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子——真实残酷的伤痛青春

作者: 晓墨1979

  作者简介:晓墨,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热爱写作,曾在《广州日报》、知名网站榕树下及腾讯美文榜发表文章。文笔细腻有深度,2005年出版作品《生于1979》(北京出版社)。
  黑子
  我常常会想,在这个世界上,是否真的黑白分明,光明与黑暗,正义与邪恶,到底有没有清晰的界定,或者更多存在的是现代人经常挂在嘴上的灰色地带。灰色,混沌不清的混和色调,悲观主义者的感情底色入侵了我们的大脑皮层。混沌不清的灰色到底来自于我们的生存状态,思维状态还是社会现状的真实状态。是什么动摇了我们对光明的信仰,是什么瓦解了我们对权威的信任,那些隐藏在光明背景里的真相一旦被推到公众的审判台前,我们听到的是一片意外高亢的喧哗声。这些喧哗本质空虚却有强大的破坏力,像一场泥石流,人们还来不及看清,真相便被掩埋在泥土的深处,谁也没有往深处挖掘的勇气与力量。

  我又一次面对一盘残局,白子与黑子互相对峙,亦互相渗入,互相包围,白子攻势凌厉,前后包抄,黑子沉着隐忍,以退为进,棋局至此,互有得失。我拿起一只黑子,有个声音告诉我,这是很关键的一步。我考虑了半天,进亦难,退亦难。
  一子错,满盘皆落索。
  “啊——!!!”
  我猛然从梦中惊起,窗外北风呼啸,玻璃窗上树枝影绰,像人的手指,是谁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想攀上那扇窗吗?我重新回想梦中的尖叫声,疑幻似真,还有点熟悉,我安慰自己,也许是我听错了,北风钻进门缝的声音本来就很像尖叫。但梦中的声音,如生锈铁锉刮擦岩石,惨烈痛疼,狂野放纵,充满疯狂的力量。我脑海中突然掠过一个模糊的身影,当我想把它抓住时,它却倏忽飘去了。这声尖叫,让我想起一个人。

  第二天翻开报纸,看了几个大头条刚想放下,猛然瞥见第二版要闻里的一个小豆腐块,“当地帮派带头人横尸街头”,照片上印着一个血肉模糊的男人,没有生命,不带情感的肉体,极理性,没有立场的短短几行铅字,了结了这个人的一生,了结了200X年卧虎镇那场惊心动魄的动乱,昨晚的某种预感被证实了,我仿佛认识这个人,又仿佛不认识他,我一度怀疑,他究竟是陈杰还是易飞。

  日期:2012-08-13 21:23: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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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诡
  1

  陈杰的死讯像阵龙卷风,在卧虎镇黑道上每位兄弟的心里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这位黑道上令人闻风丧胆的传奇英雄,曾经这样地吒咤风云,在道上的6年生涯,两趟牢狱之灾, 为他镀上一层隐秘的色彩;黑道各帮派的数道暗杀密令,警察多次追捕通辑,成全了他黑暗帝国的神话。我确信,每位道上的兄弟心里都有一个手刃陈杰的光荣梦想,其崇高远大及执着的程度绝不亚于当年我们先烈对理想的信仰。到底他们中有多少人亲眼见过陈杰,我特意问过,他们之中,大部分困惑地摇摇头。有的叼着烟开始大吹特吹他与陈杰的交情,但问到陈杰相貌性格特征时,他们犹豫了一下,然后滔滔不绝往下说,但那些细节却和我认识的陈杰却大相径庭,哪一个才是真正的陈杰,又或者,我们知道的都不是真正的陈杰。

  我知道的是,卧虎镇200X年的那场动乱,道上约300名兄弟参与斗殴,50名警察介入其中,混战中10人死亡,上百人受伤,死亡的10人里面有2人是便衣警察,这些隐秘的细节直到三年后才被揭开,这次巨大规模群体动乱事件惊动了上级政府,血淋淋的事实被迫把警察涉黑的真相揭露出来,事件发生三个月后,当地支局局长被停职调查,80%的公安干警被直接开除。

  陈杰是这次群体斗殴的关键人物。我常常在想,陈杰将长刀捅进便衣警察的腹部时,不知正在想什么,一位自称在现场的小混混说,那一刻,陈杰仰面看着暗灰色的天幕,脸上闪烁着两道泪光,脸上居然有悲天悯人的神情,在陈杰暗灰色的生涯里,原来也有过悲天悯人的一刻。
  那一刻,陈杰不是陈杰,他是易飞。
  日期:2012-08-13 21:24:18
  2
  16岁那年,易飞就知道宿命的吊诡。他的父亲老易36岁结婚,38岁才得了易飞这个独生子。他不是性无能,也不是同性恋,更不是得了不育症,相反,他的性欲异常强烈,在那些求之不得的日子里,他特别害怕白天,黄土里的阳光炽白得耀眼,炽白的阳光给女人的脖子涂上一层特别的颜色,近乎透明的颜色,透明得没办法把眼光从上面移开,仿佛一只手指悄悄地钻进的他的裤腿,静静地往上攀,停在他最敏感的地方,火辣的太阳下他的皮肤又痒又痛,像上百只蚂蚁在爬,汗水从额头流到眼睛里,满眼折射白花花的阳光,白花花的女人的脖子上的皮肤,是谁的手指,他按捺不住了,右手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裤档里。那是一个迷离的境界,阳光暗哑了,四周有缠绕不清的水草,散发着温暖的淡淡的暖昧的气息,像田里烧焦的玉米梗,在之后10年里,他一直徜徉在这个迷离境界里不能自拔,鼻子里都是那股温暖的淡淡的暖昧的气息。那股气息来自一个女人,女人转身,发现一个肮脏的男人闭着眼睛凑近她身体,一只手在裤档里蠕动,他瘦长被欲火烧得通红的两颊,像只发情山野的猴子。她由心而生厌恶,她伸手往他身上一堆。男人睁开眼睛,眼珠便移不开了。玉兰尖叫了,这声尖叫惊天动地,抓得方圆半里玉米地里工作的男人心尖肉都痒了,数根棍棒打在老易的身上,他不觉得痛疼,棍子对肉体的肆虐仿佛是为他的快意助兴,活了二十几年,他第一次找到了作为男人的意义,玉兰有点害怕,这个又丑又瘦的男人眼里好像冒出火来,她误以为他要向她报复。终于,男人们心里的羡慕妒忌恨都发泄完毕,那个叫老易的男人带着满身血迹一瘸一拐的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这一消失,便消失了10年。

  没有人知道这10年里他到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10年后,36岁的老易又出现了,这次,他身穿一套蹩脚的西装,罩在他瘦小的身体像清代的棉袍,他不再是一无所有的孤儿,他身上揣着5万元人民币。10年时间,把又瘦又丑的老易提拔成了村里的富人,也把水灵灵的玉兰磨蚀成了许寡妇,不是,先是王寡妇,再是刘寡妇,然后才是许寡妇。三任丈夫过世后,媒人便绝迹了,但男人却没有绝迹,28岁的许寡妇出落得越发清晰,腰是腰,屁股是屁股,太阳一下山便融成了一汪水,谁走近都免不了湿身。看着老易孤身一人风风光光地回村,从未登门的媒人开始络绎不绝,老易说,除了许寡妇,他谁都不要。  我常常想,易飞,哦,不,是陈杰,对爱情极专一的品性应来自于他父亲的遗传,当然也有人说,陈杰一生经历女人无数,有名有姓的不过3个。但我认为,在陈杰的心里,除了艳艳以外,另两个女人不过都是艳艳某部分的化身。老易终于如愿以偿地娶到了许寡妇,这个根本不懂“浪漫”为何物的男人,经历了他一生最浪漫的时刻,他提前两天把两间旧土房打扫得一尘不染,从包袱里拿出两枝红烛放在炕头,他的瘦长马脸也升起了两朵红晕。乡里人都说村里好久没有如此奢华的喜宴了,老易花大价钱从镇上请了个饭店的厨子煮了30桌,好不容易等全村的人都打着满足的饱嗝从院子里离开,那天夜里的月光异常清洌,老易的心境也如月光般清洌,那是一种快要溢满的满足感,如果他会吟诗的话,此刻在他萦绕的一定是最美的诗句。半辈子渴求的东西一旦获得,便虚幻得像海市蜃楼,很怕只是一场梦。房里一片黑暗,新娘并没有点起炕头的红烛,他有点纳闷,她似乎并无意召唤他。他在房门前徘徊了半晌,又喜又怕,终于还是推开了房门。

  日期:2012-08-13 21:25: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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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衣呀——”那声推门声在玉兰听来特别刺耳,明明知道这一刻必定会来,她还是难以抑制心底升起的强烈厌恶。灰暗单调的农村夜晚,10年不变的娱乐消遣,10年时间,她换了3个姓,身上爬过不记得多少个男人,大部分麻木,若干几个让她痛到心底,当他们的手指开始触到她的皮肤,她便开始痛,愈是让她痛,便愈是记得真切。那种灼热如高烧的痛感,仿佛雪白的皮肤下涌动着烧开的热水,往外冒着烫手的水泡,一串又一串,转眼便汹涌澎湃,火烧尽了,水也安静了,在沉寂的黑夜里,有阵阵水汽在紧贴的皮肤间蒸发,黑暗中她也能感觉那些云蒸霞蔚,极轻柔,极飘忽,像她静默流去的光阴,只有这些时候,她才感觉自己是个活人,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走了,她坐起来倚着木窗看月亮,细碎地回忆着刚才的痛,断续的山风撩起她鬓边的几丝黑发,也带来远方的几声狗吠,黑夜竟如此地漫长。但推门声提醒她,那些漫长的黑夜已终结了,她变成了老易的老婆。老易慢慢地走到炕边,她像突然下了决心一样,坐起来脱下上衣,然后重新躺下,闭上眼睛。她圆润光洁的双肩,她雪白的双乳,他梦寐以求的肉体,这个夜晚以前的三千多个夜晚,他无数次在对这个肉体的深沉幻想里入睡,不对,是在那三千多个昼夜不分的日子。这个女人现在就躺在他身边,他却骤然没有了欲望,只想和她说说话,说那些黑暗的日子,在煤矿的深处,除了刺耳的敲打声,便是瓦斯“嘶嘶——”的低鸣。休息时间一到,老板便会把炽光灯关掉,这便是他的深夜了。他凭着敏感的触觉,摸到转弯处的角落坐下,细碎的灰尘爬进他的口鼻,有点痒,白炽灯的余温正在弥漫,仿佛四周长出了缠绕不清的水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水草中浮出,散发着温暖的淡淡的暖昧的气息,像田里烧焦的玉米梗,他的手不知什么时候伸到了裤档里,深深地陷入那个迷离境界里。

  “啊!进水了!”一声尖叫把他惊醒。还没想清怎么回事,小腿已被冰冷的暗流淹没,脚步声,惨叫声从过道传来,此起彼伏,他瘦长的脑袋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暗流不断上涌,已淹没到腰部了,他四处摸索,狭窄矿洞里似乎没什么可以落脚的地方,他突然想到了“死”这个字,他还不想死,他的家乡还有个人在等他回来,水已漫到他的胸口,他不想放弃,他紧贴墙边,摸索着矿洞的墙边,在矿洞的转角处他居然摸到一块凸起的高石,他用尽全身力气想抓上去,湿透的工作服重似千斤,手被尖利的碎石割得钻心痛疼,冰冷的暗流涌入口鼻,惨叫声突然都静止了,一层厚厚的膜把他整个人都封了起来,他好像沉入了熟悉的迷离境界,迷离境界里的身影竟在黑暗中活了过来,向他伸出手,他猛然清醒,用力挣脱沉重的工作服,抓住墙上一处尖石,攀上了那块凸起的高石。冰冷像多条尖刺刺入皮肤,他张开双臂紧抱自己,耳边只有暗流清脆的声音,不知什么时候,暗流的声音也静止了,冰冷与黑暗中,他意识却无比清晰,也许是注定命不该绝,有个模糊的声音传入耳朵。

  “有人吗?”
  “救命呀!——”
  身上的5万元,只有3万是挖煤矿赚回来的,2万,是煤矿老板给的掩口费,发生渗水事故时,矿洞里有7名矿工,只有他活了下来,幸运的是,这7个工人都是外地人,在到警察局做笔录的那一天清晨,老板走到煤矿外的帐蓬外把老易叫了出来,几分钟后,老易的身上多了2万元,渗水事故也变成了瓦斯事故。
  日期:2012-08-13 22:45:41
  4
  那多余的2万成了老易心里的一道刺,他分不清楚渗水事故与瓦斯事故两者实质意义上的区别,但他却知道人是不该说谎的。事故发生后的第三天黄昏,老板请了几个人回来,急急忙忙地把矿洞填上。他似乎听到有人低声问老板“要不要把尸体抬出来。”老板摇摇头。他转身收拾起随身物品坐火车回家乡。到达村里的第二天,他就迫不及待地将2万元交到媒人手上,媒人又惊又喜地转头便走,半天后将1万元交到玉兰当时还是许寡妇的手上,日后玉兰知道了这件事,几乎每天都会诅咒媒人一次或以上。在老易心里,那2万元就是那6具被水泡得发涨的工友尸体,事故过去后的半年,只要玉兰不睡在身边,他就会沉入 冰冷的梦境里,被一层厚厚的膜封住,强烈的窒息感令他胸口沉闷,身体浮浮沉沉地不受控制,每次从梦中惊醒,他都会猛烈的喘息着。

  如今他躺在玉兰身边,仰面看着乌黑的天花板,纹丝不动。玉兰有点焦燥,用力翻了几次身,突然转身把老易压住身下,10年过去,玉兰已丰肥了许多,她散发着温暖气息的肉体把他从冰冷的回忆中拉了回来,他伸出双手沿着她的腰往上攀,抓紧她丰满的双乳,他身体内的最深处的绝望骤然迸发,他猛然把玉兰翻到身下,她身上散发着记忆里温暖的淡淡的暧昧的气息,他像渴极了的人伸出黑红色的舌头贴紧她的肌肤,用力吮吸她每寸丰盈肉体里的水分,玉兰的全身毛孔蓦然紧缩,那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快感,她忍不住伸出双手搂紧他干瘦的脖子,往自己身体里按。她的脑子里却隐约浮现出一个强壮的身影,另一个她迫不及待地从身体里跃出来,拥紧这个强壮的身影。很多年后,玉兰有时还会想起他与老易的这一夜,那一晚,她身不由己地达到了高潮。

  天亮后,玉兰又变成了另一个玉兰了,这个玉兰有着冷静精明的头脑和不可告人的野心。年轻的易飞能圆满地完成他的计划,该感谢她这位母亲的遗传。冷静版的玉兰向老易伸出右手,左手伸出三只手指向老易示意。老易呆了一下,立即翻了身上几个口袋,掏出一个脏兮兮的布包。他瞧着玉兰“嘻嘻”的干笑了两声,“只有2万,还有1万用来摆酒席了。”玉兰不作声,把布包接过放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坐在了老易身边。老易的旧房子座落在山腰,他们坐着的地方正俯视着小山村。老易突然有点说不出的失落,他36年的光棍生涯,就这样倏忽而过,他一直想要玉兰,如今玉兰已在身边,他似乎不知道自己还想要什么,也许就这样天天地俯视着小山村,直到老死。玉兰也俯视着小山村,她心里对未来还很模糊,但她已明确知道这不是自己要的生活,她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灰尘,冷冷地瞅一眼又老又丑的丈夫,便扭头而去。

  老易冷清的家变得门庭若市,玉兰的确是个能干的女人,破桌子不见了,取而代之一张浅色的圆木桌,还添了几把埕亮的椅子,老旧的木窗挂上了浅绿色的窗帘,坑上堆了几床鲜艳的背褥,整个屋子变了样,屋子的主人也好象换了人。老易推开门,屋里的话语声嘎然而止五六双惊讶的眼光聚集在他身上,有男有女,都是村里的风流人物,不知什么时候拿他家当议事厅了,老易再呆,也看得出这些眼光里责怪的意思。他进来拿枝烟枪,便匆匆离开。戛然而止的话语声又重新热烈起来。

  “玉兰,你家那口子好像才36岁,看起来像50好几了。”
  “在煤矿呆了10年,熏黑的呗。”
  “听说你家那口子从煤矿攒了许多钱回来。”
  “没有这回事,都是他们乱说的。结个婚就都花光了。”
  “这年头村里复杂许多了,那些个年轻人都不学好,连自己乡亲家也照样跳墙进去偷。”

  “哦?有这回事。”
  “这不,家里有点钱的,有点出息的,都到县城去了,年前二子和他媳妇小春不就到县城里去了呗。”
  玉兰心里咯噔一声,一个强壮的身影从脑海里浮出,她努力把脑里的幻像与脸上的红晕压下去。镇定地把话题往下续。
  “哦,他们在县城干嘛呢?“
  “二子媳妇有个亲戚好像当了官,帮二子找了个国营的机床厂当工作,当上城里人了,这年头还是当城里人好,县城里的工厂有幼儿园,有学校,退休了还有退休金,一辈子都不用愁。”

  “不容易吧?”
  “肯定不容易,估计都花了不少钱吧。”
  玉兰不说话了,当晚老易脱了衣服爬上床,粗糙的手便迫不及待地往玉兰涨得鼓鼓的乳房上捂。玉兰一反常态,用力地拨开了他的手。他有点恼了“怎么了?”
  “我有了,我想搬到城里去。”
  老易又惊又喜。他的思维已定格在前三个字里,“后代”这个词对他而言异常陌生,老易的记忆里没有父母二字,他对父母的认知都来自于乡里的老一辈,他仿佛有过光辉的上一代,听老一辈说,老易的父亲是城里下放到乡下学习锻炼的青年干部,在那个年头,工程师是件希罕的事,老易的父亲英俊潇洒,他挽着旧包袱垂头丧气地走进乡里的那一刻,乡里的女性都眼前一亮,原来世间还有这号人物,国字脸,粗眉大眼,细皮嫩肉,戴着黑边眼镜,虽然落泊,眼里流露出一股与命运作对的骄横与桀骜。老易的母亲也是这众多眼前一亮的女性中的一员。她长得普通,又瘦又小,却有着别人没有的倔强与耐力,她静静地帮他干田里的活,接过他手里的脏衣物再把散发着阳光气息的衣被递到他手里。两个月后,她把自己也塞进了那些干净的被子里送到他的床上。他有点犹豫,还是拗不过她的倔强,在乡下寒冷的夜晚,他们也许有过心灵契合的一刻。男人理所当然地走了,女人也理所当然地被留在原地,在那些年代里,这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老易生下来的那天深夜,母亲也走了,还来不及看婴儿一眼,在她弥留的意识里,老易该是他英俊的父亲翻版,老易却违背了母亲的遗愿,他的长相完全来自于他倔强的母亲。易飞出生后,老易还曾出现一闪念的怀疑,易飞国字脸形,剑眉粗浓,目光炯炯,不像他清秀的母亲,与老易更是俨如路人,直至父亲去世,被母亲送回那贫穷荒脊的小村时,才在那些苍老的目光里与他神秘的祖父重合。

  日期:2012-08-13 22:46:39
  5
  儿子出生后,老易按玉兰的要求搬到了县城里,他们一家三口也茫然地踏上了另一片热土,那一年西北的小县城还不发达,但那一幢幢整齐的住宅房和宽敞让玉兰心里的模糊的构想越来越清晰,玉兰怀里揣着余下的3万元人民币。租下了一套小房子,接下来她该为自己和丈夫的未来作一番铺排,她拨通了二子的电话。她把年幼的儿子塞进老易手里,然后把自己塞进二子怀里。

  几年没见,二子变得胆怯许多,遮遮掩掩地来到约会的地方,迅速在最便宜的招待所开了房间,便迫不及待地直奔主题。二子算是那地广人稀小山村子里难得的美男子。在玉兰还没嫁给老易前,两人也有过一段难以启齿的关系,在村庄里寒冷死寂的夜里,他顶着严寒朝玉兰的屋子奔过来,她看着月光在他的强壮的身体背后留下悠长的影子,心像被一只手猛然握紧了,紧捂得几乎要沁出水来。他推开门,两人总是迫不及待的紧抱在一起,在苍白的月色笼罩下一遍又一遍地游荡从极痛至极乐的迷离幻境,他一遍又一遍亲吻她柔软的嘴唇,她一遍又一遍地抚摸他的脸庞,至直他精疲力尽地跌倒在她胸前,尤如末日降临周遭骤然黑暗,她再度紧抱他,心里涌上的爱怜让她一阵阵地战栗,她很清楚,紧接下来的寂寞时光就只余下对这感觉的回忆了。

  在县城这个小房间里,两个久别重逢的人却找不回那时的感觉,也许心里都担带着事情,匆匆完事后,他点上香烟,满脸焦燥。玉兰看着这张曾经如此爱过的脸,也有点焦燥。她伸手撸下他的香烟。男人有点不耐烦。
  “怎么了?”
  “别抽了,我有话跟你说。”
  “说啥呢?”他的声音像一层膜,想把什么隔绝于自己之外,她却决定不让他逃脱。
  “你得帮我个忙。”
  “我可以帮什么?”

  “我家那口子也要进厂里。”
  “你以为进厂里那么容易,我老婆托他叔给弄了多久才把我弄进去的。”
  “我不管,你非得把我家那口子弄进厂。你帮忙求她叔好了。”
  “我不管你这神经病的,我走了。”男人火速套上衣服,正要套上裤子。
  “你要走吗?我要告你家那口子咱的事,你猜你家那口子能放过你不?”

  男人动作静止了,穿到一半的裤子又褪了下来,他走到玉兰面前,轻轻拉着她的手按在自己下身,她知道他要唤起那些温柔的记忆,心里有什么地方疼了一下,记忆里她和他那个冰冷死寂的夜晚,一阵粗野的敲门声把他们吵醒,男人立即跳下坑套上衣服,打开木门,门外是他双眼喷着怒火的丑妻,男人呆了,半晌,狂嚎一声便跪下。“你放过我吧,我知道错了。我求求你放过我吧,是她勾引我的。”一阵冷风卷进她的小屋,冷得她心底发寒,她卷紧棉被翻过身去。随着冷风卷进来的还有门外的女人,她狠狠地掀开玉兰的棉被。月光下玉兰雪白的后背闪着凄艳的光泽,女人疯了,抡起双手一拳又一拳地捶在她写满罪恶与欲望的肌肤上,玉兰紧咬牙关,每一拳下去她都不由自主的反弹一下,女人下拳越来越重,越来越快,雪白的肌肤很快布满青紫的淤痕,女人喘息着低声说“你喊呀,你叫呀,你这个贱女人!叫醒村里所有的男人,让他们都来看你,那样你最高兴,是不是呀?”玉兰紧咬牙关,两行泪水从眼眶里涌出,女人终于累了,跌倒在地上大声地喘气。她转头看大门,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玉兰醒来时,月色依旧如水,屋里空空如也,大门在寒风里摇摆,“蓬——蓬——蓬——”全身撕裂一般地痛,寒风中她青紫交织的身体轻轻地颤抖着,她挣扎着爬起来抓住棉被角钻进棉被内,棉被里还有他留下的气息,那么浓,那么浓,她胃里突发抽搐般的钝痛,撕心裂肺的呕吐出一口鲜血后,好像已把一直压在心头的东西吐了出来,她突然放松了许多,跌落床上便沉进了深深的睡眠里,梦里一直响着"蓬——蓬——蓬——”的声音。

  她的心在回忆中渐渐降温,她的手依旧动作着,忽快忽慢,眼睛却锐利地盯着男人的脸,他仰脸看着天花板,双目半闭,忽而沉醉忽而痛苦,她加快了动作,男人开始呻吟了,声音从压抑到狂放,她冷冷一笑,猛然用力。“啊——”男人惨叫一声,倒退几步,目光凶狠。
  “你想怎么样?
  “你帮不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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