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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在印度参与管道工程建设的员工的经历
作者:
鳄鱼疯了
日期:2008-5-11 17:12:53
我不知道该不该把这段经历写出来,我甚至无法说服自己去相信自己经历的这些事情。在印度的这一年半的岁月里,那些日子像梦魇一样将我牢牢套住。我动弹不得、我无法呼吸、我濒临崩溃。而同时,我又欣喜、亢奋、沉湎其中。那是梦吗?还是酒后的臆想?也许都不是事实、也许只是我自己的虚构、也许……不,不会,那胸前的伤痕还未消逝、那心里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那是真实的?可,可我如何能相信这书中的情节就这样发生在我的身上。我想了又想,却耐不住欲裂的头颅疯狂的吞噬着渐渐明晰的记忆;我想忘却,可每到闲暇之时那些影像就在我的眼前闪过,引我气喘不断,心思迷乱。它就像一根针,一根遍体都是针头的针,钻在我的心里,蠕动在我的脑子里,让我在真实与梦幻之间挣扎、哀号、歇斯底里!……
我是在06年12月来到印度的,因为这里要修建一条横跨次大陆千余公里的管道,而我所在的企业成功中标。业主是印度头号商业集团Reliance公司,我们是中国最大的专业化管道工程建设企业。一共有近两千名中国员工远渡重洋来到了这个陌生的国度,我就是其中的一个。当我踏上自北京经新加坡转至孟买的航班时,我和周围的所有人一样都怀着一个赚钱养家的世俗之梦。我以为我将在热火朝天的工作中痛快淋漓的拼搏,我以为这段岁月将会成为我职业生涯的新起点,我以为我会和大多数人一样在既定的人生轨迹中按部就班地前行……但是,一切都变了,因为那些无法预测的事情的发生。这也许是宿命,它或许早在我前世的轮回中就已确定,我逃不开、躲不掉,只有默默的接受,只有被命运的巨手推搡着前行。
今天,我把这些写在这里是经历了剧烈的思想斗争的。我可以让它僵死在我的记忆里,一个人用一生的时间去咀嚼发生的一切。但是,那些关于这片土地的离奇经历或许不该只属于我自己,所以我要讲出来。如果你愿意听,那么就此看下去,可能会很长,可能你看着看着就厌倦了、走掉了。不过没关系,我会把记忆中的一切都倒出来,不管有没有听众。
日期:2008-5-11 17:15:00
那是半年前的事了。我们的工程主体已接近尾声,为了表彰在工程建设中表现突出的基层队伍,项目经理派我驱车前往德干高原中部的一个标段进行采访,和我一起去的只有一个名叫阿弄的印度司机。采访的过程很顺利,我和那个施工机组一起早出晚归,将他们如何吃苦、如何拼搏的场面摄入镜头,又问了机组长和部分工人一些常规的问题,这样,通过现有的资料便可很容易拼凑一篇还算不错的新闻稿件了。既定的任务已经完成,在最后挤出的一天时间里我就带着司机、拎着相机在施工现场拍摄一些与工程有关或无关的照片。我拍照的原则很简单,就是美。来印度一回不容易,我要多给自己留下一些可供回忆的画面。而噩梦,就在那天的傍晚发生。
其时落日西斜、残阳如血,金色的晚霞与暗蓝的天空一齐将大地涂上了一层迷离的色彩。地面上无垠的甘蔗林在晚风之中飒飒作响,当中一条如黑龙一般的管道在管沟的一侧延绵在炙热渐退的印度荒野的大地上。我所在的位置恰是这一段管道的一端,因为正对着一条省级公路,公路另一面的管道因为挖沟的问题还没有修过来,所以这里成为一个断点。
说到这里我要解释一下,像这样千余公里的大型天然气管道不是一根接一根的逐步往下焊接的,而是分成几个标段同时开工,每个标段又分成几个小段落同时开工。每个段落在施工的过程中因为地质及阻工等原因也不可能逐根一直焊接,而是焊上几公里就留一个空档,等最后差不多都完成了再来连接这些空档,在专业上叫做连头。
我当时所处的位置就在这样的一个“头”上,这个“头”的西侧因为正对着路一时无法连接,而东侧基本上都已连头完毕。放眼向东看去,这管道真如黑龙一般遒劲有力,在落日的余晖中闪着金光,气势恢弘而又诡异非常。工人们还没有收工,大队人马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以外的距离了,只有少数工人在我们不远处进行一些修补的操作。
也许是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我那时看着美丽的夕阳正好对着管道的管口便灵机一动——“要是我钻到管子里往外拍照,不是恰好能拍到以圆圆的管子为画框、美丽的夕阳为图景的照片吗,如果当中再有一个自里面检查管道焊口的工人,那这幅照片就完美了,到时候我把它发到《大众摄影》这样的杂志里有可能还会获奖。好,这个主意好,说干就干。我看了看四周,工人们离这里还远,等我把他们叫过来夕阳早落山了。再者说就算不落山他们也不能干,因为钻管子违反安全制度,被领导看见是要罚款的。怎么办呢?
“Hello,sir.”司机阿弄走了过来,我明白他的意思,一定是饿了,想问我回不回营地。呵呵,有了。我迅速拉着阿弄来到车前,打开后备箱拿出了一套我备用的工装、工靴和安全帽比划着让他穿好。
阿弄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看我如此决绝也就照做了。我举了举相机,又用手指了指管口,阿弄随即明白了。印度司机都比较聪明,虽然和中国雇主之间的交流仅限于几个英文单词,但时间久了光用眼神和动作就能使他们会意,偶尔几个司机凑在一起也交流一下学到的中国话。
闲言少叙,我迅速钻进了管道,然后阿弄也进了来。不错,真美。外面红红的夕阳散着金光正好被管口收了进来,而管口因为打磨而铮亮的钢口在此时就如镶了真金一般。阿弄穿工装带工帽在我的指引下做着各种工作的动作,因为曝光原因恰好在美丽的背景上呈现了一个潇洒的剪影。我如痴如醉了,一时间对自己的创意十分佩服,手里的相机喀嚓喀嚓照个不停。十分钟过去了……又十分钟过去了……天空逐渐黯淡下来。我满意地对阿弄做了个胜利的手势,示意他撤退。
“哈 哈 哈 哈……”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小孩子凄凉的笑声,听得我头皮发麻。阿弄停住了脚步,回头和我对视了一下,而后我们一齐向管道深处看去。
“哈 哈 哈 哈……”又是一阵笑声传来,这声音绝对不会是普通小孩的笑声,它好像来自另一个世界,听得我脊背发凉,白毛汗都出来了。不过当着印度人的面不能让他笑话,于是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仔细往前看。此时落日的余晖已经不多,借着外面寥落的光线我隐约看到了一个两岁左右的印度小孩儿在往管子的深处跑,周身隐隐被管壁映出了淡蓝色的影子。
妈的,一定是谁家的孩子自己出来玩趁着没人钻进去了,要是不把他弄出去一会儿外面的机组收工前把最近的管口用钢板焊死那这个孩子的命就完了。想到这儿,我冲阿弄一挥手,后队变前队就追了过去。阿弄虽然不太愿意但也没办法,毕竟给他多少小费的权力此时掌握在我手里。
这个管道的直径是48英寸,对于一个两岁左右的孩子来说基本上可以直立行走和奔跑,但对两个成人来说就只能跪着往前蹭。我目测了一下,觉得这个孩子跑得并不快,我们手脚并用的话应该在十分钟之内就追上他。也许是当时太激动、也许是那样奔跑的姿势太累,我们在追赶的过程中都忽略了一个基本的问题,就是在那样一个一丁点儿撞击都能造成巨大回音的空间里那个孩子的不停奔跑居然是毫无声响的。
十分钟很快过去了,四周一片漆黑,此时我们深入管道大概也有三百米左右了。我艰难地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借着微弱的火苗向前看去,可视范围只有两三米的距离,除了我和司机的呼吸外听不到一点儿声音。真他妈见鬼了,我的心里开始打鼓,用脚碰了一下阿弄的肩膀,示意他原路返回。
“哈 哈 哈 哈……”——那笑声又传来了,在这管道的深处显得更加让人毛骨悚然,我回头,突然在黑色管道中的不远处看到一张蓝色的孩子的脸,眼神空洞、嘴角带笑。“啊~”我大叫了一声,吓得赶紧往管口的方向缩去。阿弄显然也害怕了,我们两个使出了吃奶的劲儿连滚带爬的逃跑。我不敢回头张望,生怕再看到那张恐怖的脸,好在三百米的距离不算远,应该很快就能到。
“当!……”一个巨大的钢铁撞击的声音,阿弄随即后仰趴在了我的身上。“怎么了?”,我打开火机察看,阿弄的头部出了一个红包,我伸手向前摸去,心头不禁一凉——这管道的管口不知何时已被钢板封住了!
日期:2008-5-11 17:31:00
“当!当!……”我和司机轮番用脚蹬着那道厚厚的钢板,但直至脚掌抽筋儿钢板也没有一丝松动的迹象。
完了,我心想。这一定是我们刚才奔跑的途中有焊工过来封的,因为这一段管线已经基本焊接结束,为避免有脏东西进入管道给后面的工序造成影响,所以焊了一道临时钢板。昨天晚上我参加这个标段的施工会时他们的经理还在强调这个问题,说这钢板虽然只是临时安装,但因为曾出现过几次被当地村民撬下来偷走的事件,所以一定要焊死。这下毁了,这一段管道已经焊接结束,往东的几处连头也已经结束,所以三、四天之内这里不会有人来,如果我们向东爬找出口的话少说也要七、八公里的路,如果我们爬得再慢一些以致另外几处连头也完成了的话,那就只能爬到二十公里开外的那处河流的穿越点再出来了。
我越想越觉得可怕,全身瘫软的坐了起来,后背靠在管子内壁的一侧。阿弄这时也蹭了过来,和我并排坐在一起。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我很清楚的知道他的恐惧,因为我感觉到了他胳膊传来的那种无助的颤抖。这个司机看上去好像快四十的样子,其实刚刚才二十六岁,印度人的长得都比较老相。他平时极爱和我们开玩笑,每次笑过之后他都习惯性的摸摸自己下巴上并不整齐的胡须。他的老婆就快生产了,这次带他出来是他主动要求的,因为跑长途可以赚更多的钱。唉!这就是命吧。一年以前当我在国内的办公室舒服的喝着咖啡上网的时候,我又怎能想到会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时候和一个印度人一起被困在管子里呢。我们的身上没有带任何食物和水,就连手机都放在车上车载充电,随身的就只有那个笨重的单反相机和一个火机了。如果这次真的被困死在这里,那清管的时候我们两人的尸体就会被水泡烂然后被那个巨大的清管球体推出管子……
我不敢再想下去了,拍了拍阿弄然后各自找了个地方睡觉。好好睡吧,然后明天开始爬,也只能这样了,这是唯一还有生还希望的方式了。
印度的太阳很毒辣,巨大的钢管在白天的炙晒下最高温度可以达到七、八十度,现在虽然夜幕已经降临,但管壁的温度却还没有完全退去。我躺在里面,感觉自己就像一个包子似的进了蒸笼,身体上温下热,好像发烧了一样。慢慢的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脑子昏昏沉沉的,不多时便进入了梦乡。
我梦见自己回家了,拉着旅行箱从首都机场下来上了一辆白色的轿车。不多时轿车消失了,我感到自己周身是水,好像在一片木板上漂浮。我的身边都是恶臭的垃圾,偶尔一俩具浮尸擦肩而过好像是去赶赴一场盛宴。我用力挣扎想找回自己的行李,一抬头却看到岸边还是印度的城市,我看到了破败的神庙、桔色的修行者,一樽象头神的法身腐烂着歪倒在岸边的臭水中。突然我的脚脖子一阵剧痛好像是被一只钢爪抓住,爪力向下,力道迅猛,我抱住木板用力挣扎,但那脚踝处却万分疼痛,最后把持不住整个人翻到在水中……水体恶臭,我拼了命的睁开眼睛想看清木板的方位好再次抓住那根救命稻草,然后一片黑蓝色的光芒遮住了我的视线,那是,那分明是一具具婴儿的尸体,狞笑着向我扑来……
“啊!”我大喊一声从恐怖的梦境中惊醒,一起身,头部正好磕在上方的管壁上。阿弄也被我吓醒,我打开火机,看到了他满是汗水的惊恐的脸。我喘着粗气,一手擒着火机、一手揉着磕疼的后脑勺,对着阿弄无奈地笑笑。
阿弄眼光僵直,似乎没有注意到我的表情。怎么了?这家伙不会这么点挫折就绝望了吧,我说怎么中印战争的时候解放军怎么打得那么顺呢,原来印度人都是胆小鬼。
“what’s problem?”我对他嚷道,同时伸出左腿轻轻踢了一下他的前胸。这时阿弄方才缓过神来,但表情依旧惊恐。他看了看我手中火机,又看了看我的脸,然后颤抖着伸出手指了指我漆黑的身后。
日期:2008-5-11 19:30:00
解释一下是小说还是真实经历的问题:
1、这件事我停了几个月才开始写,因为之前我把真实经历一个点一个点的写到了纸上。
2、我在每一个点上进行了润色,但主体框架大多数是真实的。
3、因为在现实发生的过程中,由于人为因素导致了这个事情的突然停止,所以在后期的描写中我不排除将虚构一部分作为一个结尾。
4、关于主体框架中哪些真实哪些虚构我不能说,因为这里面牵扯到很多触犯单位规章制度的事。你们是不认识我,但我的同事一看这个文章就会知道我是谁,如果有打小报告的,那我就麻烦了,而且麻烦的还会有其它人。
5、诸位当真实经历看也好当虚构的故事看也好都行,我都没有意见,以后对这个问题怎么评价我都无所谓。
6、关于文章开头,谢谢那个朋友的批评。其实我知道这个开头很俗套,但那些是真实想法所以我就那么写了,没有太多想法。以后我会多看书,学学人家怎么开头。
日期:2008-5-11 22:40:00
其实我根本无须回头看,傻子都能猜到出现在我身后黑暗中的是什么。看到阿弄惊恐的表情,想必那黑暗中的异像一定十分恐怖,究竟是那个小孩的蓝脸还是舌头还是他整个就站在那儿。我猛吸了一口气,多少定了定神。TMD,老子就不信了,在国内的时候我连鬼砌墙都亲身经历过也没害怕,难道会被你这个印度小孩唬住吗。我正要回头,突然嘀嗒嘀嗒,几滴液体自上而下落在了我的脸上,带着一股说不上的气味。“啊~”我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打火机恰在此时也熄灭了,因为按住它的那只大拇指耐不住金属转轮处的高温松开了。管道的深处再次传来了“哈 哈 哈 哈……”的声音,我顿时毛骨悚然,不自觉的和阿弄靠在一起。这延绵无尽的管道此时好似一口棺材,装着两个惊魂不定的人。大约过了一分钟我缓过神来,再次点燃打火机,阿弄哆嗦着用手比划了一下脸,我知道他的意思是刚才出现在我背后的是那个孩子的蓝脸,呵呵,多亏刚才没立即回头,不然被吓出心脏病来就别想出去了。
这时候我想到了脸上的液体,因为刚才我几乎一动未动所以它们还挂在我的脸上,流淌的速度很缓慢。难道是血?以前看到的鬼片里都是这么演的。我用手擦了一下,借着打火机微弱的火苗仔细察看,紧攥在一起的心这才放开,而且不免又有些喜悦。是水滴!
印度白天的温度很高,一整天的炙热灼晒让这导热性很好的钢管通体滚烫,温度可达七十度以上。到了晚上,尤其在野外温度下降很快,这样一来管道的内壁上就自然而然的出现了热空气遇冷后形成的水滴。刚才滴落在我脸上的水滴之所以流速缓慢,是因为有部分管道的防腐层渣滓溶在其中。
有了水就又增加了赢的砝码,虽然这水滴只在晚上出现,但有总比没有好,否则能否坚持到爬出去真的很难说。想到这里,我抬起头开始舔舐管壁顶端坠着的水珠,也不管它脏不脏了,本来就没有任何食物,就把它当食物好了。
阿弄看着我的举动,怔了一下,迅即明白了,便也学着我的样子开始“喝水”。
口不干了,脖子也累酸了。还得爬呀,而且要尽快。我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把火机放回口袋,那个硕大的NIKON D200在昨天钻管的时候就十分累赘,此刻我把它的带子紧紧绑在了后腰的腰带上,然后整个人向前俯卧,冲阿弄喊了一声“GO!”,我在前、他在后,钻管的“旅行”开始了。
日期:2008-5-11 23:35:00
长时间钻管是如此的痛苦,痛苦得直到今天我也不愿回忆当时的那种无助与气闷。以前我曾听前辈们说起过,因为要保证工程质量,有些机组的工人会在机组长的授意下钻进管子察看管口焊接情况,然后做一些修补的操作。当然,这种行为是背着项目经理以及业主和监理做的,目的是避免因重新返工所带来的工期延误。而项目经理以及业主是严格杜绝这种情况发生的,因为人在管子里时间长了意识会变迟钝,虽然一个管子只有两个方向,但钻管的人仍然会弄错方向越钻越深,最后死在里面。但中国工人是无所畏惧的,据我所知以前大大小小的工程都有过类似事情发生,不过近几年随着安全知识的普及这种情况已经有所好转。听说过去有的机组为了钻管子还偷偷配置了一整套应急的设备,他们在钻管工人的腰上捆上粗绳,再用一个滑板放在他身下,这样借着外力人就可以轻松的滑进去,等到操作完成,里面的工人拽一拽绳子,外面的人就又把他拉出来了。
我可没有那么好的设备,毕竟是误入其中的,不过我倒是一直幻想能凭空碰到两个滑板,那样的话我们就太爽了。
想归想,但现实仍然是残酷的。我们两个像解放军攻碉堡一样用胳膊匍匐前进,胳膊痛了就起身半蹲着往前挪动。脊椎累了就再卧倒匍匐,全身累了就休息一会儿。而每次休息的时候我们都会用拳头以及身上带的硬物不住的敲击管壁,希望外面能有人听到。就这样,我和阿弄艰难的向前行进。渐渐的,管壁变的越来越热,应该是太阳升起来了;再渐渐的,热的管壁开始变烫,那应该是到了晌午时分。在这种情况下匍匐已经不可能,除非我们想自杀成烤肉。于是只能采取蹲式前进,我们大汗淋漓,而此时的管壁上却没有一颗水珠来“喝”,为了避免脱水我们还要不停的休息,这样就大大降低了行进的速度。那种感觉不是一个累字加一个饿字所能形容的,因为只有一个方向可走所以打火机可以不用,黑漆漆的前方仿佛永远没有尽头。在那种时候什么狗屁小孩什么升官发财全都不会想起了,意识是模糊的,就是往前,只有往前。
日期:2008-5-12 14:12:00
这一天过的很慢,每一秒钟好像都被拉长了几倍。一开始精神支撑着身体,慢慢的精神和身体都烂在了一起。因为没有吃饭,四肢都感觉到无力,汗水把皮肤沤得好像水底的死倒。胳膊、肘部、膝盖都先后磨破,之后便是无止境的眩晕、干呕、绝望。直至管道内壁的灼热退去了一些我们两个方才彻底停下,开始休整并等待管壁上珍贵的水珠。
浑身酸痛、困意铺天盖地的袭来,同时胃里好像被纱布缠住并使劲压缩的感觉。我知道现在不能睡,至少应该在睡前把体内的水补充充足,否则怕真的睡去了就再也醒不来。估摸这一天大概爬了有八、九公里,途中倒是没有再遇到那个小孩,只是可能因为前一天晚上“喝”掉的防腐层渣滓太多,所以有些闹肚子。明天肯定爬不了这么多的距离了,能到哪儿算哪儿吧。大概又过了两三个小时,管壁上的水珠终于形成了,我和阿弄“痛饮”了一番,而后沉沉睡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我的身体被管壁的温度烫醒了,根据常识推断应该已超过了上午十点。醒来后我就感觉浑身像被钢钉钉在了这根管子里一样,昨天的伤口稍有愈合,但还是疼痛得厉害。我用力坐起,那种感觉好像并不是用意志力支撑身体,更直观的感受倒是支撑起那个沉如磨盘的脑袋。火机被我点亮了,我定位了一下阿弄的位置,蹭了几步过去叫醒他,但发现他其实已经醒来多时了,一个人兀自在那里流眼泪。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两个人再次开始这炼狱般的行程。
行进速度较之前一天又慢了很多,因为身上的伤口刚有动作便迸裂了,里面渗出的血倒不多,更多的是好像脓水一样的东西。疼、真的是很疼,不过又有什么办法。保持乐观吧,我们总比被困井下的矿工要好的多。还是那样的动作,还是那样的行走方式,不过休息的时间明显更长了次数也更多了。大概到了中午时分,我们在行进的过程中竟然开始有了意外的收获。收获当然不是看到了出口,而是捡到了可以维持生命的一些东西。这管道在施工的过程中总会有些脏东西进来,比如灰尘、泥沙和被风吹进来的垃圾。我们捡到的是几个用过的塑料袋,这段管子在焊接前显然有当地村民进来过,并且在这里吃过东西。印度人的饮食和中国不同,除了在家里和饭店吃正餐之外,他们有一种快餐的形式,我称之为“三个塑料袋”。一个塑料袋里装几张很薄的饼,一个塑料袋里是掺了浓重咖喱的一种汤水,再一个塑料袋里是辣酸的腌制芒果片。我当时捡到的就是那样的塑料袋,四个小的、两个大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是两个人用餐的痕迹。不知道焊接的时候是否有工人看见,不过我知道就算看见了也没人清理,因为管道施工最后是有一道通球扫线的工序来专门清理管内脏物的。
我和阿弄开始检查这些“宝贝”。饼是没有的,芒果咸菜和汤水也是没有的,但是残余汤水被风干后形成的盐粒和咖喱粒是有的,这就足够了,可以在我们晚上“饮水”时补充体内的盐分了。我们将这宝贵的塑料袋收好,那大一点的塑料袋则刚好可以装我那个该死的照相机。一切装备好了之后,我们又开始了后半天的行程。只不过,这一次才动了几步,我就发现了管壁上的异样。
日期:2008-5-12 14:45:00
管道内壁是很光滑的,就算有土和垃圾进来也只是附着在圆形管道的最下方,但此时我刚刚往前蹭了几步就发现下方包括侧下方乃至再往上一些的地方有些莫名的凸起。当时因为热我是蹲着往前蹭的,双手一直支撑着侧下方的管壁,但这种凸起之大不仅我的手感觉到了,连鞋底都有所感觉。我停下来,点燃打火机仔细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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