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国客栈

作者: 詹一妞

  记得楼主第一次在鬼话上看到饕餮娘子时简直惊为天人,后来又读了莫言斋,千妖百鬼,鱼馆幽话,人间寺,闻香榭等等等等有关仙妖狐鬼的中短篇故事,非常非常喜欢这种题材,简直百读不厌。
  最近文荒了,于是索性自己写一点。楼主文笔有限,第一次写文,只要有人喜欢我就绝对不坑,没人看的话就当自说自话写给自己看。
  当然,还是非常非常希望我的文有人来看的.....
  不说废话了,先上第一个故事
  北国客栈之 状元榻
  日期:2013-05-10 16:57:00
  题记  
  长安城永宁门附近的集市旁,新开了家北国客栈。老板姓孟名赫,是个身姿富态的中年汉子。孟老板天生一张笑面,对谁都和和气气;也不似别的客栈老板那般愿意与客人计较价钱,平日里便在前厅一坐,与客人天南海北地闲聊,兴致所及,更是免了所有人的酒钱。时间长了,都道北国客栈的掌柜的性格豪爽,颇有豪侠风范。
  孟老板有一女儿唤作孟颜,及笄年华,一张脸俏生生的煞是好看。这孟颜人小鬼大,小小年纪能把算盘打得上下翻飞;又兼性格开朗,常能将客人逗得开怀大笑。平日里客人多的时候,两三个大人都应付不过来的光景,这孟颜竟能打理得井井有条。来客栈打尖住店的过往行人,无不夸赞孟老板生了个好女儿。
  北国客栈除了老板豪爽外,还有一样格外吸引人,那就是——床。北国客栈的床,凡睡过的客人,无不交口称赞。更有城中大户,三番五次想要出大价钱买下一张,都被孟老板婉言谢绝。说起来,这床也无甚特别之处,不过是四尺见宽、六尺见长的一席之地,铺上三两床棉被,四周用帷幔挡住,与一般客栈别无二致。然而奇就奇在,北国客栈的床,每一张都由不同材质制造而成。有雕花的黄杨木床,有砖垒的土炕,还有藤条编制的吊床,理石裁出的石头床等等。但不论什么材质,这床的舒适程度却好似符合所有人的品味。渐渐的,北国客栈的名声越来越响,生意也日渐红火起来。

  日期:2013-05-10 16:58:00

  状元榻
  正值二月,新一届的科举考试即将举行,因此近来长安城中好似一下多出许多人来,客栈驿馆都住得满满当当。
  这一日上午,孟颜正堂前堂后忙得不可开交,可孟老板却依旧搬把藤椅坐在店里跟客人闲聊,一点没个当掌柜的的样子。
  “爹!你就不能过来帮帮忙吗?”孟颜一边手头飞快地擦着桌子,一边嘟着嘴抱怨。
  “有小颜在,还用为父的插什么手!”孟老板笑眯眯地回道,“小颜,去给为父冲壶好茶来,为父有些口渴。”

  “要喝茶自己动手去,没看我正忙着么!”孟颜没好气地回父亲一句,可还是麻利地奔了后厨去,一会的工夫就端出一壶烧得滚烫的开水,又取了茶叶,泡开了之后,端到父亲面前。
  “伙计,拿酒来!”茶刚端上,就听有人站在门口高声喊。回过头望去,只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一边喊一边蹒跚着脚步往客栈里走,不想却被门槛一下绊倒,摔了进来,看他口齿不清的模样,许是已经喝了不少。
  “这不是王公子么,怎么醉成这样。”孟赫看着倒在门口的年轻人,赶快起身走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
  “孟、孟掌柜,给我来、来两坛好酒!”姓王的年轻人醉得已经舌头打结,但还是紧攥着孟掌柜的衣袖讨酒喝。
  “省试在即,王公子还是别喝这么多了,一切以考试为重啊!”孟赫一边搀着这王公子往里走,一边劝道。
  “哼!都说孟掌柜胸襟开阔性格豪爽,我看也不过是个见人下菜碟的凡夫俗子,怕我没银子付酒钱么?大不了我换一家吃酒去!”年轻人袖子一甩,挣脱了扶着他的孟赫,踉踉跄跄地又往门外走去。
  孟掌柜苦笑一下,赶忙又快走几步,扶住随时都能摔倒的年轻人,一边把他往屋里带,一边说道:“怎么会怎么会!酒还不有的是,王公子想喝多少就喝多少便是了!”这边又给孟颜使了个眼色,孟颜心领神会地从台子后边取出一个酒壶,往杯子里倒了些,赶忙拿过来,喂那王公子喝下。不一会,那王公子就睡着了。
  孟赫把这王公子扶去房里休息,出来时已累得满头大汗。他一边用袖子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喊孟颜给他拿些果子吃。
  坐在外间厅子里的客人见那年轻人已被安置妥当,无不摇头叹气,全都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孟家父女在此开店原没有几年,只知道这年轻人经常如此醉醺醺地来店里讨酒喝,还常如刚才那般出言不逊。但每次酒醒后都如换了个人般谦虚有礼,全不似那泼皮情状。后来渐渐熟悉,知道他是要参加科举考试的学生,就住在城中的太学里。只是眼见这科举将至,此时不是应该埋头苦读以求取功名的吗?这王公子为何还在这喝酒耍闹呢?店里其他客人见孟家父女一脸的疑惑,便七嘴八舌地讲起了王公子的身世。

  日期:2013-05-10 16:59:00
  便七嘴八舌地讲起了王公子的身世。
  这王公子本不是当地人,多年前与寡母王李氏一起搬来长安。据说王家在故乡本是个大户,谁知王公子五岁那年,王家老爷因为做生意得罪了当地恶霸,于是被栽赃陷害,被冠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关进了监狱。王李氏上下打点,几乎散尽了家财,才将丈夫从狱中救出。但这王老爷在狱中受了刑,又没及时医治,出狱后一直卧病在床不见好转。就这么拖了一个多月,竟撒手归西了。

  王李氏带着年幼的儿子,守着所剩无几的家财,还要应付时时来闹事的地痞泼皮以及觊觎家产的叔伯兄弟,日子过得煞是艰难。可这王李氏也算是名烈妇,硬是靠着自己的双手把儿子拉扯到大。这王公子也争气,三岁能识字,八岁就能熟练背诵四书五经,十二岁时便通晓诗词歌赋,连当地有名的私塾先生都称他为神童。
  王李氏本是个没怎么读过书的妇道人家,但她却明白“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的道理,儿子在读书方面又如此有天赋,于是她几乎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供儿子读书上。于是在王公子十五岁时通过州试以后,王李氏便变卖了祖宅,带着所有家财和儿子一起搬来了长安,希冀儿子能上最好的学堂,受到最好的教育,在科举考试里拔得头筹,光宗耀祖。
  哪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第二年的省试,王公子非但没有高中,甚至连名次都没取得。然而王李氏并不灰心,她觉得儿子年龄尚小,许是还没习惯这异地的生活;况且来日方长,以儿子的天赋才华,衣锦还乡只是迟早的事。现下的要紧事,便是给儿子找位好老师,好让他的见识和学识更进一步。恰巧王李氏的一位远房表亲曾在大明宫里谋过差事,在这位亲戚的打点帮助下,又花了不少银钱,王公子突破层层关卡,最终在满是达官贵人之后的太学里,谋了个旁听生的席位。

  王公子虽然年龄不大,但也明白母亲为了他的事费了不少心思,便愈加刻苦努力读书。可惜天意弄人,第二年的省试,王公子又没能谋取任何功名。如此过了整整五年,每次考试前母子二人均是信心满满,但结果却如一盆冷水般,从头顶灌到脚底。王公子初来长安时,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年,虽然知道母亲用心良苦,自己应该努力读书,但毕竟还只是个贪玩的孩子,面对京城五光十色的诱惑,没法一点也不分心。现在他已是20岁的大小伙子,苦读了这么多年却无任何成绩,任谁都会心灰意冷。加上母亲王李氏对他要求严格,每日除了读书外,并不允许他参加其他活动。逐渐的,王公子就产生了些叛逆的念头。

  再说这王李氏,当年携幼子离开家乡不远万里来到长安,一介弱质女子硬生生地撑起了整个家,就因为她心里一直抱定了儿子终有一日会高中状元的信念。一开始的两年,儿子考试不中,她在心中安慰自己许是孩子年龄小,学业未精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可直到第三年儿子仍没拿得任何名次,她就有些犯嘀咕了。那段时间王李氏简直食不能咽夜不能寐,天天琢磨儿子考不上的原因,甚至偷偷跑去学堂里打听儿子最近的表现。在先生的一句“有些贪玩”之后,王李氏便认定了儿子学会了偷懒,定是不用功读书造下的孽。于是王李氏对儿子的管教愈加严格,甚至到了变本加厉的地步,就连学校组织的秋游也不许王公子参加。而省下的这些时间,不用问,定是逼王公子在家里读书,读书,再读书。

  由此,母子二人的关系陷进了一个微妙的循环——王李氏想尽办法让儿子不停地读书,而越这样王公子的叛逆心越重越不想读,王李氏见儿子这样就愈加生气,进而采取更强硬的手段干预儿子的生活。就这么折腾了很长时间,一年春天,学校里的先生请已经高中的昔日门生来给大伙传授经验,王公子看着当年的学长同窗们一个个容光焕发,指点江山,而自己却依旧是穷书生的寒酸样,再想到家中母亲只知道让自己读书,却一点不关心自己的感受,加上自己的一腔茫然与愁苦又不知向谁诉说,王公子不禁胸中愤懑,借酒浇愁,从那之后,便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日期:2013-05-10 17:01:00
  便染上了酗酒的恶习。
  一晃眼又过了三年。这三年的时间里王公子差不多已经对读书失去了所有兴趣,之所以一直坚持着,无非是被母亲所迫,不得已而为之罢了。虽然书读的少了,但王公子的酒瘾却日渐大了起来。不喝酒时,他还是那个恭谨谦虚的年轻人,一旦喝了点酒,便如市井泼皮般耍起无赖。王李氏眼见儿子这样,打也打过,骂也骂过,什么招数都使了出来,儿子却就像扶不上墙的烂泥般,毫不改进。要说这王李氏年轻时什么磨难都受了,因了有儿子在支撑,也都咬牙挺了过来。可是这次,一直让她觉得省心、让她觉得骄傲的儿子,却在三两年的时间里一下子变了个人似的,让她怎么也接受不了。早年的操劳加上一直以来的急火攻心,王李氏竟染上了心绞痛的毛病。找了大夫来看,大夫只说这种慢病需要好好调养,切不可再受刺激及动怒,除此之外,并无特效药医治。

  一日,王李氏趁着天早出去买菜。当她回到家中时,只见儿子举着酒坛疯疯癫癫地又唱又跳,架上的书全都堆在院子里,空气中弥漫着菜油的刺鼻味道。只见儿子像着了魔般将堆得小山样的书一把火点燃,火光霎时间把整个院子映得通红。王公子围着这火光,笑得几近癫狂。当邻居们七手八脚帮忙把火扑灭的时候,那些圣贤书已悉数化为灰烬。同样化为灰烬的还有王李氏曾经的一切希望,她只觉得深深失望,失望自己竟教育出如此不成器的儿子来。

  据说那日王李氏挥着擀面杖将醉得不成人形的儿子打得半死。从那之后,王公子便从家里搬了出来,住进了学堂里。平日里靠给学堂打杂看门换取住宿费和伙食费。王李氏也因为这件事而大病了一场。好像这之后,王公子便不怎么回家了,回了家母子二人间也好似陌生人般只说些无关痛痒的话,气氛别扭的很。但他的酒瘾却是越来越重,三天两头地跑去城中酒肆中蹭酒。看来今天来到北国客栈,许是已在哪喝过一阵子了。

  “这王公子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竟是这般胡闹!”孟颜一向心直口快,听说这王公子竟烧了圣贤书气病了母亲,顿时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我看这年轻人倒未必是大恶之人,不过是一直怀才不遇,母亲又要求得太严格,一时想不开做出了混账事罢了。”孟老板一边咬了口苹果,一边不紧不慢地说。
  “不好了不好了!王生刚才是不是来过?他现在在哪?王大娘刚才晕倒啦!”就在此时,门外慌慌张张闯进一人来,原来是王公子的邻居李二哥。
  大伙忙将李二哥让进了屋,孟颜麻利地给他倒了杯水,等他喘匀了气,才知道刚才王李氏买菜回家,晕倒在了巷子口。
  “可那王公子还醉着呐!”

  “是啊!这可如何是好!”
  “真是个逆子啊!娘都病成了这样,他居然还…..”
  大伙七嘴八舌地数落起王公子的不是来,全然没有注意到刚才还醉得不省人事的当事人此时已经酒醒了大半,正站在众人身后。
  “我娘怎么了!”王公子拨开众人,直直地冲到李二哥身前,神情紧张地大声问道。
  “快随我回去看看吧!你娘晕倒了!”李二哥不由分说,拉起王公子,就往门外走去。不一会的工夫,二人就消失在了街口。

  日期:2013-05-10 17:02:00
  二人就消失在了街口。
  再说这王公子到家之后,看到附近的邻居们都在自己家的小院里忙活着,有人烧水有人劈柴,见他回来,大伙都默不作声地目送他进屋。王公子就算再迟钝,心下也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急急地冲进屋,见老娘躺在榻子上,旁边坐着位大夫,正提笔写着方子。见他进来,大夫先是示意他不要出声,又做了个借一步说话的手势,王公子见状赶忙将他请出了屋,来到一旁的厢房里。
  “令堂的病,怕是……”大夫说着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
  “先生,请您一定要治好家母的病啊!求您了!”王公子见郎中先生这副表情,已然明白母亲确已病入膏肓,但心理却仍不愿接受,希望能有回天之术。
  “老夫确已尽力了!家母这病早前就有,若是刚发现时能及时调养,病情倒也不能发展得如此快。可惜她一直揣着心病,情绪又经历了几次大起大落。我看她最近舌苔发紫,似有急火攻心之象,想来是有什么特别想不开的事扰乱了心神,使得病情加速恶化。现在再想医治,除非神仙下凡,否则…..但这病要想夺人性命,却也需些时日。这段日子里,多陪陪你娘,别让她最后的日子有遗憾。”先生说着摇摇头,似是不忍再对这年轻人说这些让他绝望的话,“老夫开的方子放在桌子上了,按着方子给你娘抓药调理,能让她少受些苦。”郎中先生说完,回去主屋拿了自己的药箱,就快步离开了。厢房里只剩下目瞪口呆的王公子,似在回味先生刚才的话,又似根本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王公子才走回母亲所在的主屋内,他觉得自己的步子从没有过的沉重,比他之前遇到过的任何挫折都让他难以面对。落榜也好,没酒喝也好,跟即将失去母亲相比,这些事都微不足道不值得一提。此时,王李氏也渐渐苏醒过来。她睁开眼,看到已经很久没见的儿子站在自己面前,心中有顿时欣喜起来。但却还是板着面孔教训儿子说:
  “你怎么在家里,快回学校温书,马上就要考试了!”

  王公子见母亲转醒,想到在不久的将来,自己将不再有这样的机会挨母亲的骂,忍不住悲从心中来,扑通一声跪在母亲床前,嚎啕大哭起来。
  日期:2013-05-10 17:04:00
  嚎啕大哭起来。
  “娘!是儿子不孝啊娘!是儿子对不起您!您一定要好起来看到儿子高中!”
  王李氏见儿子哭成这般,又看到旁边桌上大夫开的药方,心中已然明白八九分。况且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想来大夫已跟儿子交代了后话。但她刚强了一辈子,什么困难都经历过,现在想到自己行将就木,竟生出一些宽慰解脱之感。只不过儿子尚未高中,也未成家,想是自己已经没有福气看到这些了啊!但如果自己的死能让儿子浪子回头,自己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哭什么!人固有一死,况且为娘的这不还好好活着么!男儿有泪不轻弹,有哭的力气,倒不如去给娘做些好菜,咱娘俩也好好吃上一顿!”王李氏见儿子这般伤心,开口宽慰道。
  “娘想吃什么,儿子这就去给您做!”王公子抹去脸上的泪,跪在母亲榻前,握紧母亲的手,生怕只要一松开,母亲就会离他而去。
  “来,王大娘,趁热喝点粥吧!”这时李二哥的媳妇李二嫂端了碗米粥走进屋,送到王李氏跟前。
  王李氏端过碗,刚喝了两口,就剧烈地咳嗽起来。等咳停了一看,已吐出许多血来。王公子见此,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王李氏虚弱地倒在榻子上,手不停地摩挲着儿子的脸,再也吃不下任何东西。
  “儿啊!娘活了这么大,也算是死而无憾了。娘以前总逼你好好读书,对你要求严格,没想到给了你这么大的压力,让你染上了酗酒的恶习。现在娘没有多少日子了,回头想来,最遗憾的竟不是没看到你高中状元飞黄腾达,而是没有好好关心你,尽到母亲应尽的责任。为娘有愧啊!”
  “娘!是儿子不争气,没让娘过上好日子,儿子发誓再也不沾丁点酒腥,好好读书,来日一定带着娘衣锦还乡!”王公子见母亲已病成这样仍责备自己,心下更加不忍,也更加懊恼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更恨自己怎么就能染上酒瘾,做出那许多混账事来。于是心中早将自己骂了千百遍,并默默发誓一定要戒了酒,不辜负母亲的殷切希望。
  旁人见母子俩冰释前嫌,再不似之前那般剑拔弩张,也都默默松了口气。大伙帮着张罗了饭菜及汤药,也都告辞回家去了。王公子守在母亲床前,与母亲说了许多体己话,王李氏的面色也较之前好了许多。
  第二天,王公子就从学堂搬回了家。从这天开始,他不仅戒了酒瘾,还愈加勤奋地读起书来。可惜王李氏还是没经受住病痛的折磨,过了段日子,便驾鹤西归了。王李氏去世这天,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王公子跪在母亲的坟冢前,久久不愿离去。
  日期:2013-05-10 17:05:00
  久久不愿离去。
  “娘!别扔下孩儿不管!”王公子只觉母亲化作一缕魂魄渐行渐远,而自己的胸口却像被压了块石头般喘不过气来,脚下也如灌了铅似得不论怎么使劲都挪不动步子。于是情急之下,猛地大喊出口。睁开眼一看,自己正躺在一张陌生的睡榻上,这榻子也奇怪,竟是张铺在地上的圆形蒲团。王公子此时已惊得满头大汗,环顾四周,并不知道这究竟是哪,刚才经历的那些是真是假,竟也一丝头绪都没有。

  “王公子你可算是醒啦!你都昏睡了一下午了!”孟颜端了盆水推门进来,将肩上的白手巾在盆里湿了湿,拧干后递给一脸茫然的王公子。
  “请问姑娘,我这是在——”
  “王公子可真是记性差啊!你在北国客栈啊!你忘记晌午那会来我们这讨酒喝的事了么?亏得我爹还废了那么大的劲才把你搬进来!”孟颜嘴一撇,不满地回道。

  王公子使劲回忆起之前发生的事,自己好像遇到了往日的同窗,于是多喝了几杯。谁知酒瘾犯了,辞别了同窗后竟觉得喝的不过瘾,路过北国客栈时,恰好看到里面人声鼎沸,就走了进来。可是自己不是被李二哥叫回家了么?娘亲不是晕倒了么?大夫还说——想到此处,王公子只觉心口一阵绞痛,母亲离世时那巨大的悲伤一股脑地涌上心头,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有如此真切的体会啊!那母亲现在难道——

  想到此处,王公子顾不上此时酒刚醒脑袋里浑浑噩噩地一团糟,从睡着的榻上一下子蹦到地上,挤开站在面前的孟颜,心中万分焦急只想赶快回家确定刚才的一切不过是个梦而已。于是夺门而出,穿过前堂,也不顾周围人吃惊的目光,一溜烟地奔回了家里。
  日期:2013-05-10 17:06:00
  一溜烟地奔回了家里。

  跑过巷口,李二哥正从井中提水,笑呵呵地喊王生回来啦!跑过邻居刘大婶门前,刘大婶的小孙子还冲他咯咯地笑。终于到了自家门前,王公子猛地站住,呼哧呼哧喘个不停。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不论看到什么都要冷静,可是一颗心却碰碰地乱跳,似要从胸口里蹦出来似的。他觉得自己要紧张得晕过去了,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从没有像现在这般紧张过的时刻。他颤抖着双手,轻轻推开了自家院子的木门。

  母亲王李氏正端坐在院子里劈柴火,炤间里传来呲拉兹拉炖菜的声音。母亲许是听到了响动,抬起头来,见到脸涨得通红的儿子,惊讶道:“咦?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见到母亲,王公子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猛得冲到母亲面前,嗵地一声跪下,伏在母亲膝上大哭不止。他曾无数次地想过心中狂喜的感觉,他那会以为自己高中那天,应该就会是这种心情和感觉。然而此刻看到母亲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面前,想到之前经历过的那些匪夷所思的事全都不过是梦一场,他知道此刻才真配得上狂喜二字,甚至更多,多过他这辈子所能经历的任何值得人高兴的大时刻。

  “吾儿今日是怎么了?看到为娘的怎么哭成这样?”王李氏见儿子哭泣不止,却又不像是受了委屈或欺负,倒像是喜极而泣,忍不住摸索着儿子的头发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太过想念娘亲!娘亲,儿子往后一定好好读书,不再让娘亲操心了!”王公子抬起脸来看着母亲,似乎在看着一样失而复得的无价之宝。
  “原来是想我了!娘正好做了你爱吃的江鱼,今个咱娘俩可得好好吃一顿!”王李氏替儿子擦去脸上的泪痕,觉得儿子今天好像变了个人似得格外懂事。心里的郁结也好似一瞬间化开了。母子二人摆上杯盘碗筷,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暖融融的,就连春寒也似乎消减了些。
  日期:2013-05-10 17:07:00
  就连春寒也似乎消减了些。
  一个多月后,正是科举放榜的日子。孟颜蹦蹦跳跳地自门外走进来,一进门就大声嚷嚷:“爹!爹!你知道谁高中状元了么?”
  “我猜你定是要蒙骗我是那王公子吧!”孟老板笑呵呵地把自己的胖身子从柜台后边移出来,走到女儿面前亲昵地刮了下孟颜的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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