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类执行

作者: 雪夜梁山

  日期:2013-05-03 18:33:16
  一、 出狱
  与F相对而坐,我点起一支烟,用力地吐出一个烟圈,眼神漫过她头顶,看见吧台里的女孩正用手摆弄着自己的发梢。F漂亮的脸蛋在我眼睛的余光里若即若离,象一个精致的玩具,表情定格得十分刻意。
  如果没记错,那个本市最大的贪官应该比她大22岁!那张笑着时也倨傲三分的脸,曾经令我无比崇拜。饱满的热情,敏捷的思维,极富煽动性的讲话,还有令人望而生畏的官位,都构成了一幅幅扬手是春、俯首是秋的气宇不凡、风度翩翩。
  我不确定那个时候F是否被他吸引,那个时候F还是我的女朋友,那个时候我还是C的秘书,那个时候C还是市长。
  四年不见,你变化真大。F开口了,神情里带着明显的同情和怜悯。

  你变化也很大。我躲过她的目光,把一直翘着的二郎腿放下,狠狠地将烟蒂掐死在桌上的烟灰缸里。
  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她轻轻噤了一下鼻子,掩饰不住厌恶地问。
  进监狱后的第二个月。我直视着她,冷冷地答。
  她肩膀动了一下,迅速避开我的目光,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抖动。

  这顿饭吃得真他妈憋屈,没有话题,更没有胃口。她的现状,我全知道,我的现状,无须她知道。走出餐厅,看着她头也不回地钻进C送给她的那辆红色宝马车,我掏出一根烟点上,目送她的车子消失在川流不息的街道尽头。
  不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耳边大铁粗野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感情色彩:老九,我跟上这娘们了。挂断电话,我的心里突然茫然起来,这算不算一种利用?她原本可以不来的。昨天打电话约她的时候,我就听出她声音里有明显的迟疑,可她今天还是来了。
  回到我跟大铁住的酒店,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F与C上床是不是也会羞怯,**的时候,是不是也把毛巾盖在脸上......
  丁铃铃,床头柜上的电话响起,我以为是大铁,赶忙一跃而起接起来,还没等说话,里面传来嗲声嗲气的女生:先生,您需要特殊服务吗,我们这里有专业漂亮的女服务员,可以为您提供按摩等各类服务,收费合理、服务一流、保您满意....
  大铁很晚才回来,奇怪的是身上竟没有一点酒气。看到桌上的半碗方便面,他走过来重重拍打我的肩膀,老九,总吃这个不行,走咱俩出去造一顿。我摇摇头,探询地看着他。他坐到我身边,说那娘们家挺隐弊,是一个高档小区,门口有保安,不过应该不难对付,放心吧,我找好了弟兄,守株待兔,不信那混蛋不出现。
  我点点头,问大铁打算怎么跟老K说。大铁说这不刚才吃饭都没敢喝酒嘛,我是大老粗,打打杀杀还行,这么细致的活得跟你好好商量商量。我笑,说你小子还算有自知之明。他摸着脑袋嘿嘿两声,说我心里真没底,那小子啥大场面没见过,就我们三个混混能治服他吗。我说他这种人就得你们这样的治,知道什么叫秀才遇见兵吗?
  正说着话,桌上的电话响起,大铁要去接,我按下他:别接,是小姐拉客。大铁一脸坏笑地盯着电话,铃声一停,他拿起电话回拔,掐着粗嗓子象模象样地说:请问你需要男服务生吗,我愿意免费为你提供服务...

  我被他恶心得晕了过去。
  老K还有大铁的那些兄弟,我都没见过。别看大铁是粗人,有时候心也很细。他说老九,你刚从里面出来,我都盼了两年了,下半辈子指着你过好日子呢,你不便出头露面。最初老K找到大铁,大铁没当回事,觉得这事办不了,他回来跟我说有个赚四十万的活儿,就是做不了。我问是啥活,他说帮一个地产商拿下一块地皮,我说可以做,但是价钱太低,告诉他100万咱就做。大铁一听,当时眼睛瞪得铜铃大,说我白比你早出来两年!

  据老K说那块地至少有三家盯着,个个来头不小,一个是本市最大地产集团,一个是市建设局长的小舅子,还有一个据说是某副市长的情妇。想办成这样的事,光靠打打杀杀,吓唬人肯定不行,估计那个地产商也是病急乱投医,才会找到老K这样的人,想运用黑白两道的力量拿下那块地。
  别看在监狱里呆了四年,对于黑道,我一窍不通。前两年有大铁在我身边,后两年有大铁的兄弟,我还真没参与过他们的活动,所以原本五年的刑期,给我减成了四年。
  大铁开着他的破比亚迪,拉着我在F住的小区周围转。他说你看门口这保安傻得喝的,走着进去的登个记,开车进去的问都不问,我说他身后有摄像头。大铁哦了一声,说完了里面肯定也有很多那玩意,到时候还得先把这个小区整没电。我说里面不会有的,就门口这一个。大铁放慢车速,诧异地看着我,你怎么这么肯定。我说C是非常严谨的人,他不会让F找一个到处都有探头的地方住。大铁用手轻拍方向盘,说你他妈就是聪明。我说C更聪明,我跟了他四年,还是被他送进监狱,女朋友也给他睡了。大铁说现在复仇的时候到了,整死他就是个玩儿。我说不行,市委书记死了,党国挖地三尺也得找出凶手,咱们谁也跑不掉。那怎么办,看着他继续睡F?大铁的语气里带着杀气。

  这次的目标是拿到100万,然后让他变成阳痿。我轻轻说。
  大铁恨恨地点着头。仿佛那100万就是路边垃圾桶旁的半块旧砖头,他可以随时弯腰捡起,丝毫不用在意任何路人会侧目。
  当我在监狱里第一次给他讲黑手党,讲雅库扎的时候,他眼睛里放射的虔诚就打动了我。地下dang身陷囹圄宣讲革命开启民智的伟大使命感,灼得我浑身躁热。当时我刺啦一下扯开上衣,抢过狱友手里的半支劣质香烟,奋不顾身地猛抽起来,旋即呛咳得眼泪鼻涕齐流。第一次,我的怂样没有被狱友们嘲笑,因为,大铁没笑。一个十几岁就把村长砍成重伤的少年,十年后成为狱霸,这在监狱里是再寻常不过的桥段。不寻常的是,他喜欢听我讲故事,喜欢听《教父》,喜欢听《基督山伯爵》。从此,我们监区成为整个监狱的模范区。当然,模范并不意味我们比其他犯人更守规矩,只是我们在管教面前表现得无与伦比地积极。辅佐大铁以在C身边四年学到的对付上级官僚的各种手法对付管教,取得实践上的成功。原本应该在监狱里呆15年的大铁,提前两年获得自由。所以大铁从不怀疑我的判断,他觉得自己需要提高的只是执行力。

  离开前,大铁问我是不是今天晚上就叫兄弟们来蹲守?我说蹲守个毛,我敢保证就你那几个兄弟在这个小区外蹲一年都瞄不着C的影子。
  大铁尴尬地嘿嘿两声,假装全神惯注地开车。见我半天不吱声,他终于忍不住:那就先对那娘们下手,摸进她家,然后让她打电话把C叫过来。我嘲讽地看着他,说你这种想法不是天真,是无邪。
  他嗔怒地瞪了我一眼。我拍拍他肩膀:得了,兄弟,这事咱就不麻烦别人了,咱俩就能搞定,你可以告诉你那几个兄弟先洗洗睡了。他使劲按了按喇叭,摇下车窗冲着刚刚超到前边那辆奥迪Q5吐了口唾沫。小声嘟囔着:我早就说过我自己就能对付他。
  我明白大铁的心情,以他的身手,别说对付一个养尊处优年近半百的C,就是三五个彪形大汉,也不在话下。出狱这两年,他一直在我的提醒下安分守法地在家乡县城里经营食杂店,但想做惊天动地大事业的梦想从未淡出他的脑际。如今,我出狱了,机会也来了,有人愿意出100万购买本市最高长官的秘密,而这位最高长官的情人正是我的前女友。一切似乎太顺利了,而太顺利的事往往都不真实。

  虽然我很想复仇,可我不想让大铁再坐15年牢。
  日期:2013-05-03 18:34:35

  二、重逢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大铁的日子过得很惬意,早上睡到自然醒,中午满市寻找各种特色饭庄,下午去打台球,然后在市委机关下班前到门口等待C那辆丰田白色陆地巡洋舰。终于在周四下午,等到C的车从市委大院里开出,坐在后排的我赶紧压低帽子,我不知道C的司机现在还是不是小郑,那小子眼睛尖得很,不仅认人厉害,记车牌号码也是一绝。我告诉大铁不要跟得太紧,虽然大铁并没有开他的比亚迪,临时问老K借了一辆车,可跟了不到20分钟我们还是很自然地超车过去。C家位置我是知道的,我指挥大铁率先将车开到了C家所住别墅区对面的一家水果超市前。不一会儿,我们目睹C的巡洋舰开进了小区。我说收工吧,今天他不会去F那里了。

  周五晚上,我让大铁直接把车开到了市宾馆对面。大铁问我:你怎么知道他今晚上要来这里,我说你早上没看本市新闻吗,省发改委的官员正在这里调研。不到7点时,C的车果然开进了宾馆。大铁很兴奋,说你真是料事如神。我耸耸肩,告诉他这是基本的官场常识,官大一级压死人,别说省发改委这样的实权部门,就是上级来个苍蝇,下面也得当神供着。我们一直等到晚上10点,仍然一无所获,C这晚又回家了。

  第二天早上,我告诉大铁咱俩这两天都休息吧,你跟你的兄弟们聚聚,我也自己转转。他第一反应是:万一明后天老小子去F哪里乍办?我说我了解C,他不出差的时候周末晚上都回家。大铁有点沮丧,说这老小子还挺顾家,F也够可怜的,日日独守空房…。见我默然,大铁赶紧闭嘴。可能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跟兄弟们大快朵颐,他的嘴角很快露出一抹浅笑。
  虽然与大铁在这座城市里兜转了好几天,独自一个人走上街头,仍然感受到一种浓得化不开的既熟悉又陌生的暧昧。
  北方城市特有的初夏气息躲也躲不开,阳光在草尖上跃动,调皮的风抓住嫩绿的柳树技条,在空中悠来荡去。
  四年前,踌躇满志的我也曾是这座城市主人中的一员,确切地说是这个城市高高在上的仆人中的一员。俗话说宰相的门房七品官,作为市长的秘书,那些卑微的主人哪个敢小视呢?可是一夜之间,一切都变了。从政府大楼到省城监狱原来只需要两包茶叶。当时我怎么也想不通,咆哮法庭,绝食监狱,我象所有被冤屈的人一样英勇地抗争,直到把自己折磨到鬼门关前。
  是熊燃,他终于在第N次探视我的时候,犹豫着告诉我一个事实:F现在跟C在一起。我当时惊呆了,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认真梳理我所经历的那场无枉之冤。我不得不承认,从一开始我就掉进了C编织好的圈套,我越挣扎,套在身上的绳子就勒得越紧。
  市公安局坐落在东四街,大楼门前草坪两侧有两个硕大的白色大理石球,曾被市民们戏称为二球把门。说明一下,我出来后听说某市因有人跑到美国大使馆而闻名世界的公安局门前,也有两个大球,且跑路之人还在上面提了剑、盾二字。我可以负责任地说,这里的二球绝对是在某人成名之前存在的。
  接到我的电话,熊燃有点吃惊。不到10分钟,他就冲出了公安局大楼,在我的要求下,他没有开车,跑到二球旁边,向马路对面张望,很快发现了站在公交站牌不远处的我。
  “达天,你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他脸上肌肉轻轻抽搐,猎鹰一样的眼神在扫遍我全身。
  作为从小到大一起长大的朋友,在学校里,熊燃一直是用拳头替我说话的人。相比于我的埋头书海,他更热衷于快意恩仇,所以高考的时候,他决然地选择了警校。在他心里,公正永远排在第一位。
  我很想冲熊燃笑笑,可费力挤出的只是一脸落魄。只好摘下眼镜,使劲按在衣襟上蹭。
  他突然怦地一拳砸在我胸前,毫无防备的我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刹那间热血直冲脑际,我举全身之力冲过去狠狠还了他一拳。他后退两步,脸上表情瞬间变得温和许多。
  你变了。他轻声说。
  我慢慢戴上眼镜,终于在他面前放声大笑起来。
  这是一家不太起眼儿的饭店,当然是我选的。以我现在的身份,堂而皇之地与市公安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出入高档楼堂馆所,显然不太恰当。
  看我狠狠将烟蒂按进烟灰缸,拎起啤酒瓶对着嘴吹,熊燃眼里闪闪发亮,他一瓶接一瓶地陪我喝。
  突然,我想起什么是的把啤酒瓶放下,对熊燃说: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几条禁令了,中午不让喝酒?
  熊燃无所谓地摆摆手:今天是周期天,再说我也没穿警服。
  我轻蔑地打量着他:就你们这群官方豢养的家丁,穿上警服也只是吓唬吓唬老百姓,把无辜的人送进监狱,还能做什么正经事。
  他被刺到一样一下子挺直了身子,表情僵硬极不自在地看着我。半晌,他缓和了一下表情叹口气,说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可当年你的案子我也是办案组成员之一,法律程序上确实没有问题,表面上看证据确凿。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问他:什么叫表面上看?你们警察办案都是看表面的吗?法律,程序,我看就是你们公安局门前的二球!
  他扭动了一下身躯,痛苦地看着我:顾达天,也许你个人曾遭受过法律的不公正对待。可你想没想过,这个世界上如果没有法律,没有程序,没有我们警察,又会是个什么样子?
  我笑着说:愚蠢又自以为是的组织和个人总以为自己永远伟大光荣正确,总以为自己代表世界上所有先进和美好的力量,实际上,他们正与世界文明的浩瀚潮流背道而驰。如果偌大中国,只有我一个现代窦娥,没有佘祥林,没有赵作海,没有无数个李刚的儿子,我就相信你说的法律和程序。
  熊燃无奈地看着我摇头:达天,你读的书比我多,你曾经告诉过我,王尔德说过每个圣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每个罪人都有洁白无暇的未来。现在我常常用这句话激励我抓到的犯罪嫌疑人改邪归正,我多么希望你尽快振作起来,同时我也相信,某些把法律玩弄于股掌之中的权贵,早晚会受到正义的审判。
  其实我非常理解熊燃。当年如果不是为了救我一命,不忍心看着我活活饿死,他才不会违反纪律向我透露案情,更不会告诉我C与F的事。可我知道,他的内心深处并不希望我背负上复仇的枷锁。
  有些事,一旦开始,便无法停下。
  为了打消他的担心,我故意转移了话题。问他怎么从刑警转到治安了。他说你也曾是体制内的人,现在光靠努力工作有几个能够得到重用。象他这样的如果不走走曲线救国,就是在刑警队再干八年,也熬不上一官半职。我笑,说现在也不错,你可以随时查夜总会。他说别光说我了,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我问他做网络五毛犯不犯法。他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我跟他解释自己暂时没事做,靠在网上给网络公关公司当水军赚生活费。他沉吟了一下,说这归信息大队管,如果你不发表什么反动言论应该没什么事。

  分手的时候,他一再嘱咐我什么时候稳定下来打电话告诉他,需要他帮什么忙尽管吱声。我谢过他的好意,心想现在我可没什么需要你帮忙的,你要不给我添乱就烧高香。

  日期:2013-05-03 18:35:29
  三、算命
  我想大铁今天肯定撒开欢跟他的兄弟们疯,我自己回宾馆也没什么意思。于是便转乘两路线车坐到了人民公园。
  这是本市最大的公园,占地2万多平方米,全天候向市民开放。中心广场上一群中老年妇女正在跳健身舞,植物园里几个老头聚在一起拉二胡。我漫无目地在里面浪荡,总是不自觉地关注我和F曾坐过的某个木椅上是否坐着人。这里确实散落了我太多的回忆。F,这个我曾经心仪的女子竟然是一个如此爱慕虚荣,甘当贪官小三的贱货。虽然四年来我曾千百次在心里诅咒过她,可是她曾经的一颦一笑,却总搅扰我的梦境。如今面对事是人非,空荡荡的长椅,我的梦似乎该醒了。

  突然一个鬼魅一样的身影转到我面前,一张写满五千年沧桑的脸出现在我面前:大哥,算一卦吧,才两块钱。
  我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位头戴瓜皮帽,架一副黑框眼镜自称算命先生的男子。感觉他象极了从土改时期穿越到现代的落魄地主。看来还真是有缘,落魄地主碰到了落魄书生。
  你多大岁数啊,管我叫大哥。我调侃地问他。
  他极其老练地眯起眼睛:大哥,有人说人的年龄分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两种,其实确切地说应该分三种,感观年龄、生理年龄和心理年龄。看我略显诧异,他立即滔滔不绝起来:比如说我吧,感观年龄五十三,生理年龄三十五,心理年龄刚好是感观年龄和生理年龄相加之和,八十八。
  看我被他的夸张逗笑,他更加放松,竟然手脚并用比划起来,大哥,我一看你的面相就知道你不同平常,常言道:出入贵人常得力,重重财喜有人扶!我说得了吧,我现在一米七一米八了。他说你别不信,说一下你的生日时辰,算不准我不要钱。
  我想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跟他扯一会儿。于是找了张长椅坐下,他则蹲在我身边掐着手指头摇头晃脑算起来。不一会,他信心满满地坐到我身边:大哥,啊不,小兄弟,你戊子年是不是有难?看我一头雾水,他继续强调,戊子年,就是2008年。

  我心头一凛,面上却装作若无其事:竟扯,那年我好得很。
  他赶紧又掐算了一遍,皱起眉头,自言自语:不对呀,戊子年应该有牢狱之灾啊!转而问我:小兄弟,是不是你生日时辰记错了。
  见我很坚决。他有些困惑地挠了挠头,不小心抓下了一直扣在头上的瓜皮帽,露出几根可怜头发环绕着的光头。原来这小子是个秃顶。见我盯着他的脑袋看,他不好意思地戴上瓜皮帽。突然他死死盯住我头上的帽子:小兄弟,你这个岁数不应该也跟我一样吧!
  我坦然地笑:当然不一样了,你是自然灾害,我是后天喜好。
  他略显沮丧地放弃了探究,又从衣袋里摸索出三枚铜钱递到我手上:小兄弟你摇一卦,不给你多加钱,算你刚才的两块钱里。这小子嘴上说不准不要钱,实际上心里还惦记着挣我两块钱的事儿呢。
  我按着他的要求,把铜钱双手合到掌心,摇晃后抛到地上,如此反复六次。他则掏出个小本子在上面写来画去,然后喜笑颜开地对我说:小兄弟,我没看错,你最近就能发一笔偏财。
  我说你们算命先生是不是算不准以前的事,就算以后的事,反正事情还没发生,准不准的当时也不知道。
  瓜皮帽立即摇头晃脑的向我喋喋不休起来:小兄弟你刚才摇出的是山火贲变山雷颐,卦中妻财两现,用神动而生世,乃是近期得财之象。说到此他停顿一下,收起笑容,一脸诡异地看着我:不过从卦象来看,此财非正财,小兄弟得此财尤如火中取栗,需万分小心才是。
  经年累月的洗脑教育,早已把绝大多数国人变成了不敬畏天地、不惧怕报应、不善待生命的特色动物。作为特色中的一员,我亦从不相信冥冥中有什么因果,否则何以解释作恶者富贵,昧心者跋扈,逐利者发达,何以有毒奶粉、毒胶囊、地沟油的泛滥!
  可是此时,瓜皮帽的话竟打动了我,不仅仅因为他先前说中的牢狱之灾,单这一个火中取栗,足以让我动容。
  见我无语,瓜皮帽有些得意,凑上前试探着问:小兄弟,你这2块钱花得还算值吧?
  我没说话,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百元面值的钞票,在他面前晃了晃。他两眼立马发出亮光,满脸开花地望着我。我轻轻一笑:你刚才说得一点都不对,我刚被一家大公司解职,现在是无业游民,哪里来的意外之财。不过,你只要帮我办一件事,这一百块钱就是你的了。

  他眼神由热烈倏然黯淡下来,嗫嚅着说:小兄弟,我只是个街头算命的,只为混碗饭吃,我可不干违法犯罪的事儿…
  我继续笑:谁让你干违法犯罪的事儿了!我只是想跟炒我鱿鱼的老板开个玩笑,请你帮他算一卦。
  他习惯性地抓了抓后脑勺,恍然大悟地看着我:你想报复他,给他来个恶作剧,让我主动找他算命,说他会破产!
  我点了点头:你说对了一半,你确实需要主动找到他,想尽一切办法帮他算命,但不是说他会破产,而是告诉他最近会做成一笔大生意,发一笔很大的财。
  他似懂非懂地嘿嘿笑起来,说小兄弟你这是让我给他开空头支票啊,无非是想让他空欢喜一场。见我笑而不答,他赶紧从我手里抽走钞票,揣进口袋,狡黠地说:丑话说到头里,我可以主动去找那个老板,可是如果他不同意让我帮他算命,那可不能算我违约。
  我笑着拍了拍他肩膀,向他面授机宜。最后告诉他照我说的做是了,如果能成功,人家那么大老板不会亏待他,给的小费抵得上他在公园流窜几个月挣的。
  他若有所悟表情复杂地点着头,一遍遍背诵那家公司和那个老板的名字:天淼集团总裁金克寅。
  日期:2013-05-03 18:37:25

  四、老K
  晚饭后回到宾馆,大铁果然没在。看来这小子不喝个烂醉,今晚是不会回来的。我打开大铁新给我买的笔记本,开始设置网络代理服务器。四年了,感觉自己最跟不上形势的就是网络,那时候我们还在玩饭否,现在据说中国的微博用户达几个亿,已居世界第一。可是与日新月异的网络客户端对应的,是Great Firewall更加铜墙铁壁。虽然走出了监狱,可只要一坐在电脑前,每敲打一下键盘,我都能感受到那张比有形监狱大得多的无形之网笼罩着我以及许许多多的人,让人们不能自由地在网络里畅游。比有形监狱可怕的是,这座无形监狱似乎让人们看不到什么时候刑期结束。为了呼吸更多的新鲜空气,也为了避免因言获罪再次被关进有形监狱,我必须寻找到一条翻出网络高墙的路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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