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柔荑　 出版《姑嫂龙虎斗》、《媒妁趣话》，待出版《秋喜》、《薄荷糖》、《冬天里的合欢》。联系方式：1452248873
　　第一章
　　李国兵有一个靠算命为生的姨妈，十六岁的秋喜喊她二姨奶奶，这是个嘴很长的老女人，好像全天下就没有她不能说的事情。这回是她第五次找到家里来，她找李国兵，就是为了让他承认那个曾经当过村长的男人是他的父亲。
　　秋喜有点讨厌这个二姨奶奶，尤其她嘴里的那股子水烟味儿，‘‘姨奶奶，您坐吧。’’秋喜给她挪了一张方凳，她不愿意给她挪椅子，因为家中但凡被老太太坐过的椅子都留下了一股尿臊子味儿。
　　老太太一边点着水烟，一边问道‘‘你爸呢？’’

　　‘‘上班去了。’’
　　‘‘还上班啊？那厂子不是都要倒闭了吗？’’
　　这话刚好进了刚进屋的余凤莲的耳里，‘‘二姨妈，不上班这一家子都没法养活了，能挣点是点。’’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抓起桌上的一把糖放在了老太太的手里，‘‘来，吃点糖。’’
　　老太太连忙摇了摇手，将糖放回了侄媳妇的手里，‘‘哎呦，不吃不吃，牙齿都掉光了，没法吃。’’
　　其实，余凤莲本意就不想给她吃，这糖是给自己的宝贝儿子童童买的，她这不要倒是随了自己的意。余凤莲从老太太的手里接过糖直接放进了桌子旁边的碗厨里。
　　日期：2013-01-18 12:53:39

　　“凤莲，我来没别的意思，还是之前的事情。那老头子块死了，就一个想法，让国兵喊他一声爸，他到了阎王爷那儿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老太太深深地吸了一口水烟，将烟气慢悠悠地吐着，秋喜恰好站在她的面前，熏得差点吐了出来。
　　“二姨妈，这个事情我真做不了主，您还是等国兵回来了再说吧。”
　　余凤莲不猜都知道老太太的意思，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只不过就是口头上喊一声，但想来自己毕竟是人家的媳妇，主意还得自家男人定。
　　“凤莲，姨妈这都跑了五趟了，国兵一直也没个准话，你在旁边也帮着说说。”

　　“知道了，姨妈。”
　　看时间李国兵快回来了，余等莲想着还是赶紧把老太太打发了，省得又给男人添麻烦。
　　“算了，又白跑一趟，明天我再来。”
　　也不知道是因为有些不高兴，还是因为身子还算矫健，老太太竟然一下子就从板凳上站了起来。
　　“吃了饭再走呗。”余凤莲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在行动上却丝毫没有挽留的意思。

　　“不了，不了，哪还有心思吃晚饭啊。”
　　老太太的话音刚落，秋喜就赶紧把她的手仗递给了她，“姨奶奶，我送您回去吧。”
　　“不用了。”
　　老太太白了秋喜一眼，她不喜欢秋喜整个村里的人都知道。
　　余凤莲偷偷地朝秋喜挥了挥手，“别管别管。”
　　其实，老太太也不算老，不过才七十出头，也没到耳聋眼瞎腿脚不利索的地步，刚开始的时候秋喜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早就拄上拐杖，后来还是听大姐秋萍说的，老太太是有名的“算命大王

　　”，拄着拐杖才显得德高望重。
　　日期：2013-01-18 16:27:34
　　秋喜边用湿布擦拭着老太太坐过的板凳，边问余凤莲，“妈，我爸为什么不同意啊？”
　　“你问我啊，我还想问你爸呢，到现在他都什么都不跟我说。“
　　“哦。我爸会答应吗？”
　　“我哪里知道呀，别问我了，等你爸回来问他吧。”

　　“哦。”秋喜早就习惯了亲妈跟自己交流的方式，她知道她不爱她。
　　余凤莲当年同意生这个老二就是想早点完成传宗接代的任务，没想生出来还是个丫头，她在产房就开始埋怨秋喜不是个带把的，她不愿意喂她奶水，饿了就让孩子的外婆喂她米粉。这些都是秋喜不知道的，但她记得她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抱过她。后来，余凤莲又生了老三秋韵，还是个丫头，也许是认了命，她对老三倒是心疼得很。余凤莲喜欢抱着老三现在门槛那儿跟过路的人聊天，秋喜会刻意现在她的身边，偶尔会在她的身上蹭一下，希望母亲能够留意自己，然而大多数时候得到的都是冷淡。不过倒也很奇怪，秋喜从来都没有怪过余凤莲，渐渐地她喜欢了母亲对自己的态度。

　　“秋喜，我要吃糖。你给我拿糖。”
　　喊秋喜的是五岁的弟弟童童，余凤莲在四十一岁这一年终于扬眉吐气地生了儿子。他被整个李家人宠成了一个小霸王，没有人敢得罪他，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喊着前面三个姐姐的名字。
　　“给你。”秋喜从碗橱里拿了一块糖给他。
　　“怎么就一颗？我要多多的。”童童不满地将糖扔在了秋喜的身上。
　　“妈说了，只能吃一颗。要不然牙齿会生虫，然后把你的脸咬掉。”

　　“妈妈。”秋喜刚说完，童童便放声大哭起来，这是他一惯的伎俩。
　　“咋了？咋了？”余凤莲一听宝贝儿子哭了，赶紧跑了过来，一把把他抱进怀里。
　　“二姐不给我吃糖，她说虫子会把我的脸咬掉。”
　　“你没事吓唬弟弟干什么？”余凤莲就像看一个外人一样地看了一眼秋喜。“宝贝不哭了，不哭了，妈妈帮你打姐姐。”说完，便在秋喜的胳膊上拍了一下。
　　这一拍倒不疼，却让秋喜的心里好像被什么东西拽了一下，她看着母亲温柔地哄着弟弟，她极力地想去回忆这个片段在曾经是否发生过。从来都没有。脑神经里就好像拧成了一股绳，生拉着她的头皮，扯得她很疼很疼。

　　日期：2013-01-18 19:59:45
　　“别站着了，做饭去，你爸还有三儿一会儿就回来了。”余凤莲说完便抱着童童进了里屋，走的时候还嘀咕了一句，“书不好好念也不帮家里干点活儿。”
　　秋喜什么话也没有说，连平日里最常用的“哦”字都没了，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委屈过。她快速地跑到屋门口的小马路上朝路口张望着，她想看到父亲的身影，这个家里也就他对自己好一些，虽然多多少少也带着点生疏。
　　李国兵今天回来得有些晚，到近八点的时候才到的家，余凤连难免抱怨了几句，“你们那个厂子都快倒闭了，还整天这么多事情，想干什么啊？到头还不忘欺压劳动力啊？”
　　“行了，你少说两句。”

　　“得，我闭嘴不说话了行了吧。”
　　“老太太今天没来吧？”
　　余凤莲对于丈夫刚刚的表现一点也不满意，索性不答他的话了。
　　“二姨奶奶来了。”站在一旁的秋喜小声地答道。
　　“还是说那事的？”

　　“嗯，她说只要喊了那个老头，他去见阎王爷也没什么可怕的了。”秋喜将老太太的话复述给了父亲。
　　“混他妈的蛋。”李国兵狠狠地敲了一下桌子，这倒是他头一回有这样的反应。
　　日期：2013-01-19 17:20:27
　　“怎么回事啊？”余凤莲从碗橱里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了李国兵，里面装的是炒熟的花生。
　　“没你什么事儿。”

　　李国兵剥了一颗花生，里面有两粒花生米，给了童童一粒，还有一粒刚放到嘴边想想又给了童童。然后，他便沉默了，时间很长，大概有十分钟，等秋喜把晚饭全部端到桌上来的时候，他才开口说了话，“下次老太太再来，就说我不同意，让她以后别来了。”
　　“总得给人家个理由吧。”
　　其实，余凤莲说这话是想借机从男人的嘴里套出话来，她还没有直截了当询问的胆量。
　　“什么理由啊？没理由。”李国兵呵斥了她一声。
　　一下子气氛变得异常地安静，连最闹的童童都不敢开口说话了，只是眨巴着眼睛看着受了委屈的余凤莲。
　　大概过了有三分钟，还是老三秋燕打破了沉默，“爸，妈，今天二姐的班主任找我了，她让我回来问一问，二姐到底还念不念书了？”
　　“还问什么啊，不是都商量好了嘛，不念了，再念也念不出个响屁来，再说了，咱们家现在这么困难，哪还有闲钱啊？”余凤莲抢先回了话，语气说得像位后妈。
　　李国兵倒是表现得比她在理了许多，转头看了秋喜几眼问道，“还想不想念了？要是想念就继续去念。”
　　秋喜没有立即回话，而是往后退了几步，贴在碗橱上站着，她显得有些犹豫，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还念什么啊。”余凤莲一边嘀咕着，一边剥了一粒花生放到了童童的嘴里。
　　李国兵没有理会余凤莲，依旧看着秋喜，“秋喜你自己说。”
　　秋喜的右手一直捏着衣服的下摆，头也不敢抬，小声地回答，“我不念了。”
　　“想好了？”

　　“想好了。”
　　“行吧。秋燕明天去问问老师，看看退学手续怎么办？”说完，李国兵长长地嘘了一口气。
　　“知道了。”
　　“赶紧吃饭吧。”
　　李国兵的一声“令下”，秋燕和童童便欢喜地坐到了桌旁，余凤莲往童童的碗里夹了一块鸡腿，这是从秋喜的嘴里省下来的。那天是秋喜舅舅的四十岁生日，全家人都去参加了宴席，余凤莲硬是把秋喜快放进嘴里的鸡腿给拿了过来，装进了准备好的塑料袋子里，说是拿回家炒菜吃，其实最后还是留给宝贝儿子的。
　　这是秋喜吃得最不是滋味的一顿饭，并不是因为再也不能去读书，而是因为父母的态度让她第一次知道了什么是绝望。

　　也许就是从这一晚开始，她长大了。
　　日期：2013-01-19 17:26:53
　　李家屋门前有一棵很老很老的白果树，家中所有女娃的童年都跟它有关，她们盼着那些收白果树叶子的人能早点来，那样父亲就可以从卖叶子的钱里拿出五毛钱让她们去买糖吃。白果树的旁边是一堆老旧的砖块，是当年李国兵买回来留作盖房用的，后来因为各种原因房子也没有盖成，倒成了孩子们玩耍的地方。荒废的砖块摞得很高，孩子们想尽各种方法爬到砖块的顶端，再稍微一使劲便可以爬到旁边的白果树上。虽然每次余凤莲都会站在树下骂着，“小丫头片子，魂没了，要去投胎啊。”没有一个人买她的帐，包括秋喜，她们攀附在树上朝树下的余凤莲大声笑着。

　　余凤莲从生完童童后就变得怕热，尤其这样闷闷的六月天，原地站着都能流一身的汗。饭后，她依旧和往常一样搬着小板凳坐在白果树下吃着香瓜纳凉，身旁不安分的童童在捣着泥巴，她也懒得去管。余凤莲太想知道丈夫的秘密了，而且她认为自己是有权知道的，然而她终究还是不敢问出口，想来还是从秋喜身上入手比较合适。
　　“秋喜。”余凤莲咽下最后一口香瓜，大声地朝屋里喊着。
　　“来了。”不到十秒钟满手油渍的秋喜便出现在她的面前。
　　“碗还没洗好？”
　　“碗洗好了，在刷锅。”
　　“嗯，坐吧。”
　　余凤莲指了指旁边的一小堆砖块，示意秋喜坐到那上边，秋喜照做了。
　　“妈，什么事情啊？”
　　“秋喜啊，妈是这么想的，自从姨奶奶来家后你爸的情绪一直不太好，有些事情你问比妈问要好一些，你去帮妈了解一下，看看你爸到底是怎么想的。”

　　“行吧。”
　　“好孩子。”余凤莲的脸上漾开了一朵花，她从口袋里摸出块柿饼放进秋喜的裤兜里，“吃吧，邻居张奶奶给的，别让老三看见。”
　　秋喜正准备往屋里走，余凤莲站起来一把拉住了她，将嘴巴凑到了她的耳边，“千万别跟你爸说是我让你问的。”
　　“知道了。”秋喜别的都不嫌弃余凤莲，哪怕她对自己不好，她唯一嫌弃的就是她吃大蒜，然后一整天嘴里都飘着股骚臭味儿。
　　她终于鼓起勇气说了，“妈，您以后少吃点大蒜吧。”

　　“行了，轮不到你管我，你把我交代的事情做好就行。”
　　秋喜没有再答话，这回不到五秒钟便消失了。
　　“妈妈，我也要吃柿饼。”童童真是够眼尖的，秋喜刚走他就缠到了余凤莲的腿上。
　　“好，好！”余凤莲把口袋里剩下的两块柿饼全部给了童童。
　　日期：2013-01-20 08:48:15

　　“都死光了才好呢。”
　　余凤莲刚准备拉着儿子进屋，就听到不远处有一个女声在骂着，而且势头越来越猛，中间夹杂着男人的咒骂声。
　　这个女声是蔡七霞的，她的公公便是李国兵的亲生父亲。蔡七霞还是姑娘的时候便跟着镇上的一位医生学了一段时间的医，嫁人后靠着公公的关系在乌兰村村部开了一间诊所。这是个很好面子的女人，她坚持每天都换衣服，即便是在大冬天，都能变着法地捣腾出各式的衣服来。她烫着波浪头，嘴唇涂成了鲜红色，脸上不知道抹的什么牌子的粉底，伊然成了一张僵尸脸，大概只有她自己觉得好看。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是个赤脚医生，但凡来看病的人，哪怕是瞎掰都试图从专业角度来给病人解释病情。

　　蔡七霞从来都不会大声说话，她不允许别人把她和那些只知道种地洗衣做饭的妇女们归为一类，她要维护好自己的“知识分子”形象。然而就是这位知识分子，在这个燥热的夜晚，骂的惊天动地。
　　“凤莲，凤莲，骂起来了，快去看看。”
　　来喊余凤莲的是邻居王瘸子，几乎没有人记得她的本名，只知道刚嫁给陈四的时候别人都喊她王瘸子。瘸子虽然瘸了右腿，却长得一点都不赖，若是化起妆来不比蔡七霞差。王瘸子很能生，嫁给陈四十七年，除了老二是闺女，其他五个全是儿子。这要放在有些地方早就因为超生罚款罚得倾家荡产了，但在乌兰村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东躲西藏地孩子就落地了。据说，当然这是谣传的，余凤莲生老四童童就是跟王瘸子求的生产经验。

　　日期：2013-01-20 11:33:08
　　“不去了，不去了。”
　　余凤莲站在场地中间，朝王瘸子摇了摇手。她不愿意去凑这热闹是有考虑的，这要死的老头想认李国兵这个亲儿子本来就让蔡七霞不满意，看自己就像看仇人一样。这吵闹如果不是因为这事，倒还不打紧。要真是为了这，自己过去就是引火上身，别说热闹看不成，还得惹上一身的骚。
　　“哎呦，凤莲，你怕啥啊？老头子还没死呢，她敢把你怎么着啊？论先后，你家国兵可是在先，老头死了，捧骨灰的都得是国兵。”
　　李国兵出来了，他在里屋一听到王瘸子的声音就知道没好事，果不其然。李国兵把余凤莲往旁边拉了拉，脸色有些差地看着王瘸子，“少管点别人家的事。”
　　说王瘸子是没心没肺好呢？还是直接说她就是个笨蛋？这女人竟然不识趣地迎了李国兵的话，“国兵，我这都是为了你好，先别说老头子手头上还有多少钱，就这事到底该怎么办，你也得了解个情况再做决定吧。”

　　余凤莲是聪明的，生了四个孩子反而让她变得精明了起来，“国兵，瘸子说得也没错，就算咱到底是不认，也不能让别人随意说了咱的坏呀。”
　　“不行，这热闹就是不能去凑。”很明显，李国兵的语气软了许多。
　　“要不这样，我让秋喜过去看看，反正是孩子，也没人说什么。”
　　“就是，让秋喜过去看看，你还怕她打孩子啊？看那场地上围了那么多人，这乌漆摸黑的，就你国兵站在那儿都没人瞅见。”王瘸子是个不嫌热闹大的人，也赶紧过来帮了腔。
　　李国兵被说动了，终于点了头，“秋喜！”
　　见爹终究是比见娘痛快，五秒钟的时辰，秋喜就站在了场地上，“爸，怎么了？”
　　“你跟着王婶子一起去那家看看，听听情况。”

　　“哦！”秋喜不得不应着，虽然干仗这件事是她心里的阴影，她已经记不清李国兵和余凤莲到底干了多少场仗。
　　秋喜跟在王瘸子的后面，她有些害怕，除了怕看见你死我活的干仗场面，还怕王婶问自己上学的事情。秋喜学习不好全村人都知道，这次休息在家没去上学已经有一个多月了，李国兵好面子，逢人问起来总是回答，“孩子身体不好，休学在家了。”
　　好在王瘸子的心思全部放在看热闹上，没顾得上问，不过她还是在秋喜跟前嚼了几句舌根，“秋喜呀，你爸也真是的，一根筋倔到头，那老头子当过村长，还不知道捞了多少油水呢，你爸要是认了他，那钱至少得有一半是你家的。看看你家那个厨房，都漏雨成什么样子了，认了爹，老头的钱一拿，想整成啥样就整成啥样，弄成老食品厂的食堂那样的都没问题。”

　　秋喜还是个孩子，哪知道答王婶的话，只能选择了沉默。刚巧这个时候，蔡七霞的叫骂声更厉害了，还伴着摔碗的声音，还有一个男人在大声喊着，“我打死你都不犯法。”秋喜变得更慌张了，全身都在颤抖，抖得裤腿间流出了一股红。当然，这个时候十六岁的秋喜还没有意识到自己成人了。
　　“秋喜，咋不说话呢？婶儿说的话听到没有。”
　　“嗯！”
　　“这孩子，跟国兵倒是挺像的，闷葫芦。”不知道是真怕四财家的土狗“来子”，还是对秋喜的话少不满意，王瘸子朝跟在身后的“来子”狠狠地“呸”了一声。
　　日期：2013-01-21 11:20:46

　　旁边刚好是一大片的苞米地，“来子”一下子就窜了进去，瞬间无影无踪，秋喜开始有点羡慕这条后腿有些残疾的土狗。
　　“你去啊，去啊，死了以后都别想把牌位放回家里的柜台上。”蔡七霞大概是用尽全力叫骂的，能明显地听出她声音里的沙哑。
　　“你这个混账婆娘。”
　　总算能听清楚这骂人的男声是谁的了，正是蔡七霞的丈夫朱乙军，老头子的第二个孩子，排在“乙”字位上。老大是个闺女，今天倒是没来凑这个热闹。
　　“七霞，算了，吵吵闹闹的也让别人笑话不是。”
　　终于有一个人站出来劝架了，是邻居张奶奶，围观的人群大概有十来个人，她是实在看不下去了，再加上这朱乙军一口一个秽言，听得旁边的姑娘少妇们脸都泛了红。

　　“张奶奶，你说这样的挨千刀的该不该骂？我还没死呢，他就出去瞎搞去了，还把人家肚子搞大了，跟他那个要死的爹一个本事。”蔡七霞一边骂着一边哭了起来。
　　朱乙军从屋里拿了一个扁担，作势要打蔡七霞，被张奶奶赶紧拦了过去。这一推一碰的间，扁担不听话地就飞了出去，不偏不倚，刚刚好，砸在了来探消息的秋喜脚上。一下子，就像过了电一样，疼得秋喜弯下了腰。
　　蔡七霞是眼尖，一下子就认出了秋喜，又开始骂骂咧咧开了，“都是些要下油锅的人，还让孩子过来看我的笑话，有本事自己来啊。”
　　朱乙军见状也跟着骂了起来，“你个饿婆娘，没本事就是没本事，生个儿子还没别人来得快。”
　　这话听上去有点像是骂自己媳妇的，因为蔡七霞也是三十多岁也给朱家添了孙子，但是仔细再一琢磨又像是在说余凤莲的。
　　“哎呦，你们两口子少说两句啊，孩子脚都砸到了。”
　　张奶奶是心疼秋喜的，从前年夏天看到秋喜一个人脸晒得通红的在苞米地里收苞米，她就觉得这孩子可怜。逢家里孩子给自己买了啥点心吃的，老太太也会偷偷地给秋喜送点，虽然她知道最后都进了童童的嘴，但是心意是到了。
　　“谁让她站在那儿的啊？我请她过来了吗？砸到活该，再说也不是我砸的。”也许也是感到有些难为情，蔡七霞的语气明显弱了许多。

　　“没娘疼的娃子外人更不疼。”
　　不知道是看热闹的人里谁喊了一句，周围一下子就安静了。每个人都带着推卸责任的表情。
　　秋喜哭了，哭得比蔡七霞的喊声还要大，接着她大喊了一声，“不能这样欺负人，会遭报应的。”
　　日期：2013-01-21 12:01:30
　　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沉默了，蔡七霞也停止了叫骂，两眼眨巴眨巴地看着秋喜，像是有点犯怵。秋喜的懦弱和不吭声，是全村出了名的，这一喊直接把大家伙喊得目瞪口呆。

　　等李国兵和余凤莲往朱家赶的时候，人都散得差不多了，就剩下张奶奶和王瘸子站在秋喜的旁边。朱乙军像藏赃物一样的，把扁担放进了里屋里。蔡七霞老远就看到了李国兵他们的身影，这个女人太有意思了，先是跑到自家的水井旁边，“刷刷”地给自己猛洗了一把脸，确定应该不是“三花脸”后才又站回了场地上，等着一场新战争的到来。

　　“秋喜，回家去。”
　　李国兵一到场地上就吆喝着秋喜回家，被余凤莲一下子就抢了话，“回家，回什么家啊？脚都被砸成这个样子了，回了家谁给我们治啊？”
　　余凤莲也是个大嗓门，这一吆喝，刚刚散去的人们就像商量好了一样，从四面八方窜了出来，来得人好像比刚刚还要多了些，有些还带出了孩子。
　　蔡七霞更不是省油的灯，本来老头子要认儿子的事情就让她打心眼里不舒服，刚好趁这个机会发泄发泄，“怎么的啊？想敲诈啊？来啊，来啊，反正都惦记着老头子的那点钱。”
　　“谁惦记了啊？哪个惦记哪个就跟着老头子一块儿走。”

　　“你真是个饿婆娘，难怪看不住自己的男人。”
　　“狗日的。”
　　一眨眼的功夫，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两个女人就厮打在了一起。你拽着她的头发，她抓花了你的脸，就像受过特殊训练一样，打得顺手顺道。
　　这个时候，秋喜已经不哭了，她蹲在地上，屁股上的红印已经越来越深了，没有人注意到，包括她自己。几秒钟的时间，李国兵和朱乙军这“兄弟俩”也加入了干仗的队伍，众人一下子就慌了，胆子大点的过来拉了劝，胆小怕事的早就“逃之夭夭”了。
　　“秋喜，快去把你爹妈拉住，这都大晚上的了，打到什么时候为止啊？”王瘸子一瘸一拐地走到秋喜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
　　秋喜似乎还没有从惊吓中走出来，全身都在颤抖，再加上来了例假，嘴唇都开始变了色，“我害怕。”
　　“哎呦，这孩子，怕什么啊？拿出刚刚大喊的那勇气出来，赶紧去把你爹妈弄回家。”
　　秋喜是被王瘸子推搡着上架的，她先是拉了拉余凤莲的衣袖，“妈，别打了。”余凤莲应该是没有听见，继续揪着蔡七霞的头发，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秋喜又过去拉了拉李国兵的衣袖，依旧是同样的待遇。朱乙军应该是喝了不少的酒，酒气夹着汗臭味，闻得秋喜胃里一阵翻山倒海。
　　“都别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