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玫瑰

作者: 木屋风

  日期:2012-07-18 10:06
  蓝玫瑰
  CHAPTER/01/蓝血人
  「“你能理解吗?蓝血人的孤独。我想你是不会理解的,因为,也许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它的一切都不在我的视野中,我期待着有一天,能把它们淡忘在我的生命中。”」
  “洛蓝,再吃点吧,吃这么一点怎么能饱?”外婆系着围裙,弯下腰拿起洛蓝喝剩下的半杯牛奶问。

  “外婆,我已经很饱了,我去上学了。”洛蓝背起书包,轻声说道。
  外婆把空出的那只手在围裙上轻轻蹭了蹭,然后朝洛蓝慢慢地挥了挥,什么话也没说,只有微笑挂在脸上。并不是很开心的笑容,即使尽力把嘴角向后扯也无法掩饰悲伤。是长期积压下来的,结结实实,如页岩一样一层一层。
  洛蓝出了门,温暖的阳光洒在她的胳膊上。早晨的太阳光总是特别薄,轻轻盖在皮肤上,春天快到了。
  南方的四季总不那么分明,尤其是春夏的分界极为模糊。洛蓝脚下踩的是一条青石板路。清晨很潮湿,因此石板上总有一块块不规则形状的水印,缝隙处布满了青苔。这样的天气总能让人和怡然自得联系到一起。
  这是一座南方的小城市,虽说小可是景色却十分秀丽。这里从不缺少山和水,沉稳又不失灵动。只有简单的四条街,朝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延伸出去,只是在城市中心汇聚,形成一个简易的十字路口。
  洛蓝的家住在东街,学校在西街。南街是一些酒吧和歌厅聚集的地方,那里洛蓝从不光顾。沿着北街再往北走就是一条进山的路。

  每条街的两旁都开满了各式小店,到了营业时间小店老板会拿个喇叭大声呼喊以招揽生意,而那些减价的牌子也是一家比一家疯狂,从“放血大甩卖”到“跳楼价”一应俱全。
  洛蓝经过的时候,这些店面都还关着大门,只有零星的几个早点摊热气腾腾地冒着白烟,有的生意稍好,还排起了队,横在过道上。
  洛蓝低着头一步一步地走,但还是走到了排队的人群前。原本安静等候的人群顿时骚动起来,男女老少都摆出一副嫌弃的表情,众人皆议论纷纷交头接耳。他们时不时用余光扫视洛蓝一眼,然后就又撇着嘴和周围的人小声聊天。
  阳光似乎稍稍强了一些,把洛蓝的脸照得更亮了。不知哪刮来的风吹得树叶沙沙作响,她的白裙子随风摆动,如海中卷起的白色浪花。洛蓝的脸在光下越发透亮,五官标志得令人惊叹,胳膊和双腿十分修长。
  如果这个孩子不是洛蓝,那么也许大家会走过来,竖起大拇指,然后打招呼说:“这姑娘越来越漂亮了,这是要上学去啊?”

  可事实上,洛蓝只能得到成片的白眼。她的表情变得僵硬而尴尬,并且她一直觉得,她有一个丑陋的灵魂。她讨厌自己,也许她长得平凡一些,倒不是很引人注意,反而因为出色的相貌而得到过份的关注。
  别人也许会想,这么漂亮的孩子怎么会是拥有蓝色血液的人呢?简直糟塌了这一张脸!蓝血人的“另类”在这个颇有些迷信的小城市看来就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每个人都认为这是不吉利的,尤其是许多老人更是信得厉害,见到洛蓝都是要骂上几句才觉得舒心。
  日期:2012-07-18 10:09
  人群仍在渐强的阳光下慢慢沸腾,咕嘟咕嘟地冒着水泡,最后破裂,水花四溅。滚烫的水珠滴在洛蓝的心里,烫出一个又一个水泡。似乎已经习惯了,神经好像变得很粗,能经得起任何对自己的非议。
  “滚开,滚远点,我还要开店呢,死丫头!”旁边一家服装店店的老板从屋子里冲出来,恶狠狠地骂道。他的脚踢倒了自家减价的牌子,扬起阵阵尘土。

  洛蓝没有回应,她面无表情地向前挪了几步,却突然发现自己离人群更近了。有一种境地叫做进退两难,这是最让人为难甚至恶心的时刻。
  瞬间地,人群猛地向后弯曲,像小山一样突起着。街上的车辆渐渐多起来,偶尔有鸣笛的声音。那些司机都好奇地转过头张望,看到是洛蓝后又迅速转回头去。
  这样出名的方式可真不是什么好事。她在心里想。
  洛蓝的周围空出了一大片,她感觉连空气都清新了,只是略有些悲哀。一阵疾风吹过,洛蓝的长发飘飞起来,有的贴在了脸上,挡住了眼睛。
  “我今天还要面试!真够晦气的!”
  “一会上班肯定要倒霉,没事能不能不跑出来!”

  “哎哟,你们瞧瞧,这世上真是什么事情都有呢。”
  “就是就是,不吉利的扫把星。”
  ……
  人们一句接一句地说个没完,那些话转着圈地在洛蓝耳边旋转。汽车鸣笛的声音越来越频繁,烦躁地直冲云霄。急刹车的“嗞嗞”声不断冲击着耳膜,最终直达心里。
  洛蓝没法忍受这样的煎熬,她把头深深地埋下去,几乎看不到脸,然后向前走去。阳光打在她的头发上,只有头顶微微发烫。
  如七、八十岁的老人一样佝偻的背,在众人注视之下近乎耻辱地移动着。人群突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那些人惊呼地四散跑开,生怕碰到洛蓝。

  “你能理解吗?蓝血人的孤独。我想你是不会理解的,因为,也许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默默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其它的一切都不在我的视野中,我期待着有一天,能把它们淡忘在我的生命中。”
  日期:2012-07-18 10:14
  能把自己的人生塑造成现在这个可怜模样也是有始有终的,那还得从很久以前说起。
  “这孩子眼睛长得可真漂亮,真是可爱,叫什么名字?”一位护士低着头摆弄着棉球,她把针头插进一个装有不知是什么液体的小瓶中,然后把瓶中的液体抽取到针管里。
  “她叫洛蓝。”洛蓝的母亲笑着说,脸上充满了幸福。她小心翼翼地抱着怀中的洛蓝,生怕一抱不紧孩子就要滑落到地上。

  洛蓝的父亲凑过来,他摸摸洛蓝的脸说:“我们家的宝贝一生下来就手舞足蹈的,哭声也很响亮,大家都说这孩子上辈子是不是个表演艺术家呢,没准还真有这个天分,哈哈哈哈。”
  能感觉到医院里无时无刻不存在的消毒水味道,弥漫了整个鼻腔。地面湿漉漉的,走上去有些滑。没有拉窗帘,因此能清晰地看到窗外已经黑沉了下去。
  头顶白亮的灯管照清楚了房间的每一处。这白色和窗外的深夜形成鲜明的对比,让人更感觉屋内的白色有些发青,凄冷无比。环顾四周,都是一些医疗器械,两个大柜子上装着磨砂玻璃,即使看不清楚也能知道里面都被一些瓶瓶罐罐所充斥。桌子上的各种器械都冰冷地反射着银白色的光,像一块块白骨的颜色。
  “好孩子乖啊,打针有点疼,阿姨保证只疼一下”,护士笑着对母亲怀中的洛蓝说,“麻烦家长帮着按住她的胳膊。”
  洛蓝的母亲便照着护士所说,轻轻地按住了洛蓝的胳膊。护士先用蘸有酒精的棉签在洛蓝的大臂上转着圈涂了一层,紧接着又涂上了碘酒。
  门外不时有医生护士经过,发出清脆的鞋跟与地面摩擦的响声,一切看似都这么平常。

  就在这时,洛蓝突然乱动起来,母亲的手被挣脱开。洛蓝的胳膊不停地挥舞着,一不小心就戳到了针头上,划开了一道口子,眼看着血就要留下来。护士慌了神,她一边说着抱歉一边转身去拿棉球止血。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太不小心了。”护士感觉很愧疚,脸微微有些红。她随手拿了一个棉球就连忙转过身。
  “我立刻就给她止……啊!!”一声近乎残忍的尖叫声打破了医院内的平静。周围的医生护士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都急忙赶过来堵在门口。
  “蓝……蓝色的血……”那个护士的脸变得如白纸一般的颜色,似乎一捅就要破掉一样。她的声音由于长时间的喊叫而略显沙哑,整个人也因为惊吓过度摔坐在地上。
  洛蓝的父亲和母亲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都面面相觑,耳边传来洛蓝因为疼痛而大声哭泣的声音。门外的医生护士都张大着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几秒之后人群便开始沸腾,正如多年后的一样。

  他们的目光是审视的、是判断的,于是他们一致认为,这不是科学能够解释的,这应该算是鬼神一类。
  日期:2012-07-18 10:17
  周围嘈杂起来,不停扰乱着洛蓝父母的神经,他们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茫然地立在那里,如两尊雕像。他们奇怪地张望,像观看一场好戏一样,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为这场戏剧的主角。
  “孩子的胳膊……看孩子的胳膊……”护士的声音有些颤抖,她伸出手指着洛蓝。洛蓝的母亲最先反应过来,她把孩子转过来,看到从伤口处正有一道蓝色的血液缓缓流下来,像一条小溪。
  蓝色而粘稠的血液在洛蓝雪白的肌肤上格外显眼,连续地刺激着父母脆弱的神经。门外炸开了锅,大家都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们的声音像小虫一样萦绕在母亲耳边,却比小虫的声音大了好几倍。

  母亲没办法承受孩子这样的命运,这个新生命仿佛一瞬间就从可爱的天使变成有着蓝色血液的恶魔。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一只手本能地抱着孩子,另一只手撑着地面。手指触摸到地面的一瞬,是无尽的冰凉。
  洛蓝的父亲背过身,低下头,手紧紧地掐住眉间的皮肤,不停地揪着。
  你知道孩子出生之前家长最怕什么:他们怕孩子出生之后夭折,怕母亲因为难产或者大出血死去,怕孩子缺胳膊少腿或者大脑缺氧从此脑瘫,几乎怕遍了世界上所有的疑难杂症或者奇怪的病理。
  他们于是就变成了世界上最神经质的人,甚至于每天都在模拟孩子出生时的惨相,以做好最坏的打算,想着今后儿女夸张怪异的一生该如何挽救。这不是邪恶的诅咒,只是一种小心谨慎的父爱和母爱。
  然而洛蓝的问题却不在表面,而在她皮肤每一寸下,在她每一根血管中。所以,这该如何是好呢。

  窗外依然是静默的黑色,屋内仍旧明亮,时间缓缓流过,一切都如定格般,可以说是一段惨痛的回忆。
  这是洛蓝生活开始改变的节点,这定格的一瞬后来在洛蓝的母亲心中成为类似铅笔素描的画面,一切都是黑白的,只有那一抹蓝色像尖刀般深深插在她的心中。画面中每一个明暗的变化都用一根一根的线描绘着,疏密有致,却隐匿着悲伤。
  后来的日子里,洛蓝的母亲一心只想为女儿治病,可是都没有得到结果。洛蓝的父亲本是当地有名的生意人,可是自从洛蓝蓝血的事情如光速般传出后,他的事业一落千丈,很多人无时无刻不在躲避着他们家的人。
  于是他做了一件也许是他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离开。他带着所有的钱财就这样走掉了,只留下洛蓝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的重压给予洛蓝母亲最沉重的打击,但她知道她不能垮,因为她还有洛蓝,洛蓝也需要她的照顾。
  只是为了这一个单纯的目的,也许是因为爱,母亲重新开始了生活。她去外地打工,而把洛蓝留在了这个小城市,由外婆照顾,住在一间小小的平房中。
  日期:2012-07-18 10:20
  CHAPTER/02/变不成和你一样
  「难道我的存在,真的是一个肮脏的话题?」
  洛蓝今年十七岁。十七年里洛蓝习惯了自己和外婆的两人世界。她没有朋友,没人同她说话,渐渐地,洛蓝也变得不愿跟别人交流了。
  她其实很漂亮,白皙的脸上五官长得给人以舒服的感觉,两只大眼睛水汪汪的。一头披肩发散在肩上,丝丝缕缕一根一根分开来。
  洛蓝就和白玫瑰一样美丽,但是她独特的气质却被流言掩埋,同时被击碎的还有“是金子总会发光的”这句话。她的眼睛水亮却空洞,头发乌黑但在外人看来就是那么不顺眼。
  即使大家都不喜欢洛蓝,她也从来没有怨恨过谁,包括她父亲。洛蓝甚至不知道父亲长得什么模样。
  她喜欢在放学之后去街角放上一两块面包或者什么吃的,之后那些流浪猫就会凑过来。每到这个时候,她轻轻蹲下,对着那些猫说话。久而久之,这里的猫都不害怕洛蓝,反而对她很友善。

  可是人的话这种东西是不用负任何责任的,甚至是与道德背道而驰也无所谓。这就好比你去吃自助餐,付过钱后没人会在乎一次是不是拿太多,并且只拿好吃的和看起来贵的。流言也一样,永远也没有人会嫌天下太平,流言只关注于故事是不是曲折离奇、是不是能达到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否则怎么会叫流言呢。
  有的人说洛蓝很古怪,每天只和猫说话,说她能听懂猫的语言。随之又有更离奇的说法:大家都以为她是个妖精,反正不是猫妖就是其他什么的妖孽。
  总之这种话每到一个人口中就会添点油加点醋,久而久之,这个大雪球越滚越大,直挺挺地砸向洛蓝,不给她的生活一点喘息的机会。
  她没有朋友,从来就没有,那些人都离她远远的,看都不想看她一眼。
  洛蓝上高中二年级。今天是下半学期开学的日子。当初上学的时候没有一家学校愿意接收洛蓝。经过一年多的时间才有一家学校肯让洛蓝进入小学。后来外婆对洛蓝说是一个男人以外婆的名义给了学校很多钱,学校才勉强接纳了她。洛蓝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她心里一直很感激那个男人。
  “真倒霉,这学期还是得面对洛蓝那倒霉的东西。”林清旋左手捏着小镜子,右手握着睫毛刷正在瞪大眼睛坐在桌子上刷睫毛,看见洛蓝进班来她故意提高声音说。

  林清旋也是个漂亮的女生,跟洛蓝不同的是,林清旋像是开得无比妖艳的鲜花。而且林清旋的父亲是大公司的董事长,她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生病去世了。
  林清旋家里很有钱,这让她内心的高傲到达了极致,虚荣心容不下一点裂痕。如果她的虚荣出现了裂缝,林清旋一定会抓起大把大把的钱拼命把它堵住。
  “就是,真晦气!”周围几个女生也一起附和。林清旋和洛蓝都像是一块磁铁——只不过洛蓝是和别人相斥的那一端,而林清旋则是和别人相吸的那一端,所以她周围总是围着很多女生,渐渐形成了一个“小集团”。
  日期:2012-07-18 10:25
  洛蓝低下头装作没听见,头发遮住了半边脸,也没有用手去捋——她从不注意这些细节。与其说没听见,不如说已经习惯了。
  “哎呦,咱这某些人还装聋呢!”林清旋轻蔑地笑笑,不时用大拇指指后面,又提高声音,“不知道怎么样的爹娘才能生出这样的东西呢,那她爹娘也不是什么好货。”
  周围的女生哈哈哈地大笑着。洛蓝感到这些笑声好像无数的蚂蚁在咬她的心,又痒又疼。洛蓝讨厌这种感觉,她双手攥拳,身体也开始发抖。
  看到洛蓝好像没什么反应,林清旋从桌上跳下来,清脆的鞋跟与地面撞击的声音极有爆发力地挑衅着洛蓝的忍耐,她更加放肆了:“我听说,咱们这某人的爹不要她了,卷着钱跑了,你们说得什么样的东西才能把她爹吓得屁滚尿流。”
  “哈哈哈——”笑声更大了。“还听说她娘也不愿意跟她在一起了,就个老太太愿意和她住一起。”林清旋拉了拉她那紧身黑色上衣,用手掀两下头发,转身想看洛蓝的反应。
  就在她转过身的一瞬间,林清旋吓了一大跳——洛蓝就站在自己面前。她怒视着林清旋,什么也不说。原本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被火烧干了,林清旋感到那两只眼睛在无声地冒烟。
  “干什么啊,想吓死人啊!”林清旋也突然瞪起眼睛,“晦气的东西!”

  她一把抢过林清旋手里的镜子,狠狠地摔在林清旋脚下。林清旋的虚荣心像镜子一样支离破碎,她恶狠狠地推了洛蓝肩膀:“你个贱货!”
  洛蓝向后退了几步,但是仍旧控制好了身体的平衡:“请你以后说话注意一点。嘴上也干净点,你怎么说我都可以,但是我的父母,请你不要侮辱他们。”
  她是徒劳——后来她自己都这么觉得。用如此恳切的话想去撼动那样一个林清旋,如同用十字改锥去拧开一字的螺丝——彻彻底底地对牛弹琴。洛蓝清楚不是每个人都能讲道理的,有时候需要轻视、无视甚至漠视。她决定保持沉默。
  “你再说一遍?”林清旋好像很难相信自己的耳朵,她不愿任何人对她权威的抵抗,哪怕只有一点点。
  “铃——”上课铃响了。林清旋本来还想给洛蓝点颜色看看,但被铃声打断了。“蓝血的东西你给我记住了,今天的帐以后跟你算!”她说完一扭一扭气冲冲地走开,然后一屁股坐在座位上。

  日期:2012-07-18 10:30
  过了不久班主任刘老师夹着一本书快步走进教室,后面还跟着一个男生。班主任是教语文的老太太,是个正经又古板的人。
  她平时着装都是深色中式上衣和裤子,图案多是鲜艳的大花或者是小碎花。大家久而久之给刘老师起了个外号——花大妈。
  花大妈身后的那个男生高高的个子,长得很帅气,穿着白色的衬衫和蓝色的牛仔裤,满脸的笑容很是灿烂,洁白整齐的牙齿虽然闪亮但不突兀,整体给人温暖的感觉。他们走到讲台的时候,阳光正巧打在教室前面的地砖上,光柱里浮动的尘埃清晰可见,一切都温暖如春。
  两人在讲台上站定后花大妈说:“新学期到了,我们班也有新气象!”底下有微微的嬉笑声。

  “安静安静!我们班转来一位新同学,下面让他给我们做自我介绍啊,大家鼓掌热烈地欢迎这位新同学!他即将成为班上的一位新份子!”
  同学们为花大妈的假正经再次笑成一团。
  “大家好!我叫佟彤。我是新搬到这个城市的,我家在东街开了家花店,大家以后有事可以去那找我。希望今后能和大家成为朋友。”说完佟彤友善地笑了笑。
  “哇塞,开花店的,好浪漫啊。”
  “是啊是啊,长得好帅。”
  女生们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教室里立即变成了花痴的海洋。林清旋也迅速地从之前的不快情绪中脱离出来。她乐开了花,不停向佟彤抛媚眼,她的长睫毛忽闪忽闪眨着,不时地做着各种幅度很大的动作。
  比如故意拿出梳子来梳头发、打个喷嚏恨不得从椅子上跳起来,甚至大声地和旁边的人说话,好吸引佟彤的注意。
  “那么,新同学坐在哪呢?”花大妈四处打量着。

  “老师我坐在最后吧,我个子高。”佟彤指了指洛蓝旁边,边说边搬着桌子朝洛蓝旁边大步流星似的走去。花大妈本来想阻止,看佟彤已经决定,就没再说什么。
  女生们的议论声突然停止,教室里鸦雀无声。洛蓝感觉几十双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林清旋也不眨眼睛了,她变得非常古怪,从动作表现来看就是焦躁不安。
  不要啊,离我远点,不要过来,她想。洛蓝瞪大眼睛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佟彤,然后她必须要接受他们同桌这个命运。她手中玩弄的橡皮惊慌失措地跌落到地上,弹了好远。
  她红着脸假装没看见,也没有去捡。她是矛盾的,她想有个朋友,想有同桌,这样便不会太寂寞,不会寂寞到想到死。但是她其实有点讨厌别人接近她,不是讨厌别人,而是讨厌自己,洛蓝会嫌弃别人看待自己的眼光。
  所以与其在这方面的尴尬,她宁愿一开始就封闭自己,从交往上隔断所有接触,也免去了日后的麻烦。

  日期:2012-07-18 10:31
  “好了,下面我们开始上课,同学们打开语文书目录,我们先来看看这学期的课程安排。”花大妈戴上她的老花镜,开始讲课。
  “你好!”
  “好……”
  “我叫佟彤,你叫什么?”

  “洛蓝……”
  “交个朋友好吗?”
  “嗯……”
  “那洛蓝你家住哪里呢?”
  “东街……”
  “平时喜欢干什么呢?”

  “没……”
  “没什么喜欢干的?”
  “嗯……”
  一整天,佟彤和洛蓝之间就一直持续着这种对话。其实佟彤知道洛蓝是蓝血人,虽然他刚搬来,可是不止一个邻居告诉他这件事了。他们会疑神疑鬼地把他叫到一边,翻着白眼地说别人的坏话。生怕新搬来的人们不了解这个城市稀奇古怪的一面似的。
  洛蓝也不想给佟彤难堪,可是长这么大,她深刻知道有些事情不能由着自己的意愿发展,她不是林清旋,不可能轻易地得到一切东西,却无意之间就失去一些。她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悲哀的小角色,她这口生命的井,储水有限,并不断被毒辣的阳光蒸发,总有一天,灵魂枯竭。
  日期:2012-07-18 10:34

  西街旁边有一条河。晚上吃过饭后,洛蓝还在想早上林清旋的话,难道父亲母亲真的不要自己了吗?那为什么母亲每月还寄钱来呢?她感觉心情很乱,跟外婆说想到河边走走,便添了件上衣,独自向河边走去。
  晚上城市里的路灯很柔和,但有点昏暗。河里倒映出月亮的影子,被水波一条一条分割开来,像小船一样漂着。
  “洛蓝”突然后面有人大声叫她的名字。
  洛蓝被突然的声音吓了一跳,她想看看是谁,可是没注意前面的路,刚回过头还没看清,就一脚踩空载进了河里。洛蓝拼命挣扎,但她不会游泳。洛蓝感觉自己喝了好多水,身体越来越沉。最后没了知觉。
  梦幻的色彩逐渐呈现,四周的光慢慢清晰,时光不断倒转,如呼啸的风一般掠过自己的身边。五彩缤纷的玫瑰窗悬在头顶,反射出艳丽的光线。没有尽头的世界,四处都是一个模样,洛蓝站在这样的世界中心,彷徨地眨着眼睛。很轻,真的很轻,如一缕烟,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存在。
  “洛蓝。”面前有个女人轻声呼唤她。
  “妈,你怎么在这里?”洛蓝的声音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像在巨大的广场上说话。女人轻拂洛蓝的头,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触感。
  “洛蓝,去找爸爸。”母亲的全身都在发光,如繁星闪耀在静谧的夜空。

  “爸爸在哪?怎么去找他?”洛蓝的眼泪都快要流出来,她感觉此时此刻竟是如此的无助。
  “去找爸爸……一定要……找到……”母亲一直在重复一句话,她的身体渐渐透明,最后消失在一片明亮中。
  “妈!你别走!”洛蓝呼喊着母亲,却无法挽留。眼睛里的泪水混合着光晕模糊了视线。远方不远处又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背影。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只是看不到脸。洛蓝迅速擦干泪水,她敏感地觉察到男人的身份。她双手握拳,微微颤抖。
  “爸爸?你是我爸爸吗?”洛蓝感觉自己的声音都变了,变得从未有过的激动。男人没有理会她,仍是背着身,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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