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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杀五代史(朱温卷:枭雄的毁灭)
作者:
o宇微o
首先感谢煮酒和各位朋友。好久不见了。
之前以宇_为作为ID连载的《云台群星闪耀时——刘秀和云台二十八将的传奇史诗》已由江西高校出版社出版,书名定为《云台二十八将》,目前已进入印刷阶段,预计下月可以面市。
顺便晒晒封面,打个广告^_^
继云台之后,疲于奔命地开始了这个帖子的写作。如果新贴能够让各位在工作、学习、生活之余,在疲惫或休闲之时获得一些放松、快乐与共鸣,足矣。
《点杀五代史》将是由三部书组成的系列传纪,分别着墨于三位在五代史上具有标志意义的重要人物朱温、李存勖和柴荣。通过朱温、李存勖、柴荣的传记,读者或许能从一个全新的角度和独特的切入点全面了解整个五代历史的概貌。
而这篇帖子,将从朱温开始。
朱温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是晚唐时期最为著名的军阀,他终结了辉煌一时的大唐王朝,建立了后梁,是唐王朝的终结者,也是五代的开启者。
他是一个谜一样的人物。童工出身的他,因为对现实不满加入到黄巢起义军,从此开始了刀口舔血的传奇生涯。从一介草根到起义军将领,从称霸中原到颠覆唐朝,从悍然称帝到被刺身亡。他以其跌宕的人生经历,狡诈残暴的性格,以及晚年的荒淫在历史上备受争议。
史书中对朱温几乎是一边倒的指责和鞭挞,但从历史的细节中,细细品读这个历史人物,可以发现也许远没有这么简单。
日期:2013-05-23 21:30:56
序
朱温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他是晚唐时期最为著名的军阀,他终结了辉煌一时的大唐王朝,建立了后梁,是唐王朝的终结者,也是五代的开启者。
他是谜一样的人物。童工出身的他,因为对现实不满加入到黄巢起义军,从此开始了刀口舔血的传奇生涯。从一介草根到起义军将领,从称霸中原到颠覆唐朝,从悍然称帝到被刺身亡。他以其跌宕的人生经历,狡诈残暴的性格,以及晚年的荒淫在历史上备受争议。史书中对朱温几乎是一边倒的指责和鞭挞,但从历史的细节中,细细品读这个历史人物,可以发现也许远没有这么简单。
他的前半生充满了成功与荣耀,他曾经是众望所归重塑大唐盛世的第一人选,他曾经削平诸藩,结束了中原的混乱局面,他在军事与行政上的才干让众多帝王自叹弗如,他和张慧的爱情与婚姻更成为历史的一段佳话。但他的后半生却陷入了黑暗与荒淫,成为臭名昭著的反面典型。到底是什么原因,让这位枭雄走向了自我毁灭?
他还是那个黑暗乱世标志性的悲剧人物之一。幼时经历造成了自身的人格缺陷,混乱的时代颠覆了他的价值观,而爱妻张慧的离世最终使他的内心彻底失衡,失去了对欲望的自我控制。无节制的欲望最终冲破了那个时代的价值底线,使他走上了一条毁灭之路。
尝试去理解与剖析这样一个人,想必会对那个中国历史上著名的乱世有一个更加深刻的认识,也会对每一位现代人的为人处世,安身立命有着强烈的启迪。
但当我兴致盎然,充满自信地进入那个叫做朱温的历史人物的诡异内心世界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进入的是一个巨大的泥淖,进入的是一个黑暗的迷宫。
有人说,写作是自己和自己孤独的对话。但我觉得,写一个人的传纪,更像是你和那个人物穿越时空的交谈。虽然我们从未谋面,虽然我们完全不处在同一个时空。
当我写《云台二十八将》的时候,很多时候,我都感受到一种自信、坦然和淡定。这一点很容易理解,因为那本书的主角刘秀。在刘秀身上,很容易就会发现这些显而易见的优点,然后他的处事方式、他的所感所想,他的思维方式会在同你对话的过程中深刻地感染你。
但是朱温……他的复杂性格在众多历史人物中也属罕见,他跌宕起伏的人生充满了戏剧性,他内心的纠缠与痛苦让人不忍直视。
如果非要为这个人下一个定义,或者说为我的这本书设定一个主题,我认为是一个枭雄的自我毁灭的故事。剖析和直面一个自我毁灭的悲剧,要比描绘和歌颂一个英雄的奋斗史要痛苦百倍。
在和这个人对话的过程中,我不止一次地想到李安电影《少年派的奇幻漂流》中那只令人印象深刻的孟加拉虎。
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一头猛虎,有人会让它永远沉睡,有人把它牢牢囚禁,还有人被它无情地撕裂。而朱温,几乎尽其一生都在与它搏斗,却发现每一次战胜它之后,都离它的血盆大口越来越近。
从小的经历让朱温敏感、自卑、缺乏安全感,但同时他又极需要母性的慰藉,需要寻找内心的平衡与和谐。他唯一爱过的女人张慧给了他需要的东西,暂时维持了他正常完整的人格。但当张惠永远地离他而去,当那个时代变得越来越疯狂,当他的欲望越来越膨胀的时候,他最终失去了对自我的控制和约束,他的内心世界和人格最终崩溃,迅速而彻底地走上了一条毁灭之路。
所以,他没有能够像我们在电影中看到的主人公那样最终完成自我救赎,释放了那只代表兽性的孟加拉虎,踏上了人类的土地。他被自己内心的猛虎活活吞噬。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那个时代打败了他,也是他自己打败了他。朱温的人生,一半光彩夺目,一半黑暗丑陋。他的人生,是那个黑暗乱世最具有代表性的悲剧。
也许,读懂了朱温,我们也就读懂了那个距离我们千余年的乱世,读懂了“乱世出英雄”的热血下隐藏的血淋淋的真相,明白了为什么每一个人都渴望和需要平安详的时代。
日期:2013-05-23 22:37:08
第一章 入世
从放牛娃到村头混混再到威名远扬的农民军头领,朱温义无反顾地冲进了他所渴望的乱世。在他戏剧般的人生转变中,无情与狡诈,自卑和狂傲,复杂地糅合在一起,为他将要书写的诡异跌宕的历史给出了一个深沉的注脚。
1 我命由我不由天
六月的汴州城,乌云密布,初夏的滚烫阳光也难以穿透密布的云团。阴郁的天空沉重得就像要塌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一场大雷雨就要来了。
两扇厚厚的殿门被全副武装的甲士费力地推开,发出“吱……”的长声,撕心裂肺,如同一头野狼在孤独地嘶叫。
数百名身着锦袍的朝臣轰然跪地,三叩九拜,高呼万岁。
端坐在龙椅上那个人,目光阴冷,他贪婪而满足地盯着面前的一切。极度的兴奋,让他的面孔变得扭曲,左手习惯性地痉挛着。满朝文武、满眼金玉,还有这象征权力和天命的龙椅,这一切都是他的战利品。如果谁试图夺走他拥有的东西,他会像一头饿狼一样扑上去,毫不犹豫地将其撕得粉碎。
远处隐隐传来闷雷的轰鸣,文武百官长跪在地,大气也不敢出。很多人清楚,在他们面前端坐着的那个天子,迥异于近三百年来大唐帝国龙椅上曾经坐过的任何一个皇帝。谁也无法预料,在这个人的统治下,天下会走向何方;谁也无法预料,在这个人手里,偌大的中原将变成怎样诡异莫测,血腥惨烈的世界。
但不管怎么样,在这一天,这个人创造了历史。在他手里,那个曾经光芒万丈,曾经繁华如梦,曾经让四夷臣服的大唐王朝就此寿终正寝。
公元907年4月,朱温废唐哀帝,自行称帝,国号“大梁”,定都汴州(河南开封),延续二百八十九年的唐朝宣告灭亡。中国由此进入五代十国时期,那个中国历史上最为著名的乱世。
※※※
日期:2013-05-23 23:00:19
时光回溯到五十五年前。
公元852年(唐大中六年)十二月的一天,朱温出生在宋州砀山县(今安徽砀山县)午沟村的一户普通人家。由于他是朱家的第三子,左邻右舍都叫他“朱三”。
很多年之后,人们开始传说这个朱三当年出生的时候就异于常人。据说他出生那天晚上,朱家屋顶红云翻腾,宛如烈焰腾空。全村人都以为朱家失火,急忙跑来灭火,却发现朱家房屋安然无恙,只听见屋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村民们纷纷称奇。
朱温出生之时,正值唐宣宗执掌天下,这个后来被誉为“小太宗”的晚唐皇帝殚精竭虑地维持着政权的稳定。在他的努力下,晚唐的颓势得以有所起色,大唐天下虽然暗潮汹涌,但表面上还算是政通人和。午沟村的村民们肯定不会想到,就是这个朱三,竟然会如同他们看到的那团烈焰,最终让庞大的唐帝国灰飞烟灭。
朱温的父亲是村里私塾的教书先生,按理说会让朱家三兄弟得到不错的教育。很可惜,还没等兄弟三人成年,父亲染了重病,一命呜呼。失去了家里的主心骨,朱夫人没办法,只好带着三个幼子来到徐州萧县(今安徽萧县)投奔地主刘崇,给刘家当佣工为生。
朱家三兄弟在清贫卑贱的生活中渐渐长大。
而此时的唐王朝,正一步步走向风雨飘摇。
日期:2013-05-24 09:10:58
公元859年(唐大中十三年),宣宗驾崩。左神策护军中尉王宗实发动宫廷政变,扳倒了宣宗遗诏立为天子的夔王李滋,迎立皇长子李漼为帝,即唐懿宗。是年十二月,浙东人裘甫聚众起义,虽然半年之后即遭镇压,但唐王朝已经开始出现了崩溃的前兆。
侥幸上台的唐懿宗李漼对即将到来的危险一无所知,却对酒宴、游玩有种病态般的迷恋。他动辄便带上十多万人浩浩荡荡开往长安郊外的行宫别馆,一路吃喝游乐,每日露天派对,HIGH得不亦乐乎。
有了这个天天都是狂欢节的皇帝,整个官场都上行下效,满是穷奢极欲、醉生梦死,如同末日狂欢般的诡异氛围。大小官员们“瑶池宴罢归来醉,笑说君王在月宫”,而生活在社会底层的老百姓却苦不堪言。唐懿宗李漼就这样挥霍着那个时代留给他的最后机会,唐王朝的根基正一点点被腐蚀着。
就在唐懿宗李漼享受着酒池肉林的奢靡生活之时,吃不饱饭的朱家老三正沉溺于在萧县的乡间村头展示自己的肌肉。
朱家三兄弟在刘崇家过的并不是幸福的童年,母亲起早摸黑地做工,要养活一家四口,根本没有功夫照顾他们。朱温的两个哥哥心甘情愿跟着母亲一起劳作,对他们来说,这是谋生的方式,也是他们的宿命。但唯独朱温是个例外,他并不愿意像他的哥哥们一样老老实实地养猪放牛,他要改变自己的命运。
从小被轻视和忽视,让朱温急需一个能够发现自身存在价值的方式。很快,他发现自己唯一的过人之处就是力气大,不怕死,跟人打架,基本上是胜多负少。
于是在萧县的乡间地头,多了一个以打架著称的小混混。帮人打架出气,收欠债,开始逐渐成为朱温谋生的主要方式。没多久,朱家老三便以彪悍善斗闻名乡里,村里人见到这个无赖泼皮都又恨又怕,敬而远之。
同村人对他从轻视到畏惧,让朱温感受到了强烈的存在感,这对于两手空空,寄人篱下的朱温来说已经成为一种巨大的心理寄托。
在不断的斗殴中,他不仅提升着自己的肉搏技能,更重要的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他找到了自信,甚至是自尊。
日期:2013-05-24 12:35:59
朱温又一次鼻青脸肿地回到刘家,但这一次他运气很不好,正好和东家刘崇迎面相遇。
刘崇早就对不学无术,四处惹是生非的朱温甚为不满,这次看到朱温又胡闹了回来,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刘崇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暴怒,指着朱温大骂道:“打死你这个一天到晚偷懒的混账东西!”随手拿起一条**便劈头盖脸地朝朱温抽了过去。
皮鞭击打在朱温身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朱温再怎么胆大妄为,也不敢对自己东家下手。于是他只好夸张地惨叫着,四处躲避着刘崇的追打。
这时候,一位老妇人从内堂疾步而出,一把挽过朱温,对着刘崇喝道:“住手!”
刘崇一看,竟然是自己母亲,高高挥起的鞭子立时软了。
老妇人用怜爱的目光看着衣衫褴褛的朱温,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朱家老三不是等闲之辈,今后必是成大器之人,你们为何不能善待他呢?”
刘崇见母亲如此,一时怔住,默然不语。
老妇人也不理刘崇,径直把朱温带进内室,让他坐在铜镜旁,拿出随身的小梳,为他轻轻梳理着头上的乱发。
在这位慈祥的老妇人怀中,朱温突然感觉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平静,愤怒、焦躁和不安分,那一刻都消失得干干净净。这个年少丧父,从小缺乏亲情的年轻人,他那颗狂乱的心在母性的温暖和抚慰中,找到了获得安宁的方式。
对母性的渴望和憧憬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根植到朱温那无情狡诈的性格中,使得他变成了一个更加另类和怪异的混合体。
这样的性格深刻地影响了朱温的一生。
十多年之后,在刀口舔血之余,朱温终于找到了他所需要的母性般的慰藉,安放他那颗永不安分的灵魂。而当他有一天失去她的时候,他性格中扭曲和黑暗的一面将会像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埋葬他,也埋葬他曾经拥有的那片天下。
日期:2013-05-24 16:16:43
公元873年,穷奢极欲了十四年的唐懿宗李漼撒手归天,唐僖宗李儇即位。此时的李儇年仅十二岁,神策军中尉宦官田令孜把持朝政,唐朝很快又回到宦官当权的黑暗时代,朝政更加混乱。
翰林学士刘允章曾在《直谏书》中用“国有九破”形容当时的局势:“终年聚兵,一破也。蛮夷炽兴,二破也。权豪奢僭,三破也。大将不朝,四破也。广造佛寺,五破也。赂贿公行,六破也。长吏残暴,七破也。赋役不等,八破也。食禄人多,输税人少,九破也。”
在刘允章的描述中,我们看到此时的唐王朝已经乱象丛生,病入膏肓。国家如此破烂,仅仅需要一个导火索就会引发一场大爆炸。
天灾往往都伴着人祸而来。很快,关东地区出现了罕见的大旱,庄稼颗粒无收,饥民遍地。但早已习惯了奢华生活的官吏们却依旧不顾死活地横征暴敛,没了活路的老百姓不得不走上了武装夺取政权的老路。
唐僖宗即位仅仅两年之后,濮州(今山东鄄城北)人王仙芝在濮阳(今河南濮阳西南)率众起义,自称“天补平均大将军”。曹州冤句(今山东曹县西北)人黄巢随即聚众响应,起义军数月之间发展到数万人,先后攻占曹州(今山东定陶西)、濮州(今山东甄城北)。各路大小义军纷纷揭竿而起,战火遍及关东,唐末农民大起义由此全面爆发,转眼之间,唐王朝的挽歌已然奏响。
战火逐渐向徐州一带逼近,萧县也开始人心惶惶。
此时的朱温就像狼一样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他感觉到莫名的狂躁和兴奋。乱世,他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乱世,只有在弱肉强食的时代里,他那一身力气才会有真正的用武之地。一直渴望改变自己命运的朱温感觉到好运正在向他招手。
从来不闻世事的朱温开始格外留意起天下大势来。没事他就往县城跑,朝人多的地方窜,查看动静,打探消息。现在的他早已经做好准备,需要的仅仅是一个机会。
他所渴望的机会很快来了。
日期:2013-05-24 20:05:36
此时,黄巢的军队攻入徐州,唐朝的地方政权瞬间土崩瓦解,农民起义军的烽火刹那间燃遍了徐州的大地。
获知这个消息的朱温欣喜若狂,赶紧奔回家中,找到自己的两个大哥,要求他们跟自己一起参加农民军。
大哥朱全昱是个诚实厚道的老实人,一听朱温此言,吓得面无人色。他战战兢兢地说:“反叛朝廷,这可是掉脑袋的事情!不能做,万万不能做!”
朱温一听,哈哈大笑:“大哥说话怎么像一个妇人!大丈夫岂能苟活于世!凭自己的力气干出一番大事,搏得一身荣华富贵,那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我宁愿冒着掉脑袋的危险,也要去搏一搏。你们难道愿意一辈子在这个穷村子里,给别人当一辈子牛马?要是那样,我还不如不要这颗头!”
朱温越说越激动,手舞足蹈地高喊着,那只左手竟不由自主地剧烈颤抖起来。
朱温的二哥朱存虽然不及他那样胆大包天,但也算个有胆量有想法的猛男,被朱温这样一鼓噪,顿时热血沸腾,要跟朱温一起投军。
两人这样一闹,朱全昱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呆立当堂,无言以对。
屋子里死一样的寂静。半响,一个充满了怨恨、贪婪和恶毒的声音阴冷地道: “我命由我不由天!”
朱全昱觉得后背一阵发麻,他看着朱温那张因为极度兴奋而扭曲变形,神情可怖的脸,惊得目瞪口呆。朱全昱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弟弟变成这个样子。他面前的朱温就像一头急于捕食的饿狼,不顾一切地要挣脱束缚他的锁链。
见事已不可收拾,朱全昱也不敢再劝,长叹一声,由他们去吧。
第二天一大早,兄弟二人便辞别家人,径直往黄巢军队的军营奔去。
初升的朝阳照亮了村口的那条小路。当朱温挺着胸脯,大踏步走向他梦想的军营,义无反顾地投身到他期待已久的乱世时,肯定感受到了“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种狂放和豪情。
日期:2013-05-25 11:13:49
2 蜕变
朱温和二哥朱存很快成为黄巢军中的一名军士。
进入到军营这个全新世界中的朱温很快发现,他很可能找到了属于他一生的归宿。
身边的人都是跟他一样曾经被轻视被侮辱的年轻人。他们有自己的梦想和原则,有自己的尊严和思想,但却被人轻视,被人践踏。他们对权贵有着天然的敌视,火焰在他们的胸口熊熊燃烧,每个人都在希望凭借一双手杀出属于自己的世界。
激情、青春、叛逆和对命运的藐视,这个地方完全不同于那个困住了自己十余年的乡村。那里禁锢了他的灵魂太久太久,现在他终于解放了。
激动不已的朱温拉住自己二哥的衣袖,哈哈大笑:“哥!看来我们当兵这条路是走对了!以后吃香喝辣不说,再也不会受人欺负!”
朱存显然没有这么乐观。他欣赏和相信这个三弟的胆识和斗志,但他知道,走这条路意味着什么。
“仗还没打一场,你瞎乐个啥!等上了战场,你才知道当兵是什么意思!”
“切!”朱温不屑地哼了一声。
看看身边这些生龙活虎的小伙子,再看看他从未见过的那么多的刀枪和战旗,他觉得自己异常强大。
难道还会有什么比我们更加强大?难道还能有谁能击败我们?
农民军在徐州并没作过多停留。这支由黄巢率领的军队很快便向北转移了,他们轻易而举便穿越了唐军防线中的巨大间隙,攻入山东地界。黄巢的目标是郓州(今山东东平县北),他希望能够在自己老家附近占住脚。
朱温、朱存跟着农民军的滚滚洪流一路向北。朱温的话少了起来,他背着一把大刀低头走在朱存旁边,一言不发。离开了老家,两个人都莫名地感受到一丝恐惧。
未知的目的地,未知的前程,未知的战斗,有太多的不可预知在等着他们,没有人知道那将是什么。
单调而疲乏的行军持续了好多天。当郓州的界碑映入这些农民军士兵眼帘的时候,整支队伍忽然骚动起来。
数匹快马扬尘而来,为首一人厉声大喝:“将军有令!立即整队,我部为先锋,即刻进攻郓州城!”
人流就像爆炸了一般轰然散开,所有人都在到处乱跑,急急忙忙要排成战斗队形。
朱温的头脑一片空白,他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朱存拽了一下他的胳膊,两个人急忙向自己的队伍跑去。
战斗就要开始了!朱温觉得血液从自己脚底轰地一声直冲到头顶,他的心脏在剧烈跳动着,全身肌肉一下子绷紧。
这不是街头田间的谩骂斗殴,这将是真实的杀戮,是人与人面对面的生死搏杀。
日期:2013-05-25 14:00:48
2 蜕变(2)
朱温从背后摘下那把沉重的大刀,他注意到自己的左手在剧烈地抖动。
不能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朱温把刀交到另一只手,将颤抖的手藏进怀里。
“你没事吧?”朱存有些不安地看了自己弟弟一眼。
朱温摇摇头。朱存看到他的脸涨得通红,红得就像鲜血的颜色。
朱存张开嘴想说些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安慰,叮嘱,有很多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说什么。他也是第一次打仗,他只希望当这场战斗结束的时候,自己还能再见到自己的弟弟。
朱存突然觉得有些后悔。他不该这么冲动,跟着朱温一起来参军。他应该和大哥一样阻止自己的弟弟。战斗甚至还没有开始,他已经尝到了残酷的味道。
面前站着这么多生龙活虎的年轻人,面前还站着自己的亲弟弟,他们紧张得就像一群小孩。不知道几个时辰之后,他们还能不能在同一个世界再见面。
战鼓擂响了,沉重而有节奏的鼓点声就像催促死亡的咒语。这支军队开始以战斗队形向前行进,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只有天知道。
朱温提着刀,挤在拥挤的方阵中,一步一步向前迈进。他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声。他抬眼看了看身边的二哥。朱存正举着一支长枪,表情严肃,神色凝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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