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世镜——三个女人的绝地战争

作者: 莲灿

  简介
  女心理咨询师叶一蛮与丈夫十八年来生活在理想的婚姻国内,可随着人到中年,叶一蛮忽然发现,她不得不面临一个艰难的选择——她是如此想要一个孩子,而这却完全违背了他们夫妇保持了多年的丁克理念。叶一蛮的丈夫知名律师景程,正面临事业的天花板期,加之又有过深受伤害的童年遭遇,所以他极力反对生养孩子。却正是此举,让他们完美无缺的婚姻,顷刻间开始崩塌......
  与此同时,叶一蛮的闺蜜牛丽丽与丈夫方大志也同样在婚姻问题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办公室争斗中败下阵来的牛丽丽,在被迫沦为家庭主妇后,不得不赢来了准第三者的出现。他们深陷在婚姻的修罗场中,开始了纠缠不休的、恶意的、温厚的、伤感的、令人难以忍受的又令人唏嘘不已的、爱与恨的争斗。
  一次咨询中,身为第三者的沈芳菲带着巨大的心灵灾难而来,表面上她是一个善解人意、聪明绝顶、事业有为、敢作敢当的现代女性,而实际上作为80后漂泊的一代,为了想要房子想要家,她却曾饱尝过艰辛,而且还付出过血与泪的代价。
  女人们深陷情感的修罗场,而身前的男人们也如是,曾经的同门九兄弟原本情同手足,现在却变得不惜为了金钱与利益、事业与权力,而互相踩踏,甚至徒手相搏。尤其是与牛丽丽有过感情牵绊的九弟张晓光,更是在遭遇现实种种之后,利用正处于情感困顿期的牛丽丽,进入到了方大志的身边,开始了一场为自己的命运进行的凶恶反扑——利用PE进入“明志制造”之机,制造混乱……
  写在前面的话——它是我在35岁之年,对于男人的梦想与现实,对于女人的婚姻与爱恋,进行的一次修罗场式的综合描述。我不是一个自信的人,但这本小说,我认为是我现在所能写到的最好的文本。至少我写的时候,常常凝神屏息。

  那么现在开始吧。
  楔子
  今年夏季特别长,好不容易到秋天了,雨水又多了起来,旧屋的泥墙湿漉漉的,比往年的霉味要重些。不过,我隔几天就会去刷刷,你知道镇里都是清一色的灰黑建筑,这粉红的墙,宛如一颗朱砂痣,嵌在百草镇的胸口上,他们都说:“哎呦,你们家真像个桃花洞呢!”还好,听不出太多的揶揄。
  现在,满院子的卷耳长得郁郁葱葱,几年来第一次结花,从夏天一直开到现在,一簇一簇的白色小伞,此起彼伏,风一吹,邻居们都要关上门窗,连爬惯了墙头讨吃我们葡萄苗的黄羊,现在也被树了更高的篱笆挡了起来。呵呵,他们至今对这不施粉黛的乡间异草,还是避之不及,今年更是鲜有朋友过来看望。
  不过这样也好,我又可以整日沉浸在这花里,静静地与你对视并对话,别无打扰。现在就是。
  枫树上几只鸟儿啁啾,两个孩子在院落里玩耍,摘取那些小刺猬,互相丢在对方的头顶上,笑得响亮。那些绿色的毛刺尖儿,钻满了倾城的头发,她那满脑袋的小卷毛,被结成一团一团,于是只好坐在地上,伸着小腿,气恼地哭... ...多么像我。
  倾国跑到了我的面前,仰着黑红的小脸,像匹小马,嗅我的耳垂,再蹭蹭脖子,嘻嘻笑了... ...又多么像你。
  一对孪生姐弟,如今回到了家乡,由我来带他们过简单的生活。我们曾经为了万贯家财花大力气地活着,最终却落得个遍体鳞伤,不想这些再在他们身上出现,所以我教他们骑马,也教他们与家雀和狗对话。微信给你了孩子们的照片,你看到,该是笑的吧。
  嗯,我又开始遏制不住地想你!嗯,我渐渐接纳这种想念,不再与它凶狠地搏斗,不再把它变成彻骨的恨,而当做我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好似盲肠那样,一任它的存在!嗯,现在我的日子相当平静,不仅从刀刃上走了下来,而且勇敢地接纳了能替我包扎伤口的人。他是个育儿专家,人很好,和你不太一样。
  景城,你一定想不到,这秋水般的平静会在我叶一蛮身上出现。

  在过去我们婚姻的十八年之间,我与资深大律师景程你,一直生活在理想婚姻的绝妙图画之中,可后来,我们终究还是被一些东西瞬间击溃了我们之间完美无缺了十八年的婚姻——即便我们熬过了初期的忍耐,中期的尝试理解,再到后期的极力逃避,最终还是难免打击地悍然来临。我们曾经分享过多少快乐,最后就加诸给对方多少痛苦,我们曾经有多么相爱,最后就有多么想让对方受到伤害!离家,寻找刺激,分居,这些手段都成了利器,你拼命地刺向我,我也拼命地刺向你,最终甚至演变到了,你竟然不惜以争夺孩子的抚养权而对簿公堂来给我施加羞辱,而我也不惜当庭揭露你的隐私来给你以致命痛击……

  固执如我,一直以为我们之间互相伤害的关系,会毫无节制地继续下去,所以纵使不幸福,我也抱定了要捆绑着你前行的主意,一直到我们不可避免地老去,我将面对你躺在床上,脸色蜡黄,或,你将面对我的。总之,一方最终要孤独地面对另一方的死亡,然后再共同埋进同一个坟墓里,终此一生,才算完结。然而,直到有那么一天,我亲眼目睹了一场情感的灾变,一切皆因此发生了彻底的改变,一切也引导着我走到了今天!

  这场灾变发生在你我共同的好友牛丽丽与方大志夫妇以及一个准第三者沈芳菲之间。
  日期:2013-03-21 09:34:16
  (上)
  第一章
  (1)
  牛丽丽是个不太苟言笑的人,至少在公司,她表现得绝对是这样!
  多少年来,牛丽丽一直保持着这样一种绝不失格的派头——谁要是想靠近她,无疑得具备一种不怕死的冒险精神,因为她随时都有可能是一颗业已上膛的子弹,会毫不留情地射向那些妄图与她周旋利益的人。
  在公司上下电梯,牛丽丽从不需要亲自摁电钮,自然有人替她摁了,有时候是前台,有时候是保安,有时候是商品部百货处她自己的部下,最近却一直是从早到晚守在商品部门外的华利达商贸公司一个陈姓KA场业务员。这不,牛丽丽刚推开商品部严加把守的大门,这位陈姓男人就如歇在草丛里打盹的兔子,冷不防眼睛一睁,看到了猎物的出现一样,“嗖”一下子就窜到了电梯口,抢在牛丽丽抬手之前,将电梯摁了。

  牛丽丽瞟了他一眼,将双臂抱起来,没有言语。面对低头哈腰,不管是谁,牛丽丽向来都是如此不屑一顾。
  电梯来了,男人又抢先一步用脚将门卡住,然后侧身毕恭毕敬地请牛丽丽进电梯,当然,他不是门童,见缝插针找牛丽丽说话是他的初衷,所以,牛丽丽前脚进去,他后脚也跟了进去。手一伸,他又飞快地摁了电梯,甚至不用牛丽丽说要去哪一层。
  电梯里没有别人,牛丽丽抬起胳膊看了看表,离下班还有半小时,离女儿小参放学也只有半小时,时间有点紧。
  “又是你?”牛丽丽不满道。
  “是,是我。我,我又要,求您啦。”男人低三下四地。
  “我跟你非亲非故,别一副好赖缠上我的样子,让人瞧见还以为我怎么着了你似的。”
  “给您添乱了,添乱了。”男人苦笑着。
  “知道添乱了,还不走?”牛丽丽说完,径自转过背去,仿佛挨着他都嫌晦气。
  男人紧追着牛丽丽的背,凑了过去。
  “牛姐,牛处。您知道,像我们这样跑业务的全凭着提成活着,为了这一单,前后跑了三个月,这都四个月头上了,我实在不能再等了,也实实在在是等不下去了。”
  牛丽丽忍不住斜了他一眼,“超市走账期,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只有45天的账期,却拖到了现在... ...”
  “我说小陈啊,都跟你讲多少遍了,没谁故意要拖你的账期,是你的货有问题,老有顾客退货,害得我们一遍遍对账,账对不齐,你让我怎么给你付款?”牛丽丽极其不耐烦地。
  “我们公司眼看着资金不济,就等着回款救急呢... ...唉!牛处您行行好吧,这几天正好是对账日,错过了拖到下月去,那就等于不让我们这些人活了嘛!”
  “能不能养活员工是你们公司的事,难不成还让我们超市跟你保这个险?笑话!当初要不是念着你初来乍到不容易,就你们那新品?哼,能让进场就烧高香吧!”
  “我,我知道牛姐待我不错,我不是不领情,可是... ...哎!”男人一拍腿面子,“您是不知道,这单你一天不结账,我一天就拿不到工资,家里孩子中考,1000人报考的名校考进了前30,就差两万块钱的学费拿不出,眼看就要错过了好学校... ...我实在,实在是没路走啦,牛处长。”
  “考了那么高还交什么学费呢?”
  “我们是学区外的,赞助费一分也不能少。”
  “那你怨谁呢?”
  电梯到了,牛丽丽面对男人的愁眉苦脸连头也没回,一步跨了出去。
  男人的眼睛突然间盈满了泪水,他默默地跟在后面,不断自语般地喃喃:
  “怨谁呢,怨谁呢?我就不该为了孩子大老远地跟老婆从南方到西安来!可南方的厂子倒了不少,我们没地儿生活去,离乡背井地,不都是为了孩子能接受好的教育,不再像我这样窝囊地活吗?刚来西安那会儿,承包了个洗衣店,勤勤勤恳恳打理,早起晚睡,一天工作12个小时还要多,满以为好生活就开始了,结果刚站稳脚跟,洗衣店就被拆迁了,后来没办法,我出来跑单子,让老婆承包了个厕所,好顺便带带孩子。可怜我们家孩子,就在厕所跟前的小屋里没白天没黑夜的学啊!这好不容易考了个好学校,你说为人父母的却给孩子挣不来学费钱......钱是你们欠的,我又不是白白拿你们的钱,离乡背井我们容易吗!”

  等他抬头再看时,牛丽丽已经走到了前台,前台两个高大魁梧的保安正往这边瞅着看,男人只好暂时先躲在了大厦富丽堂皇的汉白玉柱子一旁。

  楼下大堂设有上下班打卡处,两个保安值班,牛丽丽经过保安前台时,注意到其中一个保安是新来的,站得笔直,像个傻瓜。
  从一墙之隔的更衣室里换掉工装出来,牛丽丽手里便多了两件颜色亮丽的秋款马甲,这是刚才那个陈姓男人这样的供应商提供给超市采购的样品。牛丽丽将两件样品丢瓜子壳一样地丢给两个保安。
  “以后来人盘问仔细点,是供应商的话,就让去谈判室,可别再让他们私自闯到商品部去了!”
  “出了什么事吗?”保安自知失职,赶紧问。
  牛丽丽回头望了一眼,刚跟着她的男人不见了,她心一软。
  “也没什么事,以后注意点就成。”
  “一定注意!”新来的“啪”地给牛丽丽敬了个礼,吓了牛丽丽一跳,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新保安突然又冒出一句,“牛处这是要提前下班了么?”
  “嗯?哦... ...”牛丽丽没意识到这新来的保安这么没眼力价儿,顿了顿只好哄骗说说,“去访店。”她的声音明显有些不悦了。
  另一个保安赶紧用胳膊肘狠狠怼了不识趣儿的新保安一下,“可不是去访店嘛!以后不懂别瞎问!”他又转过脸来,冲牛丽丽轻声应着,“您放心访吧,一定打好卡!”笑容灿烂。
  牛丽丽权当什么都不知道,就往大门口走去。
  “略施小惠,提前走人,这一套可干的是驾轻就熟啊!还假装两袖清风,光明磊落!我——呸!”男人远远地看着牛丽丽出了大门,狠狠地啐了一口,忽然他就一下子冲了过来,再不是打盹儿的兔子,却是捕食的猎鹰,上来就抓住了牛丽丽的袖子。
  “牛处,你也是当妈的人,你就可怜可怜我家孩子吧,我跪下求你!”
  说着,他的双腿弯曲了,就要跪倒在地上。

  牛丽丽被这突然而来的举动吓懵了,扶他起来,他却不肯,眼睛里透着寒意,又不管不顾地抱住了牛丽丽的双脚。
  “这什么世道,你的孩子分数不够,就能上得起好学校,将来还能出国,我的孩子考了那么高分,却住在厕所里,能不能读书还不一定!老天啊,你还让不让人活了?”
  “你这算什么?质问并威胁我吗?”
  “我不敢,哪儿敢呢?”男人耍起了赖,“我只知道你女儿叫方小参,在高新一中国际部。”
  “你拿我女儿威胁我?”牛丽丽气得不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两个保安已经蜂拥而上,两下就将这个私闯公司闹事的男人反剪了双手,摁在了地上。
  “带到保安室,然后报警!”牛丽丽厉声地,她心有余悸,显得毫不留情。
  男人被带走时,他一双愤怒的眼睛狠狠瞪视着牛丽丽:“你这样心硬的跟石头一样的女人,迟早没有好下场的。”诅咒一般,他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走出了压抑陈旧声音嘈杂的公司大楼,屋外温热的风迎面扑来,牛丽丽很快忘记了刚才那一幕。公司每天都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今天的无非过激了一些而已!行业规则历来如此,她也要生存,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所以不是她牛丽丽心硬,而是实在爱莫能助。

  甩甩头发,忘记工作的不愉快,深吸了一口气,卸下在公司里装模作样的枷锁,一头扎进秋日午后的温热里,此时的牛丽丽浑身上下就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躁动。这躁动逼迫得她骑在电动车上也不忘记吹着与自己身份极其不相配的口哨,来释放出周身四处就连骨头缝里都填满了的喜悦,直到看着它们像懒洋洋的骷髅从泥土里钻出来一样,咯吱咯吱伸够了懒腰,才肯罢休。
  这喜悦来自于女儿方小参。
  日期:2013-03-21 09:35:54
  走过了艰难的小升初,又经过脱层皮的中考,今年15岁的小参,就在昨天,正式迈入了西安排名前四的高新一中。当然,小参的成绩不太理想,是她牛丽丽全凭着个人的人脉关系,在方小参已经被美院附中录入并且读了半月有余后,正式转到了高新一中国际部就读的。能将这事办成,全凭了超市采购这份工作。
  作为一个年近四十,住在本市赫赫有名的高档小区,又拥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外贸公司三分之一股份的女人,却在超市里当采购。有人就说了,这工作无论如何都不能够算体面,但牛丽丽会告诉你,说这话的都是外行。
  外行是很难了解一个超市采购主管的能量的,何况牛丽丽也只是商品部百货处的采购处长而已,但只有行内人知道,在超市,尤其是大型连锁超市,供货商的产品想要进入卖场,乃至进入了卖场扣点返点的多少,能否得到好的陈列,能否上堆头,进DM海报,能否顺利结账,甚至账期长短,都是有着说不尽的潜规则的。牛丽丽所在的“乐嘉”超市,尽管还算不上全国连锁,但是在本省却是业绩显赫人人皆知的。潜规则这一套,他们自然在学习先进管理经验时,也将之潜移默化地吸收了进来。而在乐嘉,潜规则的金字塔顶层,就是采购,这些采购完全决定着供货商的产品在超市的销售利益,小到促销力度,大到生杀予夺,都是翻手覆手的事。对于供应商,尤其是华利达这样被定级为C类等级的,要想完成自己的销售,显然就不得不对牛丽丽们挖空心思,极尽讨好之能事了。

  大浪淘沙,多年的磨合下,一些聪明点的供应商就早早掌握了打通关系的天机——教育或者医疗两个口必须要有打劲的人,这样才好办事。他们算准了,在如今教育医疗已成为全民软肋的环境下,这两个口有人,其他口就一通百通了。采购也是人,这也是他们的软肋,这不,连人传油盐不进谁都啃不下来的硬骨头牛丽丽也被这两样拿下了!小参的事,还未及牛丽丽张口,自有人悄悄办妥了,妥当的让牛丽丽想起来就充满了无以言表的满足感。

  牛丽丽之所以干这份工作干得心甘情愿,价值感就体现在这了!至于传说中的牛丽丽决不干失格的事,那只是外传而已。牛丽丽确实从不收取供应商一分钱的现金回扣,但牛丽丽聪明就聪明在,她知道,人脉关系比钱更值钱。别说小参就学这样大事,就是大志的外贸公司的税务、工商、乃至员工医保出了什么问题,最后还得靠牛丽丽的关系,才能帮助解决。所以,再有人说,你牛丽丽所谓的股份也不过是你丈夫方大志的股份而已,跟你没多少关系,牛丽丽更不认:我这些年跟着方大志经历了不少高低起落,两个人早已经皮肉不分血液互流地浇铸成了一个整体,他方大志的就是我牛丽丽的,别说股份,连人都是!——为什么?什么也不为!谁叫他是我丈夫,我男人,我孩子的亲爹呢!

  家有私车却一定要常年四季坚持骑电动车,这是牛丽丽自认为的人在高处时屈尊俯就的某种谦虚。骑着电动车的牛丽丽,在人流里穿梭,想着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安稳富裕的生活、体贴有爱的丈夫、充满前途的女儿,内心里便结满了果子。果实饱胀,余味绵长,她不禁对自己说,人生之爽快,也不过如此吧!

  在国际部车水马龙的接孩子大军里,牛丽丽把电动车骑得如鱼一样滑溜,停在了约定点后,抬臂一看,不偏不倚正好有五分钟时间放学。一切都显得这么恰当!只等略略喘口气,学校的闸门就会打开,而学生们也会海蟹一般地涌出来,此时,高挑漂亮的女儿就会活泛地从海蟹堆里跳过来,开心地叫着“妈妈”,跟她一起回家了,牛丽丽心想。
  景程,你一定想不到,就在这时候,牛丽丽却发现了你的车就停在不远处的绿荫下。当然,若不是车头对着她的方向,她一定看不清楚黑色车膜里的动静。牛丽丽向来对贴黑色车膜没有好感,当初大志买车的时候,她就坚决反对贴上黑色的车膜,无论大志怎么强调黑色的车膜安全,有自我狭小空间里的自由感,牛丽丽都对之不屑一顾,她一语道破天机——凡是一个男人执意要贴黑色车膜,那么这个男人在贴膜时候,脑子里100%都幻想过在里面做些什么见不得惹你的勾当,比如报纸、网络中娱乐新闻里常出现的——车震。

  牛丽丽不自觉地摸起电话要打给我,因为她看见:景程你车里正坐着一个女人,确切地说是一个年轻姑娘,正与你低头窃窃私语些什么,你偶尔摇摇头,女孩则侧坐着,带着祈求的姿势,说着说着,还扯着你的胳膊摇来摇去。这一幕,让牛丽丽意识到自己看到了这样一个烂俗的剧情——男人与女人婚外有情,左右为难,女人哭哭啼啼,纠缠不休,甚至撕破脸皮跟踪男人,以至于不惜在男人接孩子的关头,强迫他,威胁他。

  日期:2013-03-21 09:36:38
  (2)
  景程,你知道的,牛丽丽电话打过来的时候,我正在欧洲“出差”。这一出差,就是半年,从身怀六甲,到孩子生产来到世间。而“出差”之前,我早已辞去了建筑事务所的工作,并且拿到了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的认证。

  要说学心理学的缘起,却并没有多少可言道的传奇,是在我无数个出差在欧美的旅途中,感受到的一次孤独。我至今仍清楚地记得,那天阳光很早就在我窗户外面嬉戏,白云一朵一朵地游弋,我赤身裸体,裹着睡袍,揽镜自怜。镜子里的眼角,细纹已经贼心不死地开始攀爬,这意味着,我的时髦衣衫,我成百甚至上千块钱一张的面膜,也无法把我从岁月的魔爪中解救下来,这实在令人哀叹。索性,我闭上眼睛,免得自己痛苦地去面对思考,同时又塞上耳机,避免听到来自我内心深处的拷问,可即便如此,我依然无法回避自己的鼻子,它从头至尾地体味了一遍我这40多年来遗留在世的味道。婴儿时的奶腥味,童年时的糖果味,青春时夕阳照在海边沙滩的味儿,新婚时被窝里的荷尔蒙味儿,以及后来事业步步高升时的香槟味儿,这些味道像珍贵的香水一样,起承转合,有着动人的韵律,明晰的春夏秋冬的颜色,可到了挥洒尾香的时候,却戛然而止。因为我最终嗅到了一种呛人的气味——所有的繁华似锦在岁月面前终难免沦与平庸寡淡的命运。

  对于很多人来说,平庸寡淡地过一生,并不意味着失败,但对于从小到大都花大力气活着的我,无疑是一声惊雷,足矣颠覆我全部的自信和信念。我曾经那么深刻地迷恋着这个浮世,竭尽全力往流光溢彩的方向活去,生活在我跟前是花团锦簇的一个又一个流年,我无不尽情地享受其间,事业带来的掌声和鲜花,游走在世界各地美丽的照片,金光灿灿的衣缎……到头来我却悍然发现:我为了这些浮华的体面无畏地花费着大把时间,可从未找到过我生而为人的支撑点。

  当我在纽约那个晚上,停驻下来,着手梳理自己平庸寡淡的人生时,你正接手一个大的案子,并由此可能成为本城首屈一指的大律师。尽管你已经享有盛名。我来纽约之前,我们还刚刚被当做模范夫妻为家庭日的宣传录了一档节目,当主持人问我们是否很幸福时,你不假思索地说,非常幸福,我亦如是。主持人又问:“看来你对自己的家庭生活很满足?”你礼貌地微笑,甚至还带着一丝简单的幽默,说:“那是相当满足。”主持人再问:“你们俩是否一见钟情?”你比我反应地更快,抓住我的手放在你掌心,说:“不仅一见钟情,后来我们的故事还相当引人入胜。”我不觉得有什么引人入胜的地方,倒是担心你太过好胜。你真挚的表情,滔滔不绝的口才,很快让主持人对你又提了一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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