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甲——这还要从发生在陕西地界上的一件怪事说起

作者: 本物东山子

  日期:2012-7-26 14:38:25
  第一话 老河滩上怪事多
  我家祖上还算有点本事,前清时在西安民居巷开当铺营生,虽算得上是家百年老号,但因为底本不厚,世道又不古,一般就只做老主顾的生意,很少接生人的活。
  当时太爷年过六十,因为大爷公和二爷公都在外头漂泊,就把铺口交给爷爷管。
  爷爷是喝洋墨水长大的,虽没有兄长那般精明,也算是个利索人,日常生计的倒也没败下。

  夏天的一个傍晚,火烧云通透地红,天气出奇地热,爷爷准备打烊收摊,结果大爷公和二爷公却不期而至。
  爷爷开始还觉得奇怪,这不过年不过节的,俩人怎么舍得回家来。可他往门外一瞅,发现还站着一中年汉子,戴着顶破毡帽,样子很是拘谨,像是从乡下来的。
  大爷让那人进屋,又四下瞅了瞅,这才把挡板给落下来,小心锁上门。
  “老三,阿爹在后堂还是城西老宅?”
  听大哥的意思,他是要见老爹,爷爷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氛,就说:“在后堂,今儿来查账,估计早睡了。”
  二爷公却不慌不忙地说:“三儿,就跟爹说,今天灶王爷要上祭,算是个喜庆日子,叫他过来一起热闹。”

  爷爷一愣,这祭拜灶王还差半年哩,二哥怎么说起胡话了,但他又不好多问,就转身进了里堂。
  太爷这些年当了太岁,除了查一下帐,几乎不问世事。
  谁知爷爷的话一出口,堂屋木门就被打开了,老太爷的神色十分反常,叮嘱爷爷在门外守着,便踱步而出。
  爷爷很知趣,知道自己不能掺和,就留在门外听风。可人都有个好奇心,他从没见过太爷这幅模样,就留了个心眼,趴在门缝口偷听起来,愣是没给他吓破胆。
  日期:2012-7-26 14:51:00

  原来太爷明面上是正当商人,背地里却是地龙条子,专干下地摸宝的勾当,在盗墓江湖上都是绝顶高手,只要他们出马,没有拆不了的玉皇庙。
  这“灶王爷要上祭”是下地的暗语,后半句是“开箱纳财”,就是说碰到千年难遇的宝鼎格子了。
  两位哥哥常年在外,其实那都是去探路子,哪儿古墓多就往哪儿跑,大多时装扮成算命先生或货郎,这两种身份跟人打交道,一准儿能掏出细作来。
  今年大爷公见天气反常,久违逢雨,知道要闹旱灾,各地肯定又要多打水窖,这陕西地下古墓最多,随便一铲子下去,那都可能给挖出一座唐朝墓葬。
  所以他装扮成算命先生,开始在陕山交界一带游荡,没曾想这一趟走地龙,还真让他撞见了宝。

  那中年汉子叫甘大宝,是黄河滩的渔户,靠养老鳖为生。
  今年陕西大旱,黄河水位急剧下降,近岸处都成了黄泥滩涂,正适合养老鳖。他单挑一处深山老林,周围没有人烟,不用担心老鳖被偷,就在河滩围上篱笆,把王八全赶了进去。
  可自打那以后,这老鳖总是莫名其妙地在减少,就跟老丈人轮流守夜,但一点用没有,那老鳖就像神仙似的,说没就没,连个王八壳子都寻摸不见。
  那时的人都很迷信,他以为来这黄河滩上养鳖,触怒了老龙王,老鳖都让河神给吃了,就从镇上请了个独眼先生来化难。
  日期:2012-7-26 14:59:00
  要说那独眼先生还算厚道,并没有纸钱道符糊弄人,而是在河滩上转悠了一圈,这才告诉甘大宝,说鱼鳖都是龙王子孙,如今天下大旱,你替它养子孙算是功劳一件,根本不是龙王发怒的问题,老鳖之所以会失踪,是你围圈的水坑闹的,上面是黄泥,下面是河沙,容易形成地漏,老鳖可能是顺着地口跑了。

  甘大宝一听,就给水坑扒开个口子,等水流差不多,就在泥坑中央看到个大窟窿,桶口般大小。
  他蹲下身,把胳膊探进窟窿里,看有没有尚未逃走的老鳖,谁知刚摸下去,弄得他一个透心凉,这大窟窿下竟有不小的空间。
  阴阳先生见事情有异,近前一瞅,脸色突然一变:“散风恶水,无聚无固,谁会把墓葬在这里?”
  突然间,他似乎想到什么,马上便是一通傻笑,就跟甘大宝讲,自己要离开一下,多则三五天,自己一准儿回来,期间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会有血光之灾。
  甘大宝是个老实人,见先生说的如此严重,就心有余悸地答应了。
  过了半个多月,那先生还是没来,他知道自己上了当,阴阳先生可能不顶事,这是编瞎话开溜了。他一恼,决定自己探个究竟。

  趁着天黑,他将窟窿掘大,顺着麻绳慢慢往下滑,要说他胆子也不小,可刚进入地底空间,就觉得浑身毛嗖嗖的。
  日期:2012-7-26 15:10:00
  趁着天黑,他将窟窿掘大,顺着麻绳慢慢往下滑,要说他胆子也不小,可刚进入地底空间,就觉得浑身毛嗖嗖的。
  大概下到七八米,他发现脚底下是一汪极深的水潭,水质好得离谱,他活三十好几都没见过这么清澈的水。
  他用火把一照,哟呵,自家的老鳖全在水面上飘着呢,但仔细一瞅,就发觉有些不对劲。

  老鳖在水面上一动不动,离奇的是,还形成了个很特殊的图形,感觉很像道家的阴阳鱼,但却又复杂精巧的多,似乎还暗合什么原理,但他一个乡下人,至多能看出这些。
  他将火把伸到水面,隐约能见到在水底下,好像有些很怪异的建筑遗迹,大都破败不堪,堙没在水藻一类的植物当中,忽隐忽现,像是过了万载的岁月,此时显得异常静谧。
  他害了怕,心说这地方怎么会有人家,该不会来到地府了吧?
  甘大宝什么也顾不得,七手八脚就往上爬,回去大病一场,对谁也不敢讲地下的事。
  刚能下地走,他就跑到隔壁镇子,想再请个先生,给自己驱驱邪,然后离开黄河滩,安生会老家养鳖去。
  就这么一个情况,他撞到了我大爷公,将前后经历和盘托出。

  大爷公知道事情不简单,就找到二爷公,三人这才火急火燎,来城里找老爷子。
  “老师儿,你养鳖的地儿在哪里?”太爷盯着甘大宝,眼神颇为复杂。
  甘大宝咽了口唾沫:“在山陕交界地,靠近夏墟原子,听村里老人讲,那里原先叫龙渊,咱黄帝爷爷,曾在那里祭天高祖,后来变成了河滩。”
  太爷脸色一变,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似乎想起来什么。
  “三儿,今天是什么日子,人上了年纪,记忆总是不大好。”

  爷爷一听,心中大骇,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好应声:“爹,今儿是丙辰年,八月初一。”
  “爹,那地方会不会是……”二爷公瞄了一眼太爷,显得很是紧张。
  太爷没有吭声,在屋里来回踱步,看上去心事重重。他心里清楚,自己已金盆洗手,如果再度出山,江湖恐怕就容不下老秦家了。
  大爷公干咳一声:“万一要真是,咱可不能错过这一趟,几千年了……”
  太爷瞪了大爷公一眼,又瞄了瞄甘大宝,大爷公意会,慌忙闭上嘴。一时间,屋子里再无人言语,气氛变得异常阴霾。

  过了老长时间,太爷突然朝祖宗牌位看了看,脸上的神情,倒像是年轻了几十岁。
  日期:2012-7-26 16:04:00
  第二章 来自幽冥的祭祀
  民国八年秋,山陕交界处,夜雨呼啸,太爷蹲在岸边,死盯着眼前的黄河滩,面色有些凝重。
  他们守了半个月,连绵秋雨不曾间断,可离奇的是,山涧的这段黄河古道内,即便雨水再旺,水位却在不停地下降,不少地方已经露出了黄泥滩涂。

  “爹,到底去得去不得,您撂句话什。”大爷公整整蓑衣,大胆问了一句。
  他身后的几个人,都一脸忐忑地看着老者,等对方拿主意。
  太爷冷笑一声:“等就是咯,莫猴急,捱到今天,千万不能出差池。”
  没人再吭声,在这里,老爷子的话比圣旨还管用,只是不知还要等上多久,一个月,又或者半年。
  刚到后半夜,爷爷正在打盹,忽然听见一阵奇异的声音,像是从黄河滩传来的。
  他慌忙从草窝里爬出来,弓着腰摸到一块巨大的礁石后,所有人都在。
  爷爷刚要张口,就被二爷公捂住了嘴,他意识到情况不对头,突然间,那阵怪声再次响起。
  他总算听清,那是一种很怪异的号角声,声音虽是粗犷悠远,但却透着股阴霾的气韵,像是某种祭祀用的颂乐。
  曲调根本没有一丝音律,至始至终都未曾变化,可不知怎么回事,爷爷心里却莫名奇妙地惶恐起来,他有些把持不住,差点就跪在地上。
  “待会儿无论看到什么,千万不要出声。”
  太爷显得有些紧张,说不清是因为兴奋还是害怕,手指竟是颤抖。
  倒斗数十年,即便是遇到千年尸王,老人也是面不改色,所以他今天的怪异举动,让其他人的心头泛起寒意,知道这次倒斗,怕是不怎么顺利。
  日期:2012-7-26 16:20:00

  号角声还在继续,墨色的夜空突然劈下一道闪电,炸雷一般响彻山岭,纵贯银河的流云磅礴滚动,遮蔽了天空中的皓月。
  轰然之间,黄河滩突然亮起绿幽之光,顿时将所有人围裹在中间。
  万千绿萤的光芒,像从地底冒出似的,如银河繁星,在半空中随风飘荡,好似一道浮在半空的长河,流星翻腾,十分奇异。
  也不知是否巧合,流萤飞舞的轮廓,竟如同一条怪异的龙纹,头枕着黄河滩,却是与黑夜中的道道闪电相辉映,飘渺不定,在这不寻常的夜晚,透着几分诡异的意味。
  “流萤冥龙!”
  爷爷差点喊出来,他没想到世上真有这玩意,汪藏海曾说过,一旦出现这种异象,十有八九要出怪事了。

  这时,太爷嘴角一咧,似笑非笑,从兜里摸出一副青铜面具,看不清是何模样,突然就戴在脸上,从礁石处翻越而出。
  其他人也戴上这么一副面具,全跟着太爷的身影遁去。
  爷爷留在原地,也不敢往外探头,隐约间,听到对面又多出许多脚步声,往后声响越来越大,似有成百上千人在黄河滩上走动,但却无人言语,一切都像是在打哑谜。
  他第一次倒斗,身边突然没了活人,自然就有些害怕,最后扛不住,就偷偷从礁石后探出了头。
  这一看可不得了,原本荒凉的黄河滩上,突然多出几千号人,男女老少都有,乌压压一片,不知来自何处。
  他们的装扮很古怪,头发盘结,身穿黑色裘甲,根本不像中原的百姓,脸上皆戴着一副青铜面具,看不到任何面目表情。
  爷爷被吓得不轻,腿脚也开始打哆嗦,这深山老林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眼前这些晃悠的男女老少,恐怕不是自己的同类。
  他想抽自己,悔不该不听劝,放着西安城的当铺生意不做,硬要跟着阿爹来“淘沙”,这下真撞上了黑字。
  爷爷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想找到阿爹的人,却突然发现,这黄河滩的中央竟多出一汪水潭。
  水面不大,黑乎乎一片,白色雾气正不断溢出,呼哧摇曳,却只在水面上空盘旋,并未向远方扩散。
  号角声戛然而止,四周突然死一般地静寂,人群沿着水潭围成一圈,全部跪下来,以头抢地,场面极其庄重肃穆。

  隔着流萤的绿芒,在远处的夜幕之中,突然走出一队赤身裸体的壮汉,走路悄无声息,仿佛是在半空飘着。
  日期:2012-7-26 17:55:00
  爷爷看得瞠目结舌,因为在他们的肩上,竟扛着一口硕大的青铜古棺。
  古棺长约四丈,四角为龙爪,表面刻满神秘的饕餮纹,在纹路的内部,似乎还刻着不少稀奇古怪的文字,通体泛着青色的幽光,似乎是从棺内散发而出。
  在它的周身,却盘绕这一条粗大的黑色虬龙,通体鳞甲,却无足无尾,倒像是条长犄角的蟒蛇,叱咤雷霆,神态颇为骇人,从头到尾将古棺死死缠住,像是怕什么东西从棺内逃出。

  赤裸壮汉扛着古棺,一直走到水潭边,全部跪倒在地,直挺挺地对着那团白雾,连动都不再动一下,仿佛被瞬间石化。
  突然间,人群中响起诡异的歌声,所有人都在咏唱,此起彼伏,如泣如诉,很像萨满教跳大神的巫乐,与风雨相呼应,黄河滩顿时被神秘气氛所笼罩。
  无数人站了起来,他们手拉着手,里外好几层,开始围着水潭转圈,脚步声跺得很响,几里外都能听到。
  突然间,爷爷在人群中看到了太爷,但他此时像着了魔一般,机械地跺着步子,丝毫看不到活人的气息。
  也就是在此时,水潭像炸了锅一般,原本平静的水面出现一道漩涡,漩涡越聚越大,搅动着半空的白雾,雾色开始发亮,到最头竟如同皓月的光芒,整个水潭上空,霎时如同白昼。

  歌声愈发急促,漩涡更加湍急,整个黄河滩都在震动,躲在礁石后的爷爷,此时已经看得目瞪口呆。
  “吼——”
  突然间,天雷轰隆巨响,原本盘踞在青铜古棺上的虬龙,就在爷爷眼皮子底下,竟然活了,哗啦一下钻入漩涡之中,溅起三四米高的水柱。
  水潭上空的白雾内,流云滚动,竟散发出五彩之色,一时间黄河滩光怪陆离,氤氲弥漫,白色雾气开始翻腾起来,愈演愈烈。
  “哇哇——”
  青铜古棺内竟传出孩啼声,爷爷被吓得魂不附体,身体已经彻底僵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日期:2012-7-26 18:06:00
  诡异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夹杂着人群的歌声、跺脚声,整个黄河滩彻底沸腾了。

  半空那团五彩雾气内,突然传来一声巨响,爷爷听得很清,那是金属摩擦的声音。
  他觉得奇怪,抬眼望去,在滚动的雾气之内,不知何时,一道恢弘的青铜大门隐现其中,被无尽的死气包裹,视百州似青冢。
  青铜大门缓缓而降,直到停在漩涡口处,那队壮汉再起扛起青铜古棺,踏着汹涌的浊浪,走进白雾,一直走入青铜门内。
  其他人跟在其后,排起长长的队伍,鸦雀无声,一个个鱼贯而入。
  爷爷在队伍里看到了太爷,他本能就想阻止,可惜无论怎么喊,对方却什么也听不见。

  漩涡愈来愈大,水潭疯狂地涨水,逐渐漫过河滩,那扇诡异的青铜大门,此时正缓缓闭合,巨大的声响再次响彻大地。
  一股五彩之气从门内射出,如神灵般无法亵渎,数十道巨龙般的白眩电光,像崩裂的山石,夹杂着雷霆万钧之势,俯冲而下。
  日期:2012-7-26 18:13:00
  当最后一个人踏入青铜门,却转过身,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只独眼,突然朝爷爷看去。
  爷爷当场被吓得魂不附体,也顾不得太多,疯狂地逃命,从黄河滩一直逃到西安老宅,大病三个月后,精神才有了好转。

  过了半年,大爷公突然回到家,整个人像丢了魂,变得神神叨叨,每日画堆稀奇古怪的东西,后来得了一场怪病,没多久就死了。
  爷爷曾回去找阿爹,可是那里早已黄水滔天,原来的滩涂也淹没在滚滚长流之中,再也无迹可寻。
  伤心之余,他准备给阿爹他们弄座衣冠冢,在整理二哥的房间时,无意中从衣柜里翻出一个古旧铜盒,里面却放着那些胡乱画的图纸。
  爷爷仔细瞧了纸上的内容,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凭他个人的直觉,那绝对是一种文字,却似乎不属于任何一个朝代。
  最离奇的是那些古字,怎么看都像是一条龙......
  日期:2012-7-27 8:46:00

  第三话 风雨侵袭前的宁静
  我叫秦少阳,很小的时候得了一场大病,听说是身上长了什么东西,在医院一住就是七八年,逢年过节也都没有离开过,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见见别家孩子常喊的爹妈。
  后来总算可以出院了,大哥把我接回家,那是个余晖碎落满地的黄昏,在一幢破烂的筒子楼里,我见到了传说当中的爹妈,只可惜他们是黑白色的,还都挂在墙上,永远是那副微笑的表情。
  大哥告诉我,爹妈都是考古人员,在一次意外科考中不幸去世,要我将来不可以从事这一行。我当时还想,能死人的行业,打死我都不会做。
  因为年龄太大,小学和初中都不愿接收我,没有办法,大哥就买书让我自学。好在自己的记忆力和理解力都很剽悍,那些课本上的知识,还有不该我懂得学问,大概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基本上都搁在了脑子里,结果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考上了高中。
  大哥比我想象中的还忙活,起的比大公鸡早,睡的比猫头鹰还晚,整天就那一套蓝色工装,身上总有一股臭臭的味道,以至于开家长会的时候,同学的父母都离他远远的。

  不仅如此,他从来不给我零花钱,我穿的永远都是蓝色的校服,为此同学有些看不起我,所以上高中的时候,我基本上没什么朋友。
  可基本上没有朋友,不代表没有朋友。
  那时流行给每个班封花封草,我们班上的班花叫杜小月,还身兼校花一职,校内的问题学生和校外的小流氓,常常为了她大打出手。
  杜小月喜欢玫瑰花,很多人都发了疯地去花店买,然后偷偷放在她的课桌上。可我心里清楚,杜小月根本不喜欢玫瑰花,她之所以对外那么说,是因为全市唯一一家花店,正是她妈妈开的。
  当然,这个秘密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杜小月是我唯一的朋友。
  日期:2012-7-27 8:57:00
  她家就在我家楼下,从早起上学到晚上下课,中间除了上厕所,我俩一直保持着目视之内的距离,我是苏联老大哥,她是东欧卫星国,就是她大姨妈来了肚子痛,也会找到我偷偷诉苦,所以班上的男同学都很妒忌我。
  因为学习好,老师对我颇为照顾,他们无法在学校整我,就勾搭校外的小流氓,隔三岔五就把我堵到小胡同里,皮肉之痛是少不了的,可我不在乎,因为衣服底下藏着很多竹板,那群小子揍完我后,一般都得去医务室买跌打酒。

  这种友好关系一直维持到高二,杜小月开始有意疏远我,原因很简单,人家有了男朋友,那家伙长得老帅了,听说外面也勾搭着别的女人,这话我不敢对杜小月说,怕她误会我挑拨关系。
  失去了唯一的朋友,我又发展了新的对象,就是大衣柜里的风水书。听大哥说,这些书在破四旧的时候,差点被红卫兵烧掉,幸好爹妈反应快,拿这些旧书糊了墙,这才保存了下来。
  起初看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到后来就迷上了,上课也摆在桌上看,书中讲述的东西特别稀罕,就跟小人书一样有趣,为此老师曾严重批评我,不要过度用脑,后来才知道,《易经》是门很高深的学问。
  日期:2012-7-27 9:13:00
  由喜欢风水,又慢慢喜欢上古玩,又变成对考古的痴迷,以至于报考大学的时候,全校的老师都来劝阻。因为我是唯一有希望考上清华的人,他们需要我来给学校搞宣传,他们见我心意已决,原本很好的师生关系也破裂了。

  大哥起初也坚决反对,两人一直对峙了半个月,他突然转变了态度,同意我学这个专业。
  我让大哥帮我转校,那一天很热闹,很多人都来跟我打招呼,以至于我差点产生错觉,以为自己的人缘还是很不错的,只是之前没有注意到罢了。可等大哥的大奔停在校园后,我顿时恍然大悟,当时想笑却又笑不出,只觉得眼角涩涩的。
  总之,高中是过完了,我如愿以偿地考上大学,进入考古这一行,因为打心眼里喜好,所以四年下来,我得到了许多老师的认可,甚至还经常代他们讲课。
  我也在想,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天定,当年太爷他们是“地下党”,我现在也要做“地下党”,当真印证了那句老话:“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日期:2012-7-27 9:25:00

  大学毕业后,我如愿以偿地进了父母工作的单位,并成了周老的徒弟,他是大哥的相识,因为驼背严重,大家都叫他周老鳖。据说这人很有本事,天文地理无一不通,无一不晓,而且并非科班出身,当年西夏黑水皇陵的发掘,就是在他的主持下进行的。
  在我之前,周老有两个徒弟,一个叫吕高,一个叫迦兰儿儿。
  吕高胆子特小,平时连古尸都不敢看一眼,却偏偏学的是考古,真是难为他了。不过这小子特粘人,我本来是新人,他却整天跟在我屁股后面,无论做什么,都会跟我的意见保持一致,成了我第二个最要好的朋友。
  迦兰儿儿还好,但总显得比同龄人更成熟些,跟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似的,她看我的眼神很怪,总搞得我很不舒服,但时间长了,我也慢慢习惯了。
  就这样极其平淡地过了三年,我也从新人变成了老人,日常的工作极为枯燥,以前想象的惊险场景,一次没有经历过,我多少也有了些怠倦。
  如果不是那一条短信,我想自己的一生,恐怕就只能这样。
  一年前,周老突然出国看病,之后便杳无音讯,谁都以为他去世了,为此我没少唏嘘。然而昨天晚上,我和吕高却突然收到一条短息,上面写着:“明晚后山相见,周老鳖。”
  日期:2012-7-27 13:10:00

  第四章 一块鬼龙片甲
  夜雨磅礴,电闪雷鸣,后山彻底被雨帘淹没,地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窸窸窣窣,像是有东西在挠木板子。
  吕高有些害怕:“会不会是那三具高昌古尸?”
  我笑骂道:“会你个头,诈尸要讲天时地利,今夜虽说雷声大,但也没有劈到地下室。更何况咱后山,四边隆起,中成大圆窝,两边环抱,形如金盘,这是金盘荷叶局,是块风水宝地,根本闹不开事。”
  “胆子那么小,就不该进这里。”

  周老悄无声息地出现,让我和吕高俱感意外,这老头子怎么从地下室出来了?
  吕高没好气地问道:“你搞得这么神秘,总不会是太思念我们,特意从地府回来的吧?”
  周老咧了咧嘴:“你个狗娃子,嘴里就不能积点德?”
  我说别扯了,玄虚这么一大圈,还千方百计瞒着所里,就不怕丢了饭碗?
  周老见不是说话的地,就摆了摆手,我和吕高跟着他来到地下室,他拖来木桌,从兜里摸出一团油布包裹。
  里面是一青铜小盒,因为锈的厉害,盒子外头的纹饰有些模糊,盒顶有块类似浑天镜的圆形宝盖,下面还有四只酒盅大小的龙足基脚,整体看上去,很像是商朝祭祀用的礼盒。

  周老深吸一口气,说道:“三年前我带队在豫北进行早商科考,却无意中发现一处古代遗迹,根据碳十四检测的年代和所处地理位置推断,它极有可能属于太昊部落文化。
  所有人都很兴奋,但是发掘过程极不顺利,还没有接触到其核心区域,就连续有队员离奇死亡。
  你们也都清楚,咱们虽说是无神论者,可古墓里的事谁也说不好,剩下的人都说该墓葬受到了诅咒,发掘工程便被迫停工,再做了详细记录之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日期:2012-7-27 13:14:00
  可在一年前,突然有人来到考古所,要求查看两年前的案本。再到后来,我被人跟踪,继而被他们胁迫,要求带他们去找那处无名遗迹。

  那批队员很不简单,似乎是大有来头,各种情况都能应对自如,终于在半年后,我们进入了遗迹的核心—主墓室,可意外还是发生了。”
  周老说到这里,似乎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表情竟有几分狰狞:“活着从古墓出来的,只有三人,当时大家都受了刺激,等我清醒过来,却发现自己身在国外。”
  听了这席话,我算是彻底明白,敢情周老突然出国,其中竟隐藏着这么一档怪事,这里头的水也太深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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