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好的时代，最坏的时代
　　莲龙眼前一黑，如被一只大手捂住了视线，她一趔趄，竭力扯去那只迅猛的手，看到了浴缸里的湄莹。
　　湄莹和衣躺在水中，头枕着延展在缸上的手臂，长睫阖起，长颈低垂如天鹅的叹息。花洒飞泻如雨，溢出的水流顺着湄莹的长发，烛火般摇曳着，滑向了地面，汪出了一片浅濑泽国，又不断冲刷着一枚塑料药瓶，那白色的小瓶在水涡中左闪右避，发出“嘭嘭”
　　的抵抗声。

　　莲龙颤栗着，抱起湄莹的头颅，仿佛托住从枝上折断的花蕾，那面容苍白冰凉，宛若每分每秒都在流失。莲龙低唤着：“湄莹，挺住！”
　　医护人员赶来了，将湄莹抬上了救护车。莲龙是一下抽了线的木偶，关节零乱地瘫坐了下去，另一只手里，还握着那枚捡起的空药瓶，五十粒咪达唑仑，能让人堕入冰冷的长眠。她心惊胆颤拿起来，字迹在眼前模糊不清，只感到有骷髅的狞笑，封印于那狭小的瓶体。她想，湄莹怎么能用她白皙如贝的手，将黑色的死亡一粒粒送入口中？……
　　救护车全速疾驰，伴以旋转刺目的红光，伴以焦灼开路的笛鸣。
　　车窗外，江东能源大厦正如一柄青铜长剑，拔地而起，耸入云端，又笔直地插入这城市的心脏腹地，烟青色的玻璃外墙上，泛动着须臾变幻的天光云影。
　　大厦下，车流如织，人潮涌动，奔驰宝马、大众巴士各取其道，达官贵人、贩夫走卒穿梭其中。明晃晃的日光里，是杂乱如灌木的摩肩接踵，是滚滚向前的车轮和脚步……

　　江东省府——益川市，这个现代化进程中神奇崛起的新兴之城，已是不到边际的鳞次栉比。骑波跨浪的滨海大桥、四通八达的中央通道，将大地分割成为集成电路，在以几何速度膨胀的躯体里，四处是舞动巨臂的吊车……人们忍耐着满目疮痍，不断从工地外墙上读到即将被移植的文明，被那从天而降的无限可能怂恿得血脉贲张……
　　这里，是雄心家的宣言书，是成功者的魔法棒，是芸芸众生眼中的金砖铺地之城，是不允许衰老和委顿的不夜之都。无数人来到又离开这里，绕不过一个淘金者永不褪色的美梦……只有那条不大不小的浊水溪，仍是不疾不徐地穿城而过，夏日里蒙着层绿油油的水葫芦，冬天里招不来徙居的水鸟，终日里波平如镜，倒映着这城市日新月益的光鲜，收纳着下水道里万般归一的排泄物，一成不变地一路向东，直至注入茫茫的大洋。

　　赵南府出事了。
　　是人都没料到，蒋奕的车里被人安装了炸弹！就在从机场驶往琉璃山庄的高速路上，炸弹引爆，赵南府当场血肉横飞。
　　日期：2013-04-23 11:54:28
　　赵的猝死引起了各方关注，两天后，犯罪嫌疑人在距离事发地五十公里的长途汽车站被截获。警察在他的口袋里发现一封了事先拟好的遗书，而在炸弹引爆的同时，这封遗书就被放上了互联网，正以秒杀速度，在各大网站上被点击和转载，题为《中华能源集团江东分公司油气站回购始末》。文中列举了中华能源集团江东分公司高管在油气站回购中涉嫌经济违法的诸种事实。
　　一石击水，无限涟漪。
　　如此恶性事件，公安检查机关第一时间介入，蒋奕与尚容已经被检察机关带走，湄莹与赵南府的私情也在调查中全面曝光。
　　只有琥儿冷眼旁观，指尖烟雾缭绕，似笑非笑的冷峻从唇边浮起，她决绝地将烟蒂摁灭在烟灰缸里，一字一顿道：“这，就是报应！感谢老天，到底是让我看见了。”
　　只有莲龙在刀光剑影之中不寒而栗。
　　也只有在面对冯在阳时，莲龙才如冬虫长成了夏草，生发出一线生机。
　　“赵南府之死牵出了天然气站回购，是蒋奕的手笔，湄莹也接受了审查，她一时想不开，人差点儿就……”莲龙双拳紧握，措辞严重地告诉冯在阳：“尚容这次跟蒋奕一起被带走了，听说还要坐牢！”
　　冯在阳抬手，一股清茶落入莲龙杯中：“压压惊，最近听说你们集团出事情了，赶紧给你打了个电话，看看，你还好好的，这不就很好嘛。”

　　莲龙低眉轻啜一口，此刻风日妍静，万物安宁，而她的心境却幽暗如缝隙中的苔藓：“原来拉琴的时候，做梦也想不到这些，都是活生生在我身边的人，昨天还……今天就……现在，该是个什么样的时代和社会啊！”
　　冯在阳微微一笑：“早就有人说过，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
　　这个江湖中叱喳多年，已取得了世俗成功的男子，眉目间的气宇如穹窿般轩昂，他笃定的结论不由莲龙不信。莲龙倒有些羞赧：“其实，这阵子，我突然发觉，这世界，可能根本不值得……”
　　“可是，最大的勇气在于，当你发现生活的真相之后，仍然热爱它。”冯在阳打断了莲龙的自伤，从名片夹中抽出一张来，递给她：“惠教授工作室的地址和电话，小莲龙啊，世界广阔，要知道，你的时间也很宝贵！”
　　“冯总，您是个好人。”莲龙认真地评价。

　　冯在阳哈哈畅怀大笑：“到我这个年纪，不害人就已经不错了！不过，有你这句表扬，我还是很开心！”
　　莲龙不得不承认，像爱因斯坦教邻家的小女孩做算术题，在物欲横陈的当下，遇到冯在阳这样一个风卷云舒烂熟于心的长者，愿意成为她的良师益友，是生活赐予的暖色。他欣赏她的琴声，懂得她的困境，她为此心存感激。
　　日期：2013-04-24 11:29:24
　　晚上，莲龙打开电脑，收到罗密欧的邮件。他在云南迪庆，满山的杜鹃花开了，春意烂漫。只是邮件中的文字有些黯然：

　　“亲爱的小龙：
　　每看见一朵花开，我都会想你。可是为什么，我总觉得看不清你，我知道有些事情发生了，我要和你在一起，你知道，我爱你。”
　　莲龙轻轻触碰着屏幕，仿佛在感觉那些柔软花瓣上的风声。我也爱你，罗密欧，爱你晴空色的眼睛，爱你裸岩般的笑容，爱你为我床边栽培的雏菊，爱你天空大海一般广阔无私的爱情……等我，等我结束了这一切，就去找你。
　　夜里，莲龙拟好辞呈，是时候了，她想，去拥有值得拥有的，前往本该前往的。
　　莲龙约琥儿去探望湄莹，琥儿一皱眉，啐道：“看她？她自作自受！我为什么要去同情她？！”
　　莲龙无言。琥儿烦乱地在办公桌上摸索着，干枯的发丝间埋着狂躁的眼神，如两盏盲目的射灯。她摸出了文件堆下干瘪的烟壳，抽出一支来，迫不及待地点上，吸了一口，急煎煎道：“那是她活该，活该！”
　　莲龙心痛地感到，琥儿还因惯性挥舞着长矛，如一尊复仇的战神，已经杀红了眼睛。她贴近琥儿坐下，抱住她言语间轻微颤抖的肩膀，将烟蒂从她瑟瑟的指端取下来：“结束了，亲爱的，已经全部都结束了……”
　　病床上的湄莹，也早已失却了往日的娇媚，苍白，沉默，像极了大理石雕像，冰冷，僵硬，日复一日面无表情。

　　叹息，还是深沉的叹息。
　　莲龙还记得当日应聘，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这个花仙子般的女人，斯人如玉，山明水秀的五官。女子一扬手，秀发如瀑，那藕节般的皓腕一闪，便现出一截明艳的脖颈来。直将莲龙看得怔住。
　　没想到面试出来，女子就迎上来，她沙沙的声音，是夏日里的薄荷糖：“你还拉琴？外面等的人都竖着耳朵！”说着，就将莲龙挽起：“我叫湄莹，不早了，一起去吃晚饭吧！”
　　一边走，湄莹一边将莲龙的手臂拉起来，啧啧赞着：“瞧这细得透明的小胳膊，怎么拉得出那么好听的曲子呢？！”
　　莲龙受不住这样露骨的夸赞，抽回手臂，一低头红了脸。湄莹贴近了，侧脸瞅着她，吃吃笑道：“最是那一低头的娇羞哎，小妹妹！”
　　那天，湄莹一见如故跟莲龙说了很多，说来应聘是因为带孩子歇了两年，烦了。说喜欢江东公司七十层的办公楼，气派，不愧是本市的地标式建筑！说自己过去做过模特的，不是服装模特，没有哪个身高，主要是做艺术模特。
　　莲龙心想，这姑娘还真是在家里憋坏了，逢人就有这么多话……只见她一对丹凤美目乍离乍合，便点头道：“你生得美，不做这样的工作可惜了。”
　　湄莹自得一笑，一撩秀发，指回莲龙的琴盒。
　　“我毕业于浪屿音乐学院弦乐系。”
　　湄莹嘟圆了嘴巴： “不会吧，科班出身！那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为什么？……莲龙隐隐一动，却莞尔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呢？”
　　湄莹噙起食指，偏头一想：“也是啊，纯音乐，不好搞，得要受穷的。”
　　“不说这些了，祝我们心想事成吧！”莲龙赶紧岔开了话题。

　　那天晚上月色如水，和湄莹分手后，莲龙从公车站慢慢走回住处，晚风清凉，树影婆娑，皎洁的月光细碎地落在肩头。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这是春天的气息，是梧桐树脉脉绽出紫色花朵的味道。那一年，那一天，那许多的前尘往事，像长河彼岸的飘渺歌声，以风为裳，以水为佩，前来和她重逢。
　　日期：2013-04-24 18:59:26
　　愤怒的小鸟
　　关于江东能源汽车爆炸案，坊间流传的版本很多，民众都急于知道真相。但因为稳定治安等种种考量，第二天，这条新闻就全面从各大网络媒体上消失了，只剩下些民间的桥段口耳相传。
　　大家各自掌握着一些零星的碎片，这些碎片如同拼图，遗失的部分和残留的部分一样多，且面目模糊不可辨析。比如说大家说想炸死的人本来是蒋奕，赵南府只是运气差撞上了。比如说赵南府明年就退休，就要飞去美国享天伦，谁知一个不小心葬送了一世清名，死得这么轰动。比如说蒋奕想在调查中戴罪立功，供出了许多名字，那些受牵连的人正八仙过海显神通，忙着上下腾挪，要和这岔事情撇清关系……种种传闻，扰扰攘攘，让事件越发显得神秘可疑。

　　日期：2013-04-25 12:57:37
　　曾鸣是人力资源部的组长，曾经是莲龙的顶头上司。他三十出头，瘦高个儿，小平头，刀条脸，宽肩膀。利落，精干，两道向上挑起的剑眉，一双细长凹陷的眼睛，爱穿正式西装，打领带，一身藏蓝，走起路来嗖嗖生风。
　　莲龙思忖，怎么会呢？在莲龙印象里，曾鸣也算得上是蒋奕的门下之人，是蒋奕鞍前马后的小跟班儿，是会先跳下车，拉开车门，又将手搭在上方，护卫着蒋奕免撞车门的那一个贴心人，这样的人，怎么会……
　　全公司的人无不疑窦从生，便有明眼人撂出一两句高深莫测的话来：“不是自己人，还不能知道那么多，下手这样狠。”

　　真是让人后脑勺冒冷风！
　　日期：2013-04-26 15:31:10
　　莲龙因已有离职的打算，便用一个局外人的眼光，默默打量着躁动的周边。细想一下，倒是有些线索，曾鸣之前的遭遇，就已经让许多人大跌眼镜。去年发展部搞竞聘，一个部长的职位，大家都认为非曾鸣莫属，因为他已经在位子上主管了半年多，连自己都眉飞色舞放出话来，说事成之后，要请全部门人吃饭！谁知，一轮竞聘下来，获胜者竟是尚容！大家都以为曾鸣会拍案而起，或者就此撂挑子不干了，谁知他倒云淡风轻的，逢人只说无伤大雅，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该上班上班，该应酬应酬，调去了其他部门，也是一如既往尽心尽责，就有人说曾鸣够成熟。

　　公司将曾鸣调至培训部，蒋奕屡次在公开场合表示，迟早要让曾鸣更进一步。莲龙看当时并未起风波，曾鸣也无异样，以为他职务上的事情迟早要解决，变故只是个小插曲。
　　也有旁观者议论尚容厉害的，凭什么连连虎口夺食能够得逞？尚容与蒋奕的关系，在集团里早已是公开的秘密，大家已经没有多少兴趣讨论。只是替曾鸣感到悲哀，忙活了一场，就是一场空。
　　日期：2013-04-26 16:28:42
　　她们当时找曾鸣喝了一场酒，琥儿回来直骂曾鸣不争气，这样被人欺负了，还要忍着！放着是她，一定要找阎老总讨个说法，不说把职务给抢回来，至少也要让江东能源震上三震，而曾鸣，竟然窝窝囊囊缩回去了！

　　琥儿和曾鸣同一年进入江东能源，曾在一个部门共事过，交情不浅。莲龙见过琥儿对曾鸣颐指气使，命他大半夜来酒吧接她们回家，一个电话，曾鸣竟然真的就丢下新婚的老婆开车到场。琥儿喝多了，借着曾鸣的肩膀哭，曾鸣就老老实实任她鼻涕一把泪一把抹在身上。琥儿要曾鸣多多关照莲龙，曾鸣嘴上不说，底下确实给莲龙提供了许多额外的帮助……
　　湄莹看在眼里，直摇头，不解地问琥儿道：“这个曾鸣，明明心里喜欢你，怎么就不行动呢？”
　　琥儿哈哈一笑，也摇头：“我不知道啊，他从来没跟我提过这岔事儿！只说是多年前给我买过条手链，白金的，也没敢送，后来转送他老婆了，结果到后来，她老婆发现发票时间对不上，还跟他狂吵了一场！”
　　琥儿说到这里，笑容隐去了，有些黯然道：“他提了，或者，我也会考虑，但是，他从来没有提过，结婚也是拿了证才告诉我。谁知道呢？！大家做个哥们儿，也挺好的。”
　　曾鸣当时刚结婚，新房刚供上，老婆怀了孕，一切都是个新可能，大家琢磨，竞聘的事委屈是委屈，可看在一份薪水的面子上，他或许也就忍了，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而让人没想到的是，去了培训部，一切似乎重新风生水起，无限预期，可半年不到，一份开除的处理决定却突然网发了全公司，曾鸣因私自挪用公款20万元，事发受到了处罚。
　　在大家都为他叹息，说倒霉事儿怎么都被他摊上了的时候，曾鸣消失了。有人说他回贵州老家去了，有人说他和老婆离婚了，有人说他托关系另谋高就去了……同事将电话打爆机了也找不到他。可是谁也没有想到，他再回来，公文包里带回了5公斤TNT土质炸药。
　　日期：2013-04-27 11:37:09
　　在事后调出的监控录像上，可以看到这个越发瘦削的年轻人，紧抿着嘴唇，神色冷峻，他镇定地、有条不紊地将土质炸药安装在汽车底盘上，那是凌晨4点钟。他做完了手里的工作，站起身，僵硬的肢体稍显松弛，他亲切地拍了拍车头，似是鼓励地说：“加油干，伙计！”
　　也有人说，曾鸣在爆炸案之前就已经不正常了，整夜整夜在四十楼与五十楼的消防楼梯之间徘徊，消防楼梯一晚上就洒满了他扔的烟头。头一天，还有个小保安好心地提醒他回家休息，他顺手就把抽剩的半包烟塞进了小保安的口袋。小保安形容曾鸣的眼神，明明是看着他，眼里却空洞洞的，活脱脱是坐垫被烟头儿烧出来的两个窟窿。小保安说看到这表情，他当时被电流击了似的，突突突，从尾巴骨一梭子凛到了头顶上。

　　第三天，爆炸案一出，小保安就言之凿凿地告诉周围的人，是曾组长干的，可曾组长之前就疯了。他头天晚上在楼梯间自言自语地说话，双手紧握在一起，还像打摆子似的发抖，他那时就已经疯了。
　　保安队长听到了，赶忙虎着脸训斥：“不许再提这件事！”
　　日期：2013-04-28 12:39:06
　　三、喜相逢　怨憎会（1）
　　能同时进入江东能源，莲龙和湄莹自然做起了朋友。莲龙被安排在人力资源部工作，湄莹则进入物流部。
　　报到当天，湄莹就跟莲龙小声抱怨：“怎么说，我也是学人力资源的，怎么却被安排去物流部，整天跟一群仓库管理员搅在一起，真没劲！”
　　没过两天，湄莹又向莲龙投诉：“我们程总真是冷血，一周连加三天班，连女孩子都要下仓库！还是你们蒋总好，昨晚碰到我加班，还会嘘寒问暖几句！”
　　听到“程总”二字，莲龙的心“扑通”一声，慌乱地说：“我觉得，程总不是那种人！”
　　湄莹眯起眼睛，狡黠地瞧着她：“你知道他是哪种人？！”
　　莲龙被问住了，脸憋得通红，赶紧抢白道：“你不相信，我们换换好了！”
　　湄莹没留意到莲龙的异样，叹口气，自言自语道：“唉，我可真是凤凰落在鸡窝里！”
　　一天，莲龙正加班，湄莹兴高采烈地把个白领丽人拽到她面前，莲龙因为业务不熟，正忙得满头大汗。
　　湄莹催她：“搞快点嘛，我们等你吃晚饭啊！”
　　莲龙挤出个抓狂的鬼脸，为难地说：“还有一大堆呢，你们去吧，我肯定是要迟了！”
　　话音刚落，湄莹身旁的女子就开了腔，不客气地命令道：“你起来吧，起来，让我来！”
　　她的口气毋庸置疑，几乎就是指示。莲龙作为一个新人，只好乖乖站起身，腾出位来。
　　莲龙在一旁细细打量，这是一个留着俏丽短发的白领丽人，粉面长脸，颧骨略高，显出几分男儿的硬朗，两道修长俊美的浓眉，底下一双清冷冷的杏核眼。
　　莲龙见她十指如飞地帮自己作事，实在有些过意不去，转头看看湄莹。
　　湄莹全不介怀，她搂搂莲龙的肩膀：“别不好意思，都是自己人，琥儿嘛，她就这个脾气。”
　　椅子上的丽人头也不抬：“这都是我做剩下的，早完早走！”
　　大功告成，琥儿霍然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莲龙只觉得眼前片刻晕眩。琥儿比她和湄莹高出半个头，裹着一条豹纹短裙，身段曼妙，一个拉伸如猎豹般优美，曲线流畅。真是人如其名，是美丽的猫科动物。
　　连座驾都是一辆赤红色的“捷豹XF”，流线型的车身仿佛随时准备蓄势一跃，向前扑出。湄莹见到车，两眼放光，发出一声欢叫，直接蹦了上前，拉开门，跳上了副驾座，她左敲敲右打打，最后亲昵地将头往琥儿肩上一靠：“天啊，你这都换上捷豹了，还来上的什么班呢！”

　　琥儿没理会湄莹的情不自禁，自己摸出墨镜来戴上，又伸手挂档起步，车即刻“嗡”地一声蹿了出去。
　　琥儿抖抖肩，将湄莹的头抵开去，才开口：“这是家里的车。再说，人生在世，只开个捷豹就可以了吗？”
　　湄莹嘻嘻笑着，不停地捋动着胸脯，以示自己的激动不已，故意道：“那可是当然啦！”
　　琥儿又好气又好笑地瞟了她一眼，哼了一声：“瞧你那点儿出息！”
　　莲龙有些拘谨地坐在后排，没作声，看着方向盘中央威风凛凛的豹头标志，她想，琥儿，看来可不是个一般的姑娘。
　　日期：2013-04-28 17:08:45
　　三、喜相逢 怨憎会（2）

　　直到坐进茶座，莲龙都没弄清楚，怎么身旁突然齐聚了这样靓丽的生灵，彼此交相辉映，令四周蓬荜生辉。琥儿将墨镜推上头顶，倒是先细细打量了莲龙，评判道：“你不应该戴这副黑框眼镜，把你漂亮的眼睛都给遮住了，琥珀色的眼珠，倒真还蛮少见的。”
　　莲龙没有作声，她想起了上班第一天。
　　第一天上班，走廊里遇到罗美瑜。莲龙自然清楚记得坐在老总边上，那位鼻线端直，目光犀敏，神色淡漠的女士，听说她是公司的副总，莲龙鼓起勇气来打了个招呼：“罗总，您好！”
　　罗美瑜笑也不笑，只冲她一点头，擦肩而过。
　　转过脸，莲龙一吐舌头，心想这是怎样的一个公司啊，老总阎开暮人称“阎王爷”，难得露面，据说从没有人见他8颗牙齿以上的笑容。而这位风姿绰约的女副总，又活脱脱一个冰山美人。
　　莲龙正要迈入办公室，后面又传来罗美瑜的声音：“莲龙，等一下。”

　　莲龙愣住，回身，屏气凝神，等她开口。
　　罗美瑜又端详了她几秒钟：“有个建议给你，戴个眼镜吧，黑框的，对你比较好。”
　　莲龙很诧异，不知所谓何来，她想说我并不近视啊，但似又不合适，但听罗美瑜语气肯定，就顺从地点点头。
　　莲龙至今琢磨不透，逢琥儿问起，就原原本本道出来。
　　琥儿说：“她这个人，我最清楚的，从来见不得我花枝招展在她面前，女人之间，终归会有些嫉妒。”
　　湄莹补充道：“就是就是，她上次无端端让我别穿短裙，可我这通身的精华，就在一双美腿上，为什么就不能好好展示一下呢？！”
　　琥儿从包里摸出根烟，点上，拽过个烟灰缸，弹弹烟灰，打个呵欠：“你都孩子她妈了，浑身是美，有人看吗？”

　　湄莹照着她脑袋来了一下，反唇相讥道：“我还都没说你嫁不出去哩！”
　　莲龙打断了她们：“我觉的不会，我们是罗总招进来的，她没理由要害我们，应该有原因的，我看我还是听她的好了。”
　　日期：2013-04-29 12:33:32
　　三、喜相逢 怨憎会（3）
　　湄莹掏出面小镜子，左顾右盼照了照，又撩动一下秀发，顾影自怜道：“反正啊，我是不管那么多的。”翻翻随身的CUCCI化妆包，惊叫道：“我的唇膏呢，才刚买的，该不会又被我们家小鬼当成油画棒了吧，二百多大元呢！”
　　琥儿把自己的口红取出来，丢给她：“就说你都是孩儿她妈了，还臭美什么呢！”
　　“兰蔻的最新系列啊，国内好像还没上呢！”湄莹接过口红又是一声咋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