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猫——山野中的血腥传奇

作者: 朽木听风L

  伪满洲国,大家了解多少?不到一百年。真实地发生在我们这块土地上的一段屈辱也好,国耻也罢,我们不该遗忘!
  第一回 乱世歧途 断肢恨
  民国22年,也就是后来说的康德二年,日本人进来了,之前有些日本浪人也在这儿晃过,但这次来的是兵,后来听说叫广濑师团。在日本兵进来之前,俺这地界,也就是后来说的穆棱县,有大大小小40多伙土匪,多的有几百号人,小的也有几十号人,他们之间就没消停过,不是今天我打你,就是明天你打我,民国那会儿的警察根本管不了。可当日本兵一进来,就好像商量好了似的,这40多伙胡子都跟日本兵掐上了,在代马沟那儿,在磨刀石那儿,在新安屯那儿、在亮子河那儿、到处都是枪声。

  小三子就是那会儿在下城子刘黑子那伙儿胡子里,他才16、7岁,也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有人告诉他,他是被一胡子绑来的,可那胡子回头就被打死了,所以再没人知道他是哪儿来的,可这孩子长得干净,刘黑子大掌柜的从他一小就叫他三儿子,吃的穿的倒也没缺了他。可这孩子不太爱说话,也许是因为知道自己身世的缘故,他在胡子堆里也不拿架子,所以他倒有个好人缘,人人都稀罕他。

  刘黑子开始也没想着和日本兵死磕,可各方面消息传来,其他地界的胡子都跟日本兵掐上了,他也不想被人骂成孬种;还有,那会儿他对日本兵的实力也不了解,可就算天王老子欺到家门口,也得跟它碰碰不是,就这样,那年春天,从下城子悬羊沟到河西大哈塘一百多里的山路上百十多人的胡子打到最后只剩下8个。刘黑子摇着头叹了口气“这小鬼子打仗太有章法”,没说完,一颗60炮弹就落在小三子脚下,炸飞了小三子一条腿。刘黑子二话没说,一纵身,从死掉的三狗子身上扯下他缠腰的麻绳,两个箭步蹿回来,用膝盖压着小三子,像扎麻袋一样,把小三子那条断了腿的腿根紧紧地扎上。当刘黑子回头看小三子时,小三子脸上豆大的汗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可从始至终就没吭一声。刘黑子伸手替小三子擦了一把汗,“好小子,有种!过来”,说着,刘黑子四腿着地蹿到那架拉给养的牛车边上,两把就扯下车上的两个伤员,在两个伤员哼哼呀呀的抗议声中,抓过小三子,就把他塞到车板与车轴之间,小三子领会其意,在车板下面两臂伸开,双手扣住车板缝,腰担在车轴上,剩下那一只脚挂在车尾绳套上,接着,刘黑子喊了一声“架”,牛车就咣里咣噹地沿着山路一路走去……

  开始,小三子在车板下还听到那两个伤员对刘黑子说“掌柜的,给俺们留两颗手榴弹”,之后枪声就越来远了,其中夹杂着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等小三子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
  他闻到了熟悉的跑腿子的味道,那是男人的汗味加上皮革加上旱烟熏出来的味道,他还捕捉到一丝枪药的味道。不用睁开眼睛,他已经模糊地意识到这里既不像刘黑子老巢那样的土房,也不像他夏天里住的那块大烟地里的窝棚,更不像他呆过的刘黑子的相好的家。

  “那孩子醒了吗?”
  “没呢”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其中一个带着像三狗子那样的山东口音。其中一个声音走过来,掀开他的被角。
  小三子猛然意识到,他是在看他的残腿,换句话说,他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一条腿。那个声音看出他已经醒了。
  “你要是醒了,得吃点东西,这二麻子炖的土豆很香的。”
  小三子没说话,也没睁开眼睛,但他没法控制眼角流出去的泪水。
  第二回 同病相惜 猫为师

  “找到九爷没?”这是二麻子的声音。
  “没”
  一阵沉默。
  “那孩子咋样了?”
  “你别提了,这都二十多天了,这孩子蔫了吧唧的,不吃不喝,你催急了,他就对付两口,你要是多说两句,他脑袋瓜子一拧,就不勒你。俺可没办法了,俺看这孩子这么着,早晚得扔。”
  这二十多天来,通过二麻子东一撇子西一苕帚的言语中,小三子早已经判断出这也是一窝土匪,而他住的地方只是一个“地窨子”。这里介绍一下,这地窨子,就是在不太陡的山坡上挖出一个凹槽,上面盖上树枝,里边盘出一铺火炕,前脸抹上泥,如果再做一些简单的伪装,除了山里的老猎手,别人很难发现。而且,如果是有道行的老猎手打造的地窨子,那是冬暖夏凉,在里边住着很舒服。

  小三子就躺在这样一个地窨子里,两眼直勾勾的,脑子里经常浮现刘黑子的音容笑貌。
  随着门帘子卷起放下,带进来达紫香花的香味。二麻子和那个曾经掀他被窝的那个人走了进来。

  小三子眼珠子转了一下,看清了这个人,四十多岁,嘴巴周围乱糟糟的胡子,脸色有点苍白,身材不是很高大,却感觉好像他的肩膀能扛起千斤重担的样子。
  “孩子,这是你救命恩人,你得叫四爷,是他把你捡回来的,要不你都早喂狼了,完了他还用盐水给你洗的伤口,还跑了80多里地从铁郎中那里抓的药……”
  “嘚、嘚、嘚”那个四爷挥手打断了二麻子,坐下来,眼睛盯着小三子。而小三子的眼睛还是锁定在他直勾勾的状态。
  二麻子不说话了,地窨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外边一会儿传来喜鹊的叫声,一会儿传来山雀的歌鸣。就连锅台上睡觉的那只黄猫也似乎感觉到什么,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跳下锅台、向外走去。
  四爷的鼻梁微微隆起,他从腰间拔出了擦得铮亮的盒子枪,狠狠地说道:“你看它咋办,你就咋办。”话音未落,就听“嘡”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就传来那只猫撕心裂肺的嚎叫——四爷一枪打掉了那只猫的一条后腿。
  枪响那一刻,小三子本能地坐了起来,当他把眼睛从猫身上转向四爷的时候,四爷一直盯着他。慢慢地,四爷把枪收起来、起身、向外走去。当他路过那只猫的时候,转回身,一脚把那只猫踢回里边——踢到小三子伸手就能抅到的地方。
  从打那天起,小三子的眼睛几乎就没离开过那只猫。猫的嚎叫很快就变成几声呻*,再就没有了声音——它开始舔它伤口。小三子看不出那只猫有任何痛苦的神情,它只是在那儿平静地舔它的伤口。而且一直舔到天完全黑下来。

  不知到了什么时候,那只猫站了起来。笨拙地一蹦一蹦向外走。小三子坐了起来,看到那只猫蹦到锅台前,嗅了嗅他那条断腿、叼起它、继续向外蹦去。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小三子爬下炕,双手撑地,同样笨拙地挪动着他的三肢,爬出了地窨子。
  身后还能听到二麻子的呼噜声。为了在地窨子里看那只猫,他第一次张嘴让二麻子点上了油灯,所以当他刚爬出来时他的眼睛还不太适应。不过很快,他的眼睛就在半月的星空下找到了那只猫。小三子悄悄地跟在后面,来到地窨子左下方、靠近山脚那颗老榆树下面,微凉的山风吹过,小三子感到浑身舒爽。
  那只猫把它的断腿放在一边,开始用它的前爪扒开那松软的土。小三子看得出来,猫的动作很吃力、很慢、很艰难。可那只猫一直坚持着,直到挖出的坑足有半尺深时候,它才把它的断腿叼回来,扔进坑里,又开始了艰难地填埋……
  这只猫的行为给小三子带来的心灵震颤绝不亚于刘黑子把他塞进牛车下时的眼神。
  小三子像石头一样单腿蹲在那里、双手撑地,眼泪又一次不受控制地流了出来。
  第三回 山林深处 一声啸
  这些日子二麻子几乎搭不着小三子的影子,他每天都是早出晚归的。二麻子问了他两回,他这是忙什么呢,他也没说,每次都是那么三脚着地的爬着出去,再爬着进来。
  其实,二麻子什么都看在眼里。开始,只要那只猫一出去,小三子就一定跟着;后来,不论那只猫出不出去,他都是早出晚归的。而且经常是带着伤回来的,特别是那孩子那双手经常是血淋淋的。二麻子感觉孩子有些可怜,跟四爷说过这事儿,可四爷只是点点头,什么也没说。
  小三子这些日子想要做的只有一件事?——他要抓住一只兔子。他这么做不只是在和那只猫较劲——他亲眼看到那只猫是如何逮住耗子的;他这么做是想告诉自己,自己能做到即使四肢健全的人也做不到的事情,他感觉这样做才对得起刘黑子。之前,不论刘黑子怎么叫他儿子,他也从来没叫过他爹,只是和别人一样叫他大掌柜的,现在,他在心里不止一次默默地向菩萨祈求他爹——刘黑子好好的。

  可只有小三子自己知道,想要徒手抓住一只兔子有多难。山兔子是非常机敏的动物,即使是山鹰扑捉它十回也就能逮着三回五回的。开始,他还没意识到气味的问题,他在兔子洞前空等了几天后,在看到兔子使劲吸气的动作,才想到躲到下风口,甚至在自己身上抹上兔子的粪便,然后在兔子洞前一待就是几个时辰。他现在对附近几个山头的兔子已经很熟悉了,他甚至能区分出哪只兔子是属于哪一窝的,可到现在他还没能逮住一个。他现在身体的爆发速度虽然很快,但是兔子的机变速度更快——每次都是差那么一点点,这也使小三子欲罢不能,一次次狠狠地扑出,一次次看着兔子突然转向,然后绝尘而去。小三子自己没有意识到的是,随着他一次次的扑出,他的身体已经异常灵活,而且他不知道,他用他的双手卷曲前两个指关节着地,加上他的一条腿的爬行姿势酷似那只猫——就好像那只猫从来就是三条腿似的那样协调、自然。

  这天早晨,和往常一样,小三子早早的就爬起来、下炕、爬到锅台边,叼起二麻子烙好的大饼子、悄无声息地爬出地窨子、伸一个懒腰——和那只猫一样,先伸前半身然后重心前移,再伸那条腿,接着,爬到山腰山泉水那儿洗把脸、喝上一肚子水、嘴里嚼着大饼子,就向西山那窝兔子进发了。他知道那窝兔子里有一只嘴馋的,它一定会一早出来吃露水打湿的车轱辘草,他几天前就选定了一个位置,就在那棵山梨树上,那棵树不高、处在下风口遮盖着这窝兔子的必经路径,而且前方有块石头挡着,兔子的逃跑线路很有限。快要靠近那棵树时,小三子慢了下来,眼睛盯着兔子洞口、悄无声息地爬上那棵树、卷起身子、等待随时扑出。不出所料,太阳刚露脸的时候,那只兔子出来了——洞口露出了小脑袋、它狠狠地吸了吸空气、接着爬出洞口、抖落一下浑身的毛、支起那对耳朵四下听了听、接着拧过身,向小三子埋伏的树下蹦过来了。再看小三子:可能是因为屏住呼吸太久的缘故,他额头上青筋暴起、眼睛里喷射出吓人的光芒。就在那只兔子刚一跳过那棵山梨树,奔向那块石头那一霎那,小三子动起来了——他松开双手,在身子向下落的同时,他的腿由缓渐强地蹬向那棵树——借着那棵树反弹的力量,小三子的身子像箭一样射向他的猎物、两只手一左一右像鹰爪一样围向那只兔子——远处看就像一只飞行的蝎子。是小三子的右手先抓到兔子的一条后腿的,那只兔子立刻回头咬向他的右手,在那只兔子咬到他的手的同时,他的左手掐住了兔子的脖子,同时他的身子也狠狠的摔在地上——小三子终于成功地逮到了一只兔子。在小三子单腿站起来、掐着兔子的脖子扯开他的右手时,那只兔子也咬掉了小三子手上一大块皮,然而,从小三子的嘴里传出来的却是舒爽的嚎叫——从远处听,有点像狼的声音,而这一声嚎叫过后,整个山林里全都安静下来——就像虎啸山林的效果。这一发现又给小三子带来一串朗朗笑声——依然带着一点稚气的笑声久久回荡在山谷里。

  当小三子嘴里叼着兔子回到地窨子里,二麻子是满脸的不相信。特别是当那只兔子从二麻子手里一挣、掉下来,小三子一个斜劈身、当空抓到兔子时,二麻子的嘴张开就合不上了。
  当天晚上,当二麻子炖的那只兔子差不多熟了的时候,四爷来了。小三子知道,是二麻子在西山顶上用艾蒿熏出来的烟把四爷招来的。
  二麻子在炕桌上摆上了炖的香喷喷的兔子,招呼着四爷落座,并把小三子从灶坑边上推向炕里——他让小三子上桌陪四爷喝两盅。

  第四回 驿路夺魂 震山川
  小三子隔着酒桌坐在四爷对面,有些拘束。不过,他能感觉到四爷没像刘黑子那样把他当小孩子,也不像八面通街上那些人躲着他——小三子对别人的恐惧是非常敏感的,因为他是刘黑子的干儿子。
  “快给四爷把酒满上,这孩子不会来事儿呢”,二麻子的声音。小三子抓过酒葫芦,把四爷的酒碗倒满了。小三子发现单腿盘着并把那条残腿搭在好腿的脚脖子上,坐着挺平稳的。四爷努了努下巴,示意小三子给自己倒上。小三子摇摇头,没说话。
  “这孩子,让你陪四爷喝两盅,你就喝两盅怕什么的。来来来,这是俺新炸的酱。”二麻子端上来一碗酱,还有打了水焯的柳蒿芽和婆婆丁。
  四爷拿起酒葫芦给二麻子倒上,二麻子忙不迭地说道:“你看真是的,哪能让你给俺倒酒……”二麻子在自己两侧肩膀上擦了擦手、坐下来、给小三子的碗里添上一点酒、端起酒杯,“来来来,咱爷们为你能活下来,干一个。”

  四爷拿起筷子在酒碗里点一下,并向炕边的地上甩了甩,如此重复三次。“你看给我忙的,都忘了敬土地爷了”二麻子紧忙效仿,小三子没动。四爷端起酒杯,二麻子紧忙跟上,“快端起来,这孩子,说谢四爷救命之恩。”
  “谢四爷”小三子脸通红的说着,端起酒杯。
  四爷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俺小时候大掌柜的给俺取了个大名,俺忘了,大伙儿都叫俺小三子。”
  四爷扑哧一声笑了,“你说的大掌柜的是刘黑子吧?”
  “你认识他?”小三子的眼睛顿时亮了。四爷的眼睛却暗了下来,“只是听说过,不认识”。小三子露出失望的神情。四爷知道刘黑子已经死了,可是看着小三子的眼睛,他没法直接说出来。二麻子也没说。
  “来来来,喝酒、喝酒。”
  当晚,四爷又问了一句“会打枪吗?”小三子回答“会”之外,四爷再没说话。
  第二天一清早小三子醒来发现枕边多了一条38大盖儿(日式步枪)和一条装子弹的武装带。小三子欣喜若狂,数了两遍,子弹袋里插着23颗子弹。
  背上枪、把武装带扔到背上、小三子一纵身从炕上落到地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路过锅台时,叼起大饼子——二麻子已经非常了解小三子的生活习惯,晚上烙好大饼子就放在锅台边上,爬出了地印子。来到半山腰泉水边上,那里有块大石头,小三子咬下一口大饼子、嚼着,把剩下的大饼子扔到石头上,从身上卸下枪和武装带放在大饼子边上,从腰间扯下那条多余的裤腿,在石头边上一蹭、撕扯下来,然后靠着石头坐下来就开始——擦枪。小三子很兴奋,他不知道他应该先打一只飞龙呢、还是先打一只山鸡;飞龙好吃但肉少,山鸡肉多一点,可是……

  晚上,天早都黑下来的时候,小三子回来了。二麻子担心了一整天,可小三子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吓了一大跳——小三子背着什么东西爬进来,带进来扑鼻的血腥气,一进屋就栽倒在地上。二麻子蹦下炕、拿过油灯一照:“俺的娘哎!”——小三子背的是一头野猪,而小三子正躺在野猪身上、喘着粗气、看着二麻子咧嘴笑呢——几乎全裸的身上、脸上到处是血污,而他的衣服都用来捆绑那头猪了。

  过了十多天、刚进头伏、小三子的快抢子弹剩下7颗的时候,二麻子传过来四爷的话“准备走一趟活儿”。
  从打过了年,日本兵进来后,各处胡子被一个一个端掉的端掉、打散的打散,其结果是,各处商号不敢走货了。之前呢,这些商号向沿路的胡子缴纳一定的“供奉”就可以一路畅通,比如“九爷”这伙儿就是从八面通到牡丹江这一路上最大一窝胡子,而四爷正是这伙儿胡子的“师爷”。俺这地界,北方话的平舌音和卷舌音不分,再加上一些山东口音,您根本分不清“四”和“十”、“三”和“山”。可这师爷怎么就叫成四爷,这里还有一段故事。

  “九爷”也就是九彪——一个心狠手辣的主儿,自称是旗人、来自京城、是某某贝勒的直系后人,所以从打有了点名气,就自称是“爷”。而四爷是个读书人,在山东老家惹了官司逃出来,一路辗转坎坷,最终落草为寇,成了胡子。民国8年刚入冬那会儿,九彪领着自己百十多号弟兄攻打高丽营那次,那是一场硬仗,异常惨烈,从下午一直打到天快黑下来的时候,高丽营被攻克。这高丽营是一个朝鲜族村子,他们沿河种水稻,相对比较富裕,由于连年因水源与其他村子发生冲突,加上胡子袭扰,他们自己购买了不少枪支弹药,在一个族长的领导下,不服九彪的淫威,终于导致这场大战。刚打下高丽营,20多里外的八面通警团在队长崔庆寿的带领下来驰援了。这让九彪爆跳如雷,放火烧掉大半个村子,劫掠50多口村民,100多匹牲畜加上枪支、现款等一路向西逃了。

  本来,九彪企图以此战立威,却被崔庆寿这一搅,白白损失了二十几号弟兄、还不算受伤的。九彪是恶气难出、而又无计可施。这时,四爷出了个主意:放了这50多个高丽人,并让他们传话“九爷要血洗八面通”。

  其结果是:八面通上下近千户人家是人心惶惶,有逃的、有躲的,县伊、知事恨不得吃了崔庆寿(这个人我们将来还会提到)。最终,农商二会勉强凑足了官贴、牛羊等向九彪苦苦求情,才算了事(不过,后来九彪还是打进八面通了,这是后话)。从此九彪一路坐大,而功臣当然是四爷。在一次庆功宴上,九彪酒后说了一句“你可是俺的好师爷啊”,被人听成了“四爷”,于是“四爷”就成了他的称谓,很少有人知道他姓什么叫什么。

  可自打被日本兵打败之后,这九彪是音信皆无,有人说他跑到老毛子那儿去了(俄罗斯)。于是,汇通久商号的三掌柜‘周疤了眼儿’就在前些日子托人找到了四爷,问四爷能否给押一趟货。开始,四爷也没想躺这浑水,可四爷又一想,现在日本兵好像根本不管山里这些事儿,而那些残余的胡子东一伙儿、西一伙儿的,再过些日子,就没人知道他四爷是谁了,于是,他接下了这个活儿。
  就在下山前一天,四爷给小三子捎来一副拐杖,是腊木杆儿做的,很漂亮。小三子第一次见这东西,稀罕的不得了,没等二麻子告诉他怎么用,他早已挥舞起来,做出各种动作——小三子现在的臂力已足够驾驭这副双拐。
  下山时二麻子交代,这趟活儿最关键就是在柳毛河地界有一伙儿胡子……
  周疤了眼儿拉的是黄烟,四架马车的黄烟,还有一架马车走在前头,专门拉四爷的人。除了小三子和二麻子,四爷还找来四个人。在车上二麻子聊起往事,而小三子不管二麻子说什么,都是津津有味地听着,这让二麻子很受用,话匣子打开就关不上了。
  他们在早晨天刚亮时出发,下午日头西斜时,就到了柳毛河地界。四爷看了看路两边的山,回头看了一眼小三子,小三子会意,背上他的38大盖儿,就向车下跳去。二麻子急忙拿起双拐“喂……”没等说话,小三子早已像猴子一样爬上山了。
  继续走了有两里地,听到奇怪的鸟鸣,四爷警觉地直起身子,发现迎面在一个缓坡上,7个人 都是骑在马上一字列开、横在路上。
  四爷“吁…”了一声,停下马车,告诉车里人“别动”,他自己跳下马车,迎着那几个人走了过去。
  “吆荷,这不是四爷吗,你嘠哈(干啥)去啊?”说话的是中间的一个大块头。
  “这不,汇通久的三掌柜有点货要送到牡丹江吗,都是老朋友了,没办法,就得跑一趟呗。”

  “是啊……”大块头的话没说完,脑袋向一边一趔、传来一声枪响、一头从马上栽了下来,一只脚依然缠在马镫上,那匹马紧张地跺着马蹄,带动大块头在地上摇来摇去,鲜血汩汩流出,不一会儿就流到四爷的脚下。
  就在所有人抬头向上看时,就见小三子坐在山崖的石头上端着枪指向对面路边的草丛,那里,有个人双手举起枪,跪了下来。还有马上那些人也都举枪投降了。
  二麻子目瞪口呆,“俺的小三……爷啊!”
  四爷的手也在微微发抖,他之前虽然告诉小三子一旦谈不拢就可以开枪,但他也没料到小三子会如此下狠手。

  小三子这一枪具有如此震慑力,是因为他在远距离击穿了大块头的脑袋。做到这一点,需要至少两个先决条件:一,对自己枪法的绝对自信,否则你不会瞄准敌人的脑袋,包括日本兵都很少打人的头部;二,杀之而后快的必杀之志。而小三子在开枪前一刻想起来的却是刘黑子说过的话“要不你别勒他,一旦勒他就一定要让他折服!”
  对于这段情节,周疤了眼儿的描述最精彩“他,就像一座山神一样盘腿坐在山崖上端着枪……”
【网站提示】 读者如发现作品内容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 非常感谢您对易读的支持!举报
© CopyRight 2019 yiduik.com 易读所有作品由自动化设备收集于互联网.作品各种权益与责任归原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