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个川菜厨娘的女儿，我妈跟我爸离婚后，就带着我从成都到北京讨生活，那年我四岁零七个月。我妈离开成都，主要是为了我，她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我身上。就算到现在，她也总是说那句说了千百回的话，像个紧箍咒一样，能把我活活儿地折磨个半死。
　　“你爸嫌你不是儿子，嫌我生不出儿子。你要争气，要活得比那个小婆姨生的儿子更有出息，替我打你爸的脸！用你的优秀去打他的脸！”
　　她口中的那个“小婆姨”是我爸后来娶的女人，说是当时我妈和我爸一起开川菜馆儿的时候在店里做跑堂儿的女服务员。说起当年的事儿，妈妈她总是愤多余恨，因为当时她和我爸各种合拍各种百搭。一个烧得一手好菜，一个嘴皮子舌璨莲花搞得饭馆很红火，完美搭档呢。但是，后来吧，就因为我是女孩儿，我妈又不想再生，这就……这就现在这样了。
　　我没能达到母上说的那种优秀，我也没继承了我妈的衣钵能拎大勺做大菜，我混完四年本科只能在北京找到起薪3000+的活儿。“这么点工资够你花吗？这么点钱甚至都不够把你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去结识你们现在说的高富帅。”我听完，也只能摊手。
　　我妈很能挣钱，在北京这十几年，她一个人挣钱养我，没拿过我爸一分钱。从在饭馆儿里当洗菜工（因为她是女的），到配菜工（因为她是女的），她都做过。她为我提供了她能给予的最好的一切，我高额的借读费也没打倒她，压垮她，我小时候总会很骄傲地对同学说：“我妈是厨艺界的杉菜。”人家问：“那你爸一定是厨艺界的道明少爷吧？”一想我爸在我脑子里模糊的脸，我就茫然，我说：“他不会做菜，他应该算是个比较会说话的掌柜而已，跟我妈比他差太多了。”说完，我会甩甩手，表示鄙夷。

　　我妈本可以退休享福了，我虽然挣得不多，但我相信慢慢积累经验以后，收入会有改观，省着点儿花，我这钱够养活我和我妈的。可是，她为了让我手头多点钱，宽裕一点去发展自己的交际圈，早点结识一个好男人，她又出去找活儿干了。这次居然走起了洋气的路线，她告诉我她应聘成功，要到望京那边一个西班牙人家做私人厨师。那家西班牙人的女主人是川籍，年轻漂亮的很；而我妈是个老太太，能让这女人放心，也让那西班牙雇主觉得安心，不会引发不必要的麻烦，这事儿还成了。艾玛，她跟我知会完我都惊呆了。

　　送妈妈去雇主家的那天，在那幢有独立小院儿的房子门口前，我见到了一只高傲优雅的野猫，很矛盾很突兀的存在。那猫就坐在那里，我妈说：“挺好看的流浪猫，你还啃什么牛肉干，快分点给它啊，嚼碎点，要不硬。”我赶紧听妈妈的话，嚼碎牛肉干准备去讨好那只咪。这时候，门开了，一张同样很突兀的脸冒了出来。“阿姨，您到了，快请进。”我抬眼一看，额……混血儿！我被那张中西合璧的脸煞到了，定格在那里，展开的手里还有一摊混合着唾沫的碎牛肉。

　　日期：2013-08-01 13:14:37
　　吃回来了，吃回来了。
　　接着说。妈妈她当时跟雇主的混血儿子是这么介绍的，她说：“这是我女儿，她放心不下，就跟过来看看。”我实在觉得我妈话太少了，应该多说点，最起码告诉人家我很厉害，谁也别想欺负我妈。我妈只是闲不住出来找活儿干，不是说我们娘儿俩缺钱。我想着想着，瞬间就想集结出一股冷酷的气息，可当那黑头发凹凹眼的大鼻子青年对我报以阳光旭日一样一抹笑，我的冷酷气息完全变成了水蒸气。

　　天呢，为什么人的混血都这么好看，为什么狗和猫的混血就不能被眷顾？想到猫，我赶紧低头想把手里的碎牛肉喂给那只喵，可混血青年已经接过我妈的行李包领我妈进了房子，那喵也一钻就进去了。只听那青年转过头看我，用特有的京韵口音说：“进来吧，别管恰克，它进来转转而已，我妹会喂它的。”“你家养的啊，我跟我妈还以为是流浪猫呢？”我说着，赶紧接过我妈递上来的纸巾，把手擦干净。我知道，我知道，我这个女儿的表现，也会影响雇主对我妈的印象的，我应该端起一个小家碧玉的娴静范儿，话该少一点。

　　可是，这位雇主家的孩子似乎很善谈啊，让我总想说说说下去。他马上就回答我了，他说：“是流浪的，因为它是跟美短混出来的串儿，血统不纯，所以……不知道被这周围哪家人给丢出来了。我妹很喜欢它，叫它恰克，但我妈不让它进屋门，所以……我妹只能在院子里跟它玩儿。它倒也还懂事，吃饱了，玩一会儿，就自己又出去了。”啧啧，北京孩子特有的，招人喜欢的贫劲儿，我感叹着。我妈直接咳嗽，我顿时会意，是叻，混血儿可能对自己的血统很敏感……我是不在意啦，可混血儿可能很在意呢，还是不说了。

　　随他进了屋子的门，换好鞋子进去以后，沙发坐着一位化着淡妆的美妇一见我们，就赶紧站了起来，走过来抓住我妈的手就狂握然后上下摆动，亲热死了地说：“大姐，你可到了。这位是大姐的女儿吧？”“阿姨您好。”我也被雇主夫人激动地握住了双手，所以赶忙问声好。那女主人让她儿子帮我妈把行李搬到给我妈安排的屋子，让我也跟着去，她端庄地笑着说：“带大姐的女儿也过去看看吧。姑娘啊，你妈妈在我们家你就放心吧，我们都会跟自家人一样相处的。”我呵呵笑着，赶紧跟上她家的儿子。艾玛呀，受不了这气氛，不知道怎么搞得，反正就是觉得雇主夫人假客套，假热情。她还不如不说话，只要以后对我妈别太挑剔，我就很谢天谢地了。

　　日期：2013-08-01 13:41:45
　　混血儿打开了一扇门，我跟在后面走了进去。他问我上学还是工作？我回答他，说：“刚毕业找到工作，我妈……以后请你们家人多担待，谢谢了。”这屋子很干净也很敞亮，虽然面积不大，但光线好，还有空调，这让我挺意外的。
　　我说完那句话，混血儿正好把我妈的行李放好在衣柜里，他转过身来，目光里都透着钻石一样的光芒。嗷嗷，终于明白为什么多情的眼睛的英文是“西班牙式的眼眸”了，那眼神真是多情到温柔都装不下要溢出来了。他说：“客气了，应该我们说谢谢。我妈很喜欢你妈做的菜，辣的很地道。衣服是你现在拿出来放，还是让阿姨过会儿自己来放？”“我妈自己弄吧，我弄得再好，她都抱怨我。”混血儿一听，就呵呵了。他说：“那走，我带你在院子里转转，我妹养了兔子还有花草。”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走出房门，我咂舌，赶紧又跟上。我想，他是想让我看看他妹妹吧，毕竟小孩子最难伺候。我走在他身后观察着他，黑T恤，黑色大短裤，黑色沙滩鞋，一水儿的黑。混血儿一般都人高马大的，好比费翔叔……他也不例外。肩宽，腿长，腰上的线条看不出来……整体看身形跟Mike隋差不多。不知道他那妹妹会长成什么样？西班牙女郎式的卷发？弯卷的长睫毛？搭配一双樱桃红的小嘴儿？耳朵边儿夹着一朵大红花？正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就听他喊：“小niki，过来，这是给你做好吃的的那位阿姨的女儿，来打招呼。”我一看跑过来的人，石化了。这是个跟他哥完全不一样的混血，可能是太小还没长开？是个长着一脸小雀斑的小女生。她见到我，就喊：“姐姐好，你愿意来看看我种的薄荷吗？”晕晕晕，我不好回绝，就又跟着妹妹走了。她哥哥也在后边跟着我们，说：“恰克走了？”“走了，它其实是来看我的兔子的，不是来看我的。”小姑娘回答说，我顿时觉得，不是我自卑，我真的跟他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日期：2013-08-01 14:51:54
　　那天我被留在雇主家和他们一起吃了晚饭才坐车回海淀。我见到了身为一家之主的男主人，其实主要是看他对我妈妈的态度。他能因为疼媳妇儿而特意请个川菜厨娘，不见的他也爱吃川菜。雇主是做西班牙食品进口的，什么面包、巧克力、番茄酱、海鲜蘑菇汤料……他都有涉及。雇主是个高个儿的中年人，中文流利但洋腔洋调。他对我说：“孩子，我是个四川女婿，我爱吃辣。”一桌人笑了起来，我也放下了心。

　　我走得时候，谢了雇主他们两口子。混血儿和他妹妹那里，除了握手感谢，也没别的能表达我的心情了。我对我妈说周末我再来看她，让她回去休息，就别送我了。我是我妈的心尖子，她很坚持送我到车站。我心疼她，也怕自己哭出来，就坚持让她回去。这个时候，混血儿从大门走了出来，说：“阿姨，我去送她，您就听您女儿的，回去休息吧。”我妈妈看看我，然后很听雇主家人的话，说声谢谢就回了屋子。混血儿说：“走吧。”我再次跟在他的身后，我们走到了人多的车站，我发现看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我觉得，北京已经很大都市化了，不该这样用猎奇的眼神打量别人的长相吧。“你回去吧，车一会儿就来了，不用陪我等着了。”我说，他依然双手插在裤兜里，说：“你在担心我在意别人的眼光吗？没事儿啊，他们没恶意。”他真是阳光，笑得很开朗。跟我这种单亲家庭成长起来的孩子真是不同啊，我感叹着。我赶紧和他聊起了天气，他也随意乱谈，穿插进国足逆袭之类的话茬儿，真是能侃啊。车来了，我刷卡上车，再次请他多多关照我母上，然后和他挥手再见。他对我微笑，也挥挥手，说让我就放120%的心吧。车开动了，他转身离去，他不知道我当时有多感激他说的那些话，那些话对于和母亲相依为命的我而言，真的是让我走得很安心。

　　日期：2013-08-01 16:36:55

　　以前小，如果妈妈她找到保姆的活儿，都会把我带在身边跟她同住。她总是把床让我睡，然后她打地铺。我见过的雇主，几乎都是希望少出钱但你必须多出力的人。所以，当我看到混血儿他们家给妈妈安排的房间，我除了惊讶以外，就是觉得替妈妈开心，她找到一个好雇主，让母上和我都觉得得到了应有的尊重。
　　可能因为觉得雇主对她太好，她居然想起了要学习做西餐的念头，还跟我说她要主攻西班牙菜。她第二天就给我打电话，让我给她买西餐的菜谱。艾玛，那能东西贯通，一看就会吗？我劝她打消念头，可是她居然说，人活着，要活到老学到老。我扶额，只好答应她，后天下班晚上给她送菜谱。
　　到了那天，我下班风尘仆仆赶过去，刚一下公车没走几步，就听到有人吹口哨，是对我吹的。尼玛，天色昏暗但也不至于眼瞎啊，这里是公交车站！我加快脚步准备上天桥过去马路那边的麦当劳，和妈妈约好的时间快到了！那口哨声又传来，还夹杂了按喇叭的声音。我怒了，回头去看，混血儿的头从一辆别克车的车窗探出头来。“嗨呀，你来看你妈妈？这么放心不下啊？＂他边说边摸着下巴一副深思模样。我拼命摇头，狠狠否定，这是误会，是误会啊！那车子开了上来，里面有人用英文喊他，问我是谁？停下来是要怎样啊？我低头一瞧，五六个青春的鬼汉子和鬼妹，显然他们这是准备去夜店找乐子吧。混血儿说：“我阿姨的女儿。”然后他用他墨蓝色的眼珠打量我，我回答他，说：“我来……那个……给我妈送菜谱。你们快去玩吧。”我跟车里的人挥手算打了招呼，就要上天桥。结果混血儿在车里喊：“我回来跟我妈说，你搬进来一起住吧。”“啊？”我惊呆，可混血儿缩进了车子，那车从我面前飘过，转个弯儿没了。而我呢，六七分钟后才回过神来。靠，丢死人了，当时我居然觉得混血儿的提议不错，我可以做他妹妹的家教顶房租啊！后来又狂摇头，想想也不太合适。就算我是男孩儿，兴许混血儿的家长还担心我住进去他儿子会被带坏呢。和妈妈见了面，她告诉我她特别好，雇主一家人能吃光她做的菜。上次看到妈妈那么开心的笑，是我考上大学的那年。我摸摸妈妈的脸，说：“美女，加油！”然后我妈更开心了，笑得像个孩子。

　　日期：2013-08-01 20:31:37
　　隔天，我接到母上打来的暴跳如雷的电话。
　　她质问我：“你跟雇主家的儿子提要求住雇主家了？”
　　我心里咯噔了一声，真的觉得憋屈。那混血儿到底说了什么，我根本没说要住进去，他就那么一提，我就那么一听，怎么我妈电话打来反而成了我主动提的了呢？
　　我气大了，从办公室走出去，很大声地喊回去，说：“没有，昨天晚上我下车碰到那位少爷正好跟朋友开车出去，他看见我下公车，我们就聊了三句。他以为我太想你，放心布下，然后他提出来的这茬儿。我当时就觉得他那么一说，我也就那么一听，完全没当他认真！他说什么了？”
　　“他那么一说，你就不知道拒绝他的好意吗？雇主的老婆一早就跟我说，说你来看我看得太勤了。换作你是我，你怎么想这句话？后来说明白，我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娃儿，雇主家的这个儿子才19，听妈的，你跟他适当保持距离。”她不等我解释，咔嚓就挂了电话。我一肚子憋屈，气到中午没吃一口饭，没喝一口水。等等，19岁？快下班的时候我才意识到我妈话里的重点。
　　我妈这十几年吃了很多苦，她到别人家做事，肯定是守好自己的本分的。初中时候，我觉得我妈这种行为是拿自己当下人，是自我贬低，为此还跟她起过争执。我说这样的妈让我抬不起头，后来是她哭我也哭。她说：“我的娃儿，你长到足够大的时候，出了社会，你就明白妈了。”后来没到我出社会我就明白我妈多不容易了，大学做了四个暑假的家教，我全明白全理解了。妈妈她不是自卑自贬，是守着她应有的分寸，做好自己的事，努力避免闲言碎语还有麻烦。

　　我下班后蔫蔫地出了单位，给妈妈发了短信，告诉她说：“妈，我懂你的意思，你放心我会注意的。如果您认为有必要，我可以跟雇主的老婆解释，我在海淀工作，我跑望京住着干吗呀，您说是吧。妈妈多保重，周日下午我过去看您。”
　　短信发过去，我到车站等车，想着晚上自己到哪儿去吃晚饭。哎，还是想妈妈做的菜啊。
　　日期：2013-08-01 21:22:28
　　周三到周四，我没有再接到妈妈的电话，我也只是偶尔发个短信问安。我妈她回几个字，大意就是：她不错，她挺好。
　　我妈她除了要做饭做菜，还要负责每天接送混血儿的妹妹去学画画。接送小孩回家马上就需要做饭，所以……这份工在握看来，其实没有混血儿他妈说的那么轻松。

　　周四，几个同学晚上约着聚聚。酒足饭饱之后，几个八婆说要往大朝阳方向走，我绝对不同意的，那里太灯红酒绿，声色犬马，各种肤色，各种妖娆……她们说我想太多，就算咱不妖娆，但自己玩自己的又碍着谁了？我当下就反驳她们，说：“我就不信有帅哥搭讪你们，你们会依然自己玩自己的。你们这点小心思，嘁~”我并不是故作圣洁，好像是夜店绝缘体。我只是觉得朝阳离望京太近了，那天混血儿他们一帮夜店咖出巡，应该会就近找地方玩儿的。他们是假期，本来就没什么健康活动，夜夜笙歌也不是没有可能。若碰巧我们过去了，不敢说会面对面碰上，但保不齐会在马路上互扫一眼瞧见了，肯定回去会跟我妈说……啊，不要怪我想太多，我没法不那么想，那片地方就那么大啊！

　　最后，她们妥协了，我们去了PPG玩儿。我安下心，准备好好蹦跶一场，发泄发泄郁闷和被妈妈误解了的憋屈。打车到了PPG，一进去，我同学A就豪迈的点了加士伯8瓶。一共三个人，平均一个人至少要喝两瓶。我对着那酒瓶子发憷，喝多了晕了怎么办？这地方万一出点什么事儿，喝醉了喊爷爷都没用；不喝她们俩觉得我毁气氛怎么办？同学B已经开始仰头一瓶闷了，而同学A已经干了半瓶了。她俩像疯了一样，边喝边说：“北京压力大啊，不放松放松，真要神裂了。”“你们别喝那么猛啊！”我好心劝着，她们却对我投来蔑视的眼神。“这么点儿量，没事的，你倒是喝呀！这次又不用你花钱！”我颤抖着拿起了一瓶，慢慢小口喝着。我想，我可能太毁气氛了，哎，我就不该来啊。

　　就在我准备仰头准备开灌，头一仰，就看到脑袋顶上冒出一张倒着的脸。哎？这人……我吓傻了！那人低头，然后微笑，震耳欲聋的音乐轰隆隆忽然就响了，他墨蓝色的眼笑成弯弯的小桥，转过我身边的一把椅子坐下，先对我俩同学说了句“Hi”，然后对我大声喊话，说：“你这两天怎么没来我家看你妈妈啊？”我看着他，怎么又是一身黑啊，虽然是一身黑色的阿迪达斯运动短打，但黑色真的一点都不是19岁的人该穿的颜色啊。“额……你怎么也在这边儿玩儿啊？”我额头真的冒汗了，一想，今天是女士之夜，这19的孩子莫非是来泡妞儿的？一想，他可是个半个洋人血统的孩子啊，啧啧，我不该拿他当19岁的五好学生来看的。我感叹着，往旁边挪了微小的半个胳膊的距离。混血儿没回答我，跟我俩同学聊起来了，我真想赶紧遁了啊。他跟我俩同学说，他是我的好朋友呢，他们那边有位置，可以大家一起玩儿。结果我那俩同学当真按照他指的方向挪地方了，那速度真是八头牛都拉不住！我着急啊，跟一帮洋孩子有什么可玩的呢！“你不过去吗？”混血儿问，“别跟我妈说我晚上没回家在这儿玩行吗？我朋友拜托你们照顾着点，我回家。”“没劲了啊，来都来了，没劲了啊！”混血儿似乎很不高兴了，他一手耍着他手里的手机，一边不停地说“没劲了啊”，神烦躁啊，他是告诉我，若我不跟他们一起玩，他要向我妈告状吗？我抱头猛拽头发，最终是妥协了。他笑得像天使，可他一定长了带闪电的黑色尾巴，我无奈想着。他站起了身，我也只好跟他后边，向他们的地盘儿走去。

　　日期：2013-08-02 10:31:07
　　今天真的忙晕，刚才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马甲的密码……
　　接着夜店那事儿说。我觉得自己是属于那种越怕什么，什么就来的人。那天晚上碰上了，就再次应验了我是个倒霉催的。他带我过去，7-8个跟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女洋娃娃都对我喊了声hi，我没办法展示笑意，很拘谨地跟他们招呼，然后坐在了我同学的身边。同学A对我挤眉弄眼儿，擦我耳朵边问：“这帮美孩子都是你什么人啊？特别是那个招呼我们的，跟你什么关系啊？”我是一个喜欢事先把话说明的人，我说：“他们都还小呢，刚18，9的，外国人长得显老……”“别废话，我们也还年轻啊。是你什么人啊？不像是普通朋友诶，你很害怕那个混血儿的样子。”我烦闷透了，闭眼揉了揉太阳穴，说：“是我妈新雇主的儿子，刚19岁。”我瞟了一眼那正跟一金发碧眼身材火爆的大妞儿拼红酒的主家少爷，看他口型，似乎在用法语说什么，然后看我们仨两眼。我的两位同学完全不留意这气氛诡异，她们两眼都成了星星状，说：“哎呀，恭喜阿姨找到一个好雇主。”“喂，我说，雇主儿子这么漂亮，我怎么觉得你这处境很梦幻啊，一点都不像是现实生活中该发生的事儿似的。跟我想的到人家家里做家政违和感太强。”一个说完，特别落落大方倒人家的芝华士去了，另一个扎个水果就吃。虽然都坐在一起，可还是他们玩他们的，我们聊我们的。忽然我犹如醍醐灌顶，我对混血儿报以感激地笑容，我觉得，那孩子让我们过来其实是好意啊，三个女孩子落单，又要了那么多啤酒，的确很容易出状况。

　　日期：2013-08-02 11:34:42
　　混血儿没看到我的笑容，他一直在跟他左边的人聊完又去跟右边的人聊，我觉得我和我同学被忽略了。我这矫情劲儿犯起来的时候，最好的办法就是谁也别搭理我，过会儿自己就好了。后来，那俩女人真的是喝多了，晕呼呼的开始说些乱七八糟的。什么房子，车子，票子，儿子一样没有，一个人抓着我胳膊狂问为什么，另一个跑到人家舞群底下站着乱摇，拍巴掌。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该走了。可是，我一个人怎么又看着朋友又出去找出租车？我推开我同学，走到混血儿的跟前，他放下杯子，问：“怎么了？”“帮我扶同学出去，我们该回了。”我还特意看了看表。他睁大两只眼睛，仿佛觉得我神经病一样，说：“最热闹的时间段还没开始，**还没到呢，你就要走？你头次进club里玩吗？”“什么跟什么啊？对了，这边来，借一步说话。”我忽然想起了混血儿跟他妈说我想住他家里去的事儿，今天正好碰上，应该走之前跟他把话说清楚，沟通好。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可是他似乎没理解我伸手的意思，他居然大手伸了过来，与我的手交握在了一起。我刷的就脸红了，而他的朋友们忽然哄笑起来，英语、法语、西班牙语声声入耳。“我让你坐这边来，不是让你牵我的手啊！”我要甩开他，我回头看我那喝上头的同学已经趴沙发上呼呼起来了。他反而握的更大力，还笑着说：“我这里人多，我怕被这么多条腿绊倒啊，你就当做好事扶我一下怎么了呢？”我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算了，算了，早点说清楚早点走人。我转身，那些美腿，毛毛腿都给让了地儿，我坐在沙发上，他也跟着坐下。他看着我，我不敢这么直接看他的眼睛，我低头让自己的双手攥在了一起。“你要说什么？”“先拜托你，回家跟我妈解释下昨天的事儿，我不住你们家的……”“为什么？”他不等我说完，就问为什么。“再跟你母亲解释下，那是你的提议，不是我主动提的，成吗？”“为什么？”他重复，我要气死了，我抬头一看他的眼睛，赶紧又低下头，说：“本来就不是我主动要求的，你那么跟你妈说，你妈会对我妈和我起误会的。再说，我在海淀工作，在海淀住，就算我想我妈，我可以坐车过去看她，我没必要搬你家住守着她。”“好，明白了，我帮你扶你同学出去，你去叫出租车吧。”他一脸懂得了的表情，我这才放下心来，对他笑了笑，说了感谢。他站起来伸手就把我喝过去的那位同学扶了起来，然后我去舞群里把另外一个捞了出来。到了门口，出租车居然一拦就有，我打开车门，他把醉过去的人扶了进去，又帮我塞进去了另外一个。我忙说谢谢谢谢谢谢啊，然后坐到副驾驶的位置准备要走。忽然，他弯下腰来，手里拿了500块放到我手里，说：“打车钱。”“啊？我有，我工作了，你还上学呢，怎么能让你给我钱，拿回去，不要！”我执拗地要推给他，他的脸色忽然就变了，怒气蒸腾，说：“你周日下午还给我，现在先拿着！”我吓了一跳，赶紧收下。车子开动，我从车窗后视镜里看他，他挥挥手，又进PPG了。