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明代太监享有很大的政治权利,构成明代中央和地方体制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抛开宦官政治而进行的明代政治研究必然是不完善的。明代太监身份具有双重性,他们既是家奴,也是官员——被称为内官、中官等。
我曾经系统研究过明代宦官制度,辑考了《明代宦官史料长编》一书,190万字,即将由江苏南京的凤凰出版社出版;并写出《考证与研究:明代宦官制度》一书,40万字(未出版),对明代宦官制度的许多方面提出自己的独见。如我率先提出明代地方体制中以镇守太监为重要一极的“三堂体制”概念,这一概念渐渐得到学界的认为,最近有学者在研究明代北边军镇时,正式袭用了这一概念(他称之为“三堂会政”);我还写出《明代司礼监研究》《都知监考》《明代东厂新证三说》《司礼监文书房考》《九门提督原是宦官》等一批研究宦官的专论,引起学界的重视。
以上皆是研究宦官制度。然而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明一代近三百年间,践行、发展这一制度的,是人,是二百多年间不计其数的太监、大太监以及所谓权阉。明代宦官研究是个社会关注的热点,相关论述非常多,但研究、写作及观点的片面性也非常突出;泛泛而谈,拿起短枪、匕首喊打喊杀之作非常多,依靠史料,做细致研究的作品,却异常少见。所以,一方面我们所知明代太监太少,总不过大闻人郑和,以及大坏蛋王振、汪直、刘瑾、魏忠贤等少数人;一方面我们看到的明代太监,几乎全像是从烂污泥里提出来的,个个臭得很。比如曾经有人写过一本书,其中提到刘瑾,说他是世界首富,对其财富进行了没边的论证,而事实并不如此。我也写过一篇小文《太监刘瑾的家产到底有多少》,对此进行了考察,得出自己的观点。这不是吃了闲话无聊,为太监大佬刘瑾清点家产,而是使所有“事实”尽量回归史实。
通过对明代全朝太监的全面的掌握,我知道,不为人所知、所熟悉的太监非常之多,他们的出身、生活、对政治的参与,以及相互之间的复杂关系,足以写出一部明代太监的全史。但《揭秘100太监秘史》如其书名所喻,不是一部研究制度的书,而是近于一篇传记的组合或合编。
我要说明的是:100太监是个虚指。在章节上,我不会按照一人一传一章的方式来安排,而是按“历史事件中的太监”来写他们的故事,会有一些主要的太监“牵头”,而引出更多的太监。我想这本书里出现的太监,总量肯定要超过100名。我还敢保证,本书所写的大多数太监都是读者朋友们不了解、不熟悉,甚至是未曾识荆的,正因为此,称之为“秘史”,并无不当。
我同时要说明,本书将延续《明宫闹鬼》的风格,所有内容均建立在详实的史料基础之上(感谢朋友们慷慨赐给予我的赞誉),所以冠之为“正说”;但与《闹鬼》相比,这本书的繁琐考证及史料分析内容将大为减少,行文将更加注意史料的“融入性”和人物形象的塑造(准确地说,应是复原),以符合“揭秘”之文的可读性需求。
总之,一切留待朋友们检验吧,希望继续得到朋友们的喜欢和支持!
日期:2013-11-15 16:19:52
明代第一个“大太监”——黄俨
一 宦官特务头子
广袤的华北平原,被稀疏的林木分割开来,极目望去,千里荒凉。除了偶尔成群结队,步履蹒跚,匆匆行走的难民,几乎看不到人烟和较大的聚落。
前年仲秋,正是田作收获的时节,朝廷兴数十万大军来伐燕王,一家人自己打起来,今天你打过去,明天我打过来,彼此在北平、河南、山东数省反复鏖战,天天过兵,庄稼地里就容不下农夫耕作的脚印,全被马蹄践得稀烂,人民生活陷入极端的痛苦之中。
昔日镇守北边雄镇北平(今北京)的燕王朱棣,如今已成了朝廷集重兵讨伐,必欲绳之诛之的叛逆。他已经被削去王爵,朝廷诏书称之为“燕庶人”。但是建文皇帝朱允炆的一纸削藩诏书,并没能剥夺燕王的权利,燕王被朝廷逼反后,打出“靖难”的旗号,在险恶的环境下,顽强地为生存而战,靖难军(或称燕军、北军)像哪吒一样,越长越大,生出三头六臂,硬是把紧紧包裹他的蝉蛹,捅出来几个大窟窿,彻底击破了朝廷倾其全力组织的几次大围剿。
建文元、二年(1399-1400),朝廷官军(或称南军)在真定、白沟河等地(均在今河北北部一带)接连遭到惨败,损失了数十万人马,粮草辎重器械的损失更是不计其数。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朝廷毕竟拥有万里的版图,物力充沛,在经历了最初的败绩后,渐渐从颓势中复苏。建文二年末,盛庸在山东东昌重创来犯的燕军,斩其大将张玉,燕军败回北平。
这是用兵2年来,朝廷难得的一次完胜。为此建文帝在建文三年正月祭享太庙时,特将东昌的胜利向祖先告捷。太庙里,供奉着太祖朱元璋的神主,不知他在获悉朝廷讨逆胜利的消息后,作何感想,是为孙儿朱允炆快慰呢,还是替四儿子燕王朱棣不开心?
朝廷借东昌之捷,重新振作,试图重新凝聚对北平的合围。七月间,平燕副将军平安由真定(今河北正定)进攻北平,这是自建文二年夏曹国公李景隆白沟河大败后,官军首次如此近地接近燕军根据地北平。
日期:2013-11-15 16:27:14
北平城里,不安焦躁的情绪随着大批难民与败兵的涌进在蔓延,许多人对燕王是否能继续坚持发生了动摇。这两年,仗打得实在太苦,虽然燕军铁骑纵横华北,看起来锐不可当,但只能像北虏一样四处行掠,所占城池,往往是今日占领,明日即失守,几乎无法稳定一条战线,更莫说扩大它呢。没占到太大的便宜,还损折了张玉和谭渊等数位重要将领。
燕军方面在保持兵力上还不成问题,大量失业的流民可以随时补充所缺兵员,入关助战的兀良哈三卫骑兵尤其提供了至关重要的攻击武力,但粮食供应却时常发生困难,饷道时刻面临着官军的威胁。北平城内,种种令人不安的流言随着高涨的物价、迅速扩大的粮荒而加速传播。
军中已发生好几起小规模的哗变,燕王朱棣非常担心,害怕内部出现反抗他的分裂势力。
消灭恐惧的唯一方法,就是彻底铲除引发恐惧的一切萌芽。为此朱棣密令府中内侍刘通,迅速组织一支秘密的“侦缉队”,专门刺察市井坊间及文武将吏的各种情报,直接向他汇报。这支小型的特别侦察队,即是后来东厂的前身。
明代第一位宦官特务头子刘通,其实早已出了茅庐,还在洪武二十九年(1396年)时,即奉燕王令旨,在开平、大宁等处修筑城堡,那时他年仅16岁。只不知对于这些重要的国防工程,他是担任监理呢,还是工程师?刘通以其精明能干,受到燕王的信任。
刘通不是汉人,而是女真人,父亲名阿哈,世居东北,为“三万户大族”。他生于洪武十四年(1381年),大概是在明军经略辽东时,将还是儿童的刘通、刘顺兄弟俘虏入关内,阉为内臣,令其侍奉燕王于北平府邸。
刘通保存了骑射民族的彪悍性格,他的墓志称他“性刚毅,及长,勇略过人”。这从他后来参加靖难之役,以及多次从驾北征,屡建战功上,可以看得出来。但朱棣尤其看重他的,是他的“忠谨”,既对上忠诚,又为人谨慎,不好虚饰夸诈,很令主子放心,所以“委以腹心,俾察外情”,成为燕王府军统局的特务头子。
日期:2013-11-16 21:32:49
上文写到,刘通非常光荣地被任命为燕王府的特务头子——
其实啊,使用宦官来刺探外情,从洪武时代即开始了,朱元璋除了从“出差”宦官那里了情宫外事务及舆情,还专门差宦官到地方与军中,让他们充当自己的耳目,搜集各种情报。
有这样一个例子,还在明朝建国以前,大都督府参军郭景祥镇守和州(今安徽和县),有人向朱告发,说郭景祥的公子仗着父亲的权势,所为多不法。朱元璋先派按察司书吏唐原嘉前去探察,回报确有其事,还说郭景祥因为儿子实在不像话,生他的气,要撵他走,这逆子竟然抄起一支长矛(矟),欲刺杀他父亲。朱元璋听了非常生气,下令将郭公子抓起来,回宫后愤愤地对马皇后说:“我一定要宰了这小子!”马皇后却有些担心,说:“滑吏所言恐不实。况且老郭只有一个儿子,杀之若不实,岂不冤枉,还绝了老郭之后。”朱元璋于是改派心腹宦官佛保再去探查。佛保回报说,郭氏父子的确发生过冲突,但并无儿子持矟杀父之事。这个事实非常关键,因为以子弑父,属于大逆不道,罪在十恶不赦之条。朱元璋听说没这回事,才将郭景祥之子释放,而杖责了奏报不实的书吏。
可见朱元璋两口儿不信外臣而信阉奴,是久有心理基因的。
明朝建国后,宦官组织迅速扩张,朱元璋甚至可能开始尝试建立以宦官为头领的情报机构,成立于洪武九年八月的一个名叫绳顽司的机构,值得注意。
“绳顽”之义甚明,绳是绳之以法的意思,顽指“奸顽”,绳顽司记载在官书上的职掌是“掌治内官、内使之犯罪者”(《皇明祖训录·内官》),相当于今天专门查办内部纪律的纪检监察部门。
《明太祖实录》记载了它行事的一件实例:洪武十年六月的一天,有一名“圬者”,即粉刷墙壁的工匠,带着家小上京役作,不幸病死了。这是芝麻大一点儿的一件小事,圬者地位低下,如韩愈《圬者王承福传》所说:“圬之为技,贱且劳者也”,一个小工匠之死,竟然被绳顽司“上渎天听”。朱元璋觉得此人可怜,赐给他一口薄皮棺材,还资助路费,送他家小还乡。
绳顽司干了一件“包打听”的事。由此事来看,该司不单负责惩治犯罪的内官、内使(内官是指有职务的宦官,内使则是职务较低者,而一般宦官,称为“火者”)。
想来也是,好比今天的政法机关办案,首先不得侦查吗?绳顽司也得先派出干探,四下缉访,才能掌握一些内臣“犯罪”的事实。
朱元璋设立这样一个机构,明里是加强对日益庞大的宦官队伍的监察,对外挂这样一块牌子,而事实上该司的职掌,却可能是侦缉京城内外之事(称“缉事”,后来的厂、卫校尉,都被称为缉事,或行事),事无大小,凡事都必须向朱元璋奏报。皇帝放的眼线多,耳聪目明,才聪明嘛!
绳顽司后来并入司礼监,至于它什么时候取消的,史籍并无记载。这也好解释,秘密战线工作嘛,自然不会那么张扬的。
帮皇帝打听臣民隐情,不是一般外人都能做的,必为皇帝的亲信。刘通以此对自己曾领导地下工作的经历,显然非常得意,在他的墓志里曝了光,还不忘添写一笔,称他接受“俾察外情”的“心腹”之任后,“广询博采,悉得其实以闻”,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将他探听来的情报,如实地向燕王做了汇报。
日期:2013-11-18 08:32:33
第一章 明代第一个“大太监”黄俨
一 宦官特务头子(3)
上文说到,宦官刘通接受“俾察外情”的“心腹”之任后,“广询博采,悉得其实以闻”。
建文三年七月,正是朝廷官军再次兵临城下,战局遽然而危之时,一个人夹在逃难的人群中混入北平城内。此人姓张名安,说话是北方口音,他却来自南京,他的真实身份是锦衣卫千户。
锦衣卫与永乐年间设立的东厂,合称“厂卫”,都被认为是特务机关。其实锦衣卫的职权范围非常广,说锦衣卫校尉是特务,实在是以偏概全,只有“行事校尉”才称得上是特务。张安此次脱去鲜艳的红色官服,不骑高头大马(锦衣卫士因这身艳丽的行头,又被称为“缇骑”),易容微服来到北平,确是承担着一项重要的“特别任务”。他贴肉的衣服里面缝着一封密信,收信人不是别人,正是燕王世子朱高炽,而写信人,却是建文皇帝的老师,著名学者方孝孺。
刘通的情报工作的确富有成效,张安刚刚进城,只在燕王府前踅摸了两圈,他的行迹已在特务们的严密监视之下,张安却惘然不觉。刘通很快摸清,张安打南方来,此行的目的是要面见世子朱高炽。
由于事关燕王世子(世子是亲王的法定继承人,如同太子之于皇帝),刘通不敢马虎,赶紧将此事上报。而此时燕王朱棣正率军在外,与朝廷大将平安激战,留世子高炽在北平城内“居守”,全面主持城防和前方粮饷供应事宜。刘通将朝廷派奸细秘密北来,试图与世子接触的情报,报告了燕王府承奉正黄俨(承奉司是亲王府宦官机构,承奉正、副是其首领),请示是否收网逮捕张安。
黄俨正坐在王府南门端礼门内右侧的承奉司衙门里,他得报后,起身离座,背搭着手,在厅事里溜了一圈,然后返回身,叮嘱刘通,暂时不要触动张安,但须对其保持严密监控;他还告诫刘通,王爷让你察访外事,虽然此事牵涉到世子,你也不要有任何疑虑和忌讳,朝廷来使有任何举动,你都当速速来报我知。
在燕王府中,黄俨是宦官中的前辈,极得王爷宠信,他是燕王驾前说话一口吐沫一颗钉的人物,王爷不在,他替王爷交代公事,也是作数的。刘通连忙称是退出。
张安哪里知道,他一到北平,就像落入玻璃瓶中,被一双双监视的眼睛透视着。他通过旧识的引见,秘密谒见世子朱高炽的情报,第一时间摆在黄俨的案头。
日期:2013-11-19 08:58:14
第一章 明代第一个“大太监”黄俨
二 惑主的奴仆(1)
黄俨50上下的年纪,长得瘦小枯干,一身皱巴巴的黄皮紧绷在棱棱的骨头上,露出像老树根一样虬劲盘踞,色略偏黑的血管,深凹的眼窝里,一对黄眼珠略为外突,显得干练而充满精力。
他以内臣的身份追随燕王,已经20多年了,陪侍着燕王由意气风发的少年王子,成长为一位姿貌奇伟、不怒而威的雄边塞王。如今他年已近老,但与其说他是一只皱了皮的老哈巴狗,不如说他是一只褪秃了毛而益发老辣狡猾的狐狸。
如今他已升做燕王府的承奉正,是燕府大总管和宦官的头牌。平时燕王爷对府中事务管得不多,许多事情都托付给黄俨,只要是燕王不管,或一时管顾不到的,就是他的领地。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黄俨是燕王府的“假主”,是影子王爷。
黄俨不会像野兽一样,在自己的领地四周撒尿,宣示主权。但人们只要闻到这只老狐狸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骚味”,无不恭敬趋附之。莫说府中宦官、宫人争相巴结讨好他,以成为他的义子、养儿为荣耀,就是王爷的妃和夫人们,也都高看他几眼,拿他当府中老人看觑,而不敢以奴仆卑视之。
此时,黄俨刚刚写完一封信,濡笔的墨是上好的黄山松墨,几乎随着落笔,点画的墨汁已经凝固,但做事素来谨密的他,还是将信纸对着灯火烤了烤,才折好装进一个信筒封好。他非常兴奋,疏淡的眉骨映着油灯,闪闪发光。
“父亲,我来啦。”一个20多岁,头戴乌纱软巾帽,身穿团领衫,乌角束带的宦官走了进来。
“狗儿,来。”黄俨呼着他的小名,将亲笔信用个小匣子封了,交给养子王彦。“你立刻动身,赶到军前,将它亲手交给王爷。”
王彦弯腰,双手过顶,郑重地接过信。匣子上挂了把金澄澄的铜锁,王彦知道,匣中所封是义父的密启(臣下对亲王禀事称为启,对皇上才称为奏),锁有两把钥匙,义父与燕王各持一把,他不敢马虎。
“十万火急,不可耽搁。”黄俨一边交代,一边顺手将书案上的纸币文具理了一下,这是他在宫里学书时就已经养成的习惯。他把爱好整洁,喜欢凡事条理清楚的习惯带到燕王府,对下人要求很严。每次写完字都会净手,然后在公事房东壁的佛龛里上一炷香,飘渺氤氲的香气使人宁谧,那是他与佛共享的。
“我马上到厩上挑一匹快马。”王狗儿一开口就见出他是快人快语。
他与刘通一样,都是女真人,属于海西女真部落。与府中许多女真族宦官一样,王狗儿也是在很小的时候为明朝的北征大军所掳,阉割进宫,分配到燕王府供事。王彦这个大名还是黄俨给取的。游牧民族的基因天生就融在他的血管里,他的骑术非常好。“城门快开了,”他将信匣放入怀中,瞥一眼窗外已稀释许多的夜色,估量道。“在午刻时应该能见到王爷。”
黄俨满意地点点头,王狗儿是他忠实的义子,为人精明能干,勇力过人,他相信他能很好地完成信使的任务。
“你到了军前,就不要回来了。”黄俨道,“我跟王爷多次提起你,说你骑射都是好手,是可造的将才。如今正是用人的时节,你就留在军前效力,也好历练历练。能不能出息,就看你自个的造化了。”
“孩儿一定不负恩父的荐举。”王彦欢喜道。自从朝廷与燕军在北方大战,许多府中宦官都投军从戎,随燕王殿下带兵打仗,而他却一直在府执事,听说马和、王安等伙伴都已经做到大总兵,马和还因为在郑村坝一役中立功,得到“郑”的赐姓,改名叫郑和。王彦十分艳羡。现在有义父抬举,总算有机会出人头地了,他喜极了,扑到地上磕了个响头。
日期:2013-11-20 00:40:23
第一章 明代第一个“大太监”黄俨
二 惑主的奴仆(2)
上文写到,王彦奉义父黄俨之命到燕王军前传送密信——
王彦并不知道密信的内容,但义父交办的事,比天还大。城门一开,他即以追日的速度往南疾奔,刚刚过午时,已顶着烈焰骄阳,人与马大汗淋漓地驰入北平南郊的燕军大营。
朱棣为了鼓舞士气,常常亲自披挂上阵,但这几日的仗好没打头,朝廷平燕副将军平安的大营就扎在燕军对面,但从不主动攻击,燕军挑战,只是不理,燕军来攻,简单接战后,即有秩序地往后撤退,燕军也占不到什么便宜。两下里就这么熬着,形成缠斗之势。朱棣心里十分着急,他最怕战事陷入胶着,他作为力量相对弱小的一方,必须通过不断的主动出击与一个接一个的胜利,才能平衡双方力量的天平,不使其倒向朝廷一方。
而今他仿佛拳拳打在一只空布袋子上,出拳时,凌厉的拳风能把袋子撩起,可拳一缩,那袋儿也随之荡回来。正当这边相持着,大同守将房昭趁机率兵从山西紫荆关入关,占领易州西水寨,以此为基地,向南攻略保定。保定与永平二府(在今河北与辽东的交接处),是北平一肩横挑的两个桶,分别保护着北平的南北两翼。当房昭进攻保定之时,辽东总兵官杨文同时攻击永平。燕军腹背受敌,燕王欲救两边,可眼面前却被平安绊着,动弹不得,令他有举足无措、拳脚难施之感。他的坏脾气时常发作。
当王彦进入燕王大帐时,老远就听到燕王在发怒,走进帐内,燕王的咆哮声骤然增大,帐内兵器、排架嗡嗡作响,他吓得不敢说话,屈身立在一个角落里。
待众将回完公事,鱼贯退出,站在燕王身后的二郡王朱高煦发现了王彦。
朱高煦是燕王的二儿子,他虽然还没封王,但朝廷制度,亲王之子均封郡王,以此人们都称他为二郡王,称呼他的三弟朱高燧为三郡王。
朱高煦是世子高炽的弟弟,这两兄弟虽然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但他们的性格,乃至外貌都有很大的不同。世子是有名的肥胖,还跛了一只脚,走起路来,仿佛一座肉山在艰苦地移动,十分可笑。而眼前这位二郡王,却是龙行虎步,腋下生风,膂力过人,含有一股英武夺人之气。与世子不善言语,较为木讷相比,二郡王谑笑如浪,十分风趣。他上马能战,在这场与朝廷的生死之战中,表现得十分勇敢,经常率领兀良哈精锐骑兵充当破击战的前锋;他下马还能作诗,与一帮文人唱和,时常赢得满堂彩。大家拍他马屁,称赞他是“才兼文武”。
朱高煦对府中宦官都比较客气,尤其是对黄俨,从来不摆王子的架子,他虽然明知黄俨与三弟高燧走得很近,常在父王面前说三弟的好话,但他依然屈尊与黄俨套交情,走动也较勤。他认得王彦是黄俨的义子,招手让他上前来回话。
“你是王狗儿吧?来干什么?”高煦问。
“奴才叩见王爷、三郡王!”王彦疾步走近燕王箕坐的短几,爬在地上,用头顶戴着,呈上黄俨的亲笔信匣。
燕王面无表情地接过信,取过一把钥匙打开镶金包铜红漆木匣,将密信读罢,没做声,将信递给高煦,让他看。“你说说,”他脸色突然十分难看。“你大哥会做出这样的事来吗?”
黄俨的信写得很简单:据缉访得知,朝廷秘密遣使北来,与世子进行了秘密接触,所谈内容不详,因事关重大,不得不报。信后附上了刘通的报告,详细记载了锦衣卫千户张安在北平的活动情况。
狡猾而经验丰富的黄俨深知,燕王性格狐疑多猜,世子背着他与朝廷接触,已足以对他世子的地位构成杀伤力了。所以他在信中,没有加进任何主观的评论,以免造成对事实证据的不必要干扰;他只是把事实摆出来,让王爷自己去猜疑,去做出判断。他相信,素来嫉妒大哥世子之位的二郡王高煦,也会对这封信做出适当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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