团烧成焦黑的炭,隐隐约约还能看出个人形来。一阵夜风吹来,老槐树叶子簌簌作响,整个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烧焦皮肉的糊味。
  六百万打了个冷战,一屁股坐在地上,两只手却还端在那里,哆哆嗦嗦,眼睛直直地瞪着地上那团黑炭,半晌,才听他嚎出声来——
  “孩、孩子……俺孩子啊……”
  这一声,让站在一旁的二婶心里也难受的紧,虽然早料定这么个结果,但人心总是肉长的,也见不得这般情形。

  “百万,这阴火不沾凡人面,能烧的就不是人!”二婶过去就要拉六百万起来,安慰道,“这不是你的孩子……”
  就在这时!突然,见六百万“腾”地蹿起身来,两眼放光,双手紧紧地掐住刘二婶的脖子,“你去死!”
  刘二婶哪经得起他这一下子?登时就感觉一阵血气上涌,眼冒金星,胸口的气堵在那儿,差点就闷过气儿去。
  也算二婶命不该绝,就在这空当儿,外面“啪啪啪”地有人敲院门,六百万被惊了一激灵,手劲儿一松,身体晃了两晃,正好一脚踩在烧完的那团黑炭上,一个趔趄往后仰去,后脑勺正磕在背后的老槐树身上!
  六百万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就眼皮一翻,瘫了下去。

  刘二婶捶着胸口,好一会儿才咳出气来,六百万这一闹差点要了她老命。
  院门被敲的咚咚响,有人隔着门板喊道:“二婶,出啥事了?二婶开门啊!”
  刘二婶心下着急,六百万这事还是别让人知道为好,就随口应声道:“没事没事,哼戏呢……”
  门外的人一愣,心想大半夜哼什么戏,不过嘴上却说道:“哦那就好,二婶有事吱呼一声啊。”
  听到门外人离开的脚步声,二婶的心才落了下来。

  看着眼前地上躺着的六百万,还有旁边黑乎乎的一团黑炭,刘二婶还真有些不知所措了。略一思忖,她便狠下心来,索性找了个袋子把那团黑炭,也就是六百万烧焦了的孩子装了进去。
  然后,她又回了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红纸糊的灯笼来,低叹了一气:“我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没想到还得要用它。”
  把黄香、符纸都放到篮子里,二婶抬头看看钟,刚好半夜十二点半,这才点起灯笼来,关上门出去。
  她要去的,正是南老茔。
  日期:2012-6-26 13:58:00
  第三章 南老茔

  二婶提着灯笼,在幢幢屋影之间穿过。村子里的大路也就两条,横竖穿插,更多的是胡同巷子,基本上住在一条胡同里的都是本家。
  出村的路在村子西头,两丈来宽,直通南北。平时走人过车,倒也平坦。
  出了村子,顺着大路往南走个两三里,便会看见一条小道往东拐去,顺着小道再走个百十米,便是南老茔了。
  这一片全是田地,南老茔又在一个土坡上,站在这地方四下看去,却也没什么挡眼的,远山近水,也算是个不错的风水地。
  要说南老茔这片坟地,倒也有些年头。再退回个二三十来年,也就是刘二婶的老头子还在世的时候,这片坟地就已经存在了。那时候村里人还没现在这么多,吃喝条件也有限,再闹个饥荒啥的,很多人都活不长久。特别是五十年代末六十年代初的那场自然灾害,饿殍满地,死人无数。
  那时候哪像现在,人去世了火葬,就那么一撮灰一个木头匣子,要埋起来也不占地方。老祖宗一直忌讳火葬,都说一把火烧了算死无全尸,得订棺材,穿寿衣,完完整整的殓葬才算功德圆满。各位看官可想而知,每个人都一个硕大的棺材,去世的人又多,哪有那么多地方埋?这地还得种粮食,埋上了人,谁还敢在死人脑袋上动土收粮?

  圈块地把去世的人都葬在一起,这倒是一个好办法。这也就是自古以来,人们很看重的“祖坟”。
  南老茔就是祖坟圈子,是很多家的祖坟圈子。俗话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就算是搁阴间也是嘎嘣脆的实在理儿。你要是把自家人埋到别人家祖坟圈子里,怕是不光自个儿祖宗不乐意,别人家也不会给好脸色看。
  说坟葬,就难免要提到风水,老话说的好,叫“藏风聚气,风水宝地”。找得到一块好地方下葬,可福荫子孙后代。这下葬就最忌讳自家祖坟的地气被别家占了,这跟刨人祖坟一样大的罪过。所以在我老家就有这么一句骂人的话——
  “那谁谁,你真是一只刨祖坟的兔!”
  书归正传。二婶听六百万说,他家祖坟在南老茔,这心里就觉得颇不对劲。

  南老茔自几十年前,就是张、王两家的地界,两家各自坟头十几座,也没听说有别家的老人葬在那里。这要真有别家的孤坟,可真不是件好事,要知道人活着争强好胜,死了到阴间也互相掐架。
  兴许,老陆家的坟头真受了张王两家的气,才闹的子孙不宁。
  二婶想到这,心里便有了打算,看来真得去瞧瞧了。
  夜风吹凉,黑月朦胧,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呜呜咽咽,让周围的寂静显得分外神秘。
  红灯笼随着沙沙的脚步,轻轻地晃来晃去。

  一袋烟功夫,南老茔便在眼前。二婶卸下胳膊上的篮子,取出黄香来,先挨个坟头点了。
  东面的十二座坟,应该是张家的,西面的十座是王家的。两家大有对阵之势。
  这两家都是村里的大户,原本张王俩老爷子都看好这片地,都想百年之后葬在这里,所以是两不相让,你说地是你的,我偏说是我的。就这么争起来,闹得直到现在两家人都不和。后来,还是在村长的调解下,两家各退一步,张家在东,王家在西,中间留了个一步宽的过界。
  懂点风水的人都看得出,南老茔这片地,东缺风,西缺水,就中间这一步见方是个良穴。
  两家都感觉自己吃了亏,但也知道对方没占便宜,所以也罢了,南老茔这点地气,也算是平分了。

  时间一长,几十年过去,两家葬在南老茔的人也多了,逐渐就成了两家的祖坟圈子。
  却说刘二婶来到南老茔,分别给两家的老人填了点土,上了柱香,也算是对惊扰的一种补偿。
  二婶把红灯笼插在茔头,远远看去,像半空飘着一只血红色的眼睛。
  要是这时候有人打这里路过,肯定会吓的屁滚尿流。深更半夜,坟地里一盏诡异的红灯笼漂在半空,旁边跪着一个老太太,嘴里咕噜噜的碎碎念,隔一会儿,老太太便一扬手,点着的符纸飘飘摇摇,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任谁见了都得吓一跟头。
  “纸灯笼,红彤彤,照阴路,引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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