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09-4-29 13:07:00
　　楔子
　　我决定辞职，再这样工作下去，我连内裤都会陪掉的。我进公司已经三个月，发过两次工资加起来1800元，而这三个月共花去将近5000元，已经贴进去3000多元。我是一名医疗器械推销员，每天的工作职责是拜访医生。由于我这三个月拜访的过于勤快，我辖区内所有医院，上到院长，下到护士，见了我比见到阎罗王还害怕，比见到叫花子还讨厌，没一个会给我好脸色，我的忍耐力也已经到了极限。我开始怀疑是否值得继续从事下去。

　　五年前我大学本科毕业，在外面奋斗拼搏了五年，至今一无所有一事无成，这与我频繁跳槽也有很大关系，这份工作，我原准备好好坚持下去的，没想到会是这么艰难，想到自己目前的处境和今后的前途，我都快崩溃了。这样工作下去，对我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我上一份工作存了几千块钱，差不多都填进去了，真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办，现在辞职，出去工作未必好找，现在内心相当矛盾和痛苦。越是矛盾和痛苦，对工作越是没有信心，越是难以集中精力去工作，我的心理承受能力也达到了极限。我决定辞掉这份工作，先脱离这个苦海调节一下自己的情绪。
　　我忍痛把辞职报告交到销售总监手里，杨总监看出了我内心的矛盾，他和蔼可亲说：我知道你现在处境很艰难，自信心倍受打击，我也是这么过来的，我刚进公司时条件比现在差多了，我也是从业务员做起的，为什么我能坚持下来，我曾经因偷一只面包吃被保安抓住痛打了一顿。你先别急着辞职，你把你的邮箱给我，我发一篇文章给你看，看完这篇文章，你再做决定也不迟。

　　以下是杨总监发到我邮箱里的文章。
　　日期：2009-04-29　13:11:50
　　身上总共剩两块三毛钱，已经是午后两点多，肚子开始咕咕叫。超市里一只最便宜的面包也要两块五毛钱，身上两块三毛钱等于身无分文。我瞄准了一位穿高跟鞋、连衣裙的妙龄少女。在百佳购物广场里，我就盯上了她价格不菲的精致手提包。里面有一部粉红色手机，到收银台付钱时，我窥见了包里有一只真皮钱包，裹裹的。她身边没有护花使者。

　　她进了西餐厅，我也跟了进去，拣了个位置坐下，服务员过来问我要点什么，我说等朋友过来再说。出了西餐厅，我尾随她进了博雅艺术书城。在书城里她买了一本女性杂志。我猜测她马上会离开人多眼杂的地方，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看书。看她的衣着打扮，言行举止，可以推测出她家境不错，且受过高等教育，有可能是一名白领，具体年龄不好猜测，但从她的走路姿势上可判断她是个女孩而不是女人。女孩与女人，有着本质上的区别，从背后很容易分辨出来。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春光融融的好天气，花草树木在阳光沐浴下生机勃勃，欣欣向荣。我尾随在妙龄少女身后，不远不近，却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今天周末，紫马岭公园门口游人如织。这是一个很大的公园，里面包围了很多座山，山上林木葱葱，清幽宁静，是个谈情说爱的好去处。我很有耐心跟在妙龄少女后面，就等她到了身无旁人的地方，马上实施我的计划。在一片绿茵茵的草地上，少女摊开一张报纸，坐下来边吃零食边看杂志，为消除对方的疑虑，我也蹲在草地上看起报纸，不料被里面的文章吸引住了，一时忘了此行的目的。正当我看报纸看得入神，忽听到一声尖叫。抬头看去，原来是一小伙子抢走了妙龄少女的包，正往树林里逃窜，而妙龄少女泪水涟涟蹲在地上，束手无策。我毫不犹豫扔下报纸，冲进树林里去追那小伙子——常年的东奔西跑练就了我超群体力——小伙子还没混进人流中，我就追上了他，把包夺了过来。小伙子想弃包钻进人流中，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迅速从他口袋里掏出手机和钱包。抢到包后，即刻把钱包和值钱的东西拿出来，然后把包扔到离失主不远的地方逃跑，这也是我以前惯用的伎俩。

　　众人围了过来，那小混混灰溜溜逃走了。在众人的簇拥下，我把包还给了妙龄少女，让她检查包里面有没有少什么。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检查起包里面的内容：都在里面——我刚才近乎绝望——我的银行卡、身份证、工作证、交通卡、饭卡、钥匙全在里面，还有一份很重要的资料——明天就要交给主任的资料——假如丢了，肯定会被公司炒鱿鱼，我很担心失去这份工作，你冒着生命危险帮我抢回了包，我真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你把号码告诉我，我叫朱婷，晚上我请你吃饭。

　　号码可以告诉你，饭就不必请了，一直萎萎缩缩的我，心理顿时涌起一股强烈的自豪感：小姐，我有事先走了，你以后小心一点。
　　我匆匆离开朱婷时内心砰砰直跳，跟踪了她大半天一直没有正面目睹她的花容月貌，刚才近距离打量了她浑身上下：那略带磁性的嗓音、清秀的面庞、洁白的肌肤、清澈的双眸、娇嫩的红唇、高耸的胸脯、曼妙的身姿，还有那淡淡的体香，让我麻木的心里涌起一种近乎爱情的东西，血液奔流，心潮起伏。刚才大家都用崇拜眼神望着我，而我打劫朱婷的念头还没消失，梦幻般的场景，龌龊的想法、碰巧的义举、众人的赞许、朱婷的谢意——巨大的反差强烈刺激我麻木已久的神经，我感到无地自容，自责、惭愧、羞耻、卑鄙——我为什么不去光明正大做人，不去踏踏实实做事，而会想出这种歪门邪道——恍若梦境，已经过去的26年，恍若做了一场长梦。梦该醒了，站在寂静的山顶上，望着无数高大挺拔的青松，我对自己说——梦该醒了。

　　——这次无论哪家公司录用我，我都要踏踏实实工作下去。
　　我是个穷光蛋，是个拥有本科文凭和三年工作经验，或者说在社会上闯荡了三年的穷光蛋。毕业后我一直做销售工作，不断地从这家公司跳到那家公司，从这个行业跳到那个行业，连自己都记不清共进过多少个公司，做过多少种产品；跳来跳去始终没有在哪个行业里站稳脚跟，始终没有掌握透任何一种产品的市场运作模式。混迹于行行色色的公司，接触的都是些良莠不齐的销售员，除了学会了油腔滑调，还为自己筑下了长城般牢固的债台——亲朋好友如今个个对我避而远之。我找他们没别的事，除了借钱还是借钱。

　　我叫杨科，杨家将的杨科学的科，求职面试时，向新同事做自我介绍时，同客户初次接触时，我都会底气十足把这句话挂在嘴边。进公司后领导都叫我小杨，会拍着我的肩膀，语重心长笑眯眯说：小杨啊，好好干，公司不会亏待你的；同事都叫我阿科，同事会善意地提醒我：阿科，不是我故意诋毁公司，这公司确实没什么发展前途，你最好另谋出路；后面进来的同事会很礼貌叫我杨哥，刚踏入社会的毕业生，用夹生的普通话说：杨哥，以后业务方面，还望多多指教；同行习惯上称呼我杨经理，在路上边打招呼边握手：杨经理，现在在哪里高就？不用说，对方又失业了。跑了三年业务，惟独不知道客户是怎么称呼我的，印象中没客户主动叫过我。

　　无论我在哪家公司坚持下来，处境都不会象现在这样狼狈落魄。都是没有耐性，心浮气躁惹的祸啊！频繁跳槽的代价无疑是巨大的。我现在才认识到，我轻易跳槽，给自己造成巨大损失的同时，也给那些公司带来了不小的损失（其实，每一家公司录用我，培训我都投入了不少成本），尽管我走时没有向公司要一分钱工资。现在几乎各行各业都有接触，知道越是挣钱的产品越不好卖，越挣钱竞争越激烈。做什么产品都有人挣到了钱，做什么产品都有人没挣到钱。现在终于明白：做销售能不能挣到钱，关键不在于产品，而在于个人能力。

　　那天上午参加了由中平市人事局和智通人才市场联合举办的大型招聘会，在开发区会展中心。这三年我光顾过无数次人才市场，得出了这样一个结论：经常光顾人才市场的未必是人才，经常光顾人才市场的公司大都不是好公司。果然不出所料，本市几家有名的保险公司和房地产公司悉数到场。当然，保险公司不招高管，房地产公司也只招推销员，高提成没底薪，能不能坚持下去看个人能耐。保健品推销员、学生招聘专员、企业培训服务专员、高科技产品市场推广专员、广告营销员、电话营销员，都是些极具诱惑力而又高挑战性的工作，刚毕业时我对这类工作情有独钟，每次进公司时兴致勃勃离开公司时垂头丧气。现在当然对这类工作不屑一顾。我不是那块料。在人才市场里挤来挤去，发现求职人员都是些似曾相识的面孔。大概跟我一样，都是些跳槽狂。好公司不缺人才，是人才大都被好公司留下了。花了十块钱门票，总不能白花，于形形色色的招聘信息中，眼花缭乱随便投了四份简历，都是销售，产品分别是医疗器械，电子辅材，建材钢管，日用电器。其实早就对销售心生厌倦。走出人才市场时，才发现自己悲惨到除了做销售，只能去做普工的地步。

　　上个月去职业介绍所应聘过普工，结果浪费了身上仅有的两百多块钱却没有应聘上。第一家工厂是做散热器的，要求三证齐全：身份证、初中毕业证、流动人口证。身份证我有，流动人口证花15块钱就能办到，关键是没初中毕业证，本科毕业证和学士学位证倒是带在身上。面试时只有拿本科毕业证去凑数。不料面试官连看都没看，就将毕业证还给了我，说初中都没毕业，拿大学毕业证来糊弄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啊？我哑口无言。第二家工厂是做光电设备的，吸取前次教训，面试前我去办了张假初中毕业证，不料面试时面试官连话都没跟我讲一句，就将我刷下了。我莫名其妙，他指了指自己的鼻梁，我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有四只眼睛。受过这两次打击后，我对应聘普工也失去了信心。

　　我那时身无分文，吃一餐饿一餐，吃了上顿不知下顿在哪里。我万万没想到自己沦落到这个地步。半年前我还是个区域经理，月收入杂七杂八加起来有三四千。那时多风光啊，三天两头跑去洗脚按摩，动不动就去K歌酗酒，每月的工资花得一干二净。要是以前能节约一点，那时绝不至于那么狼狈。我不是不珍惜钱，可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我的自控能力差到极点，也没有一点理财意识。当时工作开展的好好的，却一心一意想到跳槽，总以为自己有能力挣更多的钱。每次辞职都会为自己找几百个理由，辞职后才认识到这些理由根本站不住脚。可已经后悔莫及。

　　有两份工作曾经干得挺好，就要站稳脚跟了又想到跳槽，跳槽时狂妄的不得了，连辞职手续都不去办，还牛逼哄哄说，不就几块钱嘛，要不要无所谓。现在想回原来的公司，公司却以我未办离职手续为由，坚决不录用我。辞一份工作容易，找一份工作难啊！各位还没失业，却对公司怨气冲天，对工作满腹牢骚，恨不得明天就辞职的朋友，请听阿科一劝：求职有风险，辞职需谨慎。

　　我那年二十六岁，孤身一人在外飘荡。也曾恋爱过几回，却都无果而终。找女朋友就跟换工作一样，从不考虑适不适合自己，看到对方有点姿色，就放手去追，不惜一切代价去追，待追到手或即将追到手时，发现对方不适合自己，又找机会疏远对方。自己浪费的是时间和金钱，而对方伤害的是感情，自私的我从来就不认为自己伤害了别人。让时间来掩埋我因盲目冲动而犯下的罪恶！找工作也一样，到人才市场见到公司就投简历，接到面试通知就去面试，面试通过后就去上班，上了一段时间感觉不合适又辞职。性情不稳定，频繁换女朋友，频繁跳槽，把自己弄得臭名远扬，身败名裂。我冥冥之中感觉到，我平时的所作所为，一直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看在眼里。我那时会沦落到那种狼狈地步，是上天对我过去所作所为的惩罚，一点也不为过。

　　那天整个下午，我都在反省自己以前的所作所为。早餐喝了点稀饭，午餐没吃，肚子早饿得咕咕叫。思绪被饥饿从过去拉回现实----晚餐怎么解决？正当我愁没晚饭吃时，手机响了，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好心人，非常感谢你上午勇敢相救。帮我拿回了包，等于救了我一命。我答应晚上请你吃饭，现在已经在小湘楼订好了桌，希望你六点左右赶到。请你吃饭，聊表谢意。不见不散。朱婷。
　　我反复读了十几遍，终于云开见日，眉头渐渐舒展。这两三个月，到处蹭饭吃，饱一餐饿一餐，好久没有到稍有点档次的饭店吃过饭。看来天无绝人之道啊，晚饭又有着落了。别害羞，脸皮厚一点，不过是一餐饭而已。晚上叫我去舅舅那里吃饭，我宁愿挨饿，我害怕几双流落出厌恶眼神的眼睛同时盯着我吃饭。我洗了把脸，简单梳理了一下头发，神清气爽奔往小湘楼。那里的剁椒鱼头和东波扣肉是我以前每回必点的两道菜。

　　就吃个饭，绝不能对她有任何想法，在路上，我不停地警告自己。假如不曾失业，有稳定工作，那又另当别论。要认清楚自己的现实处境，连最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没解决。老天啊，为什么会让我在这种处境下认识这么漂亮的姑娘。先慢慢培养感情，等以后翻身了再追她做女朋友。能确保人家没有男朋友？——一路上，我不停地胡思乱想着。

　　进了宽敞明亮，干净洁雅的餐厅，我一眼就看到了靠墙位置坐着的朱婷。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纤纤玉臂在我眼皮底下泛着诱人光泽。我不敢看她那妩媚动人的面庞。我点了剁椒鱼头和东波扣肉，她补点了油淋菠菜和三鲜汤，叫了两瓶纯生啤酒。朱婷的活泼开朗健谈让我刚近来时的拘束荡然无存。上菜前，两人就聊了起来，具体聊了些什么现在记不清，似乎聊得很开心，很投机。我只记得那晚我将桌上的采全部扫光了。

　　日期：2009-04-30　08:13:38
　　2
　　第二天上午，我接到一家医疗器械公司的面试通知。面试一直是我的强项，有机会面试从来就没有被刷下过。我对我的口才充满信心。这次也没例外。面试官是个年约三十的女人，身材高挑却凹凸有致，穿靛蓝色工作服，肤色洁白细嫩，眼睛特别有神，眼珠乌黑透亮，水汪汪的，特迷人。整个面试过程却很严肃。连珠炮似的问我关于销售的问题，幸亏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和参加过不少销售培训。问到了如何让客户接受我们的产品，每次面试面试官都会问到这个问题。我将我原来培训时听到的话用来回答：做销售首先是做人，客户接受了我这个人自然会接受我的产品，要善于沟通和交流，陌生人因相互沟通而认识，陌生人因经常交流而成为朋友，先交朋友，再做买卖，没有做不成的买卖。答完这个问题，面试官终于面露微笑，说恭喜你，你被公司录用了，明天上午8点赶过来上班，具体工作销售部经理会作安排。

　　进公司半个多月后，我才知道，那天面试我的不是文员，也不是人事部经理，而是公司董事长。
　　上了两天班后，我从舅舅那里搬到公司住。和舅妈的侄子挤了将近三个月的单人床。终于能一个人睡上单人床了，我喜不自禁。行李很简单，就两个包，一个包里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另一个包是原来跑业务用的，里面装有笔记本、产品宣传资料，出差时还会带上些牙膏牙刷毛巾袜子之类的。宿舍在三楼，公司租了一栋三楼半的房子，一楼是前台和产品展示厅，二楼是办公室和会议室，三楼是员工食堂和宿舍，最上面半楼堆放回收和待修的仪器设备。房间很简陋，除了两张油漆剥落、锈迹斑斑的双层床外，别无他物，可以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但对我来说，已经心满意足了。我搬过来之前，已经住了两个人，分别占据了两张床的下铺，我只能睡在上铺。床板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我身边只有一张毯子，那是我刚进大学时学校发的毯子，屈指一算，已经陪伴我度过了八年。这让我联想到八年抗战。浸洗过无数次后早就颜色褪尽，御寒功能一年不如一年。我决定去买一张席子和一个枕头。舅舅听说我终于找到工作，可以搬到公司去住，一时高兴借了三百块钱给我，真是雪中送碳，舅舅还是舅舅啊！为了买一床便宜一点的席子，我逛遍了附近所有的商场。一张单人床用的竹席，最少也要三十块钱，一个质量过得去的枕头，最少要二十多块钱。我最终没舍得买一个枕头，只买了一张竹席。

　　晚上被冻醒过来无数次，冬末春初之际，白天不冷不热，很适合跑业务，半夜凌晨却寒气逼人，晚上睡觉又不能关门，隔壁两个房间没有卫生间，只有这个房间有卫生间，所以公用。这床估计是从旧货市场买过来的，年龄绝不比公司年龄小，我上床下床都得小心翼翼才行，手脚一碰就咯吱咯吱叫，晚上在床上转个身整张床摇摇欲坠，仿佛要散架。

　　食堂有专门做饭的阿姨，公司总共就十多个人，在公司吃了两餐饭，尽管餐餐都是蔬菜加蔬菜，我还是感到万分高兴。我终于有了工作，有吃饭和住宿的地方，不用吃一餐饿一餐，不用担心露宿街头。最主要是我现在有了要踏踏实实把这份工作做好的决心和信心。很快就能告别一贫如洗，衣食不保的窘境。
　　日期：2009-04-30　09:41:27
　　晚上朱婷发短信问我工作怎么样，我竟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在外面颠沛流离了这么久，从来就没有人关心过我的工作和生活，况且对方是一个漂亮姑娘，还不是很熟悉的姑娘。一句简单的问候，给我带来的幸福感和温暖是多少钞票都无法比拟的。我回短信说这份工作很不错，我很喜欢。信息发出去后，我情不自禁笑了，因为换是以前，我肯定不会待下来，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的小公司，又是这种食宿环境。但对于目前的我来说，已经很不错了，我不想再去挑剔公司。

　　半个多月后，我熟悉了公司的基本情况。公司名叫硕贞医疗器械有限公司，位于火炬开发区西镇大道联康路88号，是一家专业从事二类、三类医疗设备、医用配件、医用耗材销售和医疗仪器维修的综合性公司。公司共设四个部门：销售部、维修部、人事部和财务部。老板林硕贞兼管人事部和财务部，销售部和维修部各设一名部门经理。这两个部门的人员一直都不稳定，多时十多个，少时两三个，各有一名内勤。我进公司时，全公司包括我和食堂做饭阿姨共16人。

　　销售部共有四名业务员，我进去时刚有一名业务员辞职，我正好接替他的位置。将中平市划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区域，每个业务员负责一个区域，市区几家大医院由经理自己负责。业务员进公司试用期为三个月，前三个月不定销售任务，考核标准是每天的工作日报表、每天早会的工作汇报、每周的工作周报和每月的工作总结。做医疗器械不同于做其他产品，短时间内很难成交，尤其是大型设备，要同医院领导相当熟悉后才能做进去。拜访三五次，院长和医生根本不怎么搭理你，拜访十几二十次，对方才会认识到你的存在。所以，前期的主要任务是熟悉医院的人际关系和收集医院的设备采购信息。没有耐性的人很难坚持下去，不过熟悉了医疗器械的运作流程，积累了一定的客户资源后，做起来就很轻松。销售部经理张毅林在这个行业里算是做的比较成功的，他每月都能做几台大型设备进医院。而刚入行的人，想把大型设备做进医院简直难于上青天。

　　进公司没几天，我就同张经理，还有老业务员周强去参加过一次医疗设备招标会。我代表南宁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周强代表北京的一家医疗器械公司，张经理代表硕贞医疗器械公司。三个人代表三家不同的医疗器械公司，拿去投标的是三家不同厂家生产的激光治疗仪，在张经理的安排下，我给的报价是十一万五千，周强给的报价是十万八千，张经理自己的报价是九万六千，三个人将各自的价格报上去后，医院领导当场宣布，硕贞医疗器械公司中标。依我看，医院领导肯定知道我和周强是公司的托，也许就是院方有意让张经理安排的。我们都留了投标书给医院备案。

　　原来招标和投标都只不过是走个形式，为应付政府相关部门的检查而已。其实招标前就已经决定采用哪家公司的产品。院长也知道医疗设备的利润空间，他当然不会白白让供应商独吞这块肥肉。做医疗器械两极分化非常严重，人脉广，客户资源丰富，深谙医疗器械运作之道的业务员财源滚滚，一个月轻轻松松挣一两万、两三万；而刚入行的，没有客户资源，不熟悉操作流程，又没有资金投入，很难打开销售局面。每月只能拿点底薪，勉强维持生存，有的甚至连个人温饱都解决不了。做销售就这样，最自由，最轻松，收入最高的是销售人员，最苦最累最穷的也是销售人员。

　　林硕贞早先也是医疗器械推销员，帮别人打工，她凭借自己超强的公关能力和业务水平，很快在这个行业里站稳了脚跟。同多个医院领导和科室主任建立了良好关系，积累了人脉和经验的同时，也完成了原始资本的积累。5年后，在她丈夫（前夫）的支持帮助下，注册了一家医疗器械公司，自立门户。公司成立后，有客户资源又熟练掌握运作之道，业务开展得非常顺利。刚开始是单干，感觉自己忙不过来，后来遇到合适的业务员就招了进来。现在的销售部经理张毅林就是林硕贞招的第一个业务员。业务要做大，形成品牌和竞争力，靠一个人单干肯定不行，必须组建一个团队，众人划桨开大船。医疗设备做进医院后，并不等于万事大吉，使用过程中经常会出现些小问题，小故障，叫厂家的人过来维修要支付昂贵的维修费。为节约费用，同时也是为了更好的服务于医院，林硕贞高薪聘请了几名工程师，专门成立了维修部。不过只收零配件的成本费。这更好地维护了客情关系，中平市有五六家医院同硕贞公司合作的非常好，医院采购任何仪器设备，都会优先考虑硕贞公司。

　　硕贞医疗器械有限公司是一家刚起步的公司，拿不到那些大品牌的代理权，只能代理一些二线三线的品种，随着政府对医院医疗设备采购管理力度的加大，硕贞公司没有品牌和价格的优势，正规的政府干预的公开招标项目一个都拿不下。我进公司时，公司已经出现疲软状态，许多医院对硕贞公司的产品根本不屑一顾，公司出大单的机会越来越少。只有象前几天一样，院内招标，通过暗箱操作，偶而能做进去一两台大型设备。勉强维持公司生存。医用耗材、医用配件的生意倒是非常好，不过那点利润用来补贴业务员和技术员的交通费都不够。

　　公司的现状大概如此，曾经有过辉煌，现在受政府干涉和市场竞争的冲击，已呈现出走下坡路的态势。我进公司，试用期底薪900，交通费实报实销，伙食费和住宿费水电费从工资里面扣。据老业务员讲，刚近来前几个月根本拿不到提成，也就是说，我要省吃俭用，不抽烟，不喝酒，不吃零食，不招待朋友，每天在外面吃最便宜的快餐，一个月才勉强维持开支。换是以前，我肯定会满腹牢骚，或拍屁股走人。现在心态全变了，在没有为公司带来效益的时候，我不会计较我能拿多少钱。原来我眼里只盯着自己的眼前利益，现在更多的是从公司的整体角度出发考虑问题。既来之，则安之。我相信那句话，好工作是干出来的而不是找出来的。我这次是铁了心要在一家公司，一个行业里坚持下去，不会因任何原因轻易辞职，别人能坚持下来为什么我就不能坚持下来，除非这家公司宣告倒闭。俗话说树挪死人挪活，对于做业务来说，挪来挪去，只会两败具伤，一无所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