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泪(一个京城小混混的黑道冒险史)

作者: 晗光七步

  日期:2008-11-22 16:45:53
  前程两袖黄金泪,公案三生白骨禅。
  ——【明】唐寅
  上篇
  事情来得突然。

  那个黑魆魆的庞然大物出现在路虎的视野里时,车里的人微微一愣。
  就在这时,对方占据了内侧车道,咆哮着迎面冲过来,远光灯和车顶上的一排大灯瞬间齐亮,形成一片炫目的光晕。
  双方车头即将接触的瞬间,路虎下意识地向右打轮一闪。一串刺耳的摩擦声之后,失控的车一头向幽深的山谷冲去。
  前几天上京暴雨,这段路出现滑坡,路边的护栏大多被毁。
  山谷里传来断断续续的闷响。片刻之后一声响亮,四周复归于沉寂。
  依然是虫声唧唧,寒烟四野。

  良久。一个人影从卡在山腰一棵老树上变了形的车里爬出来,哆哆嗦嗦地把手机扣在耳朵上:“救命。。。。。。齐化县九里铺三叉口前面。。。。。。”手机屏幕淡绿的荧光,映出一张血肉模糊的脸,从额头直贯到颧骨的一道口子血肉翻卷着。一道细细的血流顺着攥着手机的手潺潺地流下来。话没说完,人就一头载倒在茂密的草棵子里。

  一
  我觉得自己命不好。
  从小到大,我就没好好读过书,我指的是功课。要说闲书,我倒还真的读了不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四大名著囫囵吞枣地都读完了。我得说我很聪明,但就是在功课上不上心。我调皮捣蛋,但又不是学校里的那种狠主。算不上好学生,但也没大的劣迹,最多也就出个坏主意、起个哄架把秧子什么的。我是那种让老师爱不起来又无从恨起的人。

  好事总和我只差一步。考重点中学,差一点。高考考电影学院,又差一点。就是买彩票,有两次,我的号码也和500万大奖的号码只差一个数。
  我哥们诚子嘲笑我是“差一点先生”。
  考了一年没考上,我就不想考了。先是跟着几个电视剧组干了两年小剧务,后来又做过广告公司的业务员、健身中心的街舞教练,最后的一份工作是尚品超市的售货员。但没干半年,就因为偷超市的高档洋酒被除名了。超市的老板是我爸以前的学生。看在这层关系上,人家没报警,只是把我开了了事。
  说实话,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了。我这人好赌,输急了,欠了债,就和严诚,还有另一个女孩欧阳晨,去干些没本钱的买卖,弄些钱救急。通常是由欧阳晨出面,或由我出面拉皮条,勾引一些外地或外国游客,引到僻静的地方敲诈或直接抢了。那两个都因为这事“进去”过,可我好几次都鬼使神差地躲过去了。还是那个“差一点”。

  可是半年前,我却被命运的大锤结结实实地砸“花”了。
  我居然得了尿毒症。可我才二十二岁。
  我爸妈都是中学老师,没什么家底,我这几年虽然也没停过工作,但挣的钱大多是左手进右手出。半年来,每周一次的透析已经花光了父母一辈子所有的存款。这个病最终的解决办法就是换肾。现在医疗科技发达了,如果换了肾,活个十几年二十年的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到了那时,日新月异的科技发展也许就能彻底治愈这种病。
  半年前,我已经在市三院提出了肾源申请,但不知要排到什么时候,也许一年半年,也许是几年。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更要命的是,换肾的费用至今一点着落都没有。

  我们家现在还有俩指望。可这俩我哪个都不能动。
  我爸的爷爷家曾经是天津卫的一门望族,当然后来和所有的大家一样败落了。“文革”的时候,那些古董瓷器谁家都不敢留,那是“封资修”,砸都偷着摸的砸,怕被人听见。我奶奶黑夜把瓷器包在棉被里用铁熨斗夯。剩最后一件,实在是手软了,豁着命给藏下来。这砸剩下的就是一件清光绪年间的官窑粉彩开光八仙六方瓶。
  这瓶子虽然年头短点,没雍正粉彩值钱,可现在古董的行情年年看涨,卖个几十万估计还没问题。我自己没出息,就仗着这个给我妈养老了。当年我被人拿刀子追赌债的时候,都没打过这瓶子的主意。我是挺浑的,但我做人还有底线,知道什么是孝道。突破我底线的事儿,打死我也不干。
  还有个指望就是把我们家住了一辈子的破两居室卖了。那样,我和我妈就彻底无家可归了。我爸三年前为救一个过马路遇险的学生被车撞死了,爷爷奶奶家在外地农村。姥姥家倒是在上京,可舅舅家也没房,一家三口一直和姥姥姥爷挤在一起住。姥姥家的两居室现在已经连插脚的空都没了。
  房也不能动。
  我妈本来已经花白的头发,这半年已经全白了。

  日期:2008-11-22 16:47:00
  我表面上挺不吝的,可心里急。我曾经想到过死。但后来一想,既然死都不怕了,那还不如舍命干一票大的,或许可以侥幸不死。
  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事。
  一连几天,我都做着一个差不多同样的梦。梦见自己在一个看不见底儿的深渊边上徘徊,身子一歪就能掉下去。身后是无边的黑暗,无数狰狞的影子不停地变换着诡异的形状悄悄地接近。每次,我都在掉下去的一刹那惊醒,两个手心里全是粘乎乎的冷汗。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捱下去了。要么动手干,要么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把自己交给未知的将来。
  自从我老爸死了以后,老妈就变得絮絮叨叨,不管说什么最后都能绕到我爸身上。一看她眼圈红了,我就受不了。

  我知道我安慰不了她。我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城西的十里河租了个一居室。那里是城乡结合部,房租便宜。我知道这样做不孝顺,可我也没别的办法。老爸走了以后,我又得了这么个病。自己不争气,要什么没什么,家里简直就没高兴的事。人说快乐分享后就成了双倍的快乐,而痛苦分担后会减半。我的体会可不是这样。快乐分享后会更高兴,但看着亲人痛苦你也会更痛苦。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人受了打击后愿意自己呆着,而不是天天互相看着。那等于是往彼此的伤口上撒盐。

  诚子曾经给我出过一个主意。说让我赶紧结婚,给老妈生个孙子。那样老太太就会好起来。他爸去世后,他家老太太也有过这么一阵,后来他哥有了孩子,老太太一忙乎,啥事都没了。
  不提这事还好。提了我就烦。
  我不是没女朋友。我女朋友叫华逸,在上岛咖啡当服务生,是我三年前在考电影学院的考场上认识的。华逸是个好女孩,人也漂亮。可惜,我们在几个月前已经掰了。原因明摆着,她知道我的那些不成器的事,劝我好多次没用,对我绝望了。
  就我这德行,凭什么结婚生孩子啊?我要是一女孩,我也得掰。所以我一点都不恨她。
  现在想想,掰了也好。三个月后,我就知道自己得了那个要命的病。就是她不和我掰,我也会和她掰。我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丢了工作以后,我就一直在诚子这儿混着。我已经欠了房东童老爷子三个月的房租了。只要我一回去,老爷子就找个由头来了,客客气气地和我东拉西扯。老爷子是老上京,讲究个面儿,催房租不明说。我这人不怕别人急皮酸脸,就怕人家跟我客气。
  我哥们诚子是个神人。他原来是棉纺厂的工人,从小喜欢画画,可家里没条件供他。工作后,诚子上了个什么成人教育学校,学了三年画,可还是个工人。为了画画,他自愿到厂子里值夜班看仓库,把里面的一间弄成了个画室,没日没夜地喝酒画画。
  丫挺疯狂的,整天以大师自居,谁都看不上。我看不太懂他的画,感觉就是一堆一堆的瘟猪肉,一点都不美。
  诚子有他自己的一套。他说,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眼里的人体是上帝的杰作,他们的笔下出来的是天使。莫奈的人体才是“人”。而我们现代人的眼里,人体就是“肉”,是可以出卖的。我不得不说,他说的倒还真有点道理。
  但我仍然看不出他哪天能成为画家,卖出画去。但人至少要有点念想。这点,他比我强,我挺佩服他的。
  我现在是绝症缠身,混得连吃住都成了问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现在我很沉默很沉默很沉默。
  “你丫没事儿吧?整天直着眼,看着都糝得慌。”诚子说。
  我没搭理他。
  这之后发生的事儿,没人能想到。连做梦都想不到。
  日期:2008-11-22 17:09:00

  我表面上挺不吝的,可心里急。我曾经想到过死。但后来一想,既然死都不怕了,那还不如舍命干一票大的,或许可以侥幸不死。
  这些日子,我无时无刻不在琢磨这事。
  一连几天,我都做着一个差不多同样的梦。梦见自己在一个看不见底儿的深渊边上徘徊,身子一歪就能掉下去。身后是无边的黑暗,无数狰狞的影子不停地变换着诡异的形状悄悄地接近。每次,我都在掉下去的一刹那惊醒,两个手心里全是粘乎乎的冷汗。
  我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捱下去了。要么动手干,要么什么都不想,就这样把自己交给未知的将来。
  自从我老爸死了以后,老妈就变得絮絮叨叨,不管说什么最后都能绕到我爸身上。一看她眼圈红了,我就受不了。

  我知道我安慰不了她。我从家里搬了出来,在城西的十里河租了个一居室。那里是城乡结合部,房租便宜。我知道这样做不孝顺,可我也没别的办法。老爸走了以后,我又得了这么个病。自己不争气,要什么没什么,家里简直就没高兴的事。人说快乐分享后就成了双倍的快乐,而痛苦分担后会减半。我的体会可不是这样。快乐分享后会更高兴,但看着亲人痛苦你也会更痛苦。这就可以理解,为什么人受了打击后愿意自己呆着,而不是天天互相看着。那等于是往彼此的伤口上撒盐。

  诚子曾经给我出过一个主意。说让我赶紧结婚,给老妈生个孙子。那样老太太就会好起来。他爸去世后,他家老太太也有过这么一阵,后来他哥有了孩子,老太太一忙乎,啥事都没了。
  不提这事还好。提了我就烦。
  我不是没女朋友。我女朋友叫华逸,在上岛咖啡当服务生,是我三年前在考电影学院的考场上认识的。华逸是个好女孩,人也漂亮。可惜,我们在几个月前已经掰了。原因明摆着,她知道我的那些不成器的事,劝我好多次没用,对我绝望了。
  就我这德行,凭什么结婚生孩子啊?我要是一女孩,我也得掰。所以我一点都不恨她。
  现在想想,掰了也好。三个月后,我就知道自己得了那个要命的病。就是她不和我掰,我也会和她掰。我不能耽误她一辈子。

  丢了工作以后,我就一直在诚子这儿混着。我已经欠了房东童老爷子三个月的房租了。只要我一回去,老爷子就找个由头来了,客客气气地和我东拉西扯。老爷子是老上京,讲究个面儿,催房租不明说。我这人不怕别人急皮酸脸,就怕人家跟我客气。
  我哥们诚子是个神人。他原来是棉纺厂的工人,从小喜欢画画,可家里没条件供他。工作后,诚子上了个什么成人教育学校,学了三年画,可还是个工人。为了画画,他自愿到厂子里值夜班看仓库,把里面的一间弄成了个画室,没日没夜地喝酒画画。
  丫挺疯狂的,整天以大师自居,谁都看不上。我看不太懂他的画,感觉就是一堆一堆的瘟猪肉,一点都不美。
  诚子有他自己的一套。他说,达芬奇和米开朗基罗眼里的人体是上帝的杰作,他们的笔下出来的是天使。莫奈的人体才是“人”。而我们现代人的眼里,人体就是“肉”,是可以出卖的。我不得不说,他说的倒还真有点道理。
  但我仍然看不出他哪天能成为画家,卖出画去。但人至少要有点念想。这点,他比我强,我挺佩服他的。
  我现在是绝症缠身,混得连吃住都成了问题。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
  现在我很沉默很沉默很沉默。
  “你丫没事儿吧?整天直着眼,看着都糝得慌。”诚子说。
  我没搭理他。
  这之后发生的事儿,没人能想到。连做梦都想不到。
  日期:2008-11-23 16:55:00
  菏钱:握手!
  警司:有礼!

  莲蓬:老大好!
  探花:荣幸!
  二
  我被手机铃声惊醒的时候,才想起手机昨晚忘关了。
  诚子画室的西北角,铺了几个纸箱板子,扔了几床破褥子、被子,算是他的床。我就和他分两头挤在这张所谓的“床”上。空气里弥漫着积年灰尘的土腥味和宿酒让人恶心的臭味,还有松节油和油画颜料特有的刺激的味道。严诚酸臭的一只脚就在我脑袋边上支楞着。难怪我一夜都在做怪梦。在梦里我狂吐不已。
  我摸索着把旁边椅子上的裤子拽下来,摸出手机。

  “谁呀?”说话前我瞄了一眼屏幕,才八点多。
  “是杜渐吗?”
  “是我。你谁啊?”这声音我听着生。
  “我是《上京晚报》的记者,文木。”
  我楞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记者?干嘛?你找错人了吧?”我不耐烦地说。
  阳光透过脏乎乎的窗玻璃射进来,在地上留下几个菱形的光斑,光柱里有无数细小的粉尘在飞,感觉像是一杯浑水。
  “没错,我就是找你,杜渐。”
  “我不认识你。”我被生人搅了觉,没好气地说。
  “不好意思,打扰你了。是这么回事。晚报要搞一个上京市‘城市英雄’评选,要先对近几年事迹比较突出的先进英雄人物做个回顾报道。。。。。。”
  “你是想采访我爸吧?他早不在了。”我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爸出事那会儿,我没少和记者打交道。
  “是啊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才想找你聊聊。采访一下英雄的后人也一样嘛。”

  “我没什么好聊的。就这样吧。”说着我就要挂。
  “哎哎,别挂别挂。您看,是这样的,我特别敬佩杜老师,我还是他的学生呢,我是六中毕业的。杜老师出事后我还去看过师母呢。当时咱们见过面啊,你不记得了?”
  当时足有半个月,我们家进进出出各路人不断,我哪儿记得谁是谁啊。不过人家这么一说,我倒不好再装了。
  “啊,是吗?不过我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随便聊聊,一个小时,不,半个小时。”

  日期:2008-11-23 16:57:00
  上京的秋天来了。天空碧蓝碧蓝,纯净得像照片里的,感觉有点假。院子里齐膝深的狗尾巴草和野芦苇金黄一片,经霜之后,散发出一种无法形容的忧郁气息。看院子的大狼狗“锤子”在草棵子里追着一只受了伤的喜鹊,辟哩扑噜地满院子的乱。那只喜鹊只能飞半人多高,飞起来掉下去,飞起来又掉下去,一边挣扎一边喳喳地叫。
  我轰开锤子,逮了那鸟,抬手往房顶扔上去。喜鹊借着这劲儿,歪着翅膀飞房上去了。
  我拧开水龙头刷牙,凉水冰得我直吸气。
  “谁呀这么烦,这么大早就打电话?”诚子也被闹醒了。

  “晚报的一记者。要采访我。”我一嘴白沫子,含含糊糊地说。
  这回诚子醒了,在我脖子上使劲胡噜了一把:“采访你?!你丫昨晚上的酒还没醒的吧?还说胡话呢?”
  昨天晚上,我俩就着一袋花生米,对撅了一瓶二锅头。我知道我不能喝酒。但已经这样了,爱咋的咋的吧。
  “嗨,小看我?你怎么知道我就不是个人物?”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个人物,人五人六的!”诚子逗着锤子撒欢。
  “是我老爸的事儿,陈谷子烂芝麻的。我还真懒得去。”
  “去吧去吧,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呆着也是呆着。你去了,我还省顿饭呢。”
  我和晚报的那个姓文的记者约在新街口的肯德基见面。

  我们没聊多大会儿。前后也就喝了杯咖啡、抽了两支烟,不到半小时的功夫。那哥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大概问了问我们家和我这几年的情况。这让我有点纳闷。这和他早晨死乞白赖地约采访的德性不大相称。后来想想,也没什么。这种应景的事儿,一般都是上面压下来的,不干不行,应付一下差事拉倒。正好我也没心情和他扯淡。我酒还没醒,脑袋有斗大,胡乱说了些什么自己都忘了。

  隔了两天。傍晚,我在仓库外边街角的肉饼店里吃了四两肉饼,喝了瓶“上京”啤酒,又要了半斤肉饼打包给诚子带回去,顺手在门口的报摊上买了份晚报。
  严诚的屋里亮着灯,却拉着窗帘。我推了推门,门是锁了的,里面有断断续续的哼唧声。我知道孙子八成是和欧阳晨在“哈皮”。欧阳是个“野模”,做他的模特已经有几年了。那是个漂亮轻佻的女孩。诚子在性方面简直是头牲口,经常画着画着就来劲儿,扔了画笔就和欧阳滚在一起。  
  两个人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地混着。
  也挺好。谁也不欠谁。
  我不想打搅人家的好事。我在门口一把瘸了条腿的破藤椅上坐下,就着慢慢暗下去的天色,一目十行地翻着晚报。

  我的匪夷所思的传奇经历就从这一刻拉开了序幕。
  在报纸的公益版上,我看到了那篇署名“本报记者 文木”的文章。
  文章的标题是:《后人濒临死亡线 英灵在天难安息》。
  文章先追忆了我爸三年前的舍己救人的壮举。大概的情况是这样。一个初一的小女孩过马路,碰到个刚过完毒瘾的人开了辆卡车直撞过来。我爸正好看见,当时飞身冲过去,使劲把那孩子推了出去,自己却被撞了。在一番感慨唏嘘、颂扬升华之后,记者笔锋一转,开始叙述我和我们家目前的困境。在他声情并茂的笔下,我成了一个自强不息的上进青年,一个才华横溢却家庭贫困的大才子,一个吃苦耐劳忍辱负重的孝子,一个命运多舛、穷困潦倒、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绝症患者,一个身陷绝境却从不拿父亲的牺牲给社会添麻烦的极端自尊的君子。文章的最后,记者颇为煽情地写道:“在很多人叹息物欲横流,道德沦丧的时候,在我们的城市,在上京这个自古多侠士的燕赵旧地,毕竟还有像杜幼于老师(我爸)这样的人,在间不容发的瞬间,在生命的天平上豪不犹豫地选择了牺牲,挽救了别人。他们是这个社会的道德标尺。斯人去矣,英灵已远,但英雄的后人,一个人生刚刚开始的有志青年,却因为没有钱做肾移植命在旦夕!从某种意义上说,不只是那个被救的小女孩,你、我、我们所有的活着的人,都是英雄义举的受益者。别再抱怨世态炎凉,别再怨天尤人牢骚满腹,伸出你的手,让大家用爱心来挽救一个青年的生命,就像他的父亲曾经用生命挽救另一个年轻的生命一样。让我们用实际行动来抚慰英雄的在天之灵!”

  后面是公益版的捐款电话和帐号。
  我靠。我真无语了。
  日期:2008-11-23 17:02:00
  我算是知道报纸是怎么做出来的了,丫和我聊了二十几分钟,就能洋洋洒洒忽悠出半个版的文章,把我夸得像个栋梁似的。里面的那个“杜渐”把我自己都感动了。以前我怎么没发现我有这么优秀呢?
  我正发呆,诚子端着盆水开门出来。我从黑影里站起来。
  “你大爷的,你丫怎么悄没声儿的在这躲着呢?吓我这一跳!”
  “怕惊着你,将来生不出儿子。”我说。
  “我画画呢,你丫胡吣什么呢。”

  “得了,装什么呀。你们那点事儿,我还不知道?”我说,抬腿进了屋,“是吧欧阳?你瞧人欧阳,就不像你那么假。”
  欧阳正背对我坐在床上补妆,穿着诚子的一件大衬衫,光着两条腿。
  “切!你知道个屁。你姐——”欧阳夸张地拖着长声说,“我,是人体模特。艺术,你懂吗?”
  我哈哈一乐,把打包的肉饼往桌子上一撂,“不知道欧阳来,我就买了半斤。”我对倒水回来的诚子说。
  “出去吃吧?”
  “我刚吃了。”

  “走吧走吧再喝点。我们俩先走了啊?就拐角那儿涮肉,你穿好衣服来找我们。”诚子冲欧阳喊道。
  饭桌上,我把晚报上那篇文章给他们俩看了。
  “你狗日的碰见贵人了。”诚子笑得不行,“我怎么没发现我身边一直有你这么个圣人呢?丫真够能呲的!”
  “你觉得这么着能蒙着钱吗?”我假装没当回事,其实心里已经抱了很大的希望,“我本来以为他们只是应个景儿,没想到还弄得跟真事儿似的。早知道我好好哭哭穷了!”
  “不!这样刚刚好。咱就得拿着点劲儿,咱是谁?咱是爷啊,就是死也得要个爷的范儿!有钱人就认这个,你越孙子人越瞧不起你。”丫已经高了。
  “你丫什么爷啊,有钱才是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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