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司斋--浮华转头空,唯静,故思在

作者: 镜司斋的小豆芽

  日期:2012-10-2 13:54:37
  1. 河童转世
  来到镜司斋数月了,看着里面诲暗的基调,再瞧瞧里面古怪的物品,我摇摇头,不甚感慨,这样的商铺有人愿意驻足才怪,更别说买东西了。当然这些话我都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说出口。
  要说人真是贱皮子,前儿阵我还为着饿了吃什么下雨了躲哪儿而焦头烂额,只盼着有个屋有碗饭。此刻,我屋也有了,饭也有了。虽然……这些都不是我的。我却为着老板生意惨淡而唏嘘不已。似乎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主。
  在春风拂过柳岸结冻的河水破冰那会子,我还是个到处要饭的乞丐,却是个不一样的乞丐。恩,怎么说呢?应该就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吧。我能看到那些所谓的“脏东西”。打懂事起,河边禹禹独行面露悲嘁的妇人,老树干里兴高采烈的少年,每家每户门槛旁长相丑陋瞪着路旁行人的大叔……好多好多,我也说不清了。

  犹记很小的时候,那时的我和大家栖身在一起。一个街头,乞丐们总会有自己的老大,老大有自己的盘踞之地。
  我好像从出生就在那破庙里。没有名字。吃饭靠抢。大人们从老大吃剩那堆里抢,小孩从大人吃剩那堆里抢。我因为瘦小,抢不过别的小孩。因为抢不过别的小孩,我愈加瘦小。这直接导致我五岁的身板却还像个三岁小孩。所以大家随口就豆芽豆芽地喊我。估计这也算我的名字吧。
  后来我离开了那曾赖以生存的破庙,这还得半年前的那个夏季说起。
  夏日里白昼很长,小孩贪玩,天性如此。绕是小乞丐们也都这样。一群小孩趁着破庙里的男人们满口嚷嚷,双眼一眨不眨盯着满是油垢的骰子,女人们凑在一起用东拼西凑的花布和针线做着薄袄一溜烟跑去一里来外的山头玩闹。
  疯闹过程中,难免会有些磕磕碰碰。可不巧的是,我这次惹上的是我们的娃娃头。约摸着有十岁上下,因为他爹娘都在那个破庙,长得格外要壮实一些。小孩中像我这般无父无母的占大多,都清一色营养不良。所以他就以绝对优势当上了小老大。当了老大必然会耍耍威风。大人那是绝对不敢去拽胡须的。所以,就瞅上了连我在内的两三个身无几两肉的孩子,而又属我最是瘦弱,加之又胆小怕事。到最后,只剩下我被大家欺负。最最可气的是,以前同命的一两人转而欺负我。后来想想,也不尽怪他们。换做我,也会如他们一般。每次都以我痛哭跪地求饶,周围一群孩子哈哈大笑才会罢休。

  平日里我都小心谨慎,躲在破庙角落不让任何小孩注意到我。只有在抢吃的时才敢上前。因为饿死更是一件大事。还好,那时大家注意力都在吃的上,所以,也算是那么点点相安无事。然而,今天一时玩的高兴,全然没了往日的忧患意识。却不想好巧不巧惹上了那个魔王。
  估计是吃痛,恼了,他一把拽住我的头发,把我拖到河边,骂道:“死丫头,一身蛮力。”我痛得龇牙咧嘴,连求饶的话语都挤不出来。今日貌似他心情格外不好。我只觉他手上一用劲,我整个脸埋进了水里。因为突然,我呛了口水进去。嗓子鼻腔一阵阵刺痛。我挣扎,脑袋上压着的手毫不松力。渐渐的,我全身的力气越来越小,耳边也越来越来嘈杂,但是脑袋里却越来越空。仿佛过了好久,我也游离了好远……最后一点意识涣散之前,我使劲摇摇头,居然抬起头了。我趴在岸边呕出刚刚呛入的河水,然后大口大口喘气。这时,一声小孩的嘻笑从我身后传来,脆如铜铃。我转身,见一十岁孩童,拍着手咧着嘴傻笑。苍白的小脸,丝绸质的衣衫,应是个富家公子。同时我也意识到周围只有知了在一声一声唱着引以为傲的歌曲,只有那阵阵和风拂过脸庞。伙伴们早已不见踪影。

  在这酷热的夏夜,我感觉到一身寒栗。
  只记得模糊之际有落水声,有哭喊声,好不真切又不甚模糊。正当我心下害怕,欲向他询问时,一声声凄厉的女声传来“狗儿……狗儿……”狗儿就是那个娃娃头。
  声音渐进,却见华服孩童处哪有身影。只留下一圈淡黄的光晕慢慢消散。
  我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眼花,可空中渐渐远去无比缥缈的嘻笑声提醒着我那不是幻觉。
  这时三个大人和一群小孩赶来河边。那一男一女我认得,就是狗儿的爹娘,那男的一个猛子扎入水中。那女的瘫坐在岸边,继续悲嚎着狗儿狗儿。我揣着看热闹的态度在一旁缓气。伴着妇人的痛哭,周围汇聚了稀稀拉拉的看热闹的人,叽叽喳喳,不知几人是真的关心落水者。约一个时辰过去了,狗儿他爹上岸了。带着狗儿。确切的说带着狗儿的尸体。他被淹死了。

  看他死状,双眼大睁,眼白凸出。脖子上脸上道道红纹,密密麻麻,很是恐怖。双手微蜷,似乎死前极力要抓住什么东西。
  他娘踉踉跄跄挪向他,一把将他从他爹怀里抢过。紧紧搂在怀里,没哭没闹,眼神空洞。却轻轻柔柔说道:“狗儿乖,快睡吧。娘把饭给你留着呢,等你醒了咱就吃啊。”
  人群里的嘈杂声渐起。后来还是与他们一起来的那老妪开口了。我认得她,她曾经在我饿得两眼金星时给过我半块馒头。 “狗儿他娘,让孩子及时入土吧。瞧他这样,是被河童选中作替身的啊。”“胡说!作甚的替身。狗儿只是睡着了。你别满口胡言!”人群开始沸腾起来。
  “听说溺水儿需强大的怨气才能作河童。而他若想要投胎转世,必找一同岁孩童作为替身。拉下水后,水草缠身,让你无法呼吸。绕是水性极好,也……唉……”
  “可不是嘛,溺水儿一般尸体打捞不着,无法入土。魂魄也成为一介游魂,孤苦无依,无法转世,故而成为怨灵。我说孩他娘,还是听这位老婆的劝吧。”

  狗儿他娘纹丝不动,似乎听不到周围嘈杂的人声。人们见热闹也看差不多了,就三三两两散去。唯留下破庙之人。
  我抬头望向之前河童出现的空地上,人群的讨论和他的嘻笑更替不停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许是狗儿成了他的替身,他也去投胎了吧。后来三足告诉我,河童这样做,却也投不到好未来。因果报应,历来不爽。
  “是她,就是她。要不是她,狗儿不会去河边,也不会做了河童的替身。”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一小孩嚷嚷道。我望去他们,却见狗儿他娘抬起头,红着眼,如厉鬼般瞪着我。我害怕,连连后退。她放下狗儿尸体,朝我走来,满眼仇恨。“臭丫头,我要你偿命!”我一边恐惧一边后退,嘴里还不忘辩解“不是我,是他拽我去河边的。不是我。”那妇人已经没了理智,将心中一腔悲痛与绝望化成仇恨发泄于我。哪里听得进。我着实怕了她,连忙撒丫子就跑。不敢歇下脚。直到我实在跑不动时,我才靠着一堵矮墙大口喘气。我望望身后的路,无人追赶。这才放下心打量四周。

  茶肆酒楼,宽街敞路,虽房门已经关上,但门口挂着的一个个红灯笼还在和风里摇曳生辉。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不由得心下茫然。
  夜幕已落,街上没有过往的人流和车辆。很静,知了也睡着了。偶尔,墙内传来孩子的哭叫声大人的咒骂声,巷子深处几声犬吠声。我继续像无头苍蝇般游走在夜幕下。
  “铛……铛……”这尖锐的声音让惊弓之鸟的我吓了大跳,躲在身旁的石墩后。
  “天干地燥,小心火烛……”低沉的声音飘荡在夜空,飘进各家各院。
  我实是累极,靠在那石墩旁闭上了眼。
  日期:2012-10-2 16:28:00

  2. 锁灵玉寻主
  黎明时刻,还未破晓。
  一夜无梦,却被人一脚踹醒。我吃痛,睁开朦胧的双眼,就见一十五六的少年,黑麻衣。黝黑。一脸凶神恶煞。“不知死活的叫花子,死一边去。”说着,欲拿手上的笤帚往我身上放。我连忙起身,跑了。为何这里的人这么恐怖。幸好他年纪不算太大,这一脚踢在小腿肚上,一大块青肿。不然,折了也是可能。
  路上行人渐渐多了,赶路出城的,背着包裹匆匆而过。赶来摆摊的,一筐一筐挑来找地开始张罗的。大户人家大早起来打扫的小厮,出门置办物品的丫头婆子。开门迎客的酒馆茶肆。有兴高采烈的,有满脸疲惫的,也有迷迷糊糊还未睡醒穿梭于人流。小贩吆喝声,马匹踏脚声,刚出炉的热包子氲成的热气缭绕,刚起锅的阳春面形成的香味四射。整个街市,因着人们的活动苏醒了过来。

  我的肚子开始咕咕乱叫起来。昨天也不知跑了多远,晚上抢来的那点吃食哪能撑到现在。我站在热包子面前,瞧着那屡屡热烟。真香啊。我咽了咽分泌出来的口水。卖包子的老板得空瞅见了我,“小要饭的,离远了去,一身臭味。让我怎做生意。”见我不动,他沉下脸。“还不快走,当心我打你。”言毕,作势打我。我连忙跑开。眼睛却还盯着他拿出递给客人的白白胖胖的包子。只觉得更加饿了。

  浑浑噩噩地走着,不知道往哪里走才是对的,我躲在一家酒楼后院的墙角。望着渐渐偏高的日头。知了也开始不胜其烦地“知了……知了……”叫着。我实是饿极了。酷热的天气让我身上冒出汗珠,却又因为腹中无物,又阵阵眩晕。我靠着墙角,寻思着怎么避开那些乞丐讨些吃的。
  “城北张府的老太爷前几日喜丧了,今天正在布施呢。队伍排得老长了。”“走,咱们也去。”
  听完,虽然我不知何为喜丧,却知道布施。我连忙起身,随着那两个妇人去张府讨点食物。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到了张府门口。大街上都是人。排着长长的队伍,像条长龙蜿蜒至此。穿着满是补丁却干净齐整的穷苦百姓,一身污垢邋遢不堪的乞丐,都等着大户豪门的布施。透过人流缝隙,隐约可见两只白玉似的石狮,深重的朱红大门,还有那高挂的白色灯笼。人声鼎沸。周围还有张府家丁来来回回走动,维持队伍不致太混乱。等了大概半个小时,终于快到我了。这时候已是时。太阳正经毒辣。晒到脸上针扎似的疼。不过,我却毫不在意,经年累月,已是习惯。我望着白花花的馒头,唾液不断分泌着,肚子不断高歌着。终于到我了,是个老妈子。素色麻衣,绾上的发髻上别了一朵小白花。她微笑着将馒头递给我。我伸手,却瞧见自己满手污泥。唯恐糟蹋了那馒头,我把手放到衣服上使劲蹭,可衣服同样也脏。反而越抹越脏。那大婶轻柔道:“这小丫头不一般呢。”于是,从她袖袋中拿出一张白净的手帕,把馒头包在里面交与我。拿到馒头,我宝贝般攥紧了,生怕馒头飞了。

  赶紧找了个角落,我坐下就开始吃馒头。比我任何时候吃的都要好吃那么多。
  不消一会儿,我就把三个馒头吃完了。摸摸肚子,饱的差不多了。于是,我就百无聊赖坐在那里看着周遭人群。
  渐渐的,快到正午了。张府馒头也施完了。人群也都散去了。就剩下几个乞丐在那里蹲着,几个小孩嬉戏玩闹,几个小厮收拾场地。
  日头仍高挂空中。吃饱之后,只觉有些许力气。身上也开始因为这燥热的天气浑身冒着热汗。寻着一大树。坐在下面躲荫。
  日子就这样,我处处乞讨,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夏天过去了,秋天来了。天气转凉。继而又迎来了冬天。寒风凛凛。时而飘下漫天雪花。大街上,行人甚少。就连其他乞丐都冻得躲起来了。只有我无处可依。只得躲在一避风的角落。
  某日,在我冻得抱作一团时,一顶华丽的大轿撵停在我面前。下来一位达官小姐。我冻得抬不起头。只瞧见她腰上一玉笛。她递给我一件厚实的大棉袄。还留下一篮点心。我连忙把衣衫套上,也不顾衣服有多干净了。顿时觉得暖和不少。大约,这个冬季可以渡过了吧,
  冬季不徐不慢地过去了。春风吹拂大地。我却高兴不起来,倒春寒让我招架不住。
  在那个夜晚,我只觉全身冰凉。意识越来越弱,越来越……
  我瞧见一穿着碧绿色蝉丝罗裳的女子,面若桃花,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很是漂亮。她对我微笑,伸出手过来拉我。我见她如柔荑般的手,心中异常忐忑,连忙把手藏起来。她却蹲下身子揉揉我脑袋,拉起我脏兮兮的小手,我顿时觉着一股从未有过的亲切感油然而生。很温柔,很温暖,也很安心。她带着我慢慢前进,不时转过来看看我对我笑笑。我也高高兴兴跟着她走。只觉眼中景象一片模糊。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一商铺门口止步。蹲下身子,揉揉我的脑袋。然后转身就走了。我连忙顺着她的脚步去追她。“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等等我……”却不想,一个激灵,我就醒了。原来是个梦。
  日期:2012-10-2 20:50:00
  我坐起来,揉揉眼睛,却见眼前另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地,唬得我一愣。我连忙后退。这才发现自己坐在床上。我抬头打量四周,一个小房间。正对不远处一屏风。屏风上是百鸟朝凤图。屏风靠里一点是张八仙桌。桌子一尘不染,上面整齐地摆着一套茶具。再看看我,身上盖着富贵牡丹花样的厚棉被。我十分惊恐,连忙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快躺好。”床前那人把我拦下,并给我盖好被子。“你这昏睡了一天一夜才刚醒转。别又受凉了。”我这才觉得头晕晕的。我望向那人,白净的脸庞,水汪汪的大眼,大概十一二的稚童。长发简单束于脑后,身着丝绸长衫,腰际悬一浑身通绿的玉佩。煞是好看。
  “不行的,我一生全是污垢。怕弄脏了您的住处。”
  “放心,药婆子给你全身擦洗了,还换上她孙女儿的衣服。”我低头一看,一生没了脏衣。两只小手也干干净净的。我从没有感受过如此的温暖。眼泪夺眶而出。我抽抽嗒嗒对他道:“恩公的救命之恩。婢子无以为报,愿为奴为婢伺候恩公。”他却急得连连摆手,“不是我救的你,是我家公子。前日夜晚他带回了奄奄一息的你。”
  我仍旧抽咽,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了?”

  “我……我没名字。不过他们叫我豆芽。今年六岁了。”
  那幼童悲悯地看着我继续道:“看你那小身板跟豆芽菜还真差不多。我叫三足。你就好好养病吧。别的先别管。”我也觉着有些乏了。应下之后,两眼一闭,又睡着了。我又在梦里看到神仙姐姐了。这一次她远远看着我微笑。朱唇轻启,气若兰丝。我却听不真切她说的什么。我欲走近。却发现她与我总是不远不近那么多距离。我急得大哭。追上前去。哪有神仙姐姐的踪影。地上唯有一玉佩。我拾起来,未待看个仔细。我就醒了。不料却发现这枚玉佩就在我的手心里。已经拽热乎了。不似三足那枚,它绿里透着焉黄,看着要温润许多。我这才细细寻思,我绝对不是做梦。这玉真真切切在我手里。

  我翻身下床,想要跟三足讲讲这事。
  倒春寒已经过去。世界完全是春天的样子。处处生机盎然。我推开房门,一股混着新芽和泥土的芳香扑鼻而来。后院有一排小房。我在最西边。后院和前厅之间隔着一小花园。各式小花争相开放,一派热闹之景。偶有蝴蝶儿停驻,又三三两两飞走了。我延着小道果然进了前厅。
  里面不似这小花园般有生气,可以说是死气沉沉。暗淡的光线。货架上摆放着古怪的物品。最重要的是,我总觉得这些物品长了眼睛似的在窥视着我。让我毛骨悚然。我急忙想要逃走。
  “你叫豆芽?”
  我不由停下脚步,寻找声音的来源。终于适应了屋子的昏暗,我也看清了问话之人。我点点头,“是。”也不忘顺便打量他几眼。弱冠年纪,八尺有余,细腰乍背,精神爽利,五官清俊,仪貌堂堂。

  “你手中的玉叫锁灵玉。本是我铺里存放已久的东西。却不想自己离开镜司斋前去寻你。你,并把你带到这里。你梦里的那位姑娘就是这块玉里锁着的灵。”我低头瞧着手中的锁灵玉,怎么也看不出神仙姐姐被锁在里面。
  “既然她把你带到这里,我姑且就收容你。是福是祸,全凭你的造化。”
  “是,公子。”我应答道。
  于是,我顺利地在镜司斋里留下了。后来,三足告诉我,那漂亮哥哥就是公子淑图。他生性虽然温润,但不喜和别人为群,是以瞧着冷淡了些。公子住在东厢。我生病时住的那间西厢房变成我的闺房了。而我旁边是书房。再向东就是三足的房间了。
  那天晚上回房,我把锁灵玉戴在颈上,一夜无梦。
  日期:2012-10-3 10:51:00
  3. 清明雨上,断魂泪

  不知不觉,河岸的绿柳,万条已然垂下。春暖花开,天清地明。城东野郊,焕发一新。正是踏青闲游的绝佳时候。
  我呆在镜司斋已经近三月了。我的小身板居然窜了一截起来,瘦黄的小脸总算有点肉了,看着白白胖胖的。我总拽着三足与我一起比量身高。才到镜司斋那会子,这小孩比我高半个身长,他总缠着我叫他哥哥。如今我使劲得长,他却一点未变。这让我窃喜不已。
  我在这里的日子很是悠闲,卯时去早市买点菜回来,随意应付应付三人肚子。那我今天的事就全完成了。每当路过城东口包子摊旁时,我总会掏出三文钱买三个包子回去。后来三足吃腻味了,十分抗议。我依然我行我素。他只得声嘶力竭道:“报复心作祟。欲而未得,心生怨恨。一旦得来,就无休止满足自己的欲望!而你,还是那最简单的口腹之欲。”我望着他暴跳的身影,慌忙迭迭点头承认,很是无辜。

  我在后院不曾见过淑图公子,偶尔只会在铺里大厅遇到他。虽然三足多次强调公子很是温和,可是我心里就是怕他。我也不知道为何。显然那位淑图公子就如没看到我般呆了会就走了。我的心一下子就落回原处,又开始跳动。三足老拿这事嘲笑我,让我很是气短。
  我闲来无事就在铺面里,静静地呆着。心里天马行空地想着。对于铺里暗淡晦涩的光景,我已见怪不怪了。那些冥冥中的眼睛我也习以为常了。只是看着三足忙碌的身影我偶尔升华起来的负罪感也被他的“笨手笨脚,一边凉快去”打消地无影无踪。
  四月初六这天,春光明媚。我像往常一样,搬一小凳坐在店铺门旁,支着脑袋,看着来往过客,发着呆。街边一群孩童边跑边唱:“清明前后,种豆得豆。”三足从后院过来,笑说道:“小板凳都让你给坐穿了。你这小呆瓜脑袋里一天天想些什么呢?”我瞥了三足几眼。三足是顶好的。可就是在我偶尔的乱想之际太聒噪了点。
  “咦,这玉笛为何吹奏不了?莫不是坏了,真是可惜了这不俗之物。”
  我侧过头,瞧着三足手中的玉笛。一寸来长。既可吹奏亦可作为配饰。可见其主人的剔透玲珑心。我怎么越瞧越觉着眼熟。
  “我也瞧瞧。”
  “你还是呆在你小凳上去。”
  “今日午饭吃什么啊?三足哥哥……”

  “……”
  他抖了抖,然后识趣地把玉笛递给我。
  三足喜辣。在这蜀中并不是什么奇事。怪只怪公子不乐食辣。在我到来之前,三足只能做些清淡食物,吃得他面黄肌瘦,甚是可怜。我初来时,为感谢他的照顾之情。特意向对门张婶学了几道家常菜。香辣十足。那顿他恨不得把舌头也吞下去了。后来总是央着我每餐给他开个小灶。可是,我得看心情,是吧。
  玉笛入手,冰凉蚀骨。绕是在这春暖之际我亦觉着冒冷气。急忙把笛还给三足。
  “我就说不给你吧,还不听。”
  “我觉着这玉笛眼熟。哪儿来的?”

  “不就是这堆灵物里的。今早擦拭时发现他不安分。我就取出把玩会儿再送出去。”
  “不安分?”
  “告诉你了他们是灵物。有精魂的。”
  我一时兴起,缠着三足给我讲讲这些精彩无限的故事。他告诉我这些东西在镜司斋只是暂住。缘分尽了,自会离去的。我问了许久,他都不肯给我细讲。就撂下这么几句让我费解的话。最后还说,就如这支玉笛,他与镜司斋的缘分到今天算是清了。
  日期:2012-10-3 20:14:00
  我听不懂三足自言自语些什么,搬上小凳,坐在店门口,沐浴着和煦的春光。今日是清明,公子哥们骑着骏马,深闺小姐们坐在轿内,无限轻松向郊外踏去。垂髫小儿头上戴着柳条嬉戏玩闹。妇人老妪或提着酒肉蔬菜,或提着五色纸,为培墓和压纸做准备。大街小巷,一派繁华。
  巳时已过,各家炊烟升起。我也进屋做饭了。路过小花园,却见公子与三足谈话。隐约听得什么玉笛已醒,估计不到傍晚就会过来……
  说来也奇怪,中午还好好的天,快到申时那会儿,天空突得下起雨来。细雨如丝,绵绵的,朦朦的。路上行人匆匆归家,街边小贩急忙收拾货物,不多会,街市上只有零星几个打伞行走的路人。
  才入春,又落雨。是以天黑得早。此刻已有几家灯笼燃起。
  吃过晚饭,我在自己小屋里绣了会荷包就准备入睡。那日,我去赵老板的迎客馆买酒。碰巧遇上了老板娘,三十岁左右。见到我,喜爱的紧。赵家无出,所以老板娘不时邀我去迎客馆玩儿。老板娘嫌弃镜司斋没有女婢或是老妈子,怕我跟着两个爷们没个女儿家的样,非得让我跟着她学习女红。
  白日里贪吃,多吃了个青团子。肚子隐隐作痛。睡也睡不实在。迷迷糊糊间,我听到一声声笛声传来。悠远空灵,几多婉转,几多幽怨,几多悲怆。听着我心中好不难过。觉醒了,笛声仍在。我奇怪。打开房门,寻着声音前去。

  日期:2012-10-4 18:23: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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