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表姐这些年一起接触到的形形色色的男人

作者: Temptation2013

  三月的美丽是从前的美丽,
  从前是一只远离嘴唇的酒杯。
  我是个瘦女孩,就像大力水手里面那个焦黄头发的奥薇拉,手足细细,一双忧郁的眼睛,茫然四顾的时间比较多一些。
  我叫jwh,20岁。你知道,20岁的女人可以做很多很多事情,有伴侣的时候,宿醉、争吵、胡思乱想、做爱;没有伴侣的时候,思考、运动。
  都是好的。

  尽管我对清晨、玫瑰这类名词一向深恶痛绝,但实在的,这辰光干净清香,让人想起春天树林中的味道。再邋遢些的男男女女,也尽可以用青春的姿彩敷衍过。比如染了红头发招摇过市,年少的是另类,年长了便是低格。没办法,年纪这东西是很残酷的。
  尚且没有老女人的那些烦扰。任凭多么尊贵矜持,变了老黄瓜,都会不快乐。法国首相的老婆,切丽?布莱尔,在电视上发表悲情演说,泪流满面。
  “有时,我真想慢慢爬开,藏起来,但是我不能……我有一份我热爱的工作和一个完美的家庭,但我也知道我不是个女超人……我每天真实的生活状况是,我就像个杂耍艺人要接好扔在空中的每一个球。我努力做个好妻子好母亲,努力扮好首相夫人的角色,努力做好大律师和慈善工作者,有一些球我没有接住,掉在了地上……”她哽咽,说不下去。
  哎呀呀,原来是这样啊。哭吧,可怜的女人。
  20岁的我,jwh,有资格穿摩得发白的牛仔裤,双手插进裤袋,四处晃荡,间或吹两声口哨。要不站得远远的,朝任何一个不顺眼的家伙扔石子儿。世界如此庞大,凡事都有可能。jwh一直是个无畏无惧的孩子。
  唯一的缺憾就是jwh这三个字,乡气十足,傻呵呵被人贩子蒙了卖深山老林去的小保姆,叫那名儿倒挺合适——穿一身家织印花布衣裳,梳两条大辫子,拎个藤编的篮子,正宗陕北口音,大大咧咧地说,俺叫jwh。俺家住在高老庄。
  这么滑稽的名儿给了我,简直笑话。
  我喜欢我的绰号。

  日期:2013-04-11 08:58:40
  每个女人在年轻时都会有一个两个传神的绰号,我的是太平公主,男生起的,是不是很斯文很高贵呢。呵呵。可惜渐渐传扬,演绎出英文名来,叫做gentleman—ping。听出来了吗,谐音是真他妈平。还有呢称哪,A——cup。
  太平公主就太平公主吧,我无所谓,譬如著名品牌的手机,某些女人的身姿注定是以薄为美,以平著称的。像杜拉斯写的那个蛊惑了中国情人的法国少女,戴普通的大草帽,穿男式便鞋,瘦骨娉婷的,一把美丽玲珑的骨头,在湄公河的寂夜绽放如婴粟。
  不见得肥了才性感。
  但阿Q精神是见不得光的,我告诉人们我羡慕胖女人。我向所有的人发表惊世骇俗的演讲,我说,我最欣赏的女人是裸体的ANGEUNAJOUE。安吉莉娜?朱丽。
  在宿舍我住上铺,我往天花板贴了一张巨幅电影招贴。安吉莉娜?朱丽姿态轻盈地坐在一架巨大的古钢琴上,纯白耀眼的皮相,浑身上下只得一双深黑网眼丝袜,两腿收束,并拢的膝盖略略掩住丰润的胸乳。她正在肆意尖叫,手臂拼命伸展,嘴巴尽情张开,露出干净粉红的口腔,像一头充满欲望的雌兽。
  我羡慕这妞,羡慕得眼珠子发绿。傍晚我躺在床上,恰恰与她面对面。我喜欢长时间静默地注视她。画面投影的部分很有肉欲的味道,暖色的光,有欲念的动作,润泽的肌肤与凉滑的琴键轻触微温,那匪夷所思的风情简直令人无法抗拒。

  日期:2013-04-11 09:02:13
  至于男人,那是不敢说不敢说哪。我至为迷恋的男性是亚历山大—仲马。想想看,一个出生于20世纪80年代的女孩子,无论恋慕着谁,哪怕是隔壁班脸上长满疱疱的青涩小男生,总要好过几百年以前的小说家。亚历山大—仲马,嘿,说说都嫌老土。
  如若是痴迷那种古典庄重的文风倒也罢了,偏偏我对厮人在文学史上沉似金刚的重量所知甚少。外文报纸的新闻我是念过的,那场移送大仲马遗骸进巴黎先贤祠的仪式上,有一出激情的演讲词:
  “亚历山大—仲马!跟随着你,一起进入先贤祠的是童年,那些在秘密中快乐阅读的时光,是感动,奇遇和荣耀……跟随着你,我们曾经梦想;跟随着你,我们还要继续梦想。”
  呵不不,我的亚历山大—仲马不是那回事。引诱着我的,是他暧昧的身世。皮肤颜色班驳的大仲马为自己的出身虚弱地搭建了一个纸中楼阁,他在《我的回忆》里理直气壮地描述父亲的形象:“这有着金属光泽的面色,这天鹅绒一般的栗色的眼,这挺直的高鼻,只能是印度人和喀萨斯人(Caucase)的混合。”
  日期:2013-04-11 09:08:01
  大仲马篡改家史的勇气在我看来十分了不起,那虚伪地、勇敢地活在古老严厉的秩序、规则与荣辱中的男人是我青春岁月的范本。多年来,我学会了以大仲马的方式温情脉脉地提及自己的父亲,婉约、优雅的言说像旧世纪高贵的族徽一般,照亮了我的奔跑。我甚至写过一首稚拙的诗,叫做父亲,还有一张欠缺灵感的铜版画,耗费不少昂贵的材料,也叫做父亲。
  简一百在醉酒以后将我的诗与版画撕得粉碎,并且大着舌头慎重其事地对我说,女儿,相信爹的话,书念得越多,脑子越糊涂。
  这就是我的父亲。简一百。在小说里面,20岁的女孩子通常有智慧富有的爹荫庇着,过一段单纯的白蒙蒙的生活,水晶瓶里插着鸢尾花,床边有钢琴,周末与男伴相约听音乐会。
  我的父亲是两样。对于我,他老人家有一整套经典语录,其中一句是,女儿,若不是看在模样标致的份上,你这样成日家捧住一本书,不务正业,爹我早把你打死一百次了。
  姑且算作黑色幽默吧。简一百在户口薄上另有个虎虎生威的名号,但每个人都叫他简一百。简一百的文化程度是幼稚园大班,数字数到一百就辍学回家。简一百骂人是,你丫祖宗一百代都是坑蒙拐骗的货。简一百买东西是,这玩意儿也能值二十?他妈的你干脆卖一百得了!简一百的人生理想是,啥时辰发了财,老子修一百间屋,娶一百个老婆,生一百个孙子(!)。哈。
  日期:2013-04-11 09:12:39
  自小我已习惯了简一百那些恶狠狠、掷地作金石声的咒语。不知道世间有没有男巫婆这个名词,装神弄鬼、青面獠牙,用来形容我爹简一百是再合适不过。
  农民简一百,我的父亲,是我生命里全部的卑微与耻辱。
  在大学我很规矩,过着清洁有序的生活,没想过恋爱什么的。我天生一副低嗓子,人又瘦削,不是那种温香满怀的小女子。老实说,我不是不自卑的。但我喜欢学校,在这里你可以遇见各式各样的教授,其中有些人物确实很精彩。譬如古典文学老师,总穿紧身裤,布置我们写秦腔唱词,捏粉笔的兰花指在空中指指戳戳,头发烫成小卷卷,我的天,大男人哪。我们班的男生在三八妇女节那天集体送他一份礼物,听说他哭了。嘿嘿。教英文的那位,四十余岁,家庭妇女扮相,对襟袄,黑长裙,老棉鞋,挖苦人的功夫堪称精湛,动辄就骂:“你们这帮小孩儿,不是最羡慕出国吗?就你们这水准,以后最好申请上哈佛——哈尔滨佛学院!”

  还有辛先生。刚进学校那年公共课多如牛毛,教邓小平理论的便是辛先生,他的出生地距离我家不过十来里路。他不知从什么地方知道了我的籍贯,待我格外亲热些。他是个好人,专业是思想政治。教这种科目,若能保持客观,没有偏见,便是好教师。辛先生是温吞水一样的一个人,没有脾气的好好先生,做了二十几年讲师,迟迟升不了副教授。他那一科偏偏又试验学生选教师的制度,他很知道

  日期:2013-04-11 09:21:22
  讨好学生,改卷子,最高分是100分,最低分是60分,他不会跟学生过不去,他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结果选他课的学生越来越多,每年他都是最抢手的先生。
  他很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饭碗,几十年如一日。看样子也是一个负责任的人,教这么多年的书,也不晓得寂寞不寂寞。然而大学是安静的。辛先生五十几岁了,儿子去了国外。
  辛先生一点风度都没有,面皮姜黄,五官模糊不清,有些发福,头发秃了顶。但他的小菜做得相当不错,冬瓜火腿汤、面条鱼炒蛋,很有家乡风味。辛太太退了休,养一只玳瑁色的猫,在家种了许多竹子。他们住的是一楼,幽凉、阴暗,家具抹得很洁净。我在辛家吃过几次饭,渐渐也不大去了。他们是一对很闷的人,除了追述陈年旧事,再有就是细细询问我的家事。我不喜欢。然而在学校里真是什么样的人都会碰到。大二那年,我邂逅了大鼻子情圣佟xx。他在第一堂课提到了台湾导演蔡明亮,而我在那堂课上睡着了。这些,我都永远永远无法忘记掉。

  日期:2013-04-11 09:24:29

  那天早晨下了雪,好些人缩进被子睡懒觉。我裹一条大大的围巾,仓促地往课室赶。雪一直一直落下来,在风里簌簌地碎碎地轻轻飞。
  我平素漫不经心的,念书呢,却是在行。我的中学老师说,wh这孩子,聪明是够了的,竟还用笨学生的程式用功。是,用功的时候我是有点拼命的味道,消极无望地,完全不讲什么章法套路,三步两脚地只顾挥拳乱打,反倒将一身好端端的武艺荒废了。
  念了大学我依旧镇日循规蹈矩地呆在图书馆,将老师指定的参考书一本一本借来读,连古代汉语亦不例外。古旧的线装书深奥晦涩,念过之后,一片茫然。
  我是不大逃课的,每门课厚厚一册笔记。大学老师多半没什么耐性,在黑板上边写边讲,速度奇快,我一字不拉地狂记狂听,就像漫画里的傻孩子,差点连“此处老师打喷嚏”这种句子都会出现。
  在大学里玩的孩子很多,但我不可以,我是个紧张的人,我要赶功课、拿奖学金、做家教,想到那些一辈子都做不完的事情,我简直要狂叫一声,吞枪自杀了。
  日期:2013-04-11 09:28:09
  经过生物系葱茏的实验园圃,我看到一位长头发的女孩子伫立雪中,捧一册英文书,旁若无人地朗朗诵读。不用听我都知道她念的是莎士比亚的戏剧,跳过哈姆雷特的精彩对白,专扮那苦难的奥菲利亚。
  女孩子着意摹仿苏格兰乡村口音,可惜舌头卷曲太过,听上去像一只发音含混、被冻傻了的猫。那女孩曾经是园艺专业最优秀的学生,三年以前,英语没能考过公共四级,拿不到学士学位,疯了。家长撒手不管,把人扔学校里,从此以后她就常常在园圃里诗意而肉麻透顶地做show,大声念英文旁白,尽是些微茫的角儿,若是威尼斯商人,她就是最后出场的法官。反反复复念那几句道白。也没有别的,并不闹腾。

  “太平,迟到啦。”有女同学从我身边过。我笑笑,跟上去。
  同学跟我说:“佟老师是最好的教授,听说是欧洲回来的。”
  我笑:“不见得欧洲回来的就长三只眼睛。”
  同学说:“去年那个姓梁的,不知多可怕,整个学期就讲了一部《战舰波将金号》,一本讲义用足20年不舍得换。”
  日期:2013-04-11 09:33:35
  我打个呵欠:“从国外回来混饭吃,也是有的。”在这个问题上,她们迷信得要命,但凡外国的月亮,总是大的,哪怕那是非洲呢。我猜这佟教授也不过是汉语夹着英文,中西文化大杂烩,黑糊糊煮上一锅迷魂汤蒙人罢了。
  我们一路赶往教室,这学校在郊外,地方大,未经雕琢的美很是难得。中文系的教学楼是青砖灰瓦的那一幢,墙上爬满是藤蔓,庭院中有大片大片的芭蕉,叫人想起诗经里蒹葭苍苍花木芬芳的情致。

  楼前泊着一部流线型的欧宝,我认得那牌子,不由得多看两眼。一名女子坐在驾驶室里低头编织毛衣,车灯亮着,可以看见她柔和的侧影与纤细的手指,年纪不算轻了,短发做成仿三十年代皱皱的小波浪,有些凌乱美。她穿地衣色的羊毛大衣,是秋天湖泊的那种绿色,非常非常动人心魄。
  课室里疏疏散散的几个人,教授已经到了,大衣挽在手臂上,大冷的天,只穿米色的棉质衬衫。荒唐的是,这人年纪不轻了,竟还梳F4的长头发,身材硕壮,像只马桶。我看他一眼,他戴黑眼镜,面目模糊,却有一只触目惊心的大鼻子。我别过脸去,不感兴趣。
  日期:2013-04-11 09:37:07
  第一排座位照例空着,我坐过去,摊开一本新的笔记薄。这门课是电影鉴赏。我的专业比较暧昧,叫做影视编导,然而前几届的毕业生无一例外做了教师记者公务员,与浮华的声色世界一点边都沾不上。
  教授挽起衣袖,在黑板上写了佟xx三个字,旁边是一列电话号码,我抄在薄子上。他开始讲授的时候,陆陆续续又来了些人。教授大约染了外国脾气,并不计较,一径讲下去,也没有讲稿那些,随心所欲地介绍他所推崇的导演。
  “蔡明亮是华人导演中,我比较属意的一个……”教授说,一开口我就知道这人没什么特点。教外国文学的副教授,丑是一般的丑,但人家笑起来呵呵呵的,像个肆意的孩童,不由你不跟着乐。课程乏味没关系,逗逗乐子也是好的。

  我后排是两个女生,兴致昂然地窃窃私语,点评他的身家背景。这些鸡婆,永远都在发春期。我的耳朵混杂在各路声响里,嗡嗡嗡,嗡嗡嗡,疲惫不堪。
  “喂,你知道吗,他在德国住了三年……”
  日期:2013-04-11 09:40:17
  “岂止德国,他有剑桥的文凭呢。昨天我去系办公室,主任正在打电话,主任说,‘康斯坦丁算什么,我们这里的佟xx有正宗的剑桥文凭。’真了不起,我从来不认识真正从剑桥毕业的人……”
  “蔡明亮的主人公永远叫小康,并且扮演者永远是李康生,据说此人是蔡明亮偶然在台北的一家电玩店里发现的,沉默、木呐,有点神经质,对来来往往的一切都感到茫然,这种阴暗的气质和表情贯穿了蔡明亮几乎所有的作品……”教授说。他皱着眉头,全无笑容。我咬了咬笔,我所知道的国外教育是淡色的、温吞的、喧哗的,而佟xx太过目中无人,我怀疑他毕业于《围城》里那所冒牌的克莱登大学。

  “嘿,你发现没有,他的侧面很像《蓝色生死恋》里面那个爱哭的哥哥……”
  “我呸,你别气我,他那身胚,压得死一头大象……”

  “我就喜欢他那样的,够男色……”
  “喂喂喂,别那么色迷迷……”
  “在《青少年哪咤》中,小康是个正在读书的中学生,可是对自由自在的生活充满了想往和迷恋,有一天,他遇上一个在街头浪荡的惨绿少年阿泽,阿泽夜晚偷盗,白天飑车,玩游戏,泡妞,小康对他的生活无比羡慕,并逐渐发展成为对于他本人盲目的爱意……”教授说。
  “蔡明亮是不错的……”
  日期:2013-04-11 09:43:39
  “是,这教授似乎有点鉴赏力,听听他说什么……”我身后终于静了下来。
  “在《河流》中,小康又成了一个身患怪病的少年,他和父亲的感情成了影片叙述的主题。小康的父亲是同性恋者,与小康的关系十分冷漠,因为小康的怪病两人却意外地亲近起来,父亲带他四处求医,一天夜里小康还阴错阳差成了父亲的性伙伴……”教授在讲台上走来走去,粉笔像一只烟一样夹在指尖,眼睛不朝任何人看。这完全不是欧洲作派了,犹如古中国的名士,孤芳自赏,爱听不听随便你。

  我停下笔。这些内容想来不会考到。有这种答案的试卷,也不晓得教务处那边通得过通不过。我看着教授,他有着沉郁的气质,而且难看,又骄傲,这种男人,我没什么好感。
  “水的意象是蔡明亮作品中另外一个标志性的因素,水是无色的,是透明的,是纯净的,是暧昧的,是自由的,是流动的,是分崩离析的,也是渗透与融合的。在《青少年哪咤》中,水只是一个基本的信号,片头的瓢泼大雨倾泻着寂寞和无休无止的欲望,冷酷而肆虐,让人无法摆脱,而阿泽家从下水道不断涌出的水则暗示一种肮脏和污浊,同样无法摆脱,如同生命本身的阴暗。

  日期:2013-04-11 09:54:26
  到了《爱情万岁》,水被赋予了更加丰富的内容,有盛在杯子里的水,有流在浴缸里的水,有冲刷厕所的水,也有从身体流出的水——泪水,其中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片尾从阿美眼中流出的泪水,长达五分钟。在《河流》中,水以另一种姿态向我们展现,先是死腐的河水让主人公小康得了一种怪病,然后是天花板的漏水让一家人出现隔膜,此外还有不期而降的雨水,同性恋‘三温暖’中的蒸汽和汗水,在这里,水仿佛是一切不和谐因素的来源。而《洞》这部片子里,水则给人一种湿漉漉的感觉,雨一直在下,世纪末的瘟疫在蔓延……”教授的音质醇厚,讲得倒卖力,天寒地冻的,额角居然浸出汗。他伸手甩了一把汗水,像个种庄稼的粗人。我伏在桌上,略微瞌睡,不会考试的东西,我是没什么好奇心的。也许我只是应试教育下的废物,天晓得。

  “蔡明亮的影象世界里有着浓重的同志情结,但这种貌似不健康、不正常的情感反而成为最真实的表述,他较为成功的一部作品是1994年获得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的《爱情万岁》,这部影片是他个人风格最酣畅、最完美的表现,全片只有很少的几句对白,没有音乐,只有纯粹旁观的视像晃来晃去,也没有矫揉造作的手法,简单而复杂,疏离而感人,冷淡而浓烈……”教授兀自走过来走过去,他的身材也很糟,我看着他,捂住嘴,打个呵欠。糟就糟喽,反正他又不是依靠皮囊谋生。

  日期:2013-04-11 10:02:49
  “售房小姐阿美不小心把一间空房的钥匙留在了房门上,钥匙被小康拣到,小康是一个骨灰盒推销员,从此便时常来这里吃饭、睡觉、洗澡。一天,阿美偶遇一个叫做阿荣的男人,两人都很寂寞,于是一起到空房里做爱,而此时小康正在隔壁房间隔腕自杀,看到眼前赤裸裸纠缠的肉体,小康打消了死的念头。不久小康与阿荣在这里相遇,同样是寂寞使他们接近,小康带阿荣参观了火葬场,以及他推销的各式各样的骨灰盒,然后两人一道吃火锅……”教授依旧一脸肃穆,全无表情。我再打个呵欠。我在高二那年看完蔡明亮全部的作品,和一位男人一块,他酷爱蔡明亮,但我不。我背单词,嚼口香糖,打瞌睡。事隔经年,每忆起蔡明亮,我就眼皮沉沉,怀想起那些甜熟散淡的小憩,那些从纠缠到离散的岁月。

  教室里静寂无声,每个人都在凝神听,很奇异。那情节跟着是小康独自在空房休息,阿美和阿荣赶来,在床上做爱,小康蜷缩在床底下自慰,清晨阿美离开,小康偷吻了熟睡中的阿荣。阿美一个人在公园里走,她找到一把椅子坐下,开始哭泣,就这么哭了很久,很久。就是这样。我不喜欢。

  窗外碎雪纷飞的,人有点倦。我伏在桌上,蔡明亮让我想起我的过往,我爱过的男人。像一首老歌里唱的,到如今,年复一年,我不能停止怀念,怀念你,怀念从前。那支歌叫做《恰似你的温柔》,很久很久以前的旋律。但他喜欢。像他那样的老男人,总是念旧的。那时他轻声唤我,小微,小微。言犹在耳,可爱情走得那么快,那些流泪狂乱心碎的日子呵——我不觉得心痛,没那么肉麻,我只是惆怅。惆怅。你懂吗。

  日期:2013-04-11 10:10:21
  木头课桌有刀片的划痕,有人在上面刻了一行一行斜斜的字,谁借我的笔记不还,谁把青蛙塞进我的书包,谁用自来水淋湿我的头,谁在我身后放炮仗,谁剪掉我洋娃娃的裙子,谁在街上叫我笨蛋。我想笑。我把头埋进臂弯,渐渐地,竟盹着了。
  这一觉睡得很崩溃,大概是姿势极不舒服,我断断续续做着心惊肉跳的梦,徒步在水面奔跑,足尖迅疾点过湍急冰凉如利刃的水花,一刻不敢懈怠。有人声在遥远的岸边高呼鲨鱼,鲨鱼。我惊悸地回头看,就在那一瞬间,我跌入深海中,万劫不复。
  我挣扎着醒过来,呵,周遭已经空无一人,看样子戏已落幕。这不奇怪,我一向不合群,自然没人会叫醒我,挽着手臂亲密肉麻地一路唧唧喳喳回宿舍。我一个人都惯了。
  我对着黑板发了一回呆,教授的板书坏透了,乱七八糟,惟有蔡明亮三个字还算孔武有力。我想不出怎么会在课室里睡大觉,那不是jwh的风格。jwh是连军事理论这样的科目都有本事考到满分的。
  日期:2013-04-11 10:19:33
  窗外冬日无尽,有一只飞蛾停在窗前,稍一拍动翼翅,便跌在窗沿,碎成灰。原来那是一片雪。外面一直缓缓下着雪,这么轻这么细,像一场幻觉。仿佛又是新年碎雪纷飞的夜晚,那个男人,戴上黑色的手套,慢慢拨开我的手,摇摇头,说:“我还是要走了。”仿佛他又站在一盏黯淡的街灯下,凄然道:“因为你长大的时候,将会忘记我。”仿佛他买了那样一些涩涩的夏橙,自车窗捧给我,快乐地拍拍手,道:“我能够把握的,不过是这些。”那些灰飞烟灭的记忆呵,犹如最伤感的蓝调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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