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给第七代--一个财经精英的三个女人

作者: 江中公社

  第一章 第一节 单恋
  2007年4月4日,在太平洋彼岸的美利坚合众国,New Century Financial正式申请破产保护。
  -------------温柔的虚线---------------
  除了一个高远的充满想象的名字,祁连山路恐怕是这座小城最短的一条马路。马路的北入口,正对北山公园的南大门,那里有个301路和540路公交车的停靠站。
  梁同叙无数次从这个公交停靠站下车,从来没有一种到家的感觉。
  这是她离开这座小城四年后第一次回家,时间的脚步刚刚跨过2007年有点早熟的初夏。
  她的家在祁连山路最南端的一条小巷子内。

  梁同叙不曾料到,这一年将改变她的人生。这一年也是改变世界的开始之年。
  她拖着一大堆行李,挤出公园门口休闲的人流,无意识地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一阵,匆匆跨过眼前一条横穿市中心的大马路,拐进冷清得有点阴森的祁连山路。
  路口几幢红砖院墙的独门独院的小楼。
  柳奉南的家在右侧第三幢。
  以前她每一次从这幢小楼前走过,破旧院墙上的院门总是紧闭,永远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

  这会儿,院门居然洞开。
  在从前,每次经过此地,她总是忍不住扒着门缝往里面瞧。
  院子不大,没有树荫的遮蔽,光线会明亮许多。院当中一条一米来宽的水泥通道,两边的灌木修剪整齐;南侧有一块狭长的草皮。
  她太熟悉这个院落的花花草草。三月里,南墙根的那株桃花树盛开,她隔着墙头数着枝头最后一朵桃花凋谢的日子;十月份庭院里几盆秋海棠争奇斗艳,她知道还有两个多月放寒假,柳奉南从上海回来了。
  这座院子曾经是她在这座小城一个无奈的牵挂。
  大学毕业那年回家,她没有通知家人,一个人拖着一大堆的行李从上海回来。从上海一路过来,她心里怀着一个愿望,希望回家碰上第一个熟人是柳奉南。
  但是现在,她觉得,这个小城对自己的存在是那么无关紧要,连这次回来也是多余。她顶多像一只纸折的小船,晃晃悠悠漂泊在河面,水一点一点地渗透进来,毫无能力阻止,随时可能沉没。沉没的只是一条纸船,没人怜惜。
  她在院子门口呆立了一会儿,不见一个人影。
  “同叙?”
  这时,她听到一个最不想听见的声音。
  倪儿的身影与她娇滴滴的声音迎面飘过来,让人嫉妒的细腰永远是轻柔动人:“真是你啊,回家也不告诉一声,啊!带这么一大堆行李,你没事吧?”

  “姐!”梁同叙一脸丧气,不情愿的心情明白无误呈现脸上。
  也许是突然遇上一个没想到会出现的人,一向敏感的倪儿一点也没看出来她一脸的不快,伸手来抓她手上的背包:“来吧,我来帮你。”
  梁同叙一扭腰躲开:“别!姐,我都从上海到这里了,还坚持不了最后一段路?你忙你去吧。”她本能以为,她去柳奉南的家,让出了门口的道,“你进去吧。”
  倪儿甩开手,说:“我不进,我上街。”她又看一看她手上大堆的行李,“你真想一个人回家?”

  梁同叙很诚实地点了点头。
  “那我不管你了,你快点回家。”
  梁同叙心想,你什么时候管过我,嘴上却说:“你别管了,该干吗干吗去。”
  “那我真不管你了?我走了。”

  梁同叙的家是幢一面临街的两层楼房,在一条叫苍水街的巷底。
  楼前一个小院,不足十平方米。进门是客厅,靠北墙一张方桌上放着一只古朴的自鸣钟。这口钟多年前停止工作,只是个摆设。边上有两个塑料壳的热水瓶和四个白瓷茶杯。客厅中间有一张小圆桌,桌底下塞着四根方凳。客厅的后面一间厨房,西边前半部是间卧房,后半部楼梯间。楼梯的下面,一个小小的卫生间。
  院外,南面的一溜泥地上,一排碗口粗的水杉。再往南一点,劳动局的几栋旧宿舍楼刚好挡住下午斜照过来的阳光,感觉院子里的气温比街上要低一些。
  跨进家门时,梁同叙手上还紧紧抓着一大堆行李。
  她想起五年前,大学毕业从上海回到家,也是紧紧抓着一大堆行李站在门口,心里很失落,一撒手放下行李,这辈子可能要呆在这座不起眼的小城。那时,她有些不甘心,心里空落落的,无依无靠的空落,想找个人拥抱一下,不知道能靠上谁。
  这次回来完全不一样的心态,放下的不光是一大堆行李,还有过去曾经割舍不了的情感。

  梁家明坐在客厅的橡木沙发上打盹,电视上嘈杂的欢笑丝毫不影响他的睡意,跟他一样睡意正浓的还有他手上的一个小花猫。
  “啊哟!你回来了。”
  见到有人进门,花猫惊醒,也弄醒梁家明。他睁眼看到女儿,意外和惊喜同时挤进脸上。这么多年不曾回家的女儿不期而至,着实让他有点不知所措。他从木沙发站起来,木讷地问:“吃了吗?”
  梁同叙含糊地“啊”了声。
  从早上起床到现在,除了在火车上吃过一包饼干一罐百事可乐,什么东西也没进肚。但是不饿,至少感觉上不饿。

  她朝里屋张望。
  “你妈不在家。”梁家明冲她摇了摇手,“还不放下行李,快放下。”
  梁同叙的妈,准确地说是后妈,第一人民医院的内科专家门诊大夫,工作时间不像朝九晚五的上班族那样的有规律。
  梁同叙把行李搁在沙发背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盯着梁家明的脸看了半天。
  “怎么了?”

  “你显老了,爸,你都有白头发了。”梁同叙指着他的头,毫不动摇地说。这是她见到世上最亲的人的第一句话。
  梁家明笑着摇了下头:“人哪有越活越年轻的。”
  “怎么没有?爸,有啊,姐她妈,我后妈肯定越活越年轻。”
  梁家明听出女儿话里有刺,盯住他的样子也不怀好意,想说她几句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似笑非笑地说:“你啊你……”
  梁同叙打断他说:“爸,你可别误会。我的意思是说,我后妈越年轻,就活得越滋润。她越滋润,你也不就活得有滋有味吗?”
  “什么有滋有味?我可不想听你这么挤兑老爸,还有,不许叫后妈后妈的。”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责备和不安,看着自己亲生的女儿,“她虽然不是你亲妈,叫生分了,也不好吧?”
  梁同叙突然一脸的正经,推了推亲爹的肩膀:“这不是人后嘛?在人前,我哪一次不是亲亲热热叫妈来着。”
  “你这人……”梁家明也笑了,突然想起正事似的,问道,“嗨!这么多年不回家,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也不先打声招呼?”
  日期:2013-06-16 19:58:27
  傍晚时分,梁同叙见到后妈谢小静,暗吃一惊,几年不见,这人真的变得越发年轻了。
  谢小静白皙的圆脸上明显缺少水分的皮肤依然明亮生动,医生那种特有的整洁都在她的身上,宽松的衣着有点飘逸飞扬,但是一点不显夸张,看不出这是个五十几岁的女人。
  梁同叙有些后悔下午对父亲说过的那些话。不是有这么一说吗?女人是靠男人滋润的。这话实不实的,在她后妈身上是个最好的验证。她知道,后妈越显年青,背后付出最多的是父亲。这么多年来一起生活,她好歹多少了解这位后妈的性子,女人身上与生俱来的缺点,都能在她那儿找到一星半点,说得难听一点,梁同叙一点都不欢喜这个后妈。有一件事让她一直耿耿于怀,成了一个不小的心结。这个后妈是怎么在她亲妈去世后不到一年内与父亲勾搭上的?

  在她十五岁那年,亲妈病死了,胰腺癌,绝症,在第一人民医院依赖吗啡、杜冷丁渡过人生的最后一段日子。
  梁同叙一直怀疑,后妈就是在她亲妈住院的这段日子勾搭上父亲的。理由很简单,她是这个医院的医生,有便利有条件有优势,轻车熟路地不动声色地去做这种勾当。父亲是个高大魁梧标准的美男子。在梁同叙的记忆中,她亲妈像防小偷一样守着父亲,提心吊胆地过着幸福的日子。她不知道用“勾搭”一词是不是妥当,虽然仅是怀疑,一想起这档子事,让她觉得恶心。天啊!如果真是这样的,那她要憎恨不只是这个后妈,连父亲也要重新定位了。

  这是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家的最大的原因,也左右了对倪儿,这个长她三岁没有血缘的姐姐的关系。虽然她对倪儿没有特别反感和恶意,但是在心底里不自觉地有一种非常别扭的情绪,对记忆中,倪儿为数不多的不幸和痛苦,她感觉一丝轻松的快意,像炎炎盛夏一个干渴的行人捧起一瓢清澈的泉水,那股子清凉里都带着甜味。
  应该说,左右她对倪儿感情的还有另一个人,柳奉南,这个注定要成为她姐夫的男人。

  男女之间的那点情事之中,有一种局外人看得一清二楚,局内人也心知肚明的叫单恋的东西。
  在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一种人傻到跟自己的影子决斗、玩着命要与空气绝交?有啊!单恋这东西中的局内人就愿意这么傻。
  在局外人看来,单恋这东西不过是一款永远不会过时的玩不腻的游戏,很多人都玩过。但是,再怎么火爆,也有结束之时。只有深陷单恋之中的局内人知道,单恋更像颗毒丸--不是毒药也不是毒品,说白了,是一颗悬在你眼前的毒丸。你想吞食,又怕里面有毒,不吃又不甘心。你知道它是个好东西,喷香诱人。
  这颗毒丸外面包着一层煽情的物质。它诱惑着你,勾引着你,让你想入非非,使你步履轻盈,如上天堂之路;你不知道它有多少的甜度?多少的毒素?天堂之路还有多远?
  这颗毒丸就挂在你面前。
  你犹豫不定,将信将疑,在左思右想之间,这颗毒丸不依不饶渐渐长大。你开始感到气短、焦虑,不时内心产生一种莫名的冲动,拼凑一些幻想。这个时候,你开始寻找各种理由指责或说服自己,开始欺骗自己。
  大多数的人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不容易被别人欺骗。但是,一个人如果要欺骗自己,如跨越一道门槛一样容易,抬腿就成。

  毒丸的功效开始发挥作用,从这儿到那儿,从一个幻觉到另一个幻觉,最后吞云吐雾,**迭起,直到你咬到毒丸的内核。
  就算你是一个非常理智的人,就算你是一个明明白白知道会咬到毒丸的内核的人,你无济于事,你根本无法改变,你不去吞食,很多人争先恐后去吞食。
  就因为它是颗毒丸!最伤人的东西往往是最美丽的东西。
  许多人也许一生无法明白,一旦这颗毒丸被咬破内核,那只能高高地挂起,等着被风干的命运了。
  是谁制造了这颗毒丸?真是你自己。
  梁同叙就是这种毒丸的其中的一个制造者。
  她跟着父亲由这个小城的东南角搬至祁连山路,无可救药地单恋上路口第三幢小楼那个高大英俊长她五岁的小子。从此,她被这颗煽情的毒丸迷惑着,一直到发现柳奉南可能成为她的姐夫,还是固执地不肯咬破这颗毒丸的内核,让无望的初恋高高地挂起,变成风干的记忆。
  她依然如故死心蹋地单恋着。在万般痛苦时,她在日记上写下这样一段文字:
  我心醉于长满苔藓植物的苏格兰高地
  和那些牛都不愿进去的破旧的石头屋
  跟穿着整洁的英国男人在长条石板的长街抽烟聊天
  天是湛蓝明亮的
  带着透明的忧伤
  同样忧伤的是我的心情
  高地上的电线杆是唯一裸露的现代的东西
  连着的还是不折不扣的陈旧的回忆
  记忆在这里流淌
  文明找到了最宁静的港湾
  让一切驻足于此
  我的心情
  我的疲惫和我梦中的情人
  也许
  那是我无奈的归宿
  日期:2013-06-17 20:10:00
  第一章 第二节 再见旧人
  梁家明炒了一桌的菜。
  倪儿打来电话说不回来吃饭,晚饭的餐桌只有三个人。
  梁同叙原来还为在餐桌上面对柳奉南犯难,倪儿的电话让她悬了一天的心放了下来,空了的胃却没了进食的欲望。她胡乱扒下几口饭,放下碗,发现谢小静的眼睛直盯住她。
  “怎么了?”她问谢小静。

  “你爸特地为你烧了这么多的菜,你就吃这几口?是不是太累了?”谢小静手中的筷子挑着半碗饭粒,“这么一大桌的菜怎么办?”
  梁同叙“嘻嘻”的笑:“那你多吃点呗!”
  谢小静讲究养生之道,晚上绝不敢多吃,梁同叙照方抓药挤兑她,不软不硬的挖苦换回一点快乐。
  谢小静没听出来她话里这层意思,老实回答:“不该吃的,打死我也不敢多吃。”

  梁家明听出女儿话里的讽刺意思,白了她一眼:“累了就早点休息。”
  梁同叙应承一声,回卧室去。
  她的卧室在客厅西边的半间房,楼上半间是倪儿出嫁前住的。客厅上面的大间是谢小静夫妻的睡房。
  这份物业原来的业主是谢小静的前夫,中国工商银行一个支行的副行长,九七香港回归那年去金华开会,回来时,车掉山沟里,一车三人全部丧命。前夫亡故后,房产转入谢小静名下。谢小静再婚,梁家明带着女儿住了进来,说倒插也好,搬过来也罢,比起梁家明在小城东南角原来住的一间半灰瓦平房,这里的住房条件,在拥挤不堪的城市中算是相当不错了。
  第二天,梁同叙四年中第一次见到柳奉南。
  梁同叙大学毕业后的工作是柳奉南一手安排的。

  毕业前那年春节,柳奉南陪她去教育局长家,敲定了她的工作去向,在第二中学当英语老师。
  柳奉南就是这个中学的英语老师。
  当年,梁同叙满心欢喜分在第二中学,能与柳奉南在一起。尽管这个男人注定不可能属于自己,但是,一个星期中最多有五个白天能够与他朝夕相处,对一个无助的女孩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了。梁同叙心里也明白,这种朝夕相处换回的可能是更深的痛苦,但是她相信,自己已经咬牙认命。
  她这样想这样做已经不是头一次。
  柳奉南毕业于华东师范大学,她高考的第一志愿也是华东师范大学。可惜当她收回华东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时,柳奉南已毕业一年。她毕业后到第二中学教书。柳奉南已经辞去第二中学的教职,接手他父亲创办的华光实业有限公司。一个前脚刚走,一个后脚进来,俩人就这样永远踩不到一个点上。

  然而,四年前的那个台风之夜发生的一件事,彻底颠簸了她的命运。她最后也选择了辞职,重新回到上海。
  对于四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她一点也不觉得后悔,也许就是一种渲泄,也许只是宴会桌上酒杯中的最后一口酒,大家都举起杯,接下去要做的,是喝干杯中酒。
  对于女儿那点心事,梁家明心里一清二楚,到底是亲生亲养的,谁愿意看着自己的亲人走上一条没有尽头的不归路呢?听到女儿要辞职,梁家明对她说:“你长大了,该学会放弃了,懂不懂什么叫放弃?”
  他把后面几个字说得很重。
  梁同叙心里一震,思忖父亲话里的意思,不敢抬头正眼看他的表情,内心非常理解他说这话时的心情。那时,她禁不住邪恶地想,也许只有父亲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他在她妈去世不到一年的时间跟别的女人再婚,这是不是就是放弃?

  自从台风那夜发生那事之后,柳奉南一度后悔不已,很长的一段时间,不敢去苍水街,不知如何面对未来的小姨子,借口公司生意太忙,呆在厂里不愿回家。
  柳奉南一直未理出头绪,幸好那事以后,再也见不着梁同叙的面了。
  梁同叙在动身去上海前给他发过一条短信,内容只有两个字:走了。
  梁同叙是不会忘记,那年重新回到上海的情景。
  火车下午四点到达上海南站。
  她拎着一大堆行李随人流走出闸口,又看到上海的天空,还是这么多的人。记得大学毕业后,她是独自一人拖着一大堆行李出现在站台上,旅行的目的很明确,回家。这次重回上海,她是一头撞墙的小鹿,带着一脸的失落回到一年前的出发地,除了离开家乡,她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下午四点多,离天黑还有二、三个小时,她漫无目的地向前游荡,一直到发现马路越来越窄,店铺越来越少,天越来越黑。
  “这是到哪儿了?”她停下脚步,心里问自己,想要往回走,转而一想,反正自己现在四处为家,还不如就这样一直向前去。她提起精神又走了一程。
  前面是条大马路,桔黄色的路灯已经亮起,商店的橱窗玻璃照映街上的人流车流。她望了望路标,虹桥路,都走出这么远的路?一下子感到肚子饿了。她就近找家饭馆,要了二菜一汤一碗米饭,饱饱吃了顿。吃饱喝足之后,紧跟而来的便是浓浓睡意。从家里带来的一路悲情被挤到情感的角落,人的七情六欲算什么东西,能敌得过饥饿和疲惫?她急急地找了个蹩脚的宾馆住下,匆匆洗漱完,倒床便呼呼睡去。

  第二天醒来,梁同叙还以为在老家破旧的家中。

  自从在第二中学教书,她搬出了苍水街,一个人搬回梁家明再婚前住的一间半的瓦房。那里离学校近。再说自己已经是个独立生活的人,不想挤在不愿挤在一块的人堆里过日子。
  迷糊中,她看到屋内单调的陈设,这才想起昨天重回喧闹不止的上海滩。她使劲摇了摇有点胀痛的脑袋,起床找水喝。
  一大杯凉水灌进喉咙,她的头脑清醒了些。
  在异地他乡,在这样一个人头挤挤的大上海,她不知道今后的人生从何处开始,又有谁能给她这个人欲爱不能的女人一点希望?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她在上海飘泊的这四年,给了她希望,改变她人生轨迹的人,居然是远在美国的,跟她只有几面之缘的一个叫梅无雨的男人。
  日期:2013-06-18 06:12:18
  柳奉南接到梁同叙的电话时有些吃惊。
  梁同叙打电话给柳奉南,约他在开发大道的一个公交车停靠站见个面。电话里只有一句话:她回来了,想见他一面。
  那个停靠站离柳奉南的公司不远。
  俩人见了面,梁同叙这才发现,自己犯了个愚蠢的错误。这四年中,这个男人已经结婚生子,该做的人生几件大事,他一一都做了,她对他还有什么话可说呢?
  正赶上下班高峰期,汽车像条扯不断的河流,嘈杂的马路上根本不是说话的地方。

  前面不远有条小街,柳奉南回头看远远落在后面梁同叙,用手指了指那条小街。
  他站在街口等梁同叙挤上来。
  他们沿着这条僻静的小街向南而行,穿过一条横贯东西的大马路,北斗湖就在前面。
  “什么时候回来的?”

  站在湖边,柳奉南问她。
  梁同叙回眸看一眼这个曾经想起就让她心痛的男人,没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一种不温不火的神态。她一直认为他最合适当老师,斯斯文文的,就是明知他在说假话,感觉也让人信以为真。这会儿,他身上穿了一件淡蓝的工装,问她话时,让她听着别扭。难道昨晚倪儿没说过她回家了?她无情地想,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当是一句开场白吧。
  她冲他善意地笑了笑。那是一种很随意的微笑,心不正焉,像是出于礼貌招呼一个事不关己的人。她蓦然发现,自己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眼前这个人身上,而是急于想找点他们之间共同的话题,应付这次愚蠢的会面。
  “这么多年都忙些什么?”歇了一口气后,柳奉南问她。
  梁同叙回头又看他一眼,一言不发,只顾往前走。
  柳奉南默默地跟着她走过进湖边的绿化带。
  梁同叙望着黛青色的湖面,还是久久不言语。

  柳奉南无法理解她此时此刻坦荡的心情。望着夕阳下她纤弱的背影,他深感内疚,有些动情地说:“你知道吗?这几年来,我……”
  梁同叙迅速而有力地打断他,说:“过去了。”
  “对不起。”柳奉南不安地盯着她。
  梁同叙的目光刚接触他又缩了回去。她真想告诉他说,不要强迫把她拉回一个不想回去的世界,也不想回忆无奈的过去。她很想再提醒他,过去的就让它过去,行吗?
  柳奉南也察觉自己有点唐突,心里真想知道,这几年她是怎么过来的,现在,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帮帮她,如果她需要的话。
  “你没事吧?”
  梁同叙甩了一头,脸上掠过一丝苦笑,必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一家人,是一家人就不说二家话。
  “我过得很好,至少没你想象的那么糟。我现在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营销总监,替人打工,自食其力,过得非常充实。”她说着,心里真后悔约他单独见面。其实她想对他说的只有一句话,而且,根本无需约出来当面讲,完全可以在电话里说,也可以当着全家人的面摊开了说,再倒退一步,就是她不明说,柳奉南也有这个责任。

  她只是想拜托他照顾自己的父亲。
  父亲年岁越来越高,而她却离家越来越远,她放心不下。要是这个小城还有让她牵挂的人,唯一的就是数着岁月过日子的老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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