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10-30 11:05:23
　　新人初来乍到，还请大家多支持，礼
　　一
　　一九七八年正月初六晚上又下了一场大雪，一直下到初七的凌晨三、四点才停下，一早我大伯拿了工具准备把房前屋后的雪打扫一下。
　　刚出了门，一眼瞥见屋檐下好像躺了一个人，大伯三步并两步走过去，俯下身一看，果然是个人趴倒在雪窝里，身上已经盖了不算薄的一层积雪，仍掩不住散发出的酒气，身边还有一滩秽物。

　　大伯伸手探了探，那人虽然手脸冰冷但额头滚烫还有呼吸。大伯将那人身上的积雪掸去，把他抱起一边往屋里跑，一边大喊：“秀芹！秀芹！快些开门！！”
　　“一大清早喊什么喊！”我大妈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开了门，看见大伯手里抱着个人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一会事？这人是谁？”
　　“你不要问那么多，快去熬些姜茶来，多放些葱须！！”大伯说着话，把那人放在床上。将他包裹取下，转身打了些热水，取了毛巾，又翻出床被子一起拿到床边。
　　大伯将那人外衣脱下，拧了把热毛巾，把他头脸擦了一遍，再盖上被子。又去冲了个铜捂子塞进被窝。
　　不大功夫，大妈端了一碗热腾腾的姜茶进来。大伯接过茶对大妈说，武娃子不在家，你跑一趟，去请村东头的赵医生来看看。大妈说，这人是谁？别人问起我怎么说？大伯把事情大约说了下，又说，咱们不能见死不救啊？！问起来，你就说是我远房的表弟。大妈说，话是这样讲，可要万一这人是个走资派，四人帮我们不是跟着倒这没由头的霉？大伯说，人命关天，这当口那顾得上这许多。咦，你这老娘们怎么那么多话头，快去快去。

　　大妈掸了掸衣服，扯下围裙，开门去请赵医生了。大伯坐在床边扶起那人，给他灌下姜茶，又放他睡下，给他掖好被子。
　　日期：2012-10-30 11:07:00
　　一杯茶的功夫，赵医生到了，他是个知青，下放时在村里当了赤脚医生，后来和村东头王老汉家的女儿好上了，就做了上门女婿，文革结束后，他没有回城，还是留在了村里，开了个小诊所，平日里帮着乡邻看看病。赵医生的水平蛮高，这附近的几个村子人生病总请他去瞧。
　　赵医生给那人把了把脉，瞧了一会说，没大碍，受了些风寒，多发发汗，休息些日子就好了。又说，我一会开些药，让大姐和我去诊所里取。
　　大伯说，谢谢赵医生了，这是我远方表弟，昨天来看我，多喝了几杯酒，想是晚上起夜时着了凉。

　　送走了赵医生，大伯便起身去扫雪。完了活，大妈也取了药回来。大伯喂那人服下，又和大妈絮絮叨叨的说些家长里短。
　　下午的时候，那人醒了，望见坐在旁边大伯吃了一惊，说，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么在这？大伯忙把早上如何发现他躺在雪里，如何把他抱进屋里，又如何请医生来瞧说了一遍。末了问他，大兄弟，你好些没有？
　　那人听罢，呆了半晌，自言自语说，天注定啊，哎，我萧某人立誓不受人半点恩惠，却不曾想在这地方受人如此大恩，罢了罢了！忽的一下掀开被子，倒头就向大伯叩倒。
　　大伯慌忙将他扶起，大兄弟，大兄弟，使不得，使不得！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图啊，这本是应该的事。
　　那人便说，大哥真是菩萨心肠啊。

　　大伯说，那里话，你身体虚弱，多休息休息，晚上吃饭我叫你。
　　日期：2012-10-30 11:08:00
　　晚上，大伯让大妈杀了一只鸡，过年期间，家里还有些腌肉，就和着大白菜又煮子一锅子。看饭菜准备好了，便叫起那人。
　　那人的衣服也烤干了，只是外衣脏得来不及浆洗，大伯便取了两件衣服让他换上。
　　三人在厨房点起油灯，吃晚饭。大伯开了一瓶酒说，大兄弟，怎么称呼？我看你是好酒之人，来，喝点，你生病，不给你倒多。

　　那人也不客气，端起杯说，我叫萧道成，大哥叫我小萧好了，大哥怎么称呼？又说，大恩不言谢，这杯酒权表心意，敬大哥大嫂！说罢，一扬脖子，干了。
　　大伯说，我叫魏国。一指大妈，说，这是我的婆娘---秀芹。萧兄弟，你怎么会大过年的醉倒在这里？
　　萧道成说，一言难尽，我是河北人，出生的时候正是兵荒马乱，五岁那年父母和两个姐姐一个弟弟都死在逃亡的路上，只有我捡了一条命，从此便四处流浪。后来被一个老道士收留，在观里帮他打杂，也算有个落脚的地方。解放以后，过了几年安稳日子，可不久文化大革命开始，到处在破四旧，拆庙堂。道观也被拆了，老道士带着我躲进了大山，七五年的时候眼看文革要结束，可惜，老道士却没撑过来，仙逝了。

　　萧道成喝了口酒又说，我就又四处飘流。因为和老道待了二十来年，多少也学了些三脚猫的功夫，遇上那个家中有人过世的就给人做些法事，平日里就化些斋饭糊口。年前我走到你们这附近，正好赶上三十里外一户人家老人去世，我做了个头七的法事，多喝了几杯。本想趁着晚上月亮多走些路途，不想半路下起雪来，越下越大，朔风一阵阵吹将过来，酒劲发做，便醉倒在魏大哥门前，要不是大哥仗义出手，我…哎！！

　　日期：2012-10-30 11:09:00
　　大伯忙摇手说，那里话，那有见死不救的理，再说又不是费多大力，不要再说这个，来，干了！
　　大妈在一旁插话说，大兄弟，你…昨天那么晚是要去哪里啊？
　　萧道成说，回大嫂的话，原本在观里，我还有几个师兄弟，老道仙逝，我们也各奔东西。年前听说有个师兄弟在镇上，便想找他叙叙旧，昨天本想连夜赶到镇上，也好落脚打听——明天一早我就动身
　　大伯说，哎，你身体还虚弱，在我这多休息些日子再去不迟，而且，这大过年的你师兄弟也不知是否还留在镇上，现在又是大冷的天气，这找到便好，找不到又没个安身之处，是不是？

　　萧道成沉呤了半晌，说，魏大哥说的也是，只是怕打扰了大哥一家。
　　大伯说，没有的事，萧兄弟说哪里话。家里好几间屋，难不成还没有你睡觉的地方？这过年家里也没什么事，孩子去他姥爷家玩去了，还要有些日子才回来，家里就我和你嫂子，你在正好陪我喝喝酒，说说话。
　　大妈看大伯这样说也跟着附和，就是就是，住几天，养好了再走不迟，来，吃菜吃菜。
　　萧道成点头说，恭敬不如从命，萧某人就打扰几天了。又端起酒杯说，大哥大嫂，兄弟我再敬一杯。又是一口干了。
　　日期：2012-10-30 11:10:00
　　萧道成在大伯家住了几天，白天要帮着家里干活，大伯只是不许，让他多休息，他拗不过大伯只好待着。大伯怕他闷的慌就让他没事去村里转转走走，一是散散心，二来略微活动活动也有助恢复。晚上大伯就和萧道成喝点酒，聊些个天南海北。大伯和大妈自打出生就没离开过这方圆百十里，萧道成走南闯北，自是见多识广，每每他说起路途上的奇闻轶事，大伯大妈总听得目瞪口呆。

　　正月十二的晚上，吃过了晚饭，大妈在厨房洗碗，大伯和萧道成在堂屋抽着卷烟，说着话。萧道成突然说，魏大哥，今天晚上月亮不错，我请你看戏。
　　大伯一愣，说，兄弟说笑话吧，这到镇子上几十里路呢，去了戏园子怕也是关了。
　　萧道成笑着说，我就请大哥在自家院子看，只是大哥要出些道具才好。
　　大伯说，莫非你会演戏？我哪里有演戏的道具？
　　萧道成说，我哪里会，一会自然有人来演。说是道具也就是几条长凳子便好，只是开戏要迟些，大哥等得急不？

　　大伯说，凳子家里倒有许多，你要尽管去取。迟也倒无妨，晚上又没什么事做，我们说说话等着就是。
　　萧道成说，大哥困了就只管去睡，戏开演了我来叫你。
　　说罢，站起身来，在屋里拖出十来条长凳子，横七竖八的搁在后院。大妈见了好生奇怪，便问大伯，当家的，这大兄弟是做什么？大伯把看戏的事和大妈说了一遍。大妈听了嘴一撇，说，我看这大兄弟是那天冻坏了脑子，尽做些古怪的事来哩。
　　大伯说，别瞎说，没听说脑子有冻坏的，他说请咱们看戏，又不要我们出什么力，有便看看，没有只当听他说笑话好了。
　　萧道成把凳子布置停当，便折回堂屋，三人又说了些闲话，看看时间不早，便各自洗漱了睡去。
　　日期：2012-10-30 11:11:00

　　莫约二更时间，萧道成叫醒大伯，两人搬了椅子，披了棉衣坐在厨房。萧道成半开了门说，魏大哥，天气冷，门不好大开，你凑和着看，你先吸袋烟，我去点了灶，一来烧些开水，二来也取取暖。
　　大伯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坐在桌边抽着卷烟看他忙活。
　　一会功夫，萧道成也坐了下来，说，魏大哥，坐在这看得清院子吗？
　　大伯透过半开的门，冲屋外张了张，只见清亮的月光洒在院子里，恍如白昼，便点点头说，看的清呢。
　　萧道成笑着说，戏马上就开始了，不管看到什么，你只管抽烟喝茶，不要出声才好，咦，来了。说罢伸手一指屋外。
　　大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定睛看去，只见院子墙头上不知何时骑了个人，借着月光，大伯认出是这人是隔壁村的王二楞，一个专门偷鸡摸狗的混混。只见王二愣翻下墙头，在院子里来往不停的转着圈，每遇见一个长凳子，就犹豫一阵，然后费半天力才跨过去，开始时是向前跨，有一二百次，后来又转了身向后跨，也有一二百次，就这样反复折腾，最近王二楞似乎累极了，就卧倒在院子里，不停的大喘着气，这时天也麻麻亮了。

　　大伯惊的卷烟烫着嘴才缓过劲来。走出屋，来到王二楞面前，问他怎么回事。
　　王二楞有气无力的说，昨晚想翻进你家偷点东西，进院后只见前面一层层的都是短墙，翻过一道还有一道，越来越多，想退回去，仍有翻不完的短墙，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大哥放了我一马。
　　大伯教训了他几句，把他领出院门，王二楞千恩万谢的走了，一再表示下次再也不敢来偷东西。
　　大伯转回来，望见笑呵呵的萧道成说，兄弟，你，你，你莫不是神仙吧？
　　萧道成说，大哥说笑话了，那有神仙喝醉了酒要冻死的？我只是跟了老道士几十年，学了些奇门的雕虫小技，今天碰巧得呈罢了。

　　大伯自是佩服的不行。一会大妈也起来了，大伯又添油加醋的和大妈说一遍，大妈更是啧啧称奇。
　　日期：2012-10-30 11:14:00
　　正月十五的时候，我堂哥和他舅舅、舅妈还有表妹表弟一起回来了。大妈的两个姐姐一家子也一起过来玩，大伯见了堂哥高兴坏了，一把抱起说，武娃子，你想死你爹咯！放下堂哥大伯便介绍萧道成说是远方表弟，萧道成和他们一一打了招呼，中午一大家人吃了饭，饭后女人们忙着洗碗，男人们抽烟喝茶说着话，孩子们疯玩着。女人们忙完活，也坐下说些闲话，到了下午大妈的亲戚们便陆续起身告辞。

　　晚饭的时候，萧道成对我堂哥颇有兴趣，问起是那年那月生的，大伯说是七三年七月初六亥时生的，萧道成又问是在哪生的，大妈说在镇上的医院。萧道成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也没说什么。
　　晚饭后，大妈去涮碗，堂哥疯了一天，困倦了，早早上床便睡。萧道成把大伯叫到一边说，魏大哥感谢你这几天的照顾，我也好的差不多了，打算明早就走。
　　大伯说，着什么急，多住些日子便是。
　　萧道成说，大哥的心意兄弟领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日后有缘还有相见的时候。
　　大伯还要说什么，被萧道成抢过话头，要是魏大哥不嫌弃，萧某愿和大哥结为异姓兄弟。
　　大伯说，好哇，兄弟，我求之不得呢。
　　萧道成说，明早卯时，是个好时辰，我们到时行结拜之礼，另外，有几件事我要交待给大哥，请大哥务必照办。大伯点头答应，萧道成接着说：一是你们村后的水塘凶险得很，千万别让武娃子下水去玩；二是武娃子今年流年不利，祸在仲夏，当有一灾，轻则大病一场重则大哥断了香火…
　　日期：2012-10-30 11:15:00
　　大伯一听这话急了，兄弟，这，这，这可怎么办？我四十岁上才有这根独苗，可是我们老魏家长子长孙啊，要断了香火，我怎么向我死去的爹交待啊！！
　　萧道成说，大哥别急，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虽然我知道有这一劫，但不能强破，还要看大哥你祖宗是否庇护你们魏家这一支香火了。说着话从包裹里取出一面小旗子拟的东西，又取出一方砚和一枝笔，三张黄纸符。
　　打开砚，里面是朱砂，他用笔在蘸了珠砂，在小旗子上画了些符号，画完后又将黄纸符都折成三角型 ，将这些物品一并交给大伯说，这是一张移魂幡，大哥在二月初二龙抬头那天将这幡插在你家葬祖坟的地方。插好后你留意看着，七天之内要是有人拔了，那就没事，但一不能你自己或你家人去拔，二不能人为的让别人去拔，重要的是顺其自然。

　　大伯问，那，要是没有人拔呢？
　　萧道成说，幡插好后如果有人拔，那这一劫就平安化掉，没人拔的话过了二月初八你先烧一张符和水让武娃子服下，三日内不得沾荦，另外韮菜、葱、蒜、姜也不要让他吃，这样他遇劫也不至立死；武娃子一但出事，你将另两张符也烧为灰烬，和水你和他各服一半。
　　顿了顿萧道成又说，他服下符水能延三天性命，你服下符水我便能感应。我在三天之内赶到，界时能否救他回天就要看造化了。大哥切记，这符只能在生死关头才用！
　　大伯一时手足无措，只连连说，兄弟，我记下了我记下了…可怜我这孩子，兄弟，你这么大的恩情叫我如何报答啊！
　　萧道成说，大哥说哪里话，大哥对我有救命之恩啊！明天结拜了，我们便是兄弟，我就是武娃子他叔，对自己家的孩子自当尽力，可孩子的事还是要看他的造化，我也只是助力而已。大哥也不必过份忧虑，一切都有天定，这事也不必和嫂子说起，免得她女人家心里放不下。

　　大伯点头，半晌说，兄弟早点休息吧，明早让你嫂子多烙些饼子，权做干粮。
　　日期：2012-10-30 11:16:00
　　第二天三更时份，大妈就起身去烙饼子。大伯和萧道成也早早起来，萧道成算好时辰，两人在后院行了结拜之礼。大伯长萧道成八岁，便做了哥哥。
　　礼毕，大伯说，兄弟，你比我自家兄弟小一岁，今后就叫你三弟。
　　萧道成说，听大哥的就是。

　　吃了早饭，萧道成收拾好行理，便来辞行。大妈烙了二十来张饼，包了几件旧衣服，大伯又翻出二十元钱，一并送给萧道成，萧道成也不推辞。
　　末了，大伯让萧道成坐在堂屋，叫来我堂哥说，武娃子，跪下，给你三叔磕三个头。我堂哥看大伯神情严肃，不敢多问，立刻跪下身来“咚”“ 咚”“ 咚”叩了三个头。萧道成慌忙起身，扶起我堂哥说，武娃子在家好好听话，以后三叔买了糖来看你。说着，从身上掏出大伯给的20块钱，递给我堂哥说，这还在正月里，年没过完，拿着，三叔给你押岁钱。

　　那年月，普通人家给小孩过年也就块儿八毛的，20块钱在当时算是不小的一个数，堂哥不敢收看着大伯。
　　大伯没料到这事，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忙伸手挡着说，三弟，这是干什么？这钱是给你傍身的。
　　萧道成笑着说，哥，先前你把钱给了我，那就由我支配了，况且，钱财身外之物，我吃百家饭也用不上。不如做个人情，给了我侄过新年啊。
　　大伯还要说话，萧道成拦过话头说，哥，别再说了，就这样定了。转了身对我堂哥说，武娃子听话，收起，以后读书用啊。
　　大伯没奈何，说，那就收了吧，谢谢你三叔。我堂哥收下押岁钱，又朝萧道成鞠一躬，说，谢谢三叔。
　　出了门，大伯要送萧道成一程，萧道成拦住说，大哥不必远送，小弟就此别过，日后有缘还当相见。小弟前日叮嘱大哥的事情大哥务必牢记！！
　　大伯说，我记得了，三弟记得抽空回来看看我们。
　　萧道成说声，晓得。俯下身摸摸我堂哥的头说，武娃子在家要听话啊。言罢起身冲大伯大妈双手一抱拳说，哥哥，嫂嫂保重，后会有期。
　　日期：2012-10-30 12:12:00

　　二
　　大伯记得萧道成的话，当天上午就把大妈和我堂哥一起叫来，板着脸对我堂哥说，武娃子，村后的水塘有水鬼，专门会抓娃娃下水，你千万不要去玩，知道吗？又说，你要是敢下水被我知道一定打烂你的屁股，让你屁股开花！
　　我堂哥看大伯很严肃的样子，不敢吭气，只是直点头。
　　大伯又转了脸对大妈说，你看他看紧些，要是他下水去玩，你知道了一定要告诉我，这不是闹着玩的事！你要是敢瞒我，我连你一块儿揍！
　　大妈撇撇嘴说，知道了。又对我堂哥说，记得你爹的话，自己玩去吧。

　　打发走我堂哥，大妈说，你怎么会突然说起这话头？
　　大伯说，三弟临走前特地交待的，你也知道，他能掐会算，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小心点总是好。
　　日期：2012-10-30 12:14:00
　　转眼间到了二月初二，大伯一早便起身，收好了移魂幡，又取了几枝香，几叠纸钱，出了家门直奔望牛坡去。
　　望牛坡就在村西边，是一片缓缓的小山岗，地势比村子高些，岗前有一条小河流过，很早以前就有风水先生看过，说这儿风水好，因此村上很多人家的坟都葬在这儿，我爷爷、奶奶、太爷、太太这些个先人们也都在此长眠。

　　大伯在先人们的坟前插上了三柱香，嘴里念叨，先人祖宗们在上，要不是事关家里香火，我也不敢打扰先人祖宗们。武娃子今年有劫，请先人祖宗们保佑这孩子平安渡过。说罢，磕了三个头，烧了些纸钱。
　　又在爷爷、奶奶坟前立了三柱香，烧了一叠纸钱说，爹，娘，你们走的早没见过武娃子，他可是咱家的长子长孙，一根独苗啊，儿今年也四十有五了，可不能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爹，娘保佑咱全家啊！！说完又磕了三个头。磕完了头大伯正要起身，猛见起了一阵旋风，将纸钱灰卷了起来，那三柱香也猛亮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正常。大伯吃了一惊，慌忙又俯下身磕了几个头。

　　敬香祈祷完毕，大伯起身寻了一根树枝，从怀里取了幡，系好了，在祖坟边上找了块松软些的地，将树枝使劲儿插进去，摇了摇，再使力插了插，又摇了下觉得差不多了，便拍拍手上的灰，一边往回了走一边回头张望，过了岗子前的小河，大伯停了下来，掏出卷烟，就坐在河边抽烟看着对岸岗子上迎风飘动的幡。晌午的时候，大伯回家匆匆吃了饭，又赶了回来，直坐到太阳下山才回去。

　　第二天，大伯索性带了饭和水去到河边。这样一直到了初七，也没见到个人影。大伯不禁烦躁起来。大妈见大伯接连着几天都早出晚归，还一天比一天回来的晚本想问他，可见大伯脸色也一天比一天难看，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日期：2012-10-30 12:15:00
　　初八一早，大伯象前几天一样卷了几张饼子，灌了一壶茶，准备出门，大妈实在忍不住了说，你这几天象丢了魂似的，天天早出晚回的不着家，干什么去了？
　　大伯没好气的说，我有事，你少管。你把武娃子看好了，别老看着我！大妈也生气了，说，我倒不想问你！现在开了春，正是播种的时候，你天天瞎跑，地里的活怎么办？大伯说，你个老娘们知道什么？！我不知道这会是播种的时间？今天忙完明儿我就下地，辛苦几天把活抢回来，你看好了孩子是正事！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大伯闷闷不乐的走到河边，蹲下身点了卷烟，只呆看着高处的幡在风里摆动，心里愈发的烦闷。眼看日上三杆，大伯不由地叫起屈来，列祖列宗，你们显显灵，保佑咱家武娃子啊！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没脸在下面见你们那！
　　正自顾言语着，忽听见一阵小孩嬉闹的声响，转头看时，五、七个小孩打闹着向河边走来，领头的大伯认得，是村里张婶的儿子黑皮。黑皮四五岁上他爹就害病死了，剩下他和张婶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张婶一人当爹又当妈的把他拉扯大，也是不易。黑皮也认得大伯，路过他身边时叫了声，魏叔好。大伯点点头说，黑皮，你不帮着你妈干活，又跑出来玩！黑皮头都不回的说，我妈一早去镇上了，没活干！说着跑过大伯身边，他看到了对面的幡，用手指着冲别的孩子大喊，小的们，对面岗子上有面旗哎，我们看谁能冲上去抢到！！娃娃们发声喊，一起趟过河向对面跑去，溅起的河水都打到了大伯脸上，大伯气的直骂，你们这帮小兔崽子！

　　日期：2012-10-30 12:16:00
　　眼见黑皮跑的最快，领着小孩子们往山坡上冲，大伯头脑里如电光火石闪过，这黑皮要是拔了幡，那他就替了武娃子。咱家孩子是保住了，可张婶怎么办？她男人死得早，就这一个孩子相依为命，要是黑皮再出了事，这日后独孤到老，连个送终的都没有了！又一转念，咱家的武娃子是我的命根啊，他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活啊！
　　说的迟，那是快，大伯正转念间，黑皮已冲上坡子，伸手拿住了系幡的树枝，正要发力往上拔。大伯心一横，说，罢！罢！罢！不能让别人的娃娃做了咱家的替死鬼！抬头冲黑皮大吼一声，黑皮！你个小兔崽子！干什么呢？还不放下，看我不揍得你屁股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