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莲.兰生:世间安有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作者: 灵小枢

  【文案】:
  他生来便注定失去了爱人的权利,
  因为他是被选定的活佛,
  他可以尊贵无比、可以生活奢华,
  但独独不能涉足情爱,

  然而她的出现教他无法忽视,
  只能静待心扉被她寸寸启开
  他知道纵情的结果将会是与她永无再见之日,
  然而他还是无法自拔地选择了爱她
  她生来便注定失去了接受爱的资格,
  因为她是克死母亲的不祥孩子,

  打从被慈悲为怀的上师收养,
  她则谨记自己的身份,
  呵,她是侍奉活佛左右的卑微丫鬟,
  她要奉献一辈子的青春来照顾玄国上下敬仰的活佛大人。
  【楔子】

  玄德元年十月初七。
  低斜的落日染红了天边的密云,徐徐余晖带着点点红霞撒落在昭国寺深院的走廊上,陈旧的木板倘若渗出汩汩鲜血,仿佛预示着某一生命即将流逝。一位垂暮的老僧人背靠墙壁,面向天空在走廊中坐禅。他身旁陪伴着一位年约三十却不因年轻而逊色的僧侣,僧侣表情凝重,毕恭毕敬地以单膝跪地,正听从老僧最后的嘱咐。
  “净若,我自知大限将至,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对你唠叨了,你多多忍耐。”五世活佛净念大师用枯瘦的手拍了拍净若禅师的手背。
  “净若能听您教诲、能为您效劳,都是无上的荣耀,从无一丝为难,请大人吩咐。”虽为出家人,早已看透红尘生死,但是面对与自己长久相处,亦亲亦师亦友的活佛大人离去,净若禅师还是蓄满哀伤与不舍。
  “早些日子,佛祖神喻,转世灵童即将于东方降临,届时天降异象,紫气东来,莲花寄生,白狮俯首。你……”净念急促地喘着气“你,一定要帮我把他找到,他是玄国未来的希望。答应我,将你所有知识都授予他,好好教导他、保护他,协助他成为名副其实的活佛圣僧,让他拯救玄国所有黎民,免受皇位争夺的余波牵连。”净念以希冀的目光投注于爱徒身上,眼前的徒弟也是这世上他最信任的人,等待他的回答。

  净若指天立誓,道:“我以生命起誓,我一定不负活佛所托,全力辅佐灵童。”
  “我奔天以后,暂时封锁消息,等下一任活佛十八韶华,可以入宫协助真龙登上帝位之时再发丧。皆因发丧消息一出,玄国上下必会到处涌现灵童之说,国家则会陷入动荡,我不要灵童在此期间遭遇不测。呼……呼,好好保管佛珠。”语毕,他把自己随身携带,作为活佛象征的碧玺八宝佛珠交给净若。
  净若尊敬地双手接过佛珠,激动地攒在手中,思绪因师傅的话而纠结万分。堂堂的五世活佛,身份何等尊崇啊,圆寂后竟然秘不发丧,怎么可以?师傅啊,你为了扶植灵童竟然做出这么大的牺牲。但是,既然是师傅的吩咐,也为了国家的未来,必须得照办,他也只能有力点头以示遵命。
  得到徒弟的许诺,净念大师微微一笑,因心愿已了而无比释然。须臾,他枯槁的手垂落身侧,一代活佛宣告圆寂。
  日期:2012-11-17 00:46:37
  【第一章】(1)
  东部沿海,那个叫淇水的富庶之地的南部村落,渐渐被团团紫雾萦绕。雾气所过之处,树木更显葱郁苍翠,花儿出落的娇艳欲滴,连空中无拘无束的飞鸟也相携向紫气奔来。雾聚之处不见半分妖邪气息,只见一派欣欣向荣之景,估摸着此番紫气乃紫气东来的吉祥之兆。

  此时,净若禅师已遵从圆寂的圣僧指示,来到预言之地,寻找灵通的踪迹。天色向暗,然天边正落下一道道响雷。禅师随着天象的指引,向着一处灯火通明的大宅院走去。“轰”又是一道更响亮的落雷。禅师越发接近宅邸,宅子大门外悬着一块“祈府”的牌匾,宽厚坚实的朱色宅门紧闭着。
  净若禅师没有多作深思,按照自己的直觉就敲了大门,仆人很快就来应门。净若正欲启语交代自己的来意,仆人已先行引路,一边走着一边道:“大师请随我来。其实夫人早已交代过,今日大概会有一位僧人来访,这位僧人将会是未来少主人的重要的启蒙师傅,必须仔细礼迎。”
  净若未曾料到这位施主能预知自己的到来,恐怕这就是机缘,自己大概是找对路子了。行至东厢一厢房中,仆人侍奉在旁,请他在此处稍候。话尚未说完,一声响彻天庭的婴儿啼哭声乍然传来,其声音雄亮无比,仿佛是盘古的利斧,要将混沌的世界劈开。随着呼声婴儿哭声的起伏,窗外那漆黑的天空,竟然霎时光亮刺眼,恍如日出东方一样。

  厢房的门被一位婢女轻轻推开,她说夫人有请大师。净若紧跟婢女身后,出了厢房继续往东行,路上仍听见婴儿的呼声,却是越来越接近了。不多时他知晓已经到了,因为他能确定婴儿的啼哭声正是从这里传出。婢女敲了敲房门示意,房门“呀”地打开了,净若看见一个伟岸的男子侧坐在床榻边缘,他温柔地为床上女子拭着汗。女子脸色苍白、大汗淋漓,很是虚弱,但尽管她现在有多么疲倦不已,她还是满足地看着睡在她身旁的婴儿,那可是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宝贝啊。

  女子知道净若地到来,摒退了所有奴仆,她揪着丈夫的衣袖,示意他扶起自己羸弱的身躯。好不容易才抱起孩子坐了起来,她已是汗如雨下,只能倚着丈夫向他施礼,道:“民妇惠如素为祈府当家主母,身旁乃民妇相公,祈问苍。知晓大师到来,夫妇俩但未出门远迎,望大师见谅。”刚刚生产已经把她所有的气力都耗尽了,现在说了几句话,早已气喘吁吁。祈问苍则一手环着妻子纤薄的肩,一手替妻子顺着气,觑了空隙也向净若点头示意。

  “施主,不必多礼,请千万要好生休养。”如无意外,眼前的女子便是灵童的母亲。若真如此,她早已注定不能享天伦之乐,因为她拥有一个非凡的孩子。她的孩子不属于她,或者严格地说孩子不属于任何一个人,他只能属于玄国万民的。这对玄国来说是一件喜事,但对一个母亲来说却是一出悲剧。
  “请问如何称呼大师?”她眼神对上净若,双手却始终抱着孩子,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尽管佛爷已在梦中相告了缘由,但她还寄一线希望,她祈求上苍来者千万别是昭国寺的净若大师,她祈求各路大罗身下她孩子只要是个平凡人,哪怕平庸无奇也总好过是什么六世活佛转世灵童。她只求能一家子圆圆满满地过一辈子,难道这也是奢求吗?

  净若将她眼中的挣扎和一丝希冀看穿,他不愿意连人最后一丝期盼也扼杀,但是他为了更多人的幸福、更宏远的未来,他不得不如此:“贫僧净若,乃昭国寺净念活佛圣僧弟子。不瞒施主,贫僧此次到来是奉先师之命来寻转世灵童。贫僧循异象引路而来到此处,估计贵府刚刚降生的婴孩便是灵童,能容贫僧亲自见见吗?”
  “问苍,将奉天抱给大师看看。”会发生的终究是挡不过的,她无法违逆,她能怎么抗拒呢?那是关乎玄国上下的大事,无国可以有家,如果她的私心要以千万人的生命作为代价,她怎么忍心,怎么能抗拒,仅可以含着伤心泪顺从。那也是她为孩儿取名天命的原因,孩子奉天命而降生,奉天命而离她而去,一切皆是天命,没说出来的意思其实是半点不由人。

  净若从祈问苍手中结果孩子,细看之下也未知一震:襁褓中是一个粉雕玉砌的漂亮男婴,额间可以看见一个红莲胎记。天降异象,紫气东来,莲花寄生都应验了,那么孩子是灵童的确定已经八九不离十了,最后还差白狮俯首尚未显现。
  此时,房门被一阵异常猛烈的狂风吹开,但见一道白光从天而降,光芒深处竟是一头通体雪白的雄狮。它面容威严,身躯矫健、洁白无瑕,四肢强壮,脚踏五彩祥云,白狮口中还衔着一只含苞的红莲。房中所有人都被白狮突然到来吓了个措手不及,像中了定身咒一般僵在原地。
  净若熟谙师傅的遗言,知道白狮乃最后一项征兆,片刻光景就清醒过来。白狮缓缓走向净若,直到距离他大概一步远才停了下来。慢慢地俯首,态度十分恭敬,倘若在朝拜某个最崇高的存在,或者说像是膜拜神一般的存在,然后它灵性地将口中的红莲放下,静静地伏在地上。
  襁褓中安静的婴儿竟然猛地睁开了犹如子夜繁星的双目,好奇地注视着白狮,“呀”一声,对着白狮咧嘴。地上的红莲花蕾缓缓绽放,开得好不灿烂啊。白狮则化成一道金光,飞向天边,逐渐消失。
  目睹眼前一切的祈氏夫妇,仍处于震惊之中,待回神后,夫妇对视,似是达成了一种共识。从未发言的祈问苍终于开口说话了:“大师,既然是天命,我们也不在强留。但草民只求一事,我自知父子缘浅,相聚无多时,便道要分离,恳求大师让夫妇俩抚养亲儿至七岁,让我们一尽父母天职,也能让天儿知晓血浓于水的亲情。我以性命发誓,我们必定会好好教育奉天,大师可以常来府中作客看看天儿,望大师成全。”

  日期:2012-11-17 00:47:27
  【第一章】(2)
  新一任的灵童必须到十八才能正式成为主事的圣僧,让他留在父母身边至七岁确实是没问题的。净若也不想孩子过早进入断绝七情六欲的寺院里生活,假若他连躬亲友爱都无法理解,又怎能让他博爱世人、怜悯苍生呢?这般倒亦好,亦是得着。净若略略点头,道:“贫僧承诺两位施主,能够将灵通抚养在身边直至其七岁。贫僧亦会常来造访,作为灵通佛学的启蒙师傅。”他上手合十,心中思忖,净念师傅,我相信你也会赞成我的决定。

  如是者,祈奉天对灵通之事毫不知情,因为父母从未提及。他就像个无忧的普通孩童一样,在父母身边渡过了快乐的七载童年岁月。父亲祈问苍是个寡言、沉稳的男人,他跟儿子说的话不是很多,却总是觑了空便教他读书、写字、作画。母亲惠如素是个多情的女子,随着儿子的到来则愈发地温婉。她亲手为孩子缝制衣服、鞋袜,举凡用在祈奉天身上的,定是出于她的巧手。她总会将人性最美好的一面展示在孩子面前,遇见街上行乞的叫化子,永远不吝于施舍,她常说施比受更幸福。

  早在他四岁那年,便拜了净若禅师门下,向他学习佛理等知识。年幼的奉天天资聪敏,给他讲的大小道理,很快就能消化,还能举一反三。他总是缠着带上不同的法器和佛经到祈府拜访的净若,让他一遍一遍地说着佛祖的故事。别家的孩子还在听童谣、听故事,他却只喜欢听师傅念的佛经,《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三十五佛忏悔文》、《净土祈愿文》琳琳种种。有时师傅诵经,他听着听着便跟着念,不知不觉竟能把一首一首的佛经都背诵出来,而且越念就越多。于是,祈奉天在这种环境中被教养的很好,他纯洁善良、聪颖好学、诚挚有礼,是个让人忍不住喜欢的孩子。

  春秋待序,时令更替,约定的日子终究到了。那是玄德七年十月十三,祈奉天七岁生辰后三天,净若按照约定而来。天空仅仅是露出了鱼际白,旭日还在密云中等待着破云而出得时机,周遭依然寂静,偶尔闻及树叶轻刮的“沙沙”微响。他搓了搓惺忪的睡眼,满肚子疑惑地被唤到了爹娘身旁,却发现师傅也在一旁。
  惠如素扶着孩子的双肩,将他渐渐拉近自己跟前,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似乎要将他的容貌刻入脑海才肯罢休。她看红了双眼,一阵难抑的鼻酸无端扩散,酸得她热泪在眼眶打转,蓄满的泪夺眶而出,豆大的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不停地坠入。无尽的泪正如她无边的伤心,她激动不已将孩子拥进怀里。
  祈奉天纳闷:“娘,你抱得太紧了,我难过地快喘不过气了。”他虽然嘴上是那样说,可双手却窝心地扫着娘的背,安慰着她。
  “对不起,小天,娘不是故意让你这么难过的的。娘只是……”她慌忙松开怀抱,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娘,你今天怎么了,怪怪的,一直瞧着我看。我脸上张东西了吗?”他作势默默自己的脸,没摸到什么东西,再继续道“怎么都把你吓哭了呢?”

  “呵呵,娘不装奇怪一点,怎么让小天对娘印象深一点呢?印象够深了,永远就不会忘记,对不对?”惠如素强挤出一抹笑容,伤心让他们大人承受就好了,孩子欢喜就够了。
  祈奉天眨了眨亮晶晶的大眼,更加疑惑了,不过疑问之后解答就可以了,现在应该要做的就是,为娘拭去眼泪。他扯过自己的衣袖,轻轻柔柔地印去娘未干的泪“娘,小天永远守着你,不会走远的,哪里还能忘掉你呢?来,不哭,不哭了!”小小的年纪,童稚的话语却比任何甜言蜜语更熨贴人心。
  听着母子俩的对话,就连一旁的祈问苍也不禁红了眼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痛啊,痛妻子所痛;他怜啊,更怜子之不知。他既痛又怜,可在更多人的幸福面前,只是蝼蚁一般的微小,他必须舍得。
  “小天要永远陪伴娘,娘很高兴。但是娘更希望小天成为了不起的人,让我们祈家光耀门楣。不过,如果小天一辈子留在淇水这个小地方,大概只能成为井底之蛙。记得井底之蛙吗?上回娘给你说了典故,所以我以为小天不会愿意的。眼下有个很多的机会,净若师傅是具有大智慧的人,他可以带你到昭国寺学习。那里有很多像净若师傅那么博学的人,你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等你学有所成就修家书回来。我们家敲锣打鼓,用八人大轿迎你回来,好不?”每说一句,惠如素便紧咬一次红唇,她要自己说得欢快点、煞有其事点,千万拜托别让天儿看出破绽。话毕,襟前罗衫都被泪水打湿了。

  祈奉天希望爹娘开心,他想他们为自己自豪,他确信着,所以他点头答应了。他暗自允诺,一定会勤奋用功,用最短的时间学成回来,一定会的。但他所不知的是,从他离开为始,就在无归来之期。
  收拾行囊,说说体己话,时间不曾回首地一直向前,马上就到了离开的时刻了。惠如素将一副用牛皮包裹号的画卷交给了亲儿:“小天,收好这副画卷,这是你爹早些日子亲自话的全家福,你要是挂念爹娘,就拿出来看看吧。还有,这玉佩随身携着,有什么话想对家里说,就摸摸玉佩,你的悄悄话能从玉佩传回家。”她蹲下身子,将一块雕成莲花造型的翠绿玉佩仔细地系在儿子腰间,理好绳结,顺了顺下摆的流苏,确认系牢了才轻易放手。

  祈奉天接过卷轴,死紧地攒在怀中,他发誓,将用生命保护娘给他的宝物!
  日期:2012-11-17 00:48:31
  【第二章】(1)
  他终于跟着师傅离开了生活了整整七年从未离开过的家门。如果说没有一点不舍那绝对是骗人的,尤其是对于生养他的父母。至于他,就算家只是断垣破瓦,只要有双亲仍在,就是他盼望归去的地方。
  经过一天的长途跋涉,师徒二人到了淇水外十多里的城市——离阜。离阜是玄国三大通商口岸之一,往来贸易的商旅、马车络绎不绝,还有邻国绯国、苍国等外来的商人带着各自的特产来做买卖,因此此地相当繁华,堪比帝都元京。

  玄国自开国以来,便认佛教为正统宗教,素来以佛法熏陶国民。因此僧侣地位颇高,举国上下对僧人十分礼遇。朝廷有令,举凡符合规模的客栈,都必须为过路的僧人准备借宿的雅房,予以方便。并且不得收取旅费,只须僧人于住宿期间亲自为客栈抄写祈福的佛经即可。
  净若行至一家取名“缘”的客栈时,抬头望向天边,见白日已尽,夜色渐浓,觉得不适宜继续赶路,于是决定先行投宿。既然此处以缘为名,相信必是有缘,就在此借宿吧。况且出家人生活一切随遇而安,住哪里都一样。
  作好决定后,他就携祈奉天往客栈走去。客栈的门口很干普通,抑或说毫不起眼,然而引人注意的竟是客栈门口的石阶上坐着一位年约七、八岁的小姑娘。她五官都很标志,有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但眼神空洞,茫然飘向远方。她皮肤很白皙,却不是健康的白,而更类似于失去血色的苍白。发髻有点蓬乱,衣裙有点脏污,而她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背着一个比她瘦小身躯还大的包袱,双手握拳。

  祈奉天不知为何,就是无法忽略她的存在,他们年纪相仿,他很想知道到底她遇上什么,让本来该是朝气蓬勃的人儿变成一潭死水。他扯扯师傅的僧袍,再指了指石阶上的小姑娘,曰:“师傅,那位姑娘坐在客栈外面做什么呢?”
  “或许在等人吧!天儿,我们今晚在这件客栈留宿,可好?”净若是有阅历的人,瞧了瞧小小姑年一眼,约莫能推断出个八九分。只是,觉得她还留有一丝信念的火焰在燃烧,她依然相信她等的人,缘机尚未到,就是去点也未必能化,姑且等等吧!
  师徒二人被手脚利落的小儿哥请了进门,领到二楼的为僧侣准备的雅房。稍作整顿,二人移步大堂用膳。他们找靠近二楼栅栏的清净角落坐下,简单地点过了斋菜,师徒俩有兴致高涨地讨论起佛经来。净若手持玛瑙佛珠,一颗一颗地在指下轮转,问道:“天儿,可记得十善?”
  “会师傅的话,十善为: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淫邪、四不妄言、五不绮语、六不两舌、七不恶口、八不悭贪、九不嗔恚、十不邪见。”祈奉天没有都作深思,就顺顺当当的把十善说全。
  净若听得满意,轻点一下头,手中都佛珠依然在不停的轮转“那‘十善’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觉得光是死记硬背佛理是无用的,重要的是如何理解,再甚者是如何创新发挥。

  “徒弟认为,即是不净观离贪欲,以慈悲观离嗔恚,以因缘观离愚痴,以诚实语离妄语,以和合语离两舌,以爱语离恶口,以质直语离绮语,以救生离杀生,以布施离偷盗,以净行离邪淫。”一说起佛理,这位七岁的孩童却显得比多少成人更加睿智,他乐意研究此道,也难怪他讨论起晦涩难明的佛家教条时能够如此津津有味。
  “轰隆”一阵闷雷自天空传来,无端的密云将天压得比城楼还低,“嘀嗒,嘀嗒”零星的水滴自空中落下,一眨眼功夫,“沙沙沙”地已转成滂沱大雨,街上的行人纷纷慌乱地奔跑躲雨。
  外头雨水的声音几乎把人声都覆盖了,可想而知这场大雨来得有多吓人。落下的雨滴肆意地溅湿着师徒两的衣衫,净若默然,依旧不为物喜,不为己悲。祈奉天毫无预兆地起身走近栅栏,伸出小手接住了一滴滴的雨水。这来得狂傲的雨,让他莫名地想起他的家,想起他的亲娘。记得在下雨的日子里,娘总喜欢像自己现在这般站在靠近雨水的地方,捧一把雨水,然后再让雨水慢慢从指缝间溜走。她说雨水是天地间自由惬意的东西,它缥缥渺渺自天上来,真真切切下到地上去,悠悠然然汇进河流中,如梦似幻重回天际间,一直生生不息,绵延不绝。她把握它、感觉它,每每叫她啧啧称奇。不知娘在家还是在大街上,打着伞还是像街上的行人一样四下躲雨,可淋湿了吗?

  他俯视一下冷清的大街,出了滴滴答答的雨,就剩下几个行人,可是他视线所及让他不禁倒抽了一口气。是她?这么大的一场雨,一时半刻准不会停的,她怎么躲也不躲还坐在那里淋雨呢?这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雨,哪怕是身子强壮的练家子也会淋出个风寒来,更莫要说是眼下这个瘦弱的小女孩。这可怎么办呢?不行,他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他神色担忧,本想跟师傅说明情况,可师傅似已看出他的思绪,没待他开口,就说:“天儿,陪为师到楼下走一趟吧。”祈奉天没能从师傅的脸上看出喜、怒、忧、思、悲、恐、惊,但他觉得师傅的身上罩着一层慈善的光辉。
  师徒二人来到了客栈大门,净若向小二哥借了雨具,牵着奉天笔直地走向小姑娘跟前。狂妄的雨水无情地刮打着眼前的小人儿,打湿的发丝紧贴她小小的脸庞,雨水拼命往下滑落,淹得她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浸水的衣裙已与原来不同颜色,好不凄惨啊!
  忽然,一片阴影将缪兰生重重围住,预想中的冰冷不再重重地打在她身上,她不解、她疑惑、她抬头。
  “在等人吗?”净若缓缓地对她道,他将本来不大的伞置于她头顶,自己则有好大一片暴露在大雨中,而他似乎并不介意。祈奉天就紧靠在他身旁,连他也淋湿了。
  一阵雷鸣,一阵沉默,下一刻是——一个点头。她本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在乎别人了,却还是点头回答了。因为只有他们冒着雨来关心过问她,这样善意的人,很难让人拒绝,即使她已经选择要冰封自己的心。
  “我也在等人,若姑娘不介意,不妨与贫僧一道在里面等吧!一来,外面雨势大,尽管人盼来了,怕也要落下病根。二来,等人是件苦闷的事儿,有人作伴,总是比自己等好的。姑娘意下如何?”他淡淡的笑了,慢慢向她伸出右手。祈奉天则拿出手绢,小心翼翼地替定格的她擦拭脸上的雨水。
  盯着眼前的大手,呵,那是爹爹从来都未曾向她伸出过的大手啊!乱了,一切都乱了,不该是这样的。已经第三天了,她在这里等爹爹已经三天了。她不吃不喝不睡,一直等着,本来就不太笃定的心,现在也该是时候掉进绝望的深渊中。第一天,她想爹爹会来,结果他没来;第二天,她想爹爹大概会来,结果她仍然没来;第三天,她想爹爹不来了,哈,果真没来,真佩服自己的料事如神。

  所以爹爹打从一开始就想撇下她这个害死娘的坏人,他以为他没有教识字,她就不目不识丁,安心地把交代事情原委的书信留给她。然而爹爹失算了,为了讨好爹爹,她早早地就开始读书认字了,到头来她的讨好只是用在证实自己被爹爹抛弃的用途上,多可笑的她啊。
  但她也不甘,为什么爹爹临走时还要说等会他回来,白白留一线希望给她呢?他知不知道,抱着最后希望却发现是原来最后是失望的感觉有多痛啊?她这三天来,随着时间一分一刻过去,随着期盼越来越少,她就像被凌迟一样,痛得撕心裂肺。心正疯狂地悸动着,小小一角的感动,迅速扩散开来。暖,这是她最强烈的感觉,无比的暖,暖了身体,暖了心。罢了,罢了,不等也罢了。亲情也不过是七年的不闻不问,萍水相逢却如此古道热肠,她再没有等下去的理由了。鼓足勇气她终于交出了自己的手,然后起身随着一大一小的人影进了客栈。

  日期:2012-11-17 00:49:21
  【第二章】(2)
  回到客栈,净若和祈奉天两人大不了就湿了臂膀、后背那么些地方,可缪兰生则里里外外都湿透了,比溺水的人好不上几分。生怕女娃因此染病,净若麻烦店小二帮忙准备沐浴更衣。小二哥手底工夫有够麻利的,费不了多少时间洗浴用的浴盆、热水、布巾、皂石、水瓢等等都在房间里备好了。虽然兰生是只有七岁,但到底是个姑娘家,师徒俩又是佛教弟子,非礼勿视地让出了房间给兰生,两人则在外边等用膳。

  厢房挺开阔的,进门两边各安置了两张床铺,一张八仙桌居中,在往里走则是一扇素雅的屏风。半人高的浴盆稳妥放好在屏风后,氤氲着缕缕白烟,看得有些迷蒙。一套干净、精致的男装衣服搁在一旁的矮脚嵌云石圆木凳上,因为雨天不方便出外张罗新衣服,看着祈奉天和她年纪相仿、身材类似,于是他献宝似的借出自己的衣服给她穿。兰生褪尽粘人的衣衫,慢慢滑进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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