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哥大帝——蒙古帝王 开疆拓土 英雄铁血 爱情凄婉 亘古悲剧

作者: 三叠弓

  长篇历史小说《蒙哥大帝》
  看点提示——
  孛儿只斤?蒙哥是成吉思汗之后,忽必烈之前,蒙古帝国史上的最有才华,同时悲剧色彩最浓的一代铁血帝王。他继承了父母几十年的苦心经营,用铁腕和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蒙古贵族,把汗位牢牢控制在自己这一系的宗王手里,挽救了帝国自成吉思汗去世后,频临四分五裂的衰败局面;不过最终祸起萧墙,很快又完败给了崇尚汉化的自己的弟弟忽必烈。他接过成吉思汗手中的上帝之鞭,扫平西亚,拿下大半个欧洲,一直打到非洲;然而集全蒙古之力,用半年时间,他却拿不下南宋一座弹丸之地的钓鱼城。他意志坚强,武功盖世,英雄了得,冷面潇洒,一生有四个女子为他疯狂;可惜这四个女子都先后香消玉殒,没有一人能够和他长相厮守。他心灵手巧,智谋超群,改良了当时威力巨大的回回炮,一炮能穿墙裂山,为帝国征战立下了汗马功劳;但深陷宿命,最后竟然被宋军扔出的一颗小石头夺去性命。全书架构宏大开阔,气韵生动;事件波澜壮阔,矛盾突出;语言典雅豪壮,节奏明快;人物性格鲜明,画面感强——都是我自个儿自吹,行不行让大家说吧!

  第一部 金子?火焰的纯度
  内容简介:孛儿只斤?蒙哥是成吉思汗幼子拖雷的长子。从小就表现出非凡的勇气和意志。7岁的时候,在一次那达慕活动中,小蒙哥两天两夜只身追赶并杀死一头野狼带回,轰动整个蒙古。
  蒙哥的卓异赢得9岁的娜仁公主爱慕,她和蒙哥两小无猜,度过一段快乐时光。但成吉思汗为结交如日中天的花剌子模以对付世仇金国,把娜仁嫁给花剌子模王子。伤心绝望的娜仁投河自尽,殉情蒙哥。
  成吉思汗决定由次子窝阔台继承汗位。按蒙古传统,本该继位的幼子拖雷及其妻唆鲁禾帖尼失望之余,决定韬光养晦,着力培养长子蒙哥。蒙哥刚满11岁,拖雷就把他带上战场,参加西征花剌子模的战争,回国后又延师向他传文授技,把份地交他管理,还给他娶了泼辣聪慧的弘吉剌美女忽都台为妻。蒙哥在经历了诸般生与死、勇与惧、情与仇、刚与柔的大考验,大洗礼后,逐渐成长起来。
  拖雷夫妇又通过自身行动苦心孤诣为蒙哥的未来打基础。成吉思汗去世后,拖雷拒绝了绝大多数宗王对他的拥立,积极劝说大家遵从成吉思汗遗嘱,支持窝阔台登位。拖雷家族因此获得普遍赞誉。在攻打西夏及金国的战争中,拖雷表现出高超的军事才干,被誉为“战神”,受到众人拥戴的同时牢牢掌控了绝大多数蒙古主力军。
  拖雷的表现激起窝阔台极大的恐慌和猜疑,他借天神的名义,要求拖雷为他喝下洗病水。拖雷明知水里有毒,但为保护蒙哥,毅然服毒身亡。了解了真相的蒙哥在经过了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终于隐忍了仇恨,接过整个家族的重担扛在肩上。
  第二部 影子?骨头的曲度
  内容简介:蒙哥父亲拖雷死后,母亲唆鲁禾帖尼带领蒙哥兄弟,用高超的智慧巧妙地粉碎了合罕窝阔台对拖雷家族的一系列打击,保住了家族的军队、财产及份地。
  蒙哥不甘心过无所事事的影子生活,主动与各宗王联络感情,又在窝阔台发动的征服战争中积极争取主帅的位置。蒙哥的冒失举动受到他母亲严厉批评。
  蒙哥在西征中,迅速展现出像他父亲一样的军事天才,勇败八赤蛮,智破也烈赞,义收诺夫哥罗德,巧解拔都与窝阔台长子贵由的矛盾,避免了帝国内斗。但蒙哥的突出表现再次引起窝阔台猜忌,他伺机解除蒙哥兵权,让他重新回家当闲王。
  绝望的蒙哥在家拼命训练儿子,把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不过,在六皇后脱列哥那勾结奸臣扼死窝阔台后,蒙哥又迎来转机。脱列哥那假造圣旨,违背窝阔台传位给失烈门的遗命,扶持其儿子贵由登上汗位。脱列哥那一系列乱政引发宗王不满,而贵由随后开始的惩治宗王的行动让矛盾加剧。蒙哥则在自己独立王国里展现出清明政治的蓝图,并趁机救助拉拢各大宗王,后又借拔都之手除掉贵由。

  贵由死后,其妻海迷失监国,国家更加混乱,到了濒于崩溃的边缘。拔都等宗王决定召开忽里台推荐蒙哥为汗。但海迷失以窝阔台曾传位给失烈门为由加以拒绝。后在忽必烈等人帮助下,蒙哥终得登上大位。

  蒙哥的上位引起窝阔台系宗王的极度不满,他们在海迷失的指使下暗中造反,被蒙哥及时发觉并粉碎。这一事件让蒙哥决定开展一次全国性的大清洗,重新恢复成吉思汗时期铁血一统的良好局面。
  第三部 鞭子?手臂的长度
  内容简介:蒙哥登上汗位后,用强有力的手段做了几件实现国家大统一的事情:一是清洗了曾经参与失烈门造反的宗王及其追随者,肢解了整个窝阔台家族,使其再无力形成对抗。二是收回宗王特权,实现政权、法权、财权的统一,改变了自窝阔台晚期以来政出多门、四分五裂的乱象。三是积极筹备征服阿拉伯国家、南宋及高丽的战争。
  蒙哥为把帝国权力完全转移到拖雷家族手中,分派其三弟旭烈兀率军西征,分派其二弟忽必烈总领漠南事务。旭烈兀才干卓著但嗜杀成性,西征中他几乎踏平了整个阿拉伯地区并一直打到埃及,同时给当地百姓带来深重灾难。
  忽必烈按照蒙哥“斡腹之谋”的策略,灭亡大理回到金莲川后,在汉人儒士影响下迅速汉化,广聚贤才,实施汉法,发展生产,得到汉地军民普遍认可。忽必烈的言行引起蒙古本土贵族批评及蒙哥不满,为避免帝国重蹈分裂覆辙,蒙哥决定实施钩考,打击忽必烈。
  暗恋蒙哥多年的也速儿在其姐忽都台去世后,终得以嫁给蒙哥。在也速儿等人的斡旋下,蒙哥并没有深究忽必烈,只解除其职务让其回家当闲王。但南线战事的屡屡受挫让蒙哥不得不重新启用忽必烈。

  弟弟们的显赫成就及广受赞誉让蒙哥担忧,他决定亲率大军进攻南宋。蒙哥在四川战场一路凯歌,迅速摧毁南宋在川内精心打造的防御体系。但在钓鱼城他却遇到顽强抵抗,一个小小孤岛阻蒙古十万大军达半年之久,最后蒙哥还被一颗飞石打死。一代雄才大略的君王传奇落幕,留下千古谜底的同时,大统一的蒙古也随着蒙哥的猝死再次陷入内乱和分裂……
  日期:2013-06-06 15:42:13
  第一部 金子?火焰的纯度
  引言
  金子并不是在哪里都发光,如果它被深深地埋在地下,我们就看不见。
  金子是属于矿石的。因此,寻找金子,需要先从矿石入手。朴素的矿石,它有更动人的力量。我们最终选择了矿石,也未可知。
  费劲千辛万苦,依然一无所获,这就是整个淘金过程。陷入绝望的时候,我们会被突然一闪的金光刺瞎双眼。嘘,别出声!那一豆金光正如一匹敏感的小动物,任何一丝微弱的气息,都会把它惊跑!

  最初的兴奋会很快过去,接下来我们将进入漫长而枯燥的淘金岁月。耐心和毅力,将成为支撑我们走下去的两条腿。
  金矿。是的,必须平心静气面对金矿。它的棱角锋利尖锐,轻轻一碰就割伤我们手指;它的断面黝黑发亮,有煤土潮湿浓烈的灰气;一块石头砸在另一块石头上,能发出巨大的嘭嘭响——这些就是金矿的品质,它或许与金子无关,或许,它就是金子。
  金豆种在一座山中,金豆的心中有一粒死火,金豆想突破岩石的重围钻出芽头,金豆的呐喊声被挤成一张薄片,金豆扁扁的表情和我们隔着千山万水……
  拯救金豆的任务交给一把榔头。小小的力量,细碎的回声,一群黄褐的苔藓,沿着岩石的表面艰难行走……

  放进火炉里煅烧,放进毒液里浸泡,放进强酸里腐蚀,金子美丽的光芒是这样炼成的。
  作为金子,孤独是生活的常态,寂寞是最高的奖赏,绝望是真正的终极的品质。
  金匠切开一个断面,如同给海洋切开一个缺口,冲涌而出的海水,让我们几乎无法站立,这就是金子的力量。
  但是,滂沱盛大的美丽,却与金匠无关。他看到的只有局部,他的双手机械而迟钝,他从一大堆金光闪耀的漂亮金饰上跨过,走进他低矮暗哑的岁月。
  揭开红绸的瞬间,所有的目光被点燃,一根钢丝伸到极高的云端,空气在这一刻剧烈爆炸,猎猎狂风让人窒息……
  真正的金子是羞涩的。它垂下长长的睫毛,掩藏那匹受惊的小鹿。它吐一下舌头,它对被它惊扰的一切感到愧疚。

  金子走上皇冠,每一个人都在金子面前跪拜;金子端起黄金的脸,金子变成黄金,宝相庄严;以及金子被贴在一张蜡黄的脸上——所有这些,都不是金子的错。一万年后,沧海桑田,金子的内心仍然是赤裸裸的,不会起一点波澜。
  金子在哪儿都会发光。金子不再发光,也许并不是被埋在地里。金子不再发光,如同一个人不想说话。面对喧嚣的世界,它往往选择沉默。
  金子从神殿掉入尘土中是悲哀的,但也许反而让我们充满期待。在它着地的那一瞬间,我们再一次听到了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日期:2013-06-06 15:43:33
  第一章  雷声滚过,蒙古人铺天盖地涌来
  第一章(1)

  1213年9月的某一天,金国有一对老夫妻,带着他们的儿媳,以及5岁的孙子,正在中都城外北边郊野里收割水稻。
  这里虽说还是中都郊外,但平坝已经到了尽头,陆地开始往上拱起来,拱出一堆堆小山包,就像一个巨人喘一口长气后,接着拐个弯儿,气儿往回里顿了顿一样。
  站在小山包上往中都方向望,只见那儿上方的天空上,经常有大片大片雪白蓬松的云霞,好似下面有一个巨大的蒸笼在蒸着白面馒头。晚上,这边头顶的天空,有时月朗星稀,有时乌云密布,都极分明。但中都那边的天空,却混沌难分,始终褐红一片,仿佛有一场巨大的火焰一直在燃烧,一年又一年了,仍是久久不灭。
  老头姓耶律,祖上曾经也是辽国贵族。但是在上好几代就已经没落了,到他这一代,简直都不知道自己的祖上还曾经阔过。就连不远处的都城,他都一直没去过。他虽然也有亲戚在城里,却是从来都不敢去走。

  他们在这块小山包上有几亩薄田,虽然不多,一年四季却不能松懈,春播夏耘秋收冬藏,必须一个日子紧追着一个日子走,才能勉强有好收成。即便能丰收,也填不饱肚子,田少,赋税重,交税以外,已所剩无几。耶律老头和他的儿子还经常被官府支派各种任务,庄稼活只能是婆媳两人做,连5岁的小孙子都帮忙了。
  几个月前,儿子又被官府征去打仗了,现在都不知到哪里去了。
  立秋过后,二十四个秋老虎,田里的稻子一眨眼就变了脸色,要不抢紧,稻子就倒在田里,收不起来了。再没人手,也得拼命。
  天不亮,一家子就早早起床,各做各的事情。老婆子把那头牛,那大大小小十几只羊赶到山头的那一小片草地上。牛很老了,却还是宝贝,这几亩薄田要靠它使力。秋冬季节草木枯萎,正是容易掉膘的时候,得细心照顾。那些羊,今年有三头母羊产了崽。五年来,从两头羊开始,增加到十几只。看着它们在草地撒着欢跑来跑去,踢得露水四散飞溅,老婆子就满心欢喜。不过,她却不敢花时间在观赏陶醉中,她对那几只不听话的羊儿骂骂咧咧几句,把它们赶到恰当的位置,就赶紧回家。她得帮儿媳做饭。儿媳要给孙儿收拾穿戴,还得给一家人做早饭,忙不过来。

  耶律老头要预先把那口板桶扛到田里。那是从他爷爷手上传下来的,很结实,经摔打,但也很沉。前些年,耶律老头一口气可以从家里扛到田里。现在不行了,要歇好几肩气。
  简单咬几口咸菜面疙瘩,一家人就到田里。照常规的情况,一个收稻队伍至少要十个人,从前到后依次是:四个人割稻,一个人抱把,两个人脱粒,一个人拴草,两个人背谷。但只有三个人,这一副板桶也得往前推进。老婆子和媳妇割,并兼顾拴草,老头子一个人抱把脱粒,最后大家共同背谷。紧打紧算,还有富余,留5岁的小孩子在后面拾稻穗。
  中午早过了,一家人都还没有吃饭的意思。饭又有什么好吃的呢?几个窝窝头一碗酸汤,早上就做好放在那里了,每吨都吃得嘴里冒酸水,就是饿了也不会有什么食欲的。
  也是不敢吃啊,本来是晴天丽日的,突然天上就暗下来了。耶律老头抬头望了望天,觉得有些奇怪,天上并没有乌云,那日头还在呢,怎么就这么暗呢?而且,耶律老头似乎还听到一阵隐隐的声音,像是一个巨大的雷涌过来。但奇怪的是这个雷不是从天上来的,倒像是贴着地面滚动一样。地面有些震动,板桶里谷粒不由自主地轻轻抖起来。
  耶律老头望了望他的老婆和媳妇儿,他们都埋着头赶紧割,似乎并没有发现异样。5岁的小孙子早已累了,一个人歪在田埂上睡着了,脸蛋给秋阳晒得红扑扑的。耶律老头张了张嘴,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多半是一场雷云要到来了吧?这么想着,他竟有些责备自己,雷雨马上要来,还在胡思乱想什么呢?赶紧吧!
  日期:2013-06-07 06:45:39
  第一章(2)
  声音已经很大,踢踢踏踏,噼哩啪啦,连老婆子和小媳妇也听见了。她们抬起头,双手泥水淋淋垂着,不知所措地望了望耶律老头。耶律老头心里咚咚跳得厉害,充满不安,他像在安慰别人,又像自我安慰地说:“雷声这么大,要下雨了吧?”
  “这是雷声吗?”小媳妇迷惑不解,“真要下雨了吗?”

  老婆子愤怒地喝道:“既然雨就要下来了,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干活?”
  但是,连她自己也没有行动,站在原地发呆呢。
  一场风吹了过来。真是一场猛烈的风,风头撞过来,耶律老头一下没站稳,趔趄几步,差点跌倒在地上。风头过去后,后面竟拉着黄云一样的灰尘,升腾起来,遮住了大半个天空。
  小孙子已经醒了,吓得哭喊着跑过来,直往她母亲怀里钻。她母亲也是害怕,往四周张了张,却是没地方去,只得软软地蹲下去,环着儿子,把脸埋在他身上。
  踢踢踏踏的声音越来越大,似乎已经到头顶了。强劲的风一浪一浪打在身上,后颈皮一阵阵发凉。小媳妇感到身边的老婆子忽然全身发起抖来,手里的镰刀啪一声掉在田里。她忍不住把脸从儿子的身上挪出来往外看。这一看,她像被她婆婆传染了一样,也开始抖颤起来。
  在铺天盖地的灰尘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站满了一群骑马的人。小媳妇首先看到的是一排排的马腿。马,小媳妇是经常看到的,但是这样又粗又短的马腿,儿马一样的小个子,小媳妇还是第一次见到。骑在马上的人也非常奇怪,五短的身材,宽阔的脸,扁平的鼻子,凸得很高的颧骨,眯细的眼睛,厚厚的脏兮兮的嘴唇,稀疏叉拉的胡子。尤其让小媳妇觉得怪异的是他们的头发,脑顶上都光光的,周围却编出一条一条数不清的小辫子,乱乱地垂在脖颈上。

  小媳妇不由自主望了望耶律老头。耶律老头的表情严肃而绝望,小媳妇看见他的喉结极慢地蠕动了一下,低沉地吐出三个字:
  “蒙古人……”
  但是耶律老头的声音迅速就被淹没掉了。那些蒙古人微昂起头,厚厚的嘴唇忽然都往耳根列,露出焦黄稀疏尖利的牙齿,脸上的狞笑像是要抖下来一样,伴随着他们的身体跳动着。同时他们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狼嚎一样的巨大啸叫,尖锐而高亢,像针一样直往耳鼓上扎。小媳妇忍不住又埋下头,用手捂住耳朵。

  但她忽然听到她婆婆哑声惊叫起来,又看见她拔腿直往山上跑。原来有几个蒙古人已经从山上把他们的牛和那十几只羊赶了下来。蒙古人在后面用鞭子直抽打,羊咩叫着,慌张地跑。
  老婆子的速度非常快,小媳妇还从没看见过她的步子有这么快过。在她跑的时候,耶律老头在后面大喊着,让她停住!不要去!回来!但她不听,尖叫着,已经跑到了羊身边,并且拉住了一头羊。那些羊一下就认出了她,争着往她身边挤,一时拥成一堆。
  一个蒙古人过来,抬手就给了老婆子一鞭子,把她打倒在地。老婆子迅速站起来,又伸手去牵羊。只见那蒙古人镗一声拔出马刀,那窄窄的弯弯的刀叶在空中闪出一片强烈的白光,小媳妇尖叫一声,她没有再看见她的婆婆,她只见那些雪白的羊身上,瞬间就开满了一朵朵妖艳的梅花。
  小媳妇一口气还没缓过来,几个蒙古人就朝她冲过来,抓住她的手,把她拖过去。其中一个蒙古人的嘴已经凑到她脸上,她只觉得一股浓烈的羊骚味直冲过来,熏得她几乎窒息。
  小儿子嘶声哭喊着,拉住她的手不放。一个蒙古人抬起脚,就要向小儿子孩踢过来。另一个蒙古人的手又已经放在刀把上。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耶律老头猛冲过来,抱起他的小孙子就拼命往外跑。后面传来蒙古人浪荡的哄笑声,以及他儿媳凄绝的惨叫声。但是耶律老头已经顾不了这些。耶律老头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跑得快一点,再快一点,一定不能让蒙古人抓到他的小孙子,一定要把他藏起来,保护起来,否则,他这一家在这世上可能就要绝后了!

  日期:2013-06-08 07:54:04
  第一章(3)
  也不知过了多久,耶律老头从一堆草里抬起头来。这时候,蒙古人已经退去,田里光光一片,遮天蔽日的灰尘也已经落下来。小孙子在一阵大哭后,已经睡着了,软软地耷拉在他怀里。他把孩子背在背上,往他的田里走去。
  田里什么也没有了。忙碌了一上午,堆在那里的几口袋谷子不见了,没来得及收割的稻子也被蒙古人的马全部踩进烂泥里,根本收不起来了。板桶,那结实的用了几代的橡木板桶,给敲成碎片扔在地上。儿媳已经不见了,牛羊也不见了。他哆嗦着爬到他老婆子倒下的地方,他看见他老婆的脸整个埋在泥水里,身上的衣服褐红一片。他把老婆子翻过来,他感觉就像翻一截木头,老婆子早已冷硬了。

  耶律老头抓着自己的胸膛,凄厉大喊:“报应啊!这是报应啊……”
  耶律老头想起他年轻时候的事来。那些年,他经常被官府征去当兵。他自然是不想去的,但官府要征,却是谁也不敢违抗。几十年的当兵生涯,很多的人都相继在他身边倒下去了,而他却侥幸活了下来。
  他每三年就会被征进军营一次,任务完成后就又回来。虽说也是当兵,却不像常规兵一样,上战场和敌人厮杀,他们的任务很特别,就是被拉到寒冷的漠北草原上,直往有毡帐的地方冲,见到蒙古人就砍,尤其是对一些小孩,绝不放过。一家一家砍,一片一片砍,砍完就走,顺便把他们的马群羊群赶回来,交给官府。
  当他第一次去漠北草原做这样的事情的时候,他觉得非常奇怪,也下不了手。这和他理解的打仗完全是两回事。没有敌人,没有对手,就一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能叫打仗么?当然有时候会遇到抵抗,但是他们的反抗却是那么弱,不堪一击。他不明白,不想动手,但是他的长官狂叫着告诉他:“杀呀!动手呀!你们知道吗?我们杀的不是人,是恶魔,可怕的恶魔!吃人肉喝人血的恶魔!你们别以为这些人可怜,因为他们现在还很弱小,但是,一旦让他们繁衍起来,壮大起来,他们就会冲到我们的家乡,把我们的妻儿老小撕成碎片,活活地吃掉!”

  最先他并不相信,动起手来总是迟疑不决。后来,有一件事情改变了他的态度。有一次,他抓到一个蒙古小孩,那时候他身边并没有其他士兵,于是他决定把小孩放了。但是当他转身离去的时候,忽然感到屁股一阵剧痛。转头一看,原来那小孩正拿着一根尖锐的放羊杆使劲往他屁股上扎。他在屁股上摸了一把,摸了一手的血。这让他气急了,跳过去抓住小孩,喝道:“你这个孩子真不识相,我把你放了,你竟然还扎我!”

  那小孩不开腔,只把眼睛盯着他,细小的眼珠里发出两道凛人的仇恨的寒光。他明白了,仇恨已经在这小孩的心中生了根,如果他再放过小孩,小孩的竹竿又会随即扎过来。这时候,已经有同伴向他身边走来。他只得眼睛一闭,一刀劈在小孩身上。
  渐渐地,他不再感觉痛苦和畏缩,他的刀劈在蒙古老百姓身上,就像劈在猪牛羊身上一样。直到他太老了,他才不再被官府征去做这样的事情。
  现在看来,正如当初他在军队里的长官告诉他的一样,蒙古人显然已经强大起来。否则,他们也不会打到都城来……
  耶律老头不敢再想了,他就地挖了一个大坑,把老婆子埋掉,背着小孙子往家里走去。
  然而哪里还有家呢?他的家已被大火烧成了一片灰烬,他只依稀从方位上辨别出那里可能是他的家。还不止他的家,周围左邻右舍的房子也被烧得干干净净。到处是哭哭啼啼的人,地上满是尸体,世界完全变了样。早上出来的时候还好好的,一眨眼功夫,就像是从人间走到地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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