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春节,我带老公回安徽老家过年,我们两交往两年,刚刚领了证,这还是第一次带他回去。我父亲是在家排行老大,因此,每年的春节我都很热闹,每天都有十几二十口人,弟弟妹妹,表弟表妹,堂弟堂妹,甚至弟弟妹妹都有了下一代,我们分两个大圆桌坐的挤挤挨挨,一边看春节联欢晚会,一边等着子夜钟声敲响。
我怎么也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大概是晚上11点50分左右,我正在给家人端上刚煮好的饺子,腾出一只手看手机,手机上显示的号码地区是-----四川甘孜自治州,是他!
那一刻我的心慌,就像在演话剧,原来日常生活中真的有某些时刻,是完全无法控制情绪的。
手上那盘饺子哐啷掉到地上,妈赶紧过来念碎碎平安。老公问我怎么了,我说没事,刚才脚下滑了一下。
电话铃声是多年前设置的蔡健雅的《呼吸》,这么多年一直没变。
铃声一直在响,堂弟一边啃鸡腿一边过来看我手机
“哎呀,甘孜藏族自治州,姐,还有西藏友人给你拜年呢?混的不赖啊”
“以前认识的一个藏族姑娘”
“接啊”堂弟纳闷地看着我。
我看了一眼老公,心里有些发虚,说这里太吵我去二楼天台上接,老公还给我披上了衣服。他就是这样一个好男人。
上二楼天台,脚下像踩着海绵,我努力镇定着自己。
深呼吸了一下,接起电话,电话那边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的声音,她喊我的藏族名字“达娃”
纯正的藏地口音,带着一种藏族人特有的质朴沧桑,我一下子就听出来是他的妈妈,我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阿妈啦”
她汉语说得不好,讲一半藏文一半汉文,我大致听出她的意思,就是说要给我拜年,并让我听一个小孩子的声音,小孩子跟我用汉语说:“达娃阿妈,你好,我是次朗江措的儿子,我叫达瓦多吉”
次朗江措,是了,是他。。。
一想到他,脑海里就立刻有了那一片藏区牧场的广袤柔美,有了那些时时刻刻萦绕耳边几乎要听烦听厌的藏歌,有了青草,野花和土地的浓郁气息,有了他在我耳边灼热的呼吸。
我站在天台,听着他隔万千山水打来的电话,望到小河对面水墨灰白的徽派建筑,户户人家屋檐下的红色灯笼在微风中像波浪一样起伏摇曳,烘托节日气氛的小彩灯在每一个枝头顽皮地闪烁着。
此时此景,隔世一般。唯一与他同享的恐怕只有天上明月,我抬起头。。。
我抬起头,仿佛伸手就能够到星星,他轻咬住我的唇,问我爱他会有多久,那时我们躺在夜晚的草原,躺在大地上面。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去意已决,整个身心被此生永不再见的情绪填满了。
我一伤感,他就疯狂。
瞬间我就被他饱满的情欲淹没了。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想起他都会最先想到这样的画面,这画面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脱落一层新鲜,一种粗粝的狂野,只散发出脑海中旧事物特有的轻柔质感,缓缓飘落在心底,沉淀,酝酿,最终变成一首无字的诗歌,让我所有关于他的记忆都带着至善至美的面纱。
但是,如果我要老老实实回忆起那样一段往事,那样一个人,就必须一点点揭去这面纱,去看到那些误解,尴尬,欲望,冷血,懦弱,玩笑般的诺言,无聊的钱色游戏,无法逾越的文化差异,和只在做爱时才能被感知的沉重爱意-----由这一切组成的几年癫狂人生。
日期:2013-01-08 22:50:58
多年前的一个夏天,我刚知道自己考上了研究生,兴奋之余,决定出来走走,把目的地选在西藏。
川藏南线上,有一个著名的景点叫新都桥,被誉为摄影家天堂,菲林杀手,即便是一个摄影菜鸟也可以拍出最美的照片来。不过我去那里时却没那么惬意,是被大堵车滞留了,在这里耗了将近9个小时,从早上到天黑。
被堵在这里的车,绵延数公里,车阵一眼望不到头。比起北京日常的堵车有过之无不及。
从长途大巴里下来,烦躁地转了一圈。尽管是夏天,这种高海拔地带呆久了还是冷,我紧了紧风衣。忽然想上厕所,问了身边一个年轻女孩哪里有厕所,她指了指远处的一个加油站,大约有两公里那么远,我有点犹豫,那么远,要是待会儿车开动了怎么办,她说没关系,照这架势,有的等呢,前面路段塌方,抢修车都上不去,还不知道要怎么办呢,这里经常这样堵的。
这时候我才打量了一下她,脸颊有明显的高原红,脸色微黑,长发在身后编了两个辫子,垂到腰部那里,峨眉杏眼,眼神透亮,虽然是汉人打扮-----牛仔裤和发黄发旧的皮夹克,但一看就是藏族本地人。藏族人的年纪不是很好猜,我看着她有二十三四岁,后来知道她刚19,她说可以陪我一起去厕所。当时我正愁没有人作伴呢,于是欣然接受。
之前下了一点雨,又被车辆来回碾压,土地别提多泥泞了,我们小心翼翼地相携前行,两个女生自然的攀谈起来。
她问“你就一个人?”
“是啊”
“真厉害,一个小女孩就敢走南闯北,要我是不敢”她普通话说得倒还不错。
“小女孩?”我笑了笑,心里有些小小虚荣,实话实说告诉她“我肯定比你大啊,二十六了。你多大?”
“二十六?你们汉人年纪真不好猜,我以为你最多十八九岁,我19了”
我笑了,原来在猜年纪方面,她也有一样的困惑。我问她:“你是去哪里?去拉萨吗?”
“不是,我回家,我在成都上大学,今年大一,放暑假,阿妈非要我回家,本来我要留在成都打工的。”她很健谈,没等我问,自己就说了很多“我家在理塘,你听说过吗?”
“理塘?当然,我很喜欢读仓央嘉措的诗,他提到过理塘,说那是一个最美的地方,你居然是理塘人?”我有些小小兴奋。
“哈,你还知道仓央嘉措,了不起啊,你从哪里来?”她索性挽住我的胳膊。
“北京”
“北京啊,从来没去过,只在电视上看到过,那么远”她抬起头望到天边,似乎山那边就是北京了,接着问“那你来旅游还是?”
“嗯,旅游”不知不觉,她已经走在我前面很远了,这时候我才发现自己头有些疼,耳鸣也时隐时现。“好像我有点高反了,你等我一下,我喘会儿”我说。
她停下来弯着腰笑着说:“才三千多海拔,这点高度就开始高反了?那你经过理塘的时候肯定更严重了,理塘有4100多呢,而且前面有5200多海拔的垭口,你可要有思想准备啊”
“没事,被虐一下也好,身体不痛快,心里痛快”
“你可真有意思,你们汉人就是奇怪,自己在家里舒舒服服的不好吗,非要跑来我们这么艰苦的地方吃苦受罪,我们要下去,你们却要上来。我就觉得成都蛮好的,生活方便,冬天又不冷,都不想回来了呢”
“别说,你这话才真正有意思,你是学什么的?”
“哦,师范,以后出来教中文的,不过我不想当老师,我想当公务员,因为公务员受人尊重”她一路走一路说,不到十分钟我已经对她的家里,她本人,还有她的兴趣爱好全都了如指掌了。她家是挖虫草的,家虽然在牧区,但是没有养牦牛,在当地算是中等收入,过的还行,她喜欢唱歌跳舞,还喜欢吃成都小吃。
我想着这个小姑娘这么爱说话,是不太能独自出去闯荡,不然被骗了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呢。
另外,我还头一次听说公务员受人尊重这样的话,有点意思,出去旅行就是这样,不经意间就能知道很多,这是书本和媒体上绝对看不到的东西。
上完厕所回来,车阵果然还是纹丝未动。我们放下心来。去车里拿出单反,给她拍照,她很开心。忽然她说:“你刚上车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一个很不好相处的人呢”
“啊?为什么?”
“嗯,不知道,大概是你的头发,一直遮着脸,看不到你的眼睛,还有你不怎么笑,你没注意到吗,大家都在看你”她站在风口,摆了个铁达尼号的姿势,问我“拍下来了吗”
“拍下来了”我拿单反给她看,问她“大家为什么都在看我?”
“估计是看你穿戴的洋气,但是又不怎么和人亲近,一车人都在聊天就你在听耳机,还把帽子盖在脸上,一路都没说话呢,大家好奇呗”
我看了看自己,也就是穿了一件卡其色风衣,一双过膝马丁靴,对了,刚上车的时候还戴了一顶那年流行的平顶棒球帽,橄榄绿色,像是军人戴的那种。这会儿帽子夹在风衣肩章下面,长发放下来随风飘啊飘的,确实有点洒脱不羁的意思。
后来次朗江措也说过,第一眼看到我就被我吸引住了,说:“很少看到长着娃娃脸的女孩那样的打扮,有一种奇怪的气质,又洒脱又娇小玲珑”。果然,无论哪个民族,也都习惯以貌取人啊,其实我哪里是什么洒脱之人,完全错判了。
虽然不是洒脱的人,但遇到恶心的事情也会站出来说话--------车终于可以开动之后,我一上去就有一个年轻的背包客招呼我过去坐,是个男孩子。我说不用了,我还坐我原来的位置就好,他皱起眉头,把手拢在嘴边小声说:“哎呀你不知道,我真怕待会儿上来一个怪物外星人坐我旁边”
“什么怪物外星人?”
日期:2013-01-08 22:53:11
“老藏啊,你没闻到他们身上好臭吗?不知道是什么味道,弄得我要吐的啦,怎么这车上这么多藏民,我后悔死了,早知道坐飞机直接去拉萨了”
听到这话我心里升腾起一阵反感,冷着脸说:“那是酥油茶的味道,你既然那么不喜欢他们,为什么要来这里旅游?”我坐回自己位置上,不再理他。
他看出我不太高兴,嘴里嘟囔着“我是来游山玩水的,又不是来和他们交朋友的啊”
“到人家家里做客还嫌弃人家家里脏,人家请你来了吗,不想来,滚!”我绷不住,发起火来。
“哎你叫谁滚啊,你算老几啊?”他噌的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我坐在座位上没动,压着火一字一顿的说:“告诉你,在心里找不到的东西,走遍天涯海角你也找不到!”
“哦呦,还拽文,小姑娘火不要那么大吗,一点都不温柔”他倒摆起老爷们架子,我在心里说你也配!但是懒得理他,本想继续盖上帽子睡觉,那个藏族姑娘把我叫过去和她一起坐,她大概是想用这种方式表示对我的支持。我坐过去以后,她小声说:“不要和他吵了,要是让车上的藏民知道了,他没准就要被暴打一顿,幸亏他们听不太懂你们在讲什么”
“打他不亏”
“哈哈哈,你是个好人。你叫什么名字?”
“林达,你呢”
“康珠,康珠卓玛”
就这样我们算是正式认识了。
我看她有些愣神,以为是被刚才的话伤害到了于是主动安慰她:“其实这种人只是极其极其少的,大多数汉族人都很喜欢你们藏民,不然也不会每年那么多人来这里旅游啊,都把这里当成圣地呢”
“我知道,我没往心里去”她笑了笑。接着想起什么似的,在她的帆布包里翻找起来,不一会儿找到一盒防高反的药,取出一粒递给我说:“你吃这个,这药防高反最管用”接着还把她的水杯递给我。我有些迟疑,出门在外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不喝陌生人的水,几乎是个常识,三岁孩子也懂,这时候这个常识就横亘在我和她面前,她是那么真诚,我真不好意思拒绝她。见我有些迟疑,她一拍脑袋说:“哦对。你们不喝别人喝过的水,那你有水吗”
“哦,不是,我。。。”我一时语塞,立刻转移话题“我上车之前喝过防高反的药了”
“是什么药?”
“红景天”
“那个没用,根本不管用,你喝这个,保管一下就好了,不然你受不了的”
她手上还捧着药,我只好接过来,用自己保温杯里的水喝了下去。-----其实我并没有喝,只是把药藏在手里了。我心里有点过意不去,但是想到一个人在外面还是小心点好,这样做也没错,就释然了。
“哎,你刚才说藏民会暴打他,真的假的?有那么凶吗?”过了一会儿我问她。
“嗯,这一车都是康巴藏族,你知道康巴藏族嘛?”
“知道,知道一点,康巴汉子倒是听说过”
“是的,他们就是康巴汉子,我也是康巴藏族,他们大概都是理塘昌都一带的”她递给我一块沾上调料的干脆面,我当然是不能吃的,但是作为回馈,我给她一块巧克力,她想也没想就接过去吃了,完全没有防备。我觉得脸上有点烧的慌,但是总在告诉自己,出门在外谨慎点好。
接着她就告诉我,他们康巴人其实最豪爽讲义气,要是朋友,可以为你去死,金钱算什么,命都可以为你搭上,要是不对付的人,比如说口出狂言侮辱他们的,打个七窍流血甚至打死都有的。
“哎,不错不错”前面一个中年汉子居然附和起来,他回过头来憨厚的笑着,露出嘴里一颗金牙“康巴人,好!GOOD,扎西德勒!”
我和康珠都被他逗乐了。我问他头上带的是什么,他听不懂,康珠翻译给他听,然后又告诉我:“这是他们特有的头饰,那是银子的,银子上是珊瑚和玛瑙”
“是真的吗?真银子,真玛瑙?”
“当然真的,藏民从不带假的东西,要戴肯定是真的”
我立刻惊讶起来,这一头的玛瑙珊瑚和银子啊。
“这得多少钱啊,有没有一万多块?”
“嗯,好的不止这个价呢,不过看他这个也就是中等水平”康珠有些骄傲起来。
“藏人有钱啊!”我真心夸道。
“其实他们也不是有钱,赚了钱又没有别的可以消费,而且我们这里的人都很要面子,身上要是没有这些真金白银,就像你们汉人说的,出去都不好意思和人打招呼。你们买个房子动不动几十万几百万的,还是比我们有钱”
“倒是这么个理,但你们还是,更幸福一点吧”
“嗯,反正没什么烦心事,有也是小事。我们有点钱就可以活的很好了”
我回过头对刚才那个叫嚣的厉害的男孩子说:“你听到了,你还嫌弃他们,他们没鄙视你算好的了,他们才是真正的贵族”
“屁的贵族,还不是农民”
本来我只是开个玩笑想缓和一下关系,他竟然说出这样的话。
我刚想和他理论,康珠拉着我说:“算了算了。别招惹这种人,不值得”
“是啊,夏虫不可语冰”我用了论语里的话,想必他也听不懂我是在骂他。康珠却听懂了,她笑起来。我问,你听得懂?她说,当然,别忘了我学中文的。
因为颇多共同语言,我和她又亲近一层。
我问:“你家也有这些东西?”
“有,不过不多,也不经常带,节日庆典才带着”她笑了笑说:“我们是普通人家”
日期:2013-01-08 22:56:26
后来,车行艰难而险,爬升到五千多海拔时,往车窗下一看是万丈深渊,掉下去连个尸首都不会找得到,小雨一直在下,道路湿滑,急弯还多,真是一路惊心,我顾不上和她说话。
她看出我的紧张,转移我的视线说:“你看,那边的山好美”
我往远处眺望,果然,天与地都沉默苍凉,一眼望去似乎到了创世之初。我想这就是西藏的魅力,在路上,你会觉得人类渺小,自然极其强大,强大到总会忍不住在心里跪拜。
西藏的山水是这样,所以造就了山一样的男人和温柔如水的女人。当遇到一个绝对强悍的男人,女人们总是会像崇拜神明一样去膜拜他,不惜为他奉献一切。就像我遇到次朗江措之后,才明白自己可以“下贱”到什么地步,这在从前是不可想象的。
天渐渐黑下来,一车人都不再说话,有人劝司机慢点开,当然也是汉族人,看得出来他们和我一样紧张。藏民们倒是嫌司机开的不够快,他们归心似箭。两拨人差点口角起来,但为了司机集中注意力,他们都克制了。
“如果天更黑了,路更不好走,那才真要命”康珠也担心起来“夏天是这条路最危险的时候,不过不要紧,常跑这条线的司机心里有数”
我忽然想起在网上订的房间只说给保留到晚上12点,心里也着急。“我们能在十二点之前到理塘吗?”
“十二点?”她摇着头“绝对到不了,怎么也得夜里两三点钟了”
“啊?!”我沮丧了“那可怎么办,我订的房间说是只保留到十二点,你们那儿还有什么地方可以住宿吗?”
“住我家就是了,你还担心这个,我早想好了,你,还有后面那位”她把头转过去望到刚才那个不识相的男孩子“你也去吧,省的晚上没地儿住被冻死”
“别叫他去,冻死也不带他玩”我是说真的,心里对他的鄙视根深蒂固了。康珠却很大方:“算啦,你都说了,夏虫不可语冰,人和小虫子计较什么”
“哼,我才不去理塘住呢,我连夜去巴塘,理塘海拔那么高,不冻死也高反死,当我稀罕啊”这个男孩子或许还处在叛逆期,别人说东他非要说西,康珠也看出来他爱抬杠,于是也不理他。只说了句:“要是能找到车你就去呗”
“那有什么找不到的”他非得犟到最后。
住的地方一解决,我心里安稳多了,在疲惫和轻微的高反中睡了过去。
睡了没多久,车就停下来了,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就看见一车的藏族男人,全都下去了,只剩下一些老人孩子在车上,汉人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康珠下去仔细一打听,原来是前面有辆大货车抛锚了,大家都下去帮他推车。
“走,咱们也下去帮一把”康珠冻得发抖,跳着脚拉着我说。
“我?”我压根没把下去推车和我自己联系起来,我是女的嘛。见我犹豫,她又拉着我说:“走吧,就当下去活动活动,多一个人多把力气”
听她这么一说,我也不好继续赖在车上,只好穿上厚厚的羽绒服随她下去推车。刚才那个汉族男孩子站在车里也在犹豫,我招呼他说:“下来吧爷们儿,你好意思坐着吗?”
听我这么一说,他倒没动,其他游客都很有觉悟的下去帮忙。他看看大家都去了,也不好意思不去,只好下来了,下来之后还说这天气怎么这么冷啊,什么蠢驴货主竟然用大货车在这条线上拉货啦等等之类的话。但是看他也在真心实意的帮着推车,我和康珠笑了笑,也就没再说他什么。
我倒是有点使不上力气,也没有地方下手了,只跟在后面走着。这个男生倒是还挺绅士,他说:你们两个就别来了,女孩子,把衣服蹭脏了多不好。
“还行,你还有点优点”我说。
“那是,我是文明人”他一边使劲儿一边说:“要保护女生的嘛”
康珠被他逗乐了,夸他真够男人,我却不以为然。
这么一折腾,到理塘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四点了。从车上下来,踏在理塘地面上,我的感觉只有一个:缺氧。
因为呼吸困难,只能以缓慢的步伐行走,康珠也在喘气,她说她在成都盆地呆久了,也有点不适应家里。
“嗯,能理解”我说“就像我在北京呆久了,也不太适应南方的家了,尤其是冬天没暖气的时候”
“你南方人?哪里人?”
“安徽人”
“好远的吧”
“嗯,挺远的。”
“人真是奇怪啊,两条腿不长,却可以走这么远的路”她喘了一口气问我:“你还好吧”
我其实已经头疼欲裂,好在很快就可以休息了,说了“没事”之后就再没力气说什么。
现在想起来,在理塘的日子总是伴随着这种缺氧的状态,刚开始是因为海拔,后来就是因为他了。
夜晚的理塘县城和内地任何一个县城没有太多区别,天空自然是低,星星自然是多,但我也看了一路了,不觉得新鲜。
不远处黑黝黝的连绵的大山,在低垂的星空下显得神秘凛然。有的山顶还泛出青白色光芒。“旁边那是雪山吗。”我指着那些白顶子的山问她。
“是啊,终年积雪的,不过”康珠停下来喘气“不过那不是旁边,山还在很远很远的地方呢,咱们旁边是草原,叫毛娅草原,看到了吗。”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只看到一片平滑如镜的漆黑,这里夜晚没什么灯,自然是照不到那片令人窒息的美,我是第二天才看到的。
男孩子在我们身后叫起来,小跑着跟了上来。我坚持不带他,玩笑着说:“你悔改吧小孩,现在报应来了,好好享受吧”
“不要吧两位大姐,我连个睡袋都没带,肯定要冻死的呀”
“活该呗,谁是你大姐”我拉着康珠往前快走几步。
他也知道,自然是要带他住的,不言不语跟着我们。
“现在跟在后面倒像个受气包。”康珠接过他的背包,很自然帮他背着。
他眨了眨眼睛,楞住了。
我用登山杖打他,说:“你有什么说的!”
“感动!”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我是真的感动了。
“虽然缺氧,但是不缺爱,懂吗,记住了,以后不要口出狂言,你要加强锻炼闯荡江湖的基本素质”我这会儿在教育他,后来的事情却一直在教育着我,改变着我对世界的看法。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康珠问他。
“囧小白,你就叫我小白吧”
“啊,还有这种名字?”康珠不解。
我说“肯定是网名”
“那你真名叫什么?”康珠问。
“哎呀,就叫小白”他倒不耐烦起来。
缺氧,但是不缺爱,这话很快就应在我自己身上。只是这爱来的突然,让人淬不及防。
那晚还有一个让人感动的事情,我们到康珠家已经那么晚,她的妈妈还从热乎乎的被窝里爬起来,给我们烧了酥油茶。她不会说汉语,一直用微笑表达着善意,喝着那样的酥油茶,整个身心都暖了。小白一连喝了好几碗,这才恢复了他十六七岁男孩子纯真无邪的本性,他不停地说好喝好喝,康珠像姐姐似的笑着看他,他倒撒起娇来,喝完了一碗,把手一伸吩咐康珠道:“还要一碗”。康珠也不恼,就给他盛。我打趣她说:“你干嘛对他这么好,看上这家伙啦?”康珠的脸居然一下就红了,她说:“你这个人!我是觉得他背井离乡一个小孩怪可怜的,想哪去了你!”
“看上我怎么了,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喜欢我,康珠,你放心,我可以把你排在粉丝榜第一个,就冲你家这酥油茶”小白得意起来。
“脸皮真厚!”她说完就到耳房去睡觉了,再也没进来过。
“康珠到底还是藏族女孩”我和小白讨论着。
“是啊,好萌的妹子,不然我拿下她算了。”小白钻进被子里说。
“少打什么歪主意,睡你觉吧”
日期:2013-01-08 22:59:49
康珠的家是典型的藏式民居,全木地板,中间一个炉灶,周围放了一溜床榻,可以当沙发,也可以睡在上面。墙上挂了好几排锡制的锅和壶,康珠说大多数都是烧酥油茶用的,但是一般很少用到,只是做为装饰。靠门边放了一个电视柜,上面有一台还算新的大彩电,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她的奶奶和妹妹睡在地板上,倒像是日式的地铺。我们的到来显然打扰了他们一家,但是他们一句抱怨也没有。在我们睡下之后,老奶奶亲自披上衣服起来给我们拉了灯绳。
黑暗中,她妹妹忽然说:“什么叫好萌的妹子”
我和小白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这小孩太可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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